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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一梦人依旧第1部分阅读

    《前尘一梦人依旧》

    前景提要

    提要:

    上古时代,浑沌初现,天地间各族征战不休,纠缠至战争平息法度初明的时候,也就笼统只剩下几位德高望重法力高强的神祗,便将天地职务分了一分各自为安。

    这便有了掌管江河湖海的几位海君,陆上之主玄吒帝君,司花草的蘅芜仙君,冥界的冥君,上古邪族九黎以及统管天下住在九重天上的那位四方圣君。

    蘅芜仙君乃是老仙君的长子,七万岁就即了老仙君的位。据说这位仙君不仅法力高强,更是一副好心肠,故上天眷顾,同发妻生下的几个子女皆是聪慧好看,尤其是膝下小女儿,活泼可爱,长得甚是喜人。蘅芜仙君的父亲大人尤其喜爱这小孙女,宠的越发调皮捣蛋。

    因着老仙君和几位哥哥宠着,本该是温柔贤淑的公主却成了个无法无天。待公主长到一万岁头上,她娘亲终于顿悟小崽子这般下去就忒不像样了,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定是找不到夫家的。便同丈夫蘅芜仙君商量着要严加管教一下这小女儿。殊不知小女儿已然管教不好,即便是当初,别家小孩犯了事,双亲是胡萝卜加大棒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边打边拦着。蘅芜一家则是仙君一脸怒容,君后急急寻来大棒:“打!给我往死里打!”

    如此管教,依然不见成效。

    蘅芜仙君这小女儿唤作屹斐,生的没话说。仙君也是个疼小的,虽然女儿捣蛋,左右打一打骂一骂,打完了骂完了还是宠着。

    每每屹斐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便要想起如此一桩事来。

    一日她将老爹为娘亲练的舒香丸里头加了味山长青,想着里面本有的龙尾骨配上山长青定是味妙药,正叹自己小小年纪才华绝世,不料她娘亲却对这药过敏,吃完大冬天生生长了一身红痱子。彼时屹斐正在爷爷处撒欢,忽见仙君老爹怒气冲冲而来。

    从前屹斐挨揍,少不了鞭子大棒,这回却是连凶器都没看清,被她老爹一巴掌拍晕了过去。

    等她腰酸背痛的醒来,发现身躺在绞纱的帐子里,外头焚着幽幽檀香,周围摆设古色古香不雅致无比,正是她三天两头常报到的巫医处。脑子飞速转了一圈,是了,当时老爹怒气腾腾,必然是将自己打了一顿送来巫医这熨帖伤处了。

    但``````这躺在旁边那张榻上的英气不凡额间却有道新添的红疤的不是自己老爹蘅芜仙君又是谁?

    待过了半柱香时间,守着仙君慢腾腾的醒转过来,屹斐已然忘了才挨了老爹一顿板子,立刻义愤填膺的挥着小拳头冲到仙君面前怒道:“呜呜呜,爹,女儿不孝,你打女儿是天经地义,可是,竟然有谁敢将你打成这样!女儿定要前去宰了那兔崽子以保仙家颜面,以泄父亲心头之恨!爹!是谁!”

    蘅芜仙君闻言老脸一红,道:“是我爹```````”

    再后来时过境迁,堪堪过了几千年,小公主不负众望修成仙身被上头那位圣君亲自赐号碎珠,更是不负众望嫁了同辈里最有前途的圣君长孙岑桑,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紫鸣殿前。

    一身白衣的岑桑怀里抱着个软糯可爱的小娃娃,站着前殿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小娃娃左顾右盼,最后委屈的缩进岑桑怀里嘤嘤道:“呜呜呜,娘亲梳妆为什么次次那么慢,我想吃圣君爷爷那的玉灵果了。”

    岑桑拿手顺了顺女儿头上的软毛,十分严肃的教育道:“你娘亲拖拖拉拉的毛病向来如此,可见你也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了。”

    小娃娃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岑桑又沉吟道:“你要记得,以后这些不要学着你娘亲,将来是要嫁不出去的。唔``````我昨天同你说的你还记得么,若是等不及```````”

    小娃娃瞬间明白过来,扯着嗓子开场便是高八度的哭音。果然里头一阵响动,像是碰翻了镜架子。岑桑赞许的拍拍女儿继续建议:“再响一点儿。”小娃娃立刻又拔高了三个调,吼的门前凤凰树刷刷的落下叶子来。

    不消片刻,小娃娃那不着调的娘亲便从里面急急小跑出来:“怎么了突然哭成这样?”

