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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不相离第25部分阅读

    便将淑哥下葬了,可沒有按照公主的规格來葬,只是让人给淑哥安置了一个好的墓碑,便是如此。

    s8 莫恨

    沒有隆重的葬礼,沒有举国同哀的殊荣,沒有哀后追封的名号。就像是从來沒有淑哥这个人一样。

    耶律贤也沒有立刻來崇德宫,萧绰终于耐不住了,若耶律贤暴跳如雷她还可以理解,可这样不声不响的算什么?

    她派人将耶律斜轸召进宫,跟耶律斜轸粗粗说明情况后,便去换了一身侍卫装束,跟耶律斜轸道,“大哥,我必须要见我二姐姐一面。”

    耶律斜轸素來爽快,也知道萧绰此时心里憋了一口气,便大大方方地将萧绰带出了宫。

    耶律斜轸以自己的名义给萧双双传了信,让她來福缘酒楼一叙旧情。

    萧绰知道萧萧双双一直不喜欢和耶律斜轸为伍,便有些为难道,“大哥,你请二姐姐來,她会來吗?”

    耶律斜轸冲她努嘴一笑,“那不是來了吗!你们先聊,我去一旁喝酒。”

    萧双双和耶律斜轸打了个照面,见到一身男装的萧绰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不屑地瞥了耶律斜轸一眼,便坐到了萧绰的对面。

    耶律斜轸也像从前在萧府一样,看见了萧双双这样鄙夷的眼神也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便坐到了离她们不远却保证听不到她们谈话的一处去了。

    萧绰给自己和萧双双斟满酒,眼睛盯着酒杯,半天沒有开口,拿起酒杯便满饮一口,竟也觉不出这酒的辛辣,只是有些苦涩。

    萧双双呵呵地一声低笑,不是嘲讽,也不是宠溺,她也端起一杯,满满喝了下去,还将酒杯倒了过來,示意萧绰,“我也喝完了,有什么话,说吧。”

    萧绰抬起眸子,看着萧双双这张娇艳的脸,似乎熟悉似乎陌生,“你不是一向针对我吗?为什么要害阿语?为什么要害淑哥那孩子?”

    萧双双莞尔一笑,将酒杯端起,轻轻摇晃,“她们死了傻了,对你这皇后不好吗?呵呵,燕燕,你这管闲事的毛病还是沒有改。”

    萧绰的心瞬间就凉透,她多希望萧双双能够否认自己的问題,她多希望这不是萧双双做的,她蹙眉,“你我的恩怨,如何能牵累到阿语,如何能牵累到淑哥?她还是个孩子,二姐姐,你还是我的二姐姐吗?”

    “萧绰!收起你的假好心。”萧双双低喝一声,将酒杯重重掷在桌上,“你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坐得稳皇后的位子?你明知道我要害你,可你却狠不下心來杀了我,你明知道父亲是被高勋女里杀死的,你却非要等到找到他们的罪证才杀了他们。你的善心总是这么可笑吗?”

    萧绰看着一脸嘲讽的萧双双,不禁问道,“原來你知道父亲不是遭人暗害?”

    萧双双的表情越发生冷,她也不作答,只是冷笑道,“正如你心里明白阿语是你和皇上之间的阻碍,你却下不了手除了她和淑哥。阿语冒充渤海国公主的事情,是我一力促成的,我就是要让你的日子不好过!”

    萧绰的眼眸越发寒冷,她沒有想过,阿语从头到尾都是听凭萧双双的差遣,他们合起伙儿來,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难过!

    真的有这么恨吗…

    萧双双的脸上更添讥讽之色,“说起來,你和阿语真是主仆一心啊,连阿语都学会了你这心慈手软的毛病,她取代了乌朵娅这公主的位置,却沒有将她杀了以绝后患,呵,是不是和你很像?”

    乌朵娅?乌朵娅还在?

    萧绰心头一震,心中苦涩喜悦交织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想再追问,可又觉得沒有必要了。

    萧双双摆了一摆衣袖,起身就走,在将要踏出大门时,萧绰将她叫住。

    “二姐姐,无论你又多恨我,我永远会保护你,就像幼时你保护我那样。”

    萧双双沒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你心软,可我不会,给过你许多机会杀我,你不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了。”她迎着风出了门,沒有擦脸上的泪。

    萧绰一刻也等不得,沒有和耶律斜轸解释太多,就赶着回宫去了。

    她也沒有换下身上的侍卫服,就奔向且与宫,阿语依旧疯疯癫癫地,可是看到她却有点害怕,眼神闪闪烁烁,似乎有意躲避。

    宫人都不管阿语,都是在各忙各的,萧绰风风火火地冲进來,一把攥住了阿语的手腕,眼神像是要着火了似的,“乌朵娅呢?”

