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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恋(下)第5部分阅读



    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我们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男人的声音,冷硬开口。

    我需要。

    火冲天,映空。

    大雨滂沱。

    “小姐,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不……不要……”

    她踉跄的退开来,摇着头,匆匆转身跑了出去。

    但来不及了,那些画面霸占着她的脑海,不肯走。

    不要不要不要——她不要想起来——

    她慌张狼狈的逃出了那间店,跑到了大街上。

    招牌、车灯、霓虹闪烁,都像火。

    阿丝蓝,别回去!别回去啊!救你自己吧——

    妖怪张开血盆大口,咧嘴而笑。

    不!不要不要不要——

    她害怕的转身,泪流满面、跌跌撞撞的奔逃着,分不清方向,无法确认真实与虚幻,无法辨别过去与现在。

    鲜红的血,漫天洒过。

    她的脸、她的手,都是血。

    救命啊!救命啊!

    阿丝蓝,你做什么?

    不要不要不要——

    她在心里呐喊着,却无法阻止,手起刀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人们呐喊着、哀求着,却逃不过她手里的刀。

    求求你、术求你——阿丝蓝——

    泪水放肆奔流,她闭上眼,掩着面,却还是无法挡住那些残忍的画面。

    “不要啊——”

    她哭喊着,却看到那跪地恳求朝她磕头的妇人,头飞了、手断了,肚破肠流。

    求求你、求求你——阿丝蓝——

    “别求我了、别再求我了,快跑啊、跑啊!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她哭着大喊出声,警告着。

    街上熙来攘往的人,被她发疯似的模样吓到,离得她远远的。

    过往的人们,却依然在求。

    求求你、求求你——阿丝蓝——

    刀光,闪了又闪,切了骨、沾了肉、染了血。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一幸免。

    身体里的妖魔狂笑着,为自己的战果,沾沾自喜。

    救命啊——别杀我——

    她狂乱的在热闹的大街上飞奔,想摆脱那些可怕的影像,却怎样也做不到。

    它们如影随形,似附骨之蛆,死巴着她不放。

    她提着大刀,玩弄着人们,看着人们哀求,然后杀掉他们。

    她砍杀了一个又一个认识、不认识的人。

    人们死前的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怕她、恨她、诅咒她。

    她杀掉了每一个她看见的,挡了她的路的人。

    身上的衣,被血染得通红。

    手上的刀,被肉骨撞得钝了。

    然后,她拾起了一把剑,锋利如新的剑。

    她不想去拿,却还是从那尸体手中,拾起了它。

    阿丝蓝?

    有人叫唤了她的名字,她惊恐的看见那个男人,那个和她一起长大,共同生活,她爱之如命的男人。

    巴狼。

    不要、不要!别是他、别是他!

    她胆寒的哀求,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朝他走去。

    大师傅……她已经不是阿丝蓝了……她被附身了啊……

    不会的!她是白塔的侍女,她不会被附身的!

    “我会的,我会的,我已经被附身了,你快走啊!”

    她跪在大街上,无法自己的哭喊着。

    阿丝蓝,把剑给我。

    大师傅,你醒醒啊!你看看她身上那些血,她才把阿莱师傅杀死了!那不是阿丝蓝!她已经不是阿丝蓝了啊——

    你胡说!

    告诉我,你没有被附身,对不对?你还认得我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你听他的,听他的啊——”

    她泣不成声,害怕他会死在她手中,但他听不到她的警告,他不相信,他不肯走。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露出了微笑,她可以看见他眼中露出了希望。

    但她在他面前,举起了剑。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惊恐伤痛的意识,在那庞大可怕的黑暗之下,只是个小小的存在。

    “不——”

    她痛苦的嘶喊着,却还是挥剑往他砍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他?

    她努力想要抢回对身体的主控权,手上的剑,却一剑又一剑的,朝他砍去。

    阿丝蓝,是我啊!

    他泪流满面,痛苦的朝她喊着。

    你醒一醒——

    “我也想,我也想啊……”

    她环抱着自己,哭着。

    我是巴狼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快走!快走啊……”

    阿丝蓝!求求你——

    “别求我了……别求我了……”

    她抱着头,哭着哽咽,再也承受不了,霍然转身,再次飞奔,试图逃避自己对他挥剑的画面,逃避他的伤、他的惊、他的痛。

    城市里,霓虹闪烁。

    亮着灯的大楼,像巨大的怪兽。

    就连行道树,都像张牙舞爪的妖魔。

    人们骇然的闪避着她,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几欲疯狂的她,哭着逃跑,却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巴狼、巴狼、巴狼……

    她哭着,看见他流了血,受了伤,因为她的疯狂,痛欲断肠。

    叭——

    尖锐的喇叭声,伴随着刺耳的煞车声突兀的响起,穿透她的意识。

    她回过身,车头灯就像妖怪的两眼,闪着刺眼的光芒,飞快朝她迎面而来。

    看着那辆车,在那一秒,她只能流着泪,站着,无法动弹。

    “秋水!”