    岑桑嘴角划过一个觉察不到的笑容道:“不知道,你梳妆那么久,许是饿了罢,该出发了。”

    楔子:

    天地太平了数万年,彼时处于冰渊的九黎族突然蠢蠢欲动,边界九黎大军出兵宣战攻至人间边缘,各族帝君皆疏于防范使有心备战的鬼族短短半日就即将威胁人间。

    九黎大军准备充分,圣君有心磨练长孙日后即位,派出长孙岑桑火速前往战地暂时抵御九黎大军进军人间。

    岑桑及一干精兵赶到时已是千钧一发。

    圣族军帐中——

    面目精致的男子静静躺在帐中,呼吸安稳而沉静,睡得很沉。身边眉目如画的女子用手抚过他的如羊脂般的脸庞,看着他在帐中倾成一座玉山,起身离开。

    圣族一支精兵不过区区七千人,不敌鬼族三十万大军,岑桑竟能暂时抵御住九黎大军,除去自身法力高强,用兵可谓出奇制胜。

    然,今夜九黎鬼族蠢蠢欲动,有摧枯拉朽之势,援军还在路上,鬼族一旦进入人间,后果不堪设想。

    地面土布满了烟和火。火球落到地上激起的尘土处处散开来洒在战马身上。水和天相接的当地燃起一片火光。似乎喷出了一座火山,一大片赤色火光被风吹得东歪西倒。

    三十万鬼族将士被劫雷焚的七零八落,其余的被逼退至冰渊边缘,带着血腥味的焚风吹起公主乌黑的发丝,一抹的微笑不可察觉的浮上她的形状姣好的朱唇。

    当岑桑听闻消息赶到战场时,已不见一个九黎士兵。

    容颜绝世的公主将窄剑插入泥土,倚着窄剑缓缓喘息,手里托着一个浮着淡淡白光的球,解脱般淡笑着看着他。

    “岑桑,我也累了,你的心既然不在我这里,我也放过你罢。欠你的我已还你,如今你我两不相欠,从此以后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话毕便舍去仙身,残破不堪的灵魂强行离体,从三重天的云端纵身跳入脚下滚滚九千红尘中。手中的光球亦被从三重天上抛下。

    岑桑大惊,连不要都喊不出,只来得及冲上前接住屹斐躯体,拦不住她残缺的魂魄一边呼啸而下一边飞速化散。

    屹斐身受重伤,灵魂离体,这重伤之躯立马承受不住禁术的压制,顷刻间化作风沙散在了战场上。

    跟随的二十将士低头齐齐跪地,焚风带着烟尘吹得旌旗猎猎作响,转眼就席卷了整个三重天和冰渊,带着公主淡淡的香气。

    满目仓皇,四面悲歌。

    九黎与圣族一战,圣族未折一将。

    然岑桑殿下发妻屹斐,殁。

    是圣族以区区千人精兵镇压三十万九黎族暴动,一时间五岳四海为之惊叹,岑桑即位太子,八方仙家前来道贺。

    第一章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广陵城今年风调雨顺,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颜上卿,广陵刺史千金。广陵城中人提起她,都要纷纷扼腕长叹一番,总结下来两个字:造孽。四个字:何其造孽。

    我伸了个懒腰顺了顺坐麻的臀部,弹了弹头发上的灰尘,空气中传来阵阵浓郁的花香。今儿是四月初六,阳光明媚,是个赏花晒太阳的好日子。

    现已是申时三刻,天边一抹阳光已经不大晒人,我正准备喊绘芝推我回去,耳边却传来叽叽喳喳一阵孩童议论声。

    三四个垂髫小儿也能将什么事谈论的兴奋异常,我耳朵尖,凑过去便听到“那广陵刺史千金生的其丑无比,还缺了条腿,当时我远远的看见,竟吓丢了魂,我娘求了寺里的老主持化清水才好起来的”“娘哎,那你可是被夜叉鬼拘了魂去,危险危险!”“我听闻刺史只此一女,造孽啊造孽,啧啧啧”。

    我好奇的寻思的半晌,广陵城只有一位刺史,而我爹正是刺史,刺史千金说的不上不下正是不才本人。但我顶多算个走路不大方便,一张脸也算颇正常。

    我轻咳一声,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我努力摆出一副和蔼的笑容对那小孩招手示意他过来。

