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得飞絮胜雪颜,
匀来青竹拔荻香。”
一下子,室内更安静了。
那一朵小小的兰,仿佛就是凝固的柳絮,芬香的青竹,莹白与碧绿,温馨和谐的辉映彼此,恍如一道清风,吹开层层锁心之门。
不知为何,天窗忽然开了一道口子,一缕阳光漏进来,恰好照在那朵兰花上。
众人呼吸一滞,只为见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情景。
第十四章:白玉妆成彩衣飞,心绪纷扰相思煎
第十四章:白玉妆成彩衣飞,心绪纷扰相思煎
阳光透过那朵莹白的小花,居然散发出七种斑斓的颜色。
赤橙黄绿青蓝紫,分明是晴日霓虹。
有不敢相信者,揉了又揉自己的眼睛,几个年轻的张大了嘴,急欲冲破人群凑近一些一睹那七色
兰的真颜。
“真的有七种颜色。”
“还是有光的!”
纷纷的议论惊叹充盈了整个流云轩,这些养尊处优自以为已经见过天下最奢华最罕见的奇珍异宝
的公子小姐,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花。
宁锦焕视线向宁芜歌投去,心中不仅是初见时对她截然不同的容貌的诧异,还有此刻不知为何的
警惕——她究竟是谁?宁芜歌么?
唐婉晴赞许地看着芜歌,眼中写满怜惜。
顾氏两兄妹齐齐颔首,不由多看宁芜歌一眼。
喧喧扰扰里,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原位,如星的眸子里,是一片深邃无边的海。
“这兰花真美。要是日日能见到它开花,也就不枉此生了。”初来雪域的他,经历了九死一生活
了下来,眼前的女子,就是用这一盆兰花,取悦了宣明殿上的那些,让他有了立足之地。
女子许久无声,然后寂寂地开口,声音中无限苍凉凄冷:“你只道这七色兰玉洁冰清、绚丽动人
,你可知它以什么为养?”
他想了想,略有些迟疑地开口:“当然是以日月之精华为给养。”
她一笑,笑得飘渺,让跟前的他心中蓦地升起一种惶惶,似乎这女子随时都会化作轻烟离去:“
世人只看表面,这话果然不假。”
他面色有些红,既不敢唐突了她,又为自己鸣不平。
“要它开花,要用童女的血浸满这一盆的泥土;要它炫目,要用药女的血染红它一指长的根。现
在,你还想看它日日开花么?”她的语气中没有讽刺,只是漠然,却一字一字有如针砭。
一盆的鲜血,足以致一个女童于死地;一指的药血,足以缩短药女本不长的寿命。
“把它放进冰库里吧,今后我用得着的。”她转身离去,抬头的瞬间已消逝在崇雪殿的层层红帐
里。
他手捧那一盆兰花,心头压着千钧重担。
药女……以身试药,以血为药的女子……是她么?不要是她……是她吧。
霍祈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在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望向了静静立着的宁芜歌。
月白的衣袖被握在手中,看得不分明。
刚才的碎杯……他马上看向那碎了一地的瓷杯,一个定睛,几抹鲜红晃花了他的眼。
他的心头忽然一个战栗,多年来一直想问却从未问出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是她。
喉头一紧,内心的苦涩汹涌地漫上来,他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可是眼前却始终是她的影。
无路可逃,或是心底里根本就不想离她而去,明知靠近她是危险是罪恶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希
望可以靠得再近一点点,近一点点就好。
“下面,请各位公子靠上前来赏花,诸位小姐还请回避。公子们赏花过后,就将手中的紫荆交到
最欣赏的花旁婢子手中,评出这一次的‘花状元’吧。”顾嬛始终大气从容。
李瑛然离开前,冲着公子堆又使了个眼色,再瞅瞅已经转过身去的宁芜歌,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霍祈风始终沉浸在翻涌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细微动作。
第十五章:醋海翻波横生变,心怀鬼胎辣摧花
第十五章:醋海翻波横生变,心怀鬼胎辣摧花
“宁小姐今天真是出人意料啊。”
“是啊是啊,那盆七色兰可真是人间奇货。我自小随爹娘游览名山大川,就从未见过这样的奇花。”
……
屏风内,众小姐议论纷纷,焦点都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宁芜歌。
李瑛然挺直了腰杆,眼中一团嫉妒的火光燃烧。
宁芜歌听罢只是笑,面色很是温和,纯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芜歌你今年多大了啊?”
