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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一梦人依旧第10部分阅读

昙花一现,还未沧海桑田,最终讳莫如深。

    第十九章(下)

    我带着官波芸和磐夔回到大光明境,南弦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摇了头,余我呆坐茫茫天地间,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回却再也回不到月未缺。

    最恨不过爱不得,我没跟岑桑回去,执意将官波芸和磐夔的仙体送回了各自的故乡好生葬了,于三月十八日三界比武那天回到紫鸣殿盗了岑桑的乱云,又赶往当日比武擂台,当着众修道者的目光将乱云神兵打散了兵魂,从此算和他一刀两断,而后回到神农迷泽下令不许圣族人进出,便闭了关。

    我本有双魄,然闭关之时和岑桑的孩子一天天的成型,身体逐渐出现三魄鼎立的情况,很是不乐观。但我又不愿去求人,身体的痛苦每日剧增,直到我生产那日。

    那日我体内胎儿的精魄猛然暴涨,大有出生的趋势,那股力量几乎要将我身体撕裂,我疼得脸色煞白,完全说不出话,床单上全是殷红的血,翠烟急急端盆为我擦汗换水,草薛已去请我爹娘来。

    我疼得数次晕过去,脑中昏昏沉沉,冷汗涔涔之际却浮现岑桑的笑脸,让我觉得很是荒唐。最后我身体几乎要被三魂撕裂之际,终看见天边急急赶来的南弦,我心下一松,知道自己不用死了,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已经躺在大光明境南弦的房中,案上没有和往常一样焚香,身下躺的褥子似乎多垫了几层木棉,很软。我呆了一会儿,下意识的去摸肚皮,就果然见肚皮扁平扁平,孩子大约已经生下来了。

    正摸着,房门吱呀一声给人推开了,南弦抱着一团东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我其他十一个好事八卦的师兄。他抱着那团玩意坐到我床头,递给我道:“小十三,你的女儿。”

    我瞅了那个玩意一眼,只觉得皱巴巴的分外难看,既不像我也不像岑桑,唯一值得欣喜的就是皮肤倒白的很,勉强有半分像我。看了半晌,七师兄法杭忍不住插嘴道:“十三,其实小孩生出来皮肤白的长大了都是黑里俏。”

    我闻言大受打击,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她,愈发觉得这孩子日后若是又皱又黑的,前途很是堪忧,那不晓得凭我的关系能不能给她找个好夫家呢?

    正愁眉苦脸的思索着,南弦轻笑了一声打断我思路道:“十三,给她起个名字罢。”

    名字?我从众多可以攀的夫家里抽回神思想了一下,我这辈属屹字辈,若是我孩儿,仿佛是显字辈。然女孩起个显字实在难听,不知道能不能跟我爹爹求一下女孩便算了,日后我再生个男孩从辈分就好了。

    不过我大约是再不会生孩儿了,这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就交给摩音和我三哥罢。

    ``````他俩能生吗?

    想毕对南弦道:“徒儿觉得起个好听的点的名字是正经,其他不重要。”

    南弦沉吟了半晌,赞同道:“也对,起个安静些的名字罢,若是性格像了你便不大好了。”

    我呆了半晌,就听见房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被团里的奶丫头不耐烦的咂了咂嘴。

    别人家的师父皆是护短徒儿的,我家的却揭短揭的很是愉快,我着实凄苦。

    待我一干乐不可支的师兄笑完了,我掂量了一番对南弦道:“叫文雅罢,听起来文气些。”

    “文雅,”南弦抱起她念了两声,忽然点着她的小鼻子眉开眼笑道:“文雅乖,叫爹。”

    我一头从床上栽下来。不止我,我好几个心理承受能力低下的师兄亦没站稳。

    我身体尚未恢复,顿时疼的倒抽一口气,依旧难掩龇牙咧嘴的凄凉跪过去抱住南弦大腿道:“师父你这是做甚?”

    “你打算带她回去找岑桑吗?”