    阿语哇地一声就大哭起來,这些年在宫中培养出來的内敛气质瞬间化为零,她不断地挣脱着萧绰的手。

    萧绰顿时不耐烦起來,声音拔高了些许,“阿语,看清楚我是谁,快告诉我,乌朵娅在哪儿!”

    阿语被吓得噤了声,她胆怯地抽泣着,一手抹着泪,另一手指了指墙壁的方向,见萧绰正失神地向墙壁看,使劲一甩萧绰的手,便咯咯地笑着跑开了。

    萧绰将信将疑地向墙壁走去,忽然想起曾经听到过的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來的。

    她食指屈起,用骨节瞧了瞧墙壁,听到的回响是空空的,于是她便知道这是一个玄机,她叫來且与宫的婢女,问了一问阿语平日的行事。

    婢女道,“渤海妃有时会将奴婢们都遣出去,在这宫里呆上许久,并且让人准备一些粗糙的饭菜,就放在这里。”她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一个小洞,但不仔细看却又不能发现。

    萧绰沉默点点头,即刻吩咐道,“叫侍卫來,把这面墙砸开,对了,小心些,别把砖块砸进去。”

    等待侍卫们來的时间,萧绰赶回崇德宫去换好了衣服,梳妆整齐,这才來亲自看着侍卫们砸墙。

    咚!

    咚!

    一声又一声沉闷的砸墙声响起,萧绰亦在这数声中屏息,不知会不会是她想要见到的答案。

    “皇后,墙砸开了,里面是个通道。”侍卫回禀道。

    萧绰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一瞬间又抹灭了。

    那通道幽黑,沒有一点光亮,侍卫们先行,秉烛进去,先后有人在里面大声回禀。

    “回禀皇后,有人。”

    “回禀皇后,是名女子,还有气息。”

    萧绰听了大喜,拿了灯笼便提裙进去。

    这通道里的气味腐朽难闻,臭得发酸,甚至也有些让人窒息。萧绰忍住这恶臭的气味,硬着头皮向里面走去。

    这不长不短的通道里,有些许血迹,墙角还有一条鞭子,盛着盐水的碗。最角落处,正是从外面看到的那个小洞,洞口放着很多碗,几乎都堆满了,地上有许多残余的饭渣,还有一些恶心的虫子在蠕动。

    侍卫们扶起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她几乎衣不蔽体,身上都是被鞭子抽打过的血痕,手上脚上都被锁着铁链,铁链的长度正好到那取饭的小洞处。

    萧绰将灯笼往前打了一打,让火光照亮那女子。

    火光明灭,却让萧绰看清了那个蓬松散乱头发的女子的容颜,她拿着灯笼的手颤了一颤,火光忽闪忽闪,她将灯笼扔给身后的人,怔怔走向那女子,轻声唤道,“乌朵娅…”

    女子本是昏睡,听到有人叫她,便勉强睁开眼睛,却使劲眨了一眨,声音有气无力却能听得出惊喜,她那干枯的手伸向萧绰,“皇后姐姐,您真的來了?”

    萧绰连忙抓住她的手,不顾乌朵娅身上的脏臭,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那乱得像是杂草一样的头发,颤声安慰道,“我來了,不会让你受苦了…”

    萧绰亲自扶着乌朵娅出了暗道,阿语就在门后面躲着,那眼神十分无辜,一眨一眨地看着这些人。

    乌朵娅一见到阿语,便向后撤了一步,躲在萧绰身后,可目光却是愤恨的,“她,阿语,把我关在这里,每每受了气,就來打我出气,我在想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让我苟延残喘到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乌朵娅咬着唇说了这番话,眼泪滚滚落下,她的眉头皱起,看起來像是不知道自己流了泪。

    萧绰心疼地看着乌朵娅,想到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想到那一碗又一碗令人作呕的饭菜,深知乌朵娅因为自己而受了委屈,她将乌朵娅牵着站到自己身边來,指着阿语说,“她疯了,女儿被人害死了,她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以后你的日子会好过的,乌朵娅,听姐姐的话,不要恨…”

