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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宫小妾第6部分阅读

苦苦凝望着她的南宫啸天,这一夜却是无法入睡。

    因为怀里瘦得只剩衣衫重量的她,让他即便连闭眼,都要害怕会突然失去她啊……

    ★★★

    第9章(2)

    沈香城每年都会由当地官府会同富贾士绅于江畔办上一场烟火大会,这事原本就是城内的年度大事。

    只是,今年灯会临时提前数日,改由南宫啸天独自出资,规模却比往年更加庞大。

    全城之人都晓得南宫啸天此举,都是为了一圆来日不长的妻子的心愿。大伙儿于是更加争先恐后地竞抢位置,希望能见到这位让神采不凡的南宫半城倾倒的女子。

    烟火大会这一晚,江畔两岸密密挂满灯笼,映得江面熠熠生辉。城里稍算小富之人,莫不早早租了河船,怎么样也要来凑这一场热闹。一时之间,江道喧然较之往年烟花大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江畔架起一座高台,高台四周全以毛毡围住,里头还燃了木炭、备了大氅与软榻,为的全是受不得风吹的金映儿。

    高台下方的一座平台,则是为南宫府里之人而设的宴席,宴席丈余,无一不是山珍海味。府内人儿个个面露欢悦,畅快吃饭饮酒,因为他们知道唯有展露笑颜,夫人才会开心。

    毕竟,从南宫府里到江边,不过是一盏茶时间,可路上的颠簸却让夫人昏沈地干呕了好多次。

    幸好,抵达江边之后,被老爷抱在怀里的夫人,精神看来像似好了许多。

    金映儿望着南宫啸天、望着她爹、石影夫妻、春花、秋月及下头以洪管事为首的众人,唇边始终带着化不去的欣慰笑容。

    南宫啸天望着金映儿的眼,总觉得她这几日身子虽然继续瘦削,但双眼似乎有神许多。或者,老天垂怜他,她不会像大夫所说的,只剩几日性命。

    他转头看向洪管事,洪管事连忙上前吩咐了一声——

    烟花开始于夜空绽放。

    “黄蜂出窠!”金映儿瞧见一团黄铯烟火在夜空喷洒而出,兴奋地想坐起身,却是体力不支地倒回他的胸前。

    “小心。”南宫啸天索性将金映儿抱到大腿上,像抱着孩子似搂着。

    春花和秋月两人互握着双手,不忍心再看下去。

    金佑宁则是红着眼眶,不看天上烟花,只看着女儿。

    一旁的石影望着躺在她腿间的夫君,推了推他的肩。

    男子翻了个白眼,一定要石影再喂他吃了些果子,才肯勉为其难起身。

    天上烟花再度一闪时,石影相公离开了高台。

    金映儿往那人的方向看去一眼后,又被天上烟火给引去注意。

    “哇……天女散花……我从没看过这么盛大的烟火……”

    南宫啸天望着她眼里烟花星光,恨不得时间就此停留。

    台下众人看着夫人此时笑颜,老一辈的人却都鼻酸地说是回光返照。

    等到第四次烟火时,金映儿拉拉南宫啸天的手,轻声说道:“我想去解手。”

    南宫啸天派来一艘船泊在江畔,船上并备有几名大夫以防不时之需。

    “我陪你去。”南宫啸天立刻起身拥起她。

    “你抱我到船上,让石影陪我即可。”金映儿睁大黑眸,渴望地看着他。“我想自个儿走几步路,大夫不也说过这样对身子骨不错……”

    “你……”

    “我晓得你会心疼,怎么会硬撑着身子胡来呢?”金映儿小手抚着他的脸庞,轻声地说道。

    “烦劳你了。”南宫啸天对石影说道,抱紧了金映儿继续往前走。

    石影点头,走在他们一步之后。

    南宫啸天跨过高台与船身间的桥梁,走上甲板,将她放置到一间烧着暖炭的房里。

    “好了,你走吧……一会儿再来接我,省得南宫家的人没瞧见主子,一个个全担心了起来。”她话是这么说,手却紧揪着他不放。

    “我会照顾她。”石影说道。

    南宫啸天抚了下金映儿的额头,低声说道:“别淘气。”