    我闻言略呆了下,摇头。大约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罢,便是我生产那日,他若有心必能算到,然我却连他半个影子都未见到,文雅他爱要不要,我一点也不想求他。

    南弦难得神色一本正经缓缓道:“你身份高,若是孩子没爹,日后难保孩子心里难受,待她长大了再告诉她罢。”

    这个问题我也曾考虑过,然这口巨大的黑锅扣到我的授业恩师南弦头上终是不妥当,何止不妥当,简直是大大的不妥当。

    于是继续热泪盈眶的抱住他大腿诚恳道:“师父万万使不得,不妨徒儿去黑摩音罢```````”

    南弦笑着摆摆手,容色倾天下。

    不出几日,我给南弦生了个孩儿的事情便传遍了天上地下,众仙家得了这厢八卦,津津乐道的嚼了数年的舌根子。更有甚者感叹蘅芜老君生了一双好儿女,分别将父神亲创的两位万万年不曾动过真情的上古神尊一一拉下世俗红尘。

    纵然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有一日南弦告诉我,九重天上的那位太子殿下听闻了这件事,数日未从书房踏出来。

    我闻言摇头晃脑感叹了一番,觉得自己生了文雅后肚子仿佛有些肉了,便下足决心减肥,日日晨起慢跑三万米,终发现出师未捷胸先小,遂失落放弃。然几个月后发现身材一如既往回到生孩子前,又乐的哼哼唧唧。

    尔后相安无事的过了数年。文雅长的很快,小模样长开后既不黑也不皱,粉粉嫩嫩讨人喜欢的很,我因性子素来是屁股长钉坐不住的,那日抱了文雅便要去冰渊玩。

    谁知那天数万年不曾下结界的冰渊竟破天荒的罩了个厚实的结界,将我生生挡在了冰渊外头。我心下一凛便知事态不对,这怕是九黎将有大异动的前兆,于是立即掉头回大光明境去看南弦的万世镜。

    九黎异动,首当其冲便是人间和圣族一重天。圣族明规储君必要立下大功方能正升太子,岑桑身为储君,必要被派上战场。

    两万来年前九黎那次大异动乃是因为出了个灵力天造的战将鬼车,此番莫不是出了个更厉害的?说来惭愧,当时我终是眼见不远,明明晓得世上大约无人能伤到岑桑,却依然担心他被圣君派上战场。加之其实心中从未对他忘怀,只因觉得恨比爱容易放下些,便心心念念只麻痹自己恨他,在大光明境多少个长夜里梦见他一如既往温柔的笑脸,猛然惊醒后默默的泪湿枕巾。

    那时候一开始很没有实感,仿佛是像往常一样同他吵架闹脾气,渐渐地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都再没有出现,我才晓得原来他当真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抱着文雅失魂落魄的往回飞,见到像大光明境的仙山便落,数次下错地后文雅拍拍我的脸小心翼翼道:“娘,你又下错了。”

    这小屁孩不说话的时候还可爱些,一说话简直叫人想一巴掌拍死她,当初我担心小孩没爹长大后会有心理阴影,还巴巴叫南弦背上了动尘心的千古骂名,谁知这小屁孩完全没有心理阴影,还甚了然的告诉我:“南弦神尊英明神武潇洒不凡,娘你蠢钝如猪,如何能凑到一块去?我自然不会是你俩生的。”我呆立在原地,无语凝噎。

    万世镜里九黎精兵罗列,将士三十万,烽烟扬起,欲要守土复开疆。

    我当即想要动身上九重天告知岑桑这件大事,爬上云头腾了一会儿却忽然泄了气,又慢吞吞腾了回来。

    这算甚么呢,说不定他早就晓得了,我何必跑去丢这个架。

    数日后,九黎结界大开,三十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几个时辰内浩浩荡荡侵入人间,一重天不保。圣族大惊失色,立派岑桑携七千精兵前去暂时挡住九黎去势,随后调兵遣将支援岑桑。

    我听闻后惊的下巴都掉了,三十万大军派七千精兵抵抗,并非不相信岑桑的能耐,而是实在犹如水滴大海,饶是我师父亦顾不来如此阵势,这圣君也未免太托大了。当即便把文雅丢给南弦,唤出雷鸣便往冰渊赶,一路见脚下九州大地依旧富饶祥和,偶尔一个两个别的仙君同我打招呼,言语间却是九黎三万大军,岑桑殿下必能兵不血刃打胜归来。我心里直骂娘,不知哪个不靠谱的前线官,能将三十万大军报称三万大军,委实创下世间犯错新纪录。