    听见叫唤,她抬眼,看见他惊慌的脸。

    就像那一天。

    耿克刚……巴狼……

    他们的面容,在眼前重叠。

    现在她知道,他到底爱的是谁了。

    泪潸然,她看着那个她前世今生最爱的男人,想对他微笑,想告诉他,她爱他,车却已冲到身前——

    那一天,好冷。

    层层的云,在天上堆积着,遮住了明月。

    寒风呼呼的吹,吹得人仿佛连心都寒冻起来。

    当他看见她从对街的人行道,跑到马路上,即将被车撞到时,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不顾危险的穿越大马路,朝她跑去,扬声狂喊着她的名字。

    夜风扬起了她的发,车灯照亮了她秀丽的容颜。

    他几欲疯狂,用尽了全力,朝她飞奔。

    她听见他了,在那瞬间,她抬起含泪的眼,看着他,扬起无奈的微笑。

    那一夜,真的好冷好冷。

    她吐出来的气息,都化成了氤氲的白烟。

    强烈的车灯,照得她在风中飞扬的乌黑长发,亮得发白,如丝似雪。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那时的表情。

    不!不要再来一次——

    他再也不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就算要死,也要一起。

    在那一秒,他奋不顾身朝她扑去。

    她盈满泪光的大眼里,有着错愕、无奈、惊恐、不舍,还有他。

    转瞬,如永恒。

    他本来以为他会来不及,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人事物,似乎都停了那么一停。

    空气凝窒着,似寒冰冻结。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他及时扑倒了她,将她紧抱在怀,往人行道那儿摔跌。

    车子在煞车声中旋转,反向冲到了路中间的分隔岛上。

    一时间,喇叭声、煞车声,纷纷大作,剌耳的响了起来。

    人们被这场意外吓到脸色发白,在路边议论纷纷。

    他心惊胆战的爬起来,看着怀中的她。

    “秋水?”

    “我……我没事……”她颤抖着,泪水直流。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边撞伤了?”他检查着她的手脚。

    “没有……”他的出现驱走了那些画面,她摇头,哭着说:“没有……”

    她没事,至少表面看起来没事。

    他还没松口气,她已经埋首在他怀里,颤抖惊惧的哭了起来。

    然后,他才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是澪。

    她手上握着一支怀表,旁边那身穿唐装留着长长发辫的男人,大惊小怪的,从她手中把表抢了回去。

    她被骂了,却看着他和秋水这边,嘴角浮现淡淡的笑,然后才回身,跟着那个男人一起离开。

    他见过那个男人,他也常出没在咖啡店中,是老板的弟弟。

    刹那间,他知道,澪偷了那人的东西,帮了他一把。

    在刚刚那一瞬,时间的确停止过。

    秋水冲到马路上的意外,几乎造成一场连环车祸,但仿佛奇迹一般,除了他和她有些擦伤之外,没有其他人受伤,连那个倒楣的司机都毫发无伤。

    当司机发现自己没撞死人时。差点腿软的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当然,也不免臭着脸,叨念咒骂了好几句“夭寿”。

    但是看秋水哭成那样,加上其实除了被吓了一跳之外,又没什么大碍,司机念归念,也只能自认倒楣的摸摸鼻子,开车去庙里收惊。

    不到几分钟,车流又再次顺畅了起来。

    他则抱着在怀里哭个不停的她,一路走回家。

    干冷的空气,徘徊在城市的夜空,久久不去。

    回到家后,他替她身上的擦伤上了药,再帮她拭去泪水,倒了杯温热的开水给她喝。

    但那没有用,她仍在颤抖,还在哭泣。

    她吓坏了,他也是。

    刚刚那一刹,至今想起,依然教他胆寒不已。

    所以,他只能抱着她,安慰她,也让怀中这个小女人,真实而温暖的存在,安慰自己。

    怀里的她啜泣着,泪水流个不停,娇弱的身子直发着抖。

    “没事了……没事了……你别哭了……别哭了……”

    他为她受到的惊吓,感到心疼,但他安慰的话语,却只唤来她更多的泪水。

    “别哭了……”

    轻轻拥着那娇小的女人,他亲吻的她的额、她的发,一次又一次,温柔的拭去她的泪。

    好不容易,她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些,但还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好一点,只能轻轻拍抚摩挲着她的背。

    秋水缩在男人温暖的怀中,吸着鼻子,咬着唇。

    他的心跳,规律的在她耳边轻响着。

    她紧紧的揪着他的毛衣,害怕会失去他,害怕那些狂乱的影像会再出现。

    她不要想起,真的不想记起,但她又忘不了,忘不掉他。

    那一切,是如此恐怖可怕,像恶梦一场,却又真实得有如曾经发生过。

    她真希望,那只是她的恶梦,但她的身上,仿佛仍残留着黏腻腥红的血,她的手,好似还握着那把刀,那把剑。

    “我……我刚刚……看到了一幅画……”

    她粉唇轻颤,抬首看着他,眼睫上还沾着泪。

    “一幅铜画……”

    他虎躯一震,脸色在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我认得……上面的男人……”她含泪看着他,抚着他的脸问:“他长得不像你,但他是你,对不对?”