    不要恨…

    这是对阿语的宽容,也是对乌朵娅心灵的救赎,不要怨恨,或许这是命理。

    乌朵娅怔怔看了看萧绰,笑着擦了一滴泪,“见到皇后姐姐,我什么都不恨,什么都不恨…”

    乌朵娅被萧绰带回了崇德宫,好好梳洗了一番,折腾了许久,这才弄好。

    “见过皇后…”乌朵娅有礼地问安。

    萧绰拉过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说,“不必再行这些虚礼,说过你是我的妹妹,况且你本就是渤海国公主,今后便以萧氏族妹自居吧,与我住在崇德宫。”

    乌朵娅本就生得清丽,肌肤白皙,身上却添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细细包扎处理后,仍是个美人胚子。

    s9 午膳

    这些年在暗道里,皮肤不见日光更是吹弹可破,只不过从前都是被尘埃泥垢掩盖了芳华。

    乌朵娅十分感动,她牵着萧绰的手來到庭院里,一个人走到庭院正中央,望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她微微闭了闭眼,仰着脸对着太阳,伸出手好像可以触摸得到太阳的温暖。

    微风吹过,萧绰看到阳光下的乌朵娅,微微笑着,十分释然,像是从阳光中羽化而出的仙女,全身阳光灿灿流泻。

    乌朵娅转身对萧绰微笑,“皇后姐姐,这阳光真暖,真怕这是一场梦…”

    这样充足温暖的光,是乌朵娅这些年最为渴望的东西,恍如隔世一般的美好。

    “傻丫头,我就在你身边,怎么会是梦呢?”萧绰心头酸涩,笑着揽住她的肩,“走,去吃些饭吧,也让你瞧瞧我的孩子们。”

    萧绰和乌朵娅说了很多,关于这些年的生活,关于阿语和萧双双。她担忧地说道,“皇上这两日也沒有來崇德宫,看他对淑哥的愧疚,若真让他知道了是我二姐姐,不知会怎样…”

    乌朵娅点点头,“皇上一贯宠爱您,若您开口,必定可以保宋王妃一命。”

    萧绰苦笑着摇了摇头。

    女人心海底针,可这帝王心,更是深不可测。

    乌朵娅又疑惑道,“那宋王妃不顾亲姐妹的情分,处心积虑要害您,为何不趁机就…”

    萧绰的目光深沉,“那是我的亲姐姐,无论如何,我都要保她性命…”

    说着,宫人们就将午膳端上了桌。

    一桌好酒好饭,乌朵娅却知礼,沒有狼吞虎咽,等待着萧绰开席。

    “母后,给母后请安。”观音女带着一群弟弟妹妹來用午膳,首先十分懂礼地请安才入座。

    乌朵娅慌忙起身,被萧绰按住了手,萧绰微笑地对观音女他们说道,“快來见过乌朵娅姑姑,她是母后的妹妹。”

    隆庆看着身形瘦削且身上有深深浅浅的伤口的乌朵娅,有些不屑。

    而观音女却机灵,笑吟吟地起身作揖,“燕哥见过乌朵娅姑姑。”她又蹙眉叫着其余的弟弟妹妹來请安。

    隆绪跟着就向乌朵娅作揖,紧接着是隆祐和长寿女,哥哥拉着妹妹奶声奶气地问了安,延寿女还小,被||乳|母抱去另一边用饭。

    几个兄弟姐妹的目光就落在隆庆身上,萧绰不动声色,观音女气鼓鼓地指着隆庆,“隆庆,快來给姑姑请安,不然不许吃饭。”

    隆庆根本沒把观音女的话当回事。

    乌朵娅红着脸,拉了拉萧绰的衣袖,小声道,“姐姐,算了吧,公主皇子们给我行礼,本就不合规矩,还是,还是…”

    萧绰盯着隆庆,微微一笑,小声回乌朵娅,“长幼有序,这才是规矩,你看着。”

    隆绪一本正经地走上前去,“隆庆,母后和哥哥姐姐的话你都不听吗?”

    隆庆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他嗤鼻,瞅了一眼乌朵娅,“看这姑姑也就是个婢女,为何让本皇子给她请安?”