“虚岁二十。”她回答得有条不紊。
“之前怎么没在长陵城里见过你啊?”
“芜歌自幼便随母妃学医,近日才归府。”
崔芷兰也在一旁没有声响,但是有意无意地向宁芜歌的方向扫一两眼。
“啪嗒。”
一声巨响,接下来就是屏风外的一阵马蚤动。
“怎么了?怎么了?”
屏风内的小姐们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捻着裙摆就走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走在最后的李瑛然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怎么会这样?”不知是谁一声唏嘘,满室的人看着枯萎了的七色兰,都叹了气。
“宁小姐……”顾嬛眼中满是歉意,“方才一个不察,王员外的小公子无意将兰花撞落地下。”
众人都看向宁芜歌,等着她的反应。
就在众人都觉得宁芜歌自当惋惜愤恨之际,宁芜歌却轻轻笑了。
她笑得如此清亮,微微露出编贝的雪齿,看得众男子心神荡漾:“不是什么大事,还烦请顾小姐找人打扫了吧。”
霍祈风攥紧了拳。
不是什么大事?那是她寻遍雪域得来的唯独一株,是她用自己的鲜血浇灌的嗜血兰花——怎么可能不是大事?
他看着那地上苟延残喘的孤单一朵,怒火中烧。
有人要害她!他咆哮的意识几乎就要化成暴力。
“花都没了,还拿什么跟大家一起比啊?名不正言不顺的。”李瑛然尖细的声音从人群外围悠悠地传进来,几个素来鞍前马后伺候她的富商家的小姐也唯唯诺诺点头。
宁芜歌没有回头望,甚至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是出离的静。
顾嬛欲言又止,一下子也陷入两难境地:照理说,评选“花状元”最后一定要将这入选的花送到殿前给皇上皇后娘娘过目,这是每年的惯例,若是今年没有,显得自己成事不足。
许久的议论,低低的声音,有同情有窃喜,唐婉晴想要伸手拉住宁芜歌的左手,却被宁芜歌轻微地避了过去。
“大家误会了,方才那盆兰花,其实不是芜歌的参选盆景。”宁芜歌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真正的花,其实在这里。”
她纤细的右手高高抬起,伸向云髻,秀手一挥,取下唯一的一个簪子来。
长发,如瀑布倾泻。
第十六章:巾帼豪情昭日月,须眉不让笔生风
第十六章:巾帼豪情昭日月,须眉不让笔生风
恍惚间,仿佛月神下凡,众人皆痴。
“芜歌带来的花,其实在这里。”她将头上的簪子缓缓取下,月白色的衣袖中微微露出半截||乳|白色的藕臂。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今天,宁芜歌已经给了他们一个不可思议,没有人不好奇,那簪子与花,到底有什么关系。
雪葱般的玉指将那古朴的发簪轻轻打开,里面居然赫然躺着一枝映山红。
众人把眼睛都看直了。
顾凌深深看了宁芜歌一眼。
霍祈风只觉得一种无力从心底深处漫上来,几乎叫他不能呼吸。
长笑,你说过,这一枝不老不死,芳龄永继。长笑,你可知,我已经千次轮回,青春不再。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付出代价,这样的我,也许不合你心意,但是我只愿,到了那边,不再有这些纷争,不再有那些罪人,就只有我们,厮守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长笑,你听见了吗?