    所以无论他怎么藏,怎么挡,那些古老的过往,就是不肯放过她。

    他原以为,她哭,只是因为车祸,怎么样也没想到,是因为那些挥之不去的恶梦,那些教人心悸的曾经。

    “你……”他的瞳眸收缩着,嗄哑开口,“想起来了?”

    “所以,那是真的?”她脸色惨白,颤抖着,“我以为……我以为我疯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挺身为她对抗世界,愿意为她遮住外头的风雨,愿意为她承担所有,但他没有办法消去她的记忆,没有办法不让她记得。

    “你没有。”他不舍的抚着她苍白惊惧的小脸,嗄哑的道:“你没有。”

    “那些……曾经……发生过?”她害怕的,不敢相信的开口问。

    “我很……”他很想说谎,但她需要真相。“抱歉。”

    “不……”秋水面无血色的闭上了眼,瑟缩着,因惊慌而喘息。

    “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死命的摇着头,慌乱的起身,从他怀抱中退了开来,哭苦笑道:“这才不可能是真的。”

    那些血,似乎又漫过了天,泼溅到了她身上。

    她不断的甩着手,拍抹掉身上那些鲜红的血,哭着指责他道:“你骗我,对不对?这只是玩笑?只是你和我开的玩笑,对不对?还是我吃了太多的药,对了,都是那些消炎药害的,才会害我脑袋都不清楚了!这世上哪来的妖怪?我才没有杀过人,我是方秋水,你是耿克刚,什么前世今生?什么狗屁轮回!我才不信这些——”

    眼看她如此惊慌,甚至开始反驳,他忙起身抓住她,“秋水,你听我说。”

    剑芒,轻闪。

    妖魔,咧嘴,笑着。

    她猛地伸手推开他,慌乱的喊道:“不,你放开我!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但他不肯放手,只是紧抱着她。

    “不要!你放开我!”她哭喊着,害怕自己又伤了他。“我会杀了你的!”

    “不会的,不会的……”他拥着她,安慰道:“你别怕,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不要,你放手,你走啊……走啊……”她痛哭失声,推着他,却无法挣开他结实的怀抱。

    “我不会走的。”他拥着那哭到断肠几欲疯狂的小女人,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走的,我绝不再留你一个人。”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顽固?我叫你走啊!你听不懂吗?走啊——”

    她哭着,挣扎着,抗拒着,愤怒的尖叫着,捶打着他。

    “我爱你……对不起……我很抱歉……”

    可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他始终没有松开手,只是心痛自责的含泪抱着她,任她捶打、咒骂、指责着,直到她终于累了、倦了,直到她再次在他怀中放松下来,不再挣扎。

    “我爱你……对不起……我很抱歉……”

    他重复着,在她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抱着他,哭到不能自己,气这个顽固的男人,却更爱他。

    “我是个疯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你没疯,如果你疯了,那我一定也是疯子。”他抚着颤抖啜泣的她,“就算我们俩都疯了,我还是爱你。”

    那嗄哑深情的的告白,让她的泪再度泉涌。

    那一夜,她在他怀里哭到睡着。

    绿叶,在窗外闪耀。

    因为那片绿意,她醒了过来,用干涩的双眼,看着晨光,慢慢爬上了他疲惫的脸庞。

    他凝望着她,满眼都是担忧与不舍,还有无尽的悲伤与歉意。

    这个男人,粗犷的脸上,犹有干涸的泪痕。

    心痛,似乎永无止境,对他的心疼,却更深。

    昨夜,她睡睡醒醒。

    只要一闭上眼,稍稍放松下来,那些过往又会聚在眼前。

    那可怕的梦魇,不肯轻易离开。

    所有血腥的片段,一再重复上演……

    在那一个寒冷而疯狂的夜晚,泪聚成海。

    她分不清自己身体里存在的,究竟是谁。

    有时候,甚至无法分辨过去与现在。

    好几次,她在黑夜中惊醒,只能颤抖地环抱自己,泪流满面,听不清他在一旁焦急担忧的话语,无法回应,只能任那些悲伤的过往,排山倒海的袭击她。

    但他总是捺着性子,拥着半疯的她,陪着她,安慰她,和她道歉,对她保证一切都已过去。

    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喉头一紧,沙哑出声。

    “你是……从何时想起来的?”

    “不久。”他说。

    他的回答太过简略,太过模糊,太想掩饰什么。

    “不久,是多久?”她喉头一哽,再问:“一年?两年?认识我之前?多久?”

    他眼里的痛,让她心一凛。

    过去这些日子,相处的回忆,浮现眼前。

    他瞪视着她脖子上的伤痕,他红了的眼眶,他那可疑的泪光。

    她一直知道他心里有伤,却没料到,他所隐藏的伤,竟然如此的沉重而巨大,远远超过她所能想象。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就记得。

    以前,她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眼底偶尔会出现如此绝望压抑的神情,像是在害怕什么。

    现在,她晓得了。

    所以他才会那样看她,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她。

    “你一直没忘记过。”

    这是陈述,不是问题。

    他紧抿的唇,收缩的瞳眸,证实了她的怀疑。

    难怪他总是那样渴望的看着她,难怪他的眼里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