    观音女和隆绪的脸色越來越难看,观音女给隆绪递了眼色,隆绪点头,他们两个人便走向隆庆,一人一边架起他,隆庆愤怒地左踢右踹,可年纪太小,敌不过这两个大的。

    他们将隆庆拉到乌朵娅跟前,观音女一脚踢向隆庆的膝盖弯处,隆庆被迫跪下,隆绪向乌朵娅拱手,“姑姑,对不住,隆绪代弟弟向您请安,赔个不是。”

    隆庆小小的身躯不住地扭动,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他的小脸上表现的是羞愤。

    乌朵娅尴尬地伸手,想要将隆庆拉起,观音女松开了隆庆,隆庆便打开了乌朵娅的手,大声道,“谁要你扶!”便跑走了。

    这一餐饭吃得好生尴尬,乌朵娅面带愧疚之色坐回了萧绰身边,“对不起,姐姐,我一回來便给您添了麻烦。”

    萧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给她添了许多菜,一边说道,“说什么傻话,隆庆不过是孩子脾气,和你有什么关系,快吃饭吧。”

    这些皇子公主在宫中最大,从來沒人敢拂他们的意,可萧绰让他们从小就独立,吃饭可以挑挑拣拣,不能浪费。

    乌朵娅看着有礼的公主皇子,不由感慨道,“那是我第一次进渤海国的皇宫,我那所谓的父皇,还有他那一群妻妾,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每个人活得都那么骄傲,从不知民间疾苦,看到公主皇子们如此,我便明白,为何渤海只能附属于大辽了。”

    萧绰点点头,“他们虽然是皇子皇女,可终归是人,与百姓家的孩子沒什么不同,本该如此,孩子们,你们说对吗?”

    这些孩子都赞同地点点头,观音女扒拉了几口饭,对着萧绰嘿嘿一笑,起身,“母后,我吃饱了,我,我去瞧瞧隆庆。”

    萧绰笑着应允,看着观音女一溜烟儿跑远后,对乌朵娅小声说,“你瞧燕哥,她知道自己是长女,从來都如此爱护弟弟妹妹,这也是让我最欣慰的地方,至少我知道,我和皇上百年之后,他们兄弟姐妹会团结一心。”

    乌朵娅想起当初渤海国宫里那几个來找自己的哥哥,一派虚情假意,便十分心寒,她轻扯嘴角,吃了一口饭。

    观音女走后不久就牵着隆庆回來了,萧绰见到并不觉得稀奇,只管吃饭,不多问一句。

    隆庆抬眼瞅了瞅观音女,观音女冲他努努嘴,隆庆这才抿了抿嘴,像是要就义赴死一样,走到乌朵娅跟前,别别扭扭了一小会儿,便喏喏道,“乌朵娅姑姑,是隆庆不敬,原谅隆庆吧…”

    乌朵娅似乎有些惊讶,她看了看不管不顾的萧绰,有些无奈,她对着隆庆笑道,“沒有关系,沒有关系,隆庆饿了是吗,快來用膳吧。”

    隆庆抬头时,一碗好吃的饭菜已经被乌朵娅端在眼前,隆庆盯着饭,扬起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谢谢姑姑…”

    乌朵娅欣慰点点头。

    隆庆坐在了隆绪身边,隆绪问着隆庆想吃什么,还给他夹了些他够不着的菜,而观音女则是陪在隆庆的一旁,不管隆庆爱吃什么,都放在他的面前,她还说了一个笑话,引得这几个兄弟姐妹笑作一团。

    乌朵娅看到,笑了,她仍是有些疑惑,“姐姐,燕哥公主是怎么劝隆庆的?”

    萧绰扬了扬眉,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些骄傲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从來就是如此,那是他们姐弟妹之间的小秘密吧。”

    一餐饭用罢后,孩子们都去午睡,萧绰让人安排乌朵娅也去小睡,她自己却來到庭院里,坐在秋千上,又盯着芍药花发呆。

    萧绰忽然感觉到秋千被人慢慢推着,渐渐扬起,她微微转头,笑道,“乌朵娅?怎么沒去睡呢?”

    乌朵娅推着秋千,望着天空,“睡不着,姐姐,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萧绰明白乌朵娅心中住着的魔鬼,时时刻刻让她记着那段黑暗的岁月。她轻叹一口气,用沉默避开了这一话題。

    “姐姐,你这样烦忧,怕是为了皇上吧?”乌朵娅问道。

    萧绰又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自从淑哥去世后,这两日我再沒有见过他,不知他好不好,可我又不能去…”

    “瞧,皇上來了。”萧绰的话沒说完,乌朵娅便趴在她耳边说着。

    萧绰抬头,见丝丝缕缕阳光下,那一袭白袍锦带,不是耶律贤还能是谁?

    不过,耶律贤好像瘦了一些,慢慢走近,还能瞧见他脸上的胡茬,这两日他就像饱经沧桑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