你看吧,我会让他们血溅三尺,祭你亡灵的。
那鲜艳得刺眼的映山红,静静地卧在银质的簪子中。
宁芜歌没有顾及众人不解的眼光,径自拿来一个小瓷瓶,装了些水,将那枝映山红插进瓶中。
她握着瓶子,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
霍祈风暗叫不好。
叫人惊异的是,那枝封在簪子里的映山红居然抽出嫩绿的新芽来,是那样欢欢喜喜的绿,莹碧莹碧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叫人看了就心生喜悦。
“哇——”众人一阵惊叹,久久无声,都沉浸在眼前的难以置信中。
李瑛然几乎将指尖的蔻丹揉进肉里去。
唐婉晴眼中满是欣慰。
“可是,你还没有给它赋诗。”开口的,竟是一旁默默已久的崔芷兰。
“芜歌献丑了。”宁芜歌用右手拿起纸笔,几乎是落纸的一瞬落了笔。
那节奏均匀地颤抖着的右腕下流泻出来的文字,如行云流水又如推云出月,字迹柔美。
“烦请顾小姐替芜歌念。”顾嬛似乎没有料到宁芜歌会这么说,先是一个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很是配合地点点头。
只听得顾嬛朗朗的声音响起:
“花都形胜,万千繁华。烟柳拂堤,群芳竞艳。重峦绵远草色青,残阳胜血归雁鸣。何以壮怀?唯我真颜色。燃红云满山,看辉映星河。”
“好——”有人耐不住惊呼。
掌声烈烈。
“可是为什么只有半阙?”有人疑惑道。
宁锦焕沉默望着芜歌良久,“啪,啪,啪”三声击掌:“好!好一个‘壮我山河’!这剩下的半阙,就由本宫填上如何?”
顾凌和霍祈风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第十七章:豪情千丈江山丽,丹心一片花草香
第十七章:豪情千丈江山丽,丹心一片花草香
龙飞凤舞的字迹,张扬不羁的性格。
“丹朱泼墨,四季常开。南疆晴好,岚尽霭清。风光无限春色里,赤碧织锦江山丽。胡动征铎?拓此娇社稷。擂洪鼓喧天,踏黄土万里。”
他眉眼中尽显王者睥睨天下的豪情,丝毫不似传闻中那个放荡不羁、顽劣成性的浪荡太子爷。
宁芜歌看在眼里,心里冷冷一笑。
堂哥,别来无恙?
顾凌注意到宁芜歌的目光与众女子一样停留在宁锦焕的身上,忽然有种奇异的感情涌上心来,总觉得,什么都可以让,这一次,他却偏偏不想让。
“太子殿下,‘开疆拓土’,我们大夏定会繁荣富盛、一统六国!”顾凌口中朗声说道,“在下不才,也愿赋词半阙,以和宁小姐清歌。”
他的字迹是那种苍劲有力的,每个字都像斧凿契刻般,墨迹深深:
“碧血染山,余晖向晚。砧声四起,歌祭离殇。儿郎征战不辞死,捐躯国事何恋生。奈何恸哭?
