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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一梦人依旧第10部分阅读

    去瞧瞧他。

    谁知我还没跨进去,便依稀听见里头传出来一个极不好听的女声,那个女声柔弱却坚定道:“这种事梨儿绝不敢胡说八道,义嫂当真在凡间偷会官波芸那伪君子,初初梨儿还想着莫不是义兄陪在义嫂身边,谁知义嫂同他神态亲昵的谈论了个把时辰亦不见义兄出现,才晓得事情严重```````”

    我愣了许久,未曾想到为何我的行踪被印梨知晓,亦未曾想到印梨究竟偷偷在岑桑跟前嚼了多少舌根子,只想知道岑桑此番会不会听她的胡话。

    心事重重的回到寝殿,在床榻上傻坐了摸约半个时辰,终于见岑桑玉树临风的身影跨进门来。他明显发现我脸色不大好,便坐到我跟前好生哄道:“怎么了?还在气我么?”

    我颇不高兴的抬眼看他,意味深长道:“我半夜才回来你却不问问我去哪里了么?”

    他抖开锦被将我按进去,颇挑衅的挑起我下巴道:“怎么,我的太子妃嫌我不够卖力要去凡间寻新欢?”

    我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瞬间反应过来,一张老脸烧的通红,一言不发的朝里翻了个身不理他。岑桑吃吃的笑,动手来扒我衣裳,顺道熄了寝殿的烛火。

    身下的好梦如旧浮浮沉沉的晃,头顶的水晶宫灯有规律的摆动,我吊着岑桑的脖颈,觉得起码他还是信我的,甚圆满。

    尔后又过了几个月,忽然有一日,紫鸣殿的仙姬呈了官波芸的名帖给我,说是有急事要立刻见我一面。我甚疑惑,便走出去见他,他一见我便急切的拽着我要下凡去。

    我大惊失色。官波芸一边死命拉着我往下腾,一边解释道磐夔得了重病,再不见到我怕是要病的撒手人寰了。

    后来我才晓得那磐夔并不是病入膏肓,而是单相思入骨难以自拔,这事叫我从今往后对自个儿的魅力分外有信心。

    我跟着官波芸架了云来到磐夔的府邸,只见磐夔气息奄奄的伏在榻上,双目紧闭。官波芸试探着叫了他几声,他依旧气若游丝的伏着,也不抬头。官波芸又道:“莫失了风度,我师妹来了。”

    磐夔懒散趴着的身体猛然一弹,立刻坐的端端正正,双目放出精光,看着我羞涩的笑了,瞬间完成了从邋遢汉到炯炯有神的转变。

    我被吓得不轻,甚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最后我实在下不去狠心对一个摇摇欲坠的病人拂袖而去,便只得和官波芸一道陪他四处走了走,这一走便到了冰渊里头。

    此时我和官波芸皆已修成上仙,对吃喝本无甚需求,那时却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冰渊的莲舫楼,当即一拍即合,预备去大吃一顿。

    吃饭间还遇见了磐夔的一个好友,名叫樊依罗,据说乃冰渊里头少数一等一的女高手。我一厢心思皆在吃食上,便二二糊糊的瞅了她几眼,最终还是无甚印象,只晓得她言语间仿佛认得我。我脑袋埋在菜式中,略略想着大约做了岑桑的太子妃还是蛮出名的。

    饭后又逛了一阵来消食,待我回九重天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岑桑拿着公文不咸不淡的问我去哪了。我思忖了一下,总不好说我和官波芸去安慰我的爱慕者了,便掂量掂量道:“我和官波芸去冰渊逛了逛。”

    他猛然抬头冷冷道:“顺便带上了一个想你想到生相思病的人?”

    我重重一震,仿佛给他当头锤了一棒,不可置信的提高声音道:“你跟踪我?”