    虽然此刻我露了半张脸的亲切笑容委实算不上太亲切,但也没将那小孩吓走了魂,他们可能还会觉得这个坐着的小娘子虽只看见半个脸但嗓音不错。

    我问他:“你刚才说,广陵刺史的女儿其丑无比,可是真的?”那小孩闻言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跟前:“真的不能再真了,小娘子你以纱蒙面,想来是个没出阁的,没听说过也是正常。”我心领神悟的噢了一声,心道既然被我撞见,总要补回一点面子,于是俯身正色道:“我这倒有个别的说法,不晓得是真是假,听说这千金貌美无双,但她淡薄名声,故以假面示人。”

    那孩童惊讶:“当真?”我无比诚恳道:“真的不能再真了。”

    夜半的风刮的有些紧,我醒来才觉得寒气逼人,打着颤把锦被卷得紧些,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锦被,我一个人飘飘荡荡在空中。

    我长到十五岁头上,除了腿脚不灵便外还有个怪处,就是现在这般魂魄出窍。但颜上卿是何等聪明,魂魄出窍几回后发现只要挣扎着挨近自个儿躯体,便能咻一下钻回去。娘亲问了寺庙的高僧,得出结论是因为小儿魂魄不稳定,也便是孩童易见鬼魂之说的原由,渐渐长大就好了。

    但这回却奇了怪了,我挣扎着朝自己身体凫水式前进,却不见越来越靠近,反倒是有股引力扯着我朝天上而去。我同这股力量反抗了许久,竟渐渐发现自己不仅力不从心,这魂魄之体也有渐渐消散的趋势。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可叹我当初没有好好学习凫水,时至今日竟然间接导致自己魂魄不能归体而消散,真真死的冤枉。

    连一句红颜命薄都算不上。

    眼前一黑,死了。

    第二天清早,一个力道摇晃的我想吐:“小姐,小姐快醒醒啊。”我灵台还有些不清楚,心道这地府真是慈悲,晓得我是个刺史千金,还配个丫鬟给我?

    待我睁开眼,哪里又是什么地府,分明是我自己的房间,难道我这般有才,魂魄都要散没了还能寻着本体钻回来?

    绘芝把外衣一件件往我身上套:“小姐你忘啦?前几日和银庄三少爷的事没成,老爷命你今儿你要见知府的公子呀,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刚醒,人家该等急```````”

    我摆摆手打了个哈哈,做起来慢腾腾用了早膳,磨了大半个时辰才迟迟起身。

    但是显然我还可以更迟一点,那一身衣裳笔挺的公子哥儿已经等了不晓得多久,看见绘芝推着我缓缓而来,站起来甩甩坐麻的腿,依然表情欢快的笑道:“上卿你可来了,家父道你一向守时懂规矩,我正担心你迟迟不来要去瞧瞧你。”

    我被他一句上卿叫的抖了一抖,从扇子里头露出搽了半罐胭脂的脸:“奴家因想着要见公子,特特好好打扮了一番。”

    衣冠楚楚笑容可掬的公子哥儿,笑的有点僵。

    我刷的一声打开扇子,比对着扇子上的美人,眨巴一下眼睛问道:“公子,我像这美人吗?”

    知府公子已经笑有点要挂不住:“像,像~~”

    我又啪的一声收起扇子,指着桌上的一晚山猪肉羞涩道:“这是山猪我昨儿亲手褪的毛,柔滑味美,公子尝尝。”

    公子的脸略有点发青,绘芝在一边抖啊抖。

    知府家果然算见多识广,寻常这样个相亲的应该是要拱手告辞了,这个依然好端端坐着,只是脸上不大对。

    我轻咳一声,拿手使劲掰开抹了三层粉的眼皮对绘芝道:“哎呀!粉掉进眼睛里了!绘芝,来给本小姐吹吹。”

    绘芝颤抖着走过来,颤抖着对着我眼皮吹了口气,我顺势从善如流的在绘芝脸蛋上亲了一口。

    绘芝不抖了,绘芝哭着跑了。

    哐当一声,知府公子的筷子掉了。

    场子散了,我若无其事的拿衣袖往脸上两堆胭脂抹了几把,准备吃饭。突然脑门上光线给挡住,门口站了个玄色的人影。

    因是背着光,只模模糊糊看得见是瘦瘦长长一条,穿了件玄色的衣裳,但这身影我何其熟悉。

    我立刻正襟危坐:“师父来的好巧,师父用茶,师父吃肉。”