又见纷落英。纵野火烈烈,慰赤色亡灵。”
他挺拔的身躯雕塑般屹立在众人中央,眉目间都是傲视众生的色彩。
宁芜歌冲他甜甜一笑,眉眼弯弯,尽是甜美柔和。
刹那间,孤傲多年的他,觉得心中有一根弦就这样被拨动了,轻轻地,柔柔地,她,一定是懂他的。
“阿凌哥,好文采!‘祭国英灵’,大夏的兵士们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理当被铭刻于心。”霍祈风目光炯炯有神。
“小风,你也来一个吧。我们‘长陵三少’好不容易才重聚,少了你可不热闹。”宁锦焕收起方才庄重肃穆的神情,又挂上了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好!”霍祈风倒是爽快。
他下笔如有神,深刻的眉眼迸发着英气:
“赤霞漫天,依山傍水。流云过眼,清风拂面。桨声疏影托碧螺,鹤唳猿啼和清歌。缘何长生?盖丹心不死。相人间百态,随云淡风轻。”
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将半阙词念完,一室的女眷都向这位年轻的状元郎投来赞许倾慕的目光。
霍祈风将手中的词放下,星眉剑目看向宁锦焕、顾凌:“生死相随。”
三人相视一笑,其中心事只有彼此知道。
毫无悬念的,“花状元”的名号落到了宁王府大小姐宁芜歌的头上。
整个长陵对这位神秘的宁大小姐议论纷纷,就连皇上皇后听到自家侄女艳冠群芳也是喜笑颜开,下令下去要在宫里再举办一场花会,召集全长陵的贵族公卿、王孙贵胄、小姐闺秀,举国欢庆。
第十八章:红楼烛影人独立,晴夜凉风燕双栖
第十八章:红楼烛影人独立,晴夜凉风燕双栖
夏夜,风却是凉的,吹冷一室寂寥。
她独自倚在门边,纤瘦的背靠着檀木门,显得萧索无助。
然后,她缓缓地蹲下去,将头深深埋入两膝间,长长的头发落下来,触地生寒。
长笑,对不起。
一阵风将本未上闩的窗吹开,一道身影闪入。
“雪主。”他的脸上不是白日里的意气风发,也全然没有那种勃然的稚气,只有肃穆,是惯见血雨腥风的寂然,“七日之后王宫赏花会。雪域传来消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早在凉风拨开窗的那一瞬,宁芜歌就已经站定,她踱到翡翠屏风边,沉思稍许:“赏花会上,替我做一件事。”
“雪主请讲。”他如星的眸子映出闪闪的烛光,“狄桑万死不辞。”
“呵呵。”她听后轻轻脆脆地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的命啦?”
跪在地上的他有些恍惚,他极少,不,应该是没有听过她笑,即使是来到长陵她脸上始终挂着暖人心脾的笑,但都是不达眼底的那种。
他觉得她笑起来真的很好听,刹那间很希望这个声音一直响下去,如果她是觉得自己傻气的话,自己情愿再傻一点,只要她能笑下去。
他始终低着头,却在心里面,默默把这笑声记了下来,轻轻的,柔柔的。
芜歌笑够了,白皙的长指向椅子指了指:“坐吧。”
“狄桑不敢。”他敬她若神,丝毫不敢亵渎。
她又“咯咯”地笑出了声:“你看也看了,想也想了,听,却不听了么?”
他感到一朵红云从脖子根一路烧上来,那些回忆潮水一般涌上来,纵然是平日里压着自己不去想起,却还是在某些时候将他迫入绝地。
“我要那株映山红。”芜歌恢复了那抹隔世的孤清,“要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狄桑只觉得心中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拥堵,塞塞的叫人很不舒服,却还是点点头:“是。”
芜歌歪了歪脑袋,纤长的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狄桑跪着,默不作声。
“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良久,她沉吟。
他虽不知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点头:“嗯,快十九了。”
她挑了圆桌边一张凳子坐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这三年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打打杀杀见了不少,却没见上什么风花雪月。你懂么?”
他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正常的俊脸“唰”地一下又红了个通通透透,硬是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我疏忽了。我听说太子十三岁就招人侍寝了。看来这方面他没教你。”她凉凉的嗓音带着思索的意味响起,“这儿离雪域远,找女子没有那么方便……不过,总还是能买到乡下人家的姑娘的……”
“雪主!”自从跟着她以来,他第一次胆敢打断她的话,“我不要!”
字字铿锵。
她倒也不恼,“哦”了一声。
“那不如这样吧。”
话音刚落,一阵掌风将窗关牢,电光火石间,两人已到了软帐中。
门檐下,一对小巧的燕儿在温暖的巢中相互偎依,羡煞人间无数。
第十九章:春色无边香榻里,露白今夜人初寂
第十九章:春色无边香榻里,露白今夜人初寂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按到了紫檀木的大床上,身上,是眉眼如画的她。
她软云一般伏在他的身上,修长的双腿夹着他的劲腰,就这样坐在他的身上。
腹部一团火烧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就烧遍全身,下身渐渐有了反应,他是如此措手不及,简直就不知该如何自处。
应该冲下床去的。残存的理智这样告诉他。
可是他却没有动。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