    当我赶到前线时已是入夜,战场一番抵死厮杀后偃旗息鼓,两组军旗七歪八倒的插在黄沙之上,数万将士血洒黄土。又急急赶往圣族军帐,终在一处军帐见到岑桑。

    他的铠甲上沾了些许血,正皱着眉闭眼小憩,面前的桌上堆了数份打开的文书,烛光昏暗的亮着,他的影子忽明又忽现。

    我一走过去他便醒了,猛然戒备的睁开眼,看见是我后先是一双丹凤眼中流露出震惊,随后了然的讷讷道:“这般危急的形容下竟依旧梦见你,也罢,你过来,给我看看你。”我心道他竟还以为在发梦,却鬼使神差的没道破,依他言走到他跟前。

    他伸手轻抚我脸颊,不可置信道:“今日你竟这般真实。”我虽想晓得他心里是不是在思念我,然大局危急,实在顾不得这些,便一巴掌拍到他脸上道:“醒醒罢,真的是我。”岑桑身体巨震,眼睛越睁越大,我心里叹了口气,方才我来这之前发现有九黎巫祝不晓得在施甚么禁术,我远远看着,不明觉厉。手起手落之际疾如雷电的一掌劈在他后肩,他未曾防备,当即软软倒进我怀里。

    我抱着岑桑很是感慨,大约我是近三万年来第一个偷袭岑桑得手的人,何其光荣。

    最后我将他扶到军帐中睡下,忍不住多凝视了他一会儿。见岑桑面如冠玉,红唇曲线柔和,一如多年以前。

    只是这样的情形怕再看不到了。圣族将士激战疲惫,对方祭出九黎巫祝,大有将这七千精兵摧枯拉朽一网打尽的趋势。不久之后,这里怕是要上演一场浩劫。我忍不住再摸了一把岑桑细腻的肌肤,生生死死那些事我已看得很透。原本我以为他杀了官波芸,负我和印梨在一起,又纵容她尽情欺侮我,连我生死未卜之际亦不见他身影,我和他的感情已山穷水尽,然一旦知道他今夜极可能战死沙场,顿时觉得仇恨和道理那些都远没有他重要。

    他若注定要死,那我便代他死,反正我本就不大想活。

    他可以好好的带着我的份生活下去,一百三十五年的平淡感情在他无穷无尽的寿命中不过区区一瞬间的昙花,还未来得及开放便凋谢了。

    然于我却是一生。

    过去已成往事。

    若求无爱无恨,唯有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我昏昏沉沉的醒转过来,愣了半晌,忽然觉得怎么就醒了呢,若是醒不来该多好。

    第二十章

    岑桑和印梨大婚前我便已经搬回了川虞。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几年前他在鄯善替我揉脚那日,我想对他说:“要不咱们试试凑合着过过日子?”

    但我最终没说,时至今日我再也没有机会同他说。

    我估摸着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大约日后算是和岑桑挥剑斩情丝一刀两断断的不能再彻底了

    然日子晃晃荡荡,数月后我却又一次见到了他。

    那日我在川虞的洞府里头熬凝香,忽然闻得外头纷纷扰扰甚吵闹,似有十万天兵在演练。我思忖了半晌,觉得天兵着实不大可能在我川虞操练,便放下凝香走出门一看究竟。

    谁知将将走到门口,便见到了一个原以为永不可能再见的人。

    岑桑低着头单膝跪在我川虞的谷门口,发丝垂在脸侧看不清他的脸,右手握着插进地面的乱云。如若不是白衣上那刺目惊心的血迹,姿势还是相当有型的。

    半空中乌云滚滚,戾气滔天,东西两边排了两排穿戴整齐的天兵天将,并几个我不认识的玄仙,中间站着神色凝重的圣君和玄吒帝君。

    印梨站在玄吒帝君身侧花容失色。

    我不曾招惹过圣族的人,亦不明白这会子这一大波人在我川虞闹的是哪出戏。

    虽然疑惑,然还是走过去扶岑桑。

    没想到我刚触到他的身子,他便倒进我怀里,已经气绝多时,乱云亦重重落入我手中。

    我如遭雷劈,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乱云触到我手掌的刹那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画面,身子不由巨震。

    画面里印梨掂着珠花巧笑嫣然,对岑桑目光脉脉。

    “你娶我,我就去求舅舅要安神玉,日日放在义嫂枕边,让义嫂魂魄归体,只消百来年,义嫂便能醒了。”转而又凄凄切切道:“义兄,梨儿仰慕你两万余年,不曾移情他人,只求你让我服侍你一生,别无他求,你还是可以同义嫂白头偕老。”

    岑桑坐在书桌前,面色阴沉的可怕。

    她又一把捉住岑桑的手,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面色潮红:“梨儿只求服侍义兄,不在意与义嫂共侍一夫。何况,何况安神玉乃舅舅统辖的都广野至宝,绝不可借于外人。只得义兄成了都广野至亲,舅舅才有可能借出安神玉呀!”

