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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3部分阅读

    她如何不知古仲的想法,也更明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都是不知珍惜的,还会以为是理所当然。

    她是需要在古家立足,可也不想被人这般压榨利用。

    古仲一直在沉思,遂根本没瞧见古绯眼梢的讥诮和冷意。

    良久,他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是天要亡古家,这份家业危矣……”

    古绯垂头看着膝盖上裙裾花纹,藕白色的百褶裙,绣翠绿荷叶,皱褶缝隙间偶有粉白莲苞,忽隐忽现,像极轻风吹动,她就小声的道,“墨丸受潮失色……或许有一法子……”

    这声音低,即便是古仲也只能听个模糊,可他却敏锐抓住“法子”二字,目光如电的追问道,“是何法子?”

    古绯猛然抬头,像被吓了一跳般带着少许的惊魂未定。

    古仲讪笑几声,将失态掩饰过去,“绯丫刚才在说什么法子?若有法子,可是要说出来,不管好不好使,总要试一下,要知道,你才回古家,大伯和你爹都还未好生补偿你,古家正逢大难,大伯和爹都操碎了心……”

    古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也难为他一向在子女面前威严惯了,这会不了解古绯的脾性,只得耐着性子温言细语。

    古绯见火候差不多了,才踌躇不定的道,“大伯,不是阿绯不肯说,只是这法子阿绯也是听那管事提起过那么一次,也不知管不管用,若是有用为最好,可不管用的话,阿绯岂不是成古家的罪人了。”

    古仲十来岁便走南闯北的行商,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古绯这话下之意,他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了,无非便是怕事后担责被迁怒而已。

    他也不觉这是胆小怕事,反而还对古绯另眼相看了一分,事事谋定之时便留下后退的余地,方才能立不败之地,因为即便是败了,那也有东山再起之机。

    他便安抚道,“这你大可放心,大伯不是那等糊涂之辈,好坏清白还是分的清了,不管你说的法子管不管用,对古家你都是尽心尽力了。”

    话到这份上,古绯也不矫情了,她咬唇想了下道,“那管事曾说,墨丸有损,或生裂纹或受潮失色,皆是保存不当所致,若有裂纹者,修补不易,可只是有潮失色,便可以布袋盛装,悬挂阴凉透风之处即可。”

    古仲重复了几次,想了想记住了,越发觉得这法子可行,当即坐不住,朝古绯急急道了句,“我这就去坊间试试。”

    话才落,古仲提起袍边,脚步翻飞地离去了。

    丹青端着茶上来,才到花厅门口,差点没撞上古仲,慌忙让到一边让开道。

    “姑娘,大爷这就走了?”丹青进来,递给古绯一盏温热茶水,另一盏只能放着了。

    古绯旋开茶盖,掠了掠茶梗,轻抿一小口,品着茗香在舌尖蓓蕾上绽放开,后茶水顺喉而下,才施施然开口道,“可不就是走了。”

    可不就是走了,那般急切,也不等她话说完,出了事,谁又能怪到她头上。

    古绯私心里如此想着,她又不是傻子,怎会被古仲几句话诱哄,就全盘托出,自己不留一手,让古家轻易就渡过衰落之危,日后说起,哪里有她半分的功劳。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话,不到紧要关头,谁又能看到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她不仅要在古家立足,指不定日后,还要与古仲一争高下,夺这古家的主事权,毕竟她所背负的和要做的事,光凭她一人的力量无异于蚍蜉撼树,而古家,自是最合适不过的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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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墨徽和白姿兰

    是夜,暗月无光,连依稀星辰也没有。

    已过辰时末,古绯还端坐在花厅中,她穿着白色中衣,青丝散着,整个人恍若雕塑,无声无息,偶有夜风吹拂,带动衣摆,露出半截莹白肌肤,在油灯都没点的厅中迷蒙出浅柔点光。

    苦妈一身灰色粗布衣回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模样的古绯,她身形顿了顿,继而脚步一转,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灯,才小声的道,“姑娘,怎的还没休息?”