    金映儿对着南宫啸天一笑。

    她希望这一笑够美,够让他印象深刻,因为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金映儿望着南宫啸天的背影,转身让石影关上了门。

    ★★★

    稍后,金映儿与石影及石影的夫婿、也就是隐逸的“鬼医”莫浪平,从房间的另一侧溜走。

    金映儿服食了莫浪平给的丹药,在武艺了得的石影背抱下,跃上另一艘等待在一旁的小船,从满天烟花中驶离人群。

    金映儿坐在船舱里,看向渐形渐远的高台,泪水早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自己这么一走,南宫啸天必然会痛彻心肺。但她不想给了他希望,最后却还是死在他怀里。

    她和爹看着娘被病魔折磨至死,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走出伤痛。她舍不得南宫啸天也受到这样的折磨,所以才选择了离开。

    金映儿躺在长榻间,轻叹了口气。

    莫浪平拿出一排长针,扎向她的几处大岤,这趟路程若不扎得她先睡上一日一夜,她是撑不过去的。

    而他没事干么揽个这样半死不活的麻烦在身上啊?

    莫浪平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收起装针皮袋。

    先前为了不想一年到头都被病患追着跑,他在妻子同意之下隐姓埋名,想着至少可以过个几年太平日子,没想到却还是被妻子乞求眼神给逼出手。不过,他也承认像金映儿这种半边都入了棺木的病患,确实是还有点意思……

    “不后悔吗?”石影问着金映儿。

    “不后悔,我不要他看到我的死状,我要他带着我有可能活着的希望,好好地活着。”她虚弱但坚定地说道。

    “你如果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干么还死皮赖脸地跟着我?”莫浪平老大不高兴地把长针往旁边重重一放。

    “因为你是外传连鬼都能医治的神医。”石影淡淡说了一句。

    “你也知道你嫁了个了不起的丈夫啊。”莫浪平一拍胸脯,被妻子一夸便飘然欲仙。

    “没错,我跟着你还有活命机会。”金映儿说道。

    “我可不保证能医好你,你这种已经烂到骨子里去的身子,搞不好明天就没气了。”莫浪平一看到金映儿,唇角立刻往下一扁,龇牙咧嘴地说道。

    “如果你都医不了她,那天下还有谁能办得到呢?”石影说道。

    “不愧是我聪明老婆……”

    金映儿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姿态,一时之间却是悲从中来。

    “为什么是我……我还不想死……”睡意袭上眼皮,她颤抖地说道。

    莫浪平从怀里拿出一颗养心丸,塞进她嘴里。

    “给我闭嘴,再伤心伤肝一些,刚好一了百了,正好直接把你送回南宫啸天身边收尸,也省得我还要去跟皇帝老子要人情。”

    “跟皇帝要人情?”石影惊讶地看着莫浪平。“你想到要如何医治她了?”

    “是啊,我要不把她医好,你也会伤心伤肝。真搞不懂你,明明不是那种容易和人热络的性子,偏偏就和这爱说话爱管闲事的小丫头投缘。以前待我,怎么就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莫浪平一脸不平地叨叨絮絮起来。

    “但你会医好她。”石影笑着说道,握住了丈夫的手。

    “我可不敢拍胸脯保证,你瞧……我才扎了她几针,她居然就昏了过去。”莫浪平翻了个白眼,拉着石影坐到榻边,直接就把头靠在她的腿上。

    石影抚着夫婿的发丝,忽而皱起眉,聆听着远方传来的叫唤声。

    “映儿——”

    “有人在叫映儿。”石影说道。

    “船离得这么远了,不可能。”

    “映儿——”

    船外传来的大吼声,让莫浪平睁大眼。

    “若不是武功高手,叫不出这种石破天惊的狮子吼。就算是武功高手,吼出这种声音也要功力大失的……”有着武功底子的石影,不解地说道。“可南宫啸天明明不会什么武功……”

    “人在情急之下,什么事做不出来呢?”莫浪平瞄了一眼金映儿。

    只见一颗泪水正从金映儿眼眶滑出。

    石影别开眼,轻叹了口气。

    “映……儿……”

    远处又传来南宫啸天悲恸得让人心碎的叫声。

    “他让我想起你当初掉落山崖时,我那种丢了命也要找到你的不顾一切。”莫浪平紧握住妻子的手,粗声说道。

    “我相信他们是有缘人。”