    岑桑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这算威胁我么?”

    印梨闻言连连摇头,抱住岑桑的腿言辞恳切:“梨儿对义兄的情义,难道义兄从来看不出来吗?何况安神玉的事,便是义兄是圣族太子,舅舅知梨儿爱慕义兄万年,绝不可能借出安神玉来救义嫂呀!义兄,梨儿说的句句是实话``````”

    岑桑的脸色愈发阴沉,看印梨的眼神冷的吓人。

    画面一转,大殿中鲛纱飘飘,金蟾香炉烟雾袅袅升起,焚着幽幽冷香,大殿正后方有一榻好梦如旧,榻上躺了一位眉目似画的仙女。

    好梦如旧,顾名思义,只要躺在这方榻上,无论白日如何劳心劳神,夜间必能做一夜好梦。榻上的女仙黛眉似柳,扇子般的睫毛在粉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叫人极想看看她睁开眼时的形容。

    岑桑俯身在她形状柔美的唇上印了一个吻,漆黑的眼眸浸着淡淡的悲伤,他细长的手指拂过她的黑发,柔声道:“你睡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做的可是好梦吗?我等你一百三十五年,和你等我的一样,醒来了好不好?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然女仙的唇是冰冷的,毫无生气,脸色凝固着绝美的睡颜,身上不知穿的是什么料子的衣裳,竟服帖的没有一丝褶皱。

    她对岑桑的衷肠无视无闻。

    岑桑吻了她许久却得不到反应,似赌气一般扣紧她的五指,猛地撕开她穿的服服帖帖的衣裳,狂暴的吻雨点般落到她的粉颈和胸前,引得床榻一阵摇晃。然终于泄气般从女仙玉体上缓缓起身,替她拢好了雪锦的衣领,俯在她耳边温柔的轻声道:“你一向心高气傲,若等你醒来了,却发现我要娶别人,你还会愿意醒来吗?”说毕又凝视她安静的睡颜许久,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从容淡然,却足以倾倒众生。

    “也罢,我晓得你不愿意,但我就是这么自私,一向如此,你说是不是?”

    我木木然然,脑中什么也想不到,只晓得艰难的低下头去看他。

    他仿佛睡着了,那双黑宝石般的丹凤眼此刻已闭上,长长的睫毛不再微微扑闪,冰玉一样肌肤上淌着正在慢慢干涸的血迹。红唇失血,却保留着失去心跳前的最后一个口型。

    我眨眼甩开泪雾,努力去辨识他的口型,我眼中满是水泽,依稀辨出他说的是,我未负你。

    他说,我未负你。

    岑桑很会笑,然他悲伤的情绪很难察觉,所以我曾经每次都拼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去发现他是否生气,是否难过,却时常无功而返。

    川虞上头乌云滚滚,迷迷荡荡飘起了细雨,夕阳跑赢未时光。

    怀里闭眼的男子容颜未改,心口有道伤。

    我颤抖的手抚上他的发丝,却惊骇的发现抚了一手血,定睛一看,暗红的血已经染满了他的长发。

    我颓然坐下,只晓得两只手紧紧抱住他,涌出的泪顺着腮边滴到他脸上,一滴两滴,淌在他面颊上,仿佛是他在流泪。

    法力通天有甚么用,多愁善感有甚么用,依旧解不开那一念痴狂。

    我曾想象过许多次无意重逢的画面,却惟独没有想到这种。

    眼前一黑,又一亮,现出了九重天的画面。

    九重玉华殿,白玉为地水晶为柱,奉茶仙姬步步生莲。

    玉华殿中间黄金座圣君正容亢色,一旁的玄吒帝君亦正襟危坐。

    岑桑神色恭谨的站在圣君面前,敛容屏息。身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