    黑瞳中油灯焰火摇曳生姿,像是鎏金雕就,她浅声回道,“等你。”

    听闻这话,苦妈松弛耷拉的眼一眯,末梢细纹弯起就笑了,她到古绯跟前,捡起榻上的薄衫搭她肩上,“老身办事,姑娘放心就是,往后不可如此晚坐,您的身子才刚见好,受不得冷。”

    古绯也没打断苦妈的话,她听着这??碌倪脒叮?旖遣蛔跃豕雌穑?耐肪咕跻恢直蝗斯匦牡母芯趵础?p  苦妈见好就收,她也没指望古绯全听进去,当即面色一整,说到正事上,“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那道人死的蹊跷。”

    闻言,古绯娥眉一挑,眸底有灼灼的流光而起,“如何个蹊跷法?”

    “姑娘请看。”苦妈将黄铜仕女油灯挪到古绯手边,然后从怀中摸出张丝帕来,丝帕揭去四个角,便露出几根卷曲的头发丝来。

    古绯凑近细看,发现这几根头发丝有那么一两根颜色浅淡,显然不是一个人的落发。

    苦妈将丝帕摊开在案几上,指着其中几根道,“这几根是老身在那道人尸身上拔下来的,而这几根却是老身在道人身上发现的。”

    后几根,便是那发色浅淡的,古绯半点不忌讳,她伸手捻起其中一根,放到眼前细看,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身上沾染上他人的发丝,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古绯将那几根发色迥异的捡出来,拧成一撮,在指尖缠绕而过,就将之揉成一小团。

    苦妈淡笑着摇头,“姑娘,可别小看这几根头发丝。”

    古绯看向苦妈,不甚明白。

    苦妈脸上表情高深莫测,从耳鬓滑落的银丝在油灯光线中发亮,“老身敢断定,这几根头发必定是凶手在查看道人是否彻底咽气之时,无意被道人的衣裳给勾下来的,且绝对是女子所为。”

    “哦?”古绯生出了兴趣。

    “姑娘刚才拧了那几根发,可是发现发丝异常顺滑,顺发根而下,指腹会有点滴的油腻之感。”苦妈娓娓道来。

    古绯眸色一亮,苦妈的话像是道闪电,从她脑海嗤啦劈过,她隐隐抓住了些什么。

    “发根滑腻,那是因为女子常用兰膏头油的缘故。”苦妈进一步的解释。

    古绯恍然,她想了下,捻起那撮发放到鼻尖嗅了嗅,沉吟半晌道,“是桂花兰膏香,闻着好生熟悉,我一定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听古绯这样说,苦妈毫不怀疑的就信了,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她对古绯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刚好同样晓得古绯那敏锐于常人的嗅觉,这是一种天赋亦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着急这一会,很晚了,老身推姑娘去休息。”说着,苦妈将古绯手头那点发丝接过,放回丝帕里,就欲去推轮椅。

    哪想,古绯人往后仰,靠在轮椅背上,眼也不眨地看着苦妈,半点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苦妈脸上的笑意一僵,止了动作,怔怔正视古绯,好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种难堪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无声无息又暗潮涌动。

    苦妈垂下手,蜡黄的脸上有厚重的阴影覆盖,许久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古绯的神色越来越冷,直至那双眸子中都生出寒冰碎雪,“苦妈,你知我想知道什么!”

    苦妈手一颤,她缓缓抬头,看着古绯,以自己都难听清的声音道,“姑娘,老身明白你想知道什么,老身也都查清楚了,可……”

    “可如何?”古绯声色利落,宛若玉珠碰撞。

    回答古绯的,是苦妈的叹息,她走到光亮处,正色道,“老身会说,但请姑娘答应老身,千万不得意气用事,更不可伤了自个的身子。”

    古绯抿着唇,粉白的唇下光影横斜,她唇尖一掀就应道,“好。”

    如此,苦妈才又说,“您让老身寻的人……不在了……”

    不在了?