    “我既答应救她便会尽力,但之后的事就只能看她的因缘造化了,我毕竟不是大罗神仙……”莫浪平摇摇头,起身让几名船夫再加快划桨。

    因为他不喜欢南宫啸天唤人的声音,听得人——

    鼻酸哪……

    第10章(1)

    三个月过去,金映儿就这么消失了。

    日暮黄昏,南宫啸天站在金映儿寝居里,看着她留下的绿色包袱。

    触目所及,是她的几件小玩意儿与绿笛,脑子映现的是她吹着那难听笛声的顽皮模样。梦里她那对古灵精怪的眼,也仍然是她未中毒前的雀跃神态。

    南宫啸天染着薄愁的玉容四处巡望,总有种错觉以为映儿会在下一刻冲出来抱着他,同他撒娇戏耍。

    有她的回忆太鲜明,他至今仍无法接受她已不在身边的事实。他更没法子理解,她怎么能够说走就走,只在离去的那一晚,遣人捎来一封信笺。

    信由石影代为执笔,里头写道——

    金映儿或者来日不长,但她运气极好,遇见“鬼医”莫浪平。若是身体痊愈,便会回到他身边。金映儿还特别交代,南宫啸天若是不另娶妻的话,她是不会回到他身边的。

    南宫啸天望着那张纸笺,也只能苦笑。

    “亏你还是个骗子,这种蹩脚的谎言,你也说得出口。”南宫啸天小心翼翼地摺起那张信笺放进包袱里。“你怕你走了之后,我孤孑一身,无人可说心事,才要我娶妻的,不是吗?”

    可映儿应该还活着吧!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运气遇见名满天下的“鬼医”。

    谁能想到这莫浪平竟会隐居在山坡之间务农维生呢?是因为金映儿与石影交好,莫浪平才会特地出手相救吧。

    “为什么不直接在府里为映儿治病呢?”南宫啸天抚着绿笛,喃喃自语地说道。

    因为她病重到连莫浪平都没有把握能医活她,映儿怕他承受不住这种终究还是要失去她的痛苦,才会选择离开。

    南宫啸天将脸埋在绿色包袱上,痛苦地喘息着,却只闻到自己身上的香气。

    早知道就别让她跟他用同样薰香,这样他至少还能保留着她的味道。

    “傻子……心碎难道会比牵肠挂肚一辈子来得可怕吗?”南宫啸天的低喃在房内回响着,清绝玉容痛苦地拧皱着。

    他想不出来自己有多少次在夜梦里惊醒,以为她其实不曾离开,而狂乱地冲到她的房里找人。

    怎么会爱得这么多?

    因为她不只是他所爱之人,也是他的家人。她还教会他爱人,教会他在乎身边的人,教会他给予信任……

    “啸天啊,该用晚膳了。”

    金佑宁的唤声惊醒了南宫啸天,他心神一震,连忙敛起落寞,起身走向房门。

    打从他有回一日一夜不曾用餐后,金佑宁便开始紧盯他的用膳时间。

    他一开始完全不领情,只是不客气地瞪着人,但金佑宁硬着头皮来了几次之后,他开始在那张清脸上看到映儿的固执与同病相怜神态,也就也不忍心再拒绝了。

    金佑宁早年书读得不少,农耕之事亦颇为精通,与映儿一样善聊。言谈间更是经常提起映儿,说起她儿时及闯荡江湖时的过分热心与机智,一老一少之间距离于是渐渐地拉近,成了亦亲亦友的关系。

    “岳父。”南宫啸天开门并唤了一声。

    金佑宁领着春花、秋月及两名仆役,进到屋内布好了晚膳。

    两人用膳泰半,金佑宁泡了壶茶,帮他倒了一杯。“你咳嗽好些了吗?”