    那一条走了进来,光线即刻又照进屋子,他瞅了我半晌,眼里大有看戏之意。

    照说夫子我跟着他学文习字已有近十年,他这副样貌我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今天不知怎地,却觉得这不是我师父。

    自认识师父来就是这副颇英气颇白净的样子,可偏偏记忆中他又好像不是这个样貌,既然不是却又记不起他是个什么样来。

    我瞪着他看了半晌,大约是昨晚出窍的厉害脑筋还不大清醒。

    师父坐下端过我还没喝的茶杯同我道:“我实在好奇,你这双腿真不是给你爹爹的打出毛病来的?”

    我想了一想,离刚才知府公子跌跌撞撞走出去已经有了一会儿,想必是在我父亲面前谦让过说要不起我芸芸,便探过身子同师父商量道:“方才是我昨晚没睡好,说话不经脑子了些,但师父你也晓得,平日里我是十分羞涩而内敛的一个人,并不会胡说乱道,还望师父在爹爹面前帮我说几句话。”

    他打断我道:“你说的不错,但我来的时候听说他要打死你个不孝女。”

    我打了个寒噤,他亦十分同情的看着我。

    大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殿中宝顶上悬着一个香炉,香气袅袅。地铺艳红色毡子,毡子上跪着个雪衣黑发的女子。

    刺史老爹大人满面怒容,狠狠一记拍在案上,我抖了一抖,抬起来悲伤的一张脸:“爹,女儿和绘芝情投意合,不愿嫁与他人,求爹爹成全!”说罢凄苦的膝行两步,一把抱住爹爹的双腿。

    “你,你,你你你```````”刺史爹气的说不出话来,重重跌在椅子上喘气:“给我把她带回去关起来,没三个月不许出门!”

    于是奔过来几个家丁,十分小心的将我拎起来,熟练的将我关进了房间。

    月光均匀地撒在湖面。湖面上波光闪烁,月色便朦胧在湖面的水气之上,夹杂着嫩柳的清香,叫人赏心悦目。

    我师父白天坐在一旁看了场热闹戏,晚上还算讲义气,拎了两壶酒轻巧的一翻翻进我屋子。

    我拿起壶往嘴里倒了两口,看着月光感叹道:“世间美女千千万,究竟哪个才是我的挚爱,这便是我现在最大的忧愁。”

    他也往自个儿嘴里倒了两口:“虽然你越发不长进了,但我依旧是你师父,有个事还需提点着你,今儿你闹出这事情来,回头我看见你爹新买了一捆鸡毛掸子。”

    “``````”

    我小时候听闻我师父从前乃是个壮志凌云的才子,游历八方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然不知后来怎地,被罢了官还丢了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没死成,最后当我的刺史爹爹被分到广陵城的时候因仰慕他的才华,便三顾茅庐请他出山做我的教书夫子。

    但他一张潇洒豁达的脸上委实看不出半丝沧桑感来。

    今日他邀我瞒过爹爹一道去赏酒节品酒,我自小受他影响颇深,于是一拍即合。

    我和师父寻到老酒街上,因着是今儿一季一过的赏酒节,亥时刚过,整个街道热热闹闹,酒香气扑鼻;有做生意的人早早来到摆好摊位,人来人往。

    我此时尚在禁闭期内,必然要等到府里人都睡下了才叫了师父提着轻功一把将我拎出府来,酒街上早已过了开场,正轰轰烈烈发出后劲来。

    虽然是师父顺手捎我,但自然不能顺手把轮椅也捎出来,我现在少不得要搭着他慢吞吞的走。

    我东看西看走的艰难但兴奋异常,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响亮的吆喝:“来来来,看看看,祝家美酒,二两银一壶,免费尝一杯,尝出年份不要钱!”

    有不要钱的酒可以喝那自然是要去的,待我和师父慢吞吞挪到那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不消才挤掉了几个冤大头,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八年珍露酒!”

    我激动异常,连忙拉了师父踉踉跄跄蹦跶进去,捞起桌上一杯酒尝了一口道:“十二年蛇胆酒!”

    闻得一姑娘的嗓音猜酒,三圈人齐齐朝我看来。

    “阿卿!”

    我放下酒杯朝他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