    “不是跟踪不跟踪的事,”他冷眼凝视我:“你没跟我说实话。”

    我心底一凉,终归我也算半个受害者,纵然没实打实的说完整,亦是仔细掂量过的,更不是要背着他同别人好,他却这般不信我,顿时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腾起,亦冷冷的回看他道:“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亦没什么好同你解释了,等你心情好了再来找我罢。”

    说毕就不顾他的呼喊,大踏步走出了寝殿,下凡往官波芸的栖云山飞去。

    我半夜怒气冲冲的落到栖云山,叫栖云山的侍女仙姬甚是惶恐,急急领我进了凤栖殿,又急急叫醒了正睡得昏天黑地的官波芸。

    我面露凶相的瞪着官波芸,告诉他我同岑桑吵大发了,他对此脱不了干系,若不收留我住到岑桑来寻我我便拆了他的栖云山。

    官波芸很是讲义气,第二日便将他在栖云山的府邸独独劈出一处傍水的阁楼来给我住,还特特请颂德伽蓝菩萨在牌匾上题了四个苍劲有力的仓颉古字:水月静轩。

    他拍着我肩膀大义凛然道:“十三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还有我一处住的地方就绝不让你露宿树杈鸟窝。”

    水月静轩傍着一处巨大的活水,名曰仙潭,远处则是芒山,芒山之北乃北狄国。我甚欢喜,便拾掇拾掇住了进来,心里盘算着倘若岑桑不天上地下的来找我便打死也不回去。

    岂料我住进来不到几天,一日正躺在楼顶晒太阳打瞌睡之际,猛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部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我一面趴在屋顶呕的眼泪汪汪,一面急切的用神识内视,就果然发现腹中一团灵气逼人的浑沌絮泽,正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极缓成型。我又惊又喜,立刻将同岑桑闹脾气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亦不要他来哄我回去了,架了云便往九重天赶。

    待我赶到紫鸣殿时正将将要入夜,我火急火燎,又不敢一路狂奔,便只得一路小跑往他的书房赶。紫鸣殿的掌事仙姬从未见过我如此扭捏的跑步姿势,急急紧跟在后面追着喊我。

    谁知我还未跨进他的书房,便听得书房里头一阵春意呢喃。

    “义兄,义兄不要这样``````别,我们不能做对不起义嫂的事情``````即便义嫂脾气不好你也不能``````啊呀!义兄快住手``````真的吗,你当真会对我好?不不不,还是``````呀义兄你咬的我好疼```````”

    我定定的站在岑桑书房前,呆了。

    原来那掌事仙姬急着喊我并非是怕我跌了,乃是怕我搅了岑桑和印梨的春闱大事。

    我这人算是相当心高气傲的,对感情一事眼里几乎容不得沙子。寻常许多事情却是二二糊糊没谱的很,照说给我撞见这种事,我应当立刻跺门进去棒打那对兴致勃勃的鸳鸯,再一掌拍到他书桌上告诉他老娘怀孕了你自己看着办罢。

    然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反应是截然不同的。当时我想着,若我当真走进去将他俩拆了个穿,那日后我和岑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种事永是两人心头的疙瘩,恐怕从今往后便是他知错,多年的感情亦不复了。

    我很爱他,我还想要他。

    其实倘若我那时当真跺门进去,便会发现那其实是印梨一人在岑桑的书房自导自演,岑桑正巴巴的往三千凡世里挨个儿寻我。并非我当时做错了选择,而是我并不晓得其实印梨暗地里在我身上下了多少工夫,恐怕她对我的了解比我自个儿对自个儿还要多一些。

    我在岑桑的寝殿里失魂落魄的宿了一夜,未见他归,。

    第二日启明星君将将当值,印梨便粉衣飘飘的来拜访我,说是昨日入夜酒喝多了便在岑桑书房中歇了一夜,今儿一早顺道来拜访拜访我。

    我见她面色红润有光泽,大约是近日吃得好睡得好顺带心情好,同酒不酒的没甚么关系。何况我一向认为这种事情本就是两人想做的,喝点小酒打个幌子。倘若我喝醉了,胃里头翻江倒海的,莫说他给我洗脸宽衣我都烦紧,再往我身上捅几下我定要杀了他。说甚么酒后乱甚么性,本就是想着要乱的罢了。

    我摆摆手意思她退下,又站到三重天去望着脚下滚滚红尘,最后心灰意冷的回到了水月静轩。

    水月的长夜很黑很安静,我在竹塌上翻来覆去,回想着曾经说过的荒唐誓言,终于顿悟原来平淡的感情最终抵不过流年。

    我都还没有看够他。

    我轻抚自己尚平坦的腹部,抬头望了一眼天。没有关系,我和他还有个孩子,不论长大以后像谁,一定都是个讨人欢喜的孩子,我会一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告诉他他有个天上地下最完美的爹爹。