    “好些了。今天学堂里还顺利吧?”南宫啸天问道。

    “还顺利。就那胖丁不争气,我在前头念书,他在后头找周公,睡到打呼声比我的说话声还大……”

    金佑宁笑说了一些趣事,南宫啸天微笑地聆听着。

    金映儿离开之后,金佑宁恸哭数夜,认为都是自己的好赌让女儿走到了这一步。之后,金佑宁大病一场,痊愈后便收敛了所有赌徒习气,开始安分地在南宫啸天拨给他的院落里种花植草,闲暇时并教导着府内的仆役们读书认字。

    因为金佑宁教书态度认真,府内人对他的态度亦渐渐地恭敬起来。前阵子南宫啸天替金佑宁在府内设了个学堂,孩子们每每唤着金佑宁“老太爷师傅”。

    金佑宁一听,总会笑逐颜开地给他们糖吃。

    “不知映儿如今人在何方?我昨晚又梦见她了。”金佑宁忽然说道,眼眶微红着。

    其他人不敢在南宫啸天面前提起金映儿,可金佑宁不同,他们有着一样的切身之痛,也同样地想念着她。

    “应当是躲在某处疗养吧。只是,她除非是躲到皇宫内院,否则怎会一点音讯都没有?”南宫啸天对这事甚为不解。

    金映儿、石影、莫浪平,三人的画像如今皆张贴于全国各地,赏金千两。不料,撕榜想领赏的人却全是骗子。

    “听说那莫浪平之前经常出入宫中,也许把她也带了进去。皇宫里何种奇珍异宝不可得,想救她不过是件易如反掌之事吧。”金佑宁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毕竟,她一向是福大命大。”南宫啸天挤出一抹笑,淡淡说道。

    金佑宁与南宫啸天这半年来,总是反反覆覆地说着这些话,说得他们都以为映儿如今身体已经痊愈,只是还不克回府罢了。

    只是两人都不愿说破,她若是身子痊愈了,早该捎来讯息给他们了。

    “老爷、老太爷。”洪管事手拿一叠拜帖,站在门口唤道。

    “进来。”

    洪管事站到南宫啸天身边,简单说了一会儿城内各家粮行营收帐本情况,并将这一日收到的拜帖说予南宫啸天听。

    南宫啸天手翻帐本,专心聆听着。

    金映儿离开后,他把原先粮行制度又改了一改,除去一般薪酬之外,粮行营收得利若有十分,店内主事者一分,伙计们则可均分两分。

    此法一出,如今各家铺子无不全都绞尽脑汁挣钱做事,他只需要掌握各家状况,集各家之优点,适时去除弊病,操心之事自然随之变少。

    他现下是真的有时间陪着金佑宁口中那个不爱安分,贪好四处行走尝鲜的丫头云游四海了,可她却迟迟不再出现……

    “今日另有封朱太守送来的拜帖。”洪管事说道。

    “朱太守?”南宫啸天一听这名字,讶异地坐直身子。

    朱太守当日替映儿洗刷冤枉,他确实是欠了人家一份人情。

    只不过,他一来因为失妻之痛,无心寒暄,只差人送上百两金捐输官粮,好让朱太守为县内穷苦人家做打算。

    二来,皇上前阵子昭告天下,寻访民情的朱太守身分其实是先皇流落民间的庶出么子,加封为褚王,城邑则在南宫府一日车程之外。他不想锦上添花,自然也就未亲自登门拜访。

    “朱太守以褚王名义邀请老爷到府上参加流觞大会。”洪管事说道。

    “查明原因了吗?”南宫啸天问道,知道洪管事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拜帖,总会先查清楚原委。

    “外传是要替褚王之女找夫婿。”洪管事说道。

    “那替我婉拒。”

    “可这拜帖是由褚王府内总管亲自送来,说是请您务必光临。”洪管事连忙说道。

    “你要不要去看看呢?”金佑宁插话说道。“映儿不是说她要等你娶亲后才回来吗?”

    “若她能康复回到我身边,又怎么会希望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呢?那不过是假借之词罢了。”南宫啸天只是摇头。

    “你若明白她心意,便知道她不过是希望你能有个真正的家人。”

    “我有家人了。”南宫啸天对着金佑宁说道。

    金佑宁看着他,瘦脸因为强忍泪意而胀得通红。他拍拍女婿的肩,深吸了几次气,才有法子说道:“冲着你这番心意,我便要规劝你还是去走一趟。兴许可以从褚王口中探到一些皇宫内的消息,看看那莫浪平是否真的带映儿到那里疗伤了。若没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