    然我在水月静轩养胎的日子没过多久,忽然有一天外头吵吵闹闹,我怀孕之后对声音和气味分外敏感,便不胜其烦地走出去看个究竟。

    谁知将将走出去,便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外头。岑桑和印梨皆惊讶的看着我,许一个是真惊讶,一个是假惊讶。

    岑桑走到我跟前,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大高兴的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晓得我找了你多久么?跟我回去。”

    找了我很久么?这话却有点好笑。

    我摇摇头:“不回去。”

    他一把拉过我讶异道:“你怎么了?”

    我嗤了一声推开他,淡淡道:“没事。”

    是以岑桑很多年以后都未曾搞明白当我说没事的时候是真的没事了,还是他摊上大事了。

    当时外头吵吵嚷嚷,实则立了摸约近十来个人,我只一眼瞧见了岑桑和印梨,其实边上还立着樊依罗和官波芸等一干人,不晓得在搞什么幺蛾子。

    尔后我便从他们几个的话里陆续推断出大约是在争我那方阁楼,水月静轩。

    起初我还颇惊讶,一个破楼有甚么好争的。有道是雕栏玉砌应犹在,试问此楼雕栏何在?玉砌何在?美人倾天下,便是印梨甚么都要同我争,我呆在这里连个破楼都倾不了,哪有功夫同她抢着去倾岑桑?

    然印梨却振振有词:“官波芸神君明鉴,我舅舅乃都广野之主,据都广野领地记载,仙潭一处多年前便并入北狄国边疆领地。我父君统辖北狄国不容侵犯,前几日将仙潭一处划拨于我做生辰之礼。只是神君家领地只为栖云山,然这一处楼阁却建于仙潭潭水之上,这本没有甚么,然本公主一直想寻一处依山傍水的清净地方颐养性情,偏生千挑万选只得这一处阁楼,还望神君割爱拆了阁楼,本公主感激不尽。”

    自古领地便是各仙主的面子问题,这种事情必然轻易让不得,官波芸笑笑道:“金阳公主说笑了,水月静轩乃依傍栖云山而建,便是半分地基都不曾打入仙潭水中,何来侵犯公主父君领地之说?便是公主当真容不得这广袤万里的北狄国小小边疆水上多了一处未曾沾到水的破楼,那便叫北狄君主前来知会本君一声,本君立刻拆了便是。”

    印梨闻言脸上仿佛给抹了一盘彩果,五颜六色精彩的很,最后一跺脚唤出法珠恨恨道:“这种事何须我父君亲临,既然神君不愿意,那我自个儿动手拆了便是,若神君不乐意大可一状告到我舅舅那里。”说毕和樊依罗并几个一道前来的仙君皆唤出法器站成要干架的形容。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官波芸孤立无援,我瞧了一眼这架势,默默走到他身边甩出雷鸣。

    印梨和樊依罗领的头,个个仙衣飘飘,仿佛一窝羽毛倒竖的山鸡。我又瞥了几眼,觉得赶明儿叫摩音化出原形来竖个羽毛给我瞧瞧是不是好比她们好看些。

    岑桑的脸色很不好,他皱着眉头对我低声道:“你做什么,给我回来。”

    我抬眼朝他笑笑:“拆了水月静轩我住哪?”

    他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隐隐含了一丝愠怒。

    最后还是打了起来,仙潭之上七位金仙之上的神女同我和官波芸对峙,仙潭水上一石激起千层浪,九个神仙斗得剑气乱射水花四溅,水雾不断蒸腾而起。

    七对二,我还要顾及腹中未成形的胎儿,一时应接不暇。正抬手一鞭子挑掉了一个仙姬的双剑,忽然一股无形的压力向我涌来,含了击中要害足以毙命的力道。

    我骇然转身,远处的冷冷观战的岑桑亦察觉到事态不对,立刻贴着水面想要掠到我身边。然已经来不及了,磅礴的大力如同滚滚天河,樊依罗火光电石般一掌击向我腹部。我立刻条件反射去护住腹部,却将背后空门送到了她掌下。

    我护着腹部释然的想,甚好甚好,就算我给打的还剩一口气,南弦一定有办法让我重回生天,孩子还在。那印梨当真聪明的很,晓得叫樊依罗动手致命一掌打我腹部,是我自己送上背后空门寻死的,怨不得别人。

    岑桑倒很是看得下去,我这般同她们七个打作一团他也做得到不闻不问,看来很是疼爱印梨,若我孩子当真没了,亦同他脱不了干系。

    我闭眼等那一下重击,等了许久却只觉得背上略略一震,惊讶的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人用母鸡护鸡崽的姿势护在我身上,为我挡下了那致命的一掌,但那个人并不是半步之外岑桑。

    而是磐夔。

    我和樊依罗齐齐惊叫,我一把扶住软软倒下的磐夔,只见他七窍立刻开始淌血,脊骨已被击碎,下半身根本站立不住,他一面死命的忍着咳出来的血一面笑着对我道:“你,你没事罢?”

    我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着一脸的血,却惊骇的发现越擦越多,最后我两个袖子皆染满了他的鲜血。

    “你怎么样?别别,你别说话先,我带你去找我师父,你撑住```````”

    “不用的,我没有关系。”他依旧笑打断我,一面用手艰难的来抚我腮边:“你为我哭了,我很高兴。”

    磐夔修为并不高,话未说完便咽了气,手臂以下的部位软软的瘫着,我在空中颤抖着抱住他的尸骨,呆了。

    岑桑的脸色黑如锅底,我抖得不能自已,眼泪终从眼角落下来。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便这样无辜惨死在这一场无所谓的争吵中。樊依罗呆了片刻,嘶哑的吼了一声贱人,掌风随声而至。然她掌还未劈出便被岑桑一枪挑飞出去十来丈,在空中稳了许久才立住,又咬牙切齿的要立刻冲过来,却被印梨拦住了。

    我心思根本不在那几个女人身上,慢慢飞回去将磐夔轻轻放到栖云山温润的草地上,猛然感觉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到衣襟上。岑桑连忙过来抱住我内视我的伤,才视了一眼便惊讶的看着我:“你有了?”

    我冷笑一声推开他:“有甚么?”

    他不再无谓多做言语,一把拉起我道:“跟我回去。”

    仙潭水波粼粼,远处立了七个女仙,难掩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和岑桑的事态发展。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运起真气平稳的掠到水月静轩那方牌匾前,一字一顿道:“谁要拆这里,今天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岑桑面色凝重,亦跟着飞到我跟前,乱云握在手侧,皱眉道:“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我握着雷鸣和他静静的对峙,脚下的仙潭水平淡无澜,是惊涛骇浪前的宁静。

    我几日不到便先后受了印梨两番气,又历了两次大变,顺带看着岑桑亦觉得可恶起来,只是一言不发的冷笑。然我当时终究不晓得印梨在岑桑跟前嚼过官波芸多少舌根子,岑桑心里究竟有多少我不晓得的难过之处,只道他宠印梨宠的无法无天。

    最后这样站了不知多久,他没有跟我动手,而是长枪一指官波芸淡淡道:“你跟我走不走?”

    我摇头。

    “那好,”他真气运到乱云枪头,乱云通体发出璀璨的碧色光芒,依旧不咸不淡道:“你不走,他就死。”

    官波芸完全不是岑桑的对手,我却不信他当真会跟官波芸动手,心里想的仍是要和官波芸站在一条战线上,保住水月静轩不能丢了架,便一鞭子劈到水面上道:“你若杀他,我们就一百三十五年感情便玩完了罢。”

    岑桑的脸色极难看,我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一截枪头从官波芸当胸穿过又从后背穿出来,枪头连血都不带。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出手连血都不见的,身法已快到巅峰,乃高手中的高手。官波芸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尚停留在看我和岑桑对话的模样,心口已被乱云捅穿。

    官波芸从我眼前直直的倒下,扑通一声摔入仙潭中,许久才见殷红的血缓缓沁入潭水。远处一干仙姬显然未曾料到这样严重的情况,全部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方才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焰灭的火星子都没了。我对岑桑的世界观瞬间全部崩塌,只知道除了恨意便再也没有其他。

    我拥着官波芸湿透冰冷的身体,终廓然大悟。

    爱恨两面,唯有不爱了,才会容许曾经心爱的人流泪。不过匆匆一百三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