    古绯脑子里不断回荡这三字,她抓紧轮椅扶手,费了好生的力气,不敢相信的问道,“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苦妈面容看不出悲喜,一双手交握了下,垂着眼皮就更为直白的道,“不在了就是……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像是被扔进了冰窖,古绯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冷,双腿更是开始剧痛,那种痛,带着无法呼吸的窒息,她一字一字咬着牙问道,“你是说,我让你寻的那两人都死了?我的生父生母都死了?”

    苦妈猛然抬头,惊讶非常,古绯数日前只让她在易州寻两人,可却根本没说这两人是她的亲生父母,更勿论其他。

    “你确定死的人是叫墨徽和白姿兰?”古绯又问,尾音带着失态的尖利。

    苦妈嘴皮动了几下,她将自己查到的线索理了遍,肯定的回答,“是,易州小墨墨家的墨徽和平民女子白姿兰,于八年前去世……”

    “不……”古绯尖叫一声,她长袖一拂,哐的一声案几上的茶盏摔了出去,溅起一地水渍,“谁告诉你他们死了?谁说的?”

    苦妈看着脚下摔的粉碎的茶盏,尖锐的棱角在水渍中倒映出鲜明的绝望,一如此刻古绯的神情,“易州城郊以南,两座孤坟,老身亲自去验看过,易州小墨墨家的人说,两人出游遇匪,死于非命。”

    说完,苦妈便担忧地看着古绯,这样的说词粗劣不堪,骗骗那等总角小孩还可以,只要是稍有灵智的,都能瞧出这里头的古怪来。

    “不可能,”古绯声音阴沉,点漆黑瞳中隐带赤红,一身戾气涌动,骇人不已,“我娘亲身有旧疾,双眼视物不明,性子喜静,爹爹便从不会带她出游,我虽十年未在家,可每年都有书信同他们往来……”

    剩下的话古绯没有接着往下说,她倏地就住了口,突兀得像是骤然断裂的匹练,紧接着她诡异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苍凉又决绝,宛若杜鹃啼血,掀破房顶,直蹿夜空,惊了暗云中的星月。

    12、大仇未报,岂能先死

    “好的很,好的很……”带着森然的阴寒,似从地狱中呐喊出的不甘,古绯咬牙切齿的道。

    然她才刚说完这句话,便有猩红鲜血从嘴角滴下,艳如火烈如焰,在她那张白到透明的脸上异常醒目惊心,她却是生生咬伤了自己的牙龈及舌!

    “姑娘,使不得!”苦妈冲上去,捻起袖子,又小心又心疼地为古绯擦拭,“姑娘节哀,咱得留着这条命,好生的活着,才能先谋而后徐徐图之。”

    古绯推开苦妈,葱白细指一揩嘴角,嫣红的血将粉色的唇瓣涂抹的红如朱砂,一股子嚣艳的狠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只片刻功夫,她便冷静如磐石,仿若刚才失态怨恨的人根本不是她。

    “苦妈放心,大仇未报,我又岂能先死。”她话语浅淡,犹漂在冰水中的无根浮叶,不着边际。

    苦妈怔忡,她望着古绯睫毛下的暗影,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她照顾古绯也有段时间了,她第一次见到古绯,是在大京,那个黄昏飘摇的暮色之际,她下半身几欲被鲜血染透,撕了裙摆,便见本是莹白纤细的小腿皮肉翻飞,鲜血淋漓,大半的腿肉都被生生削去,只差那么一丝气就被痛死过去,好不凄惨。

    从大京到易州,这一路未在古家安顿下来之前,腿伤不愈,有些地方更是化脓生蛆。

    就连郎中都不敢下手医治,需得将蛆虫从坏肉里挑出来,再经烙铁灼烫,方能免去断腿之苦。

    她记得很清楚没人敢下手,最后古绯她嘴里咬着碎布,手执匕首,硬是大睁着眼将蛆虫连同坏肉一并再次削去,等同于她受了两次的削肉之苦,那等气魄和韧性纵使男儿都不及。

    经常她一闭眼,就想起那幕,从那时她便知,有朝一日,古绯羽翼一丰,那绝对是很多人的恶梦。

    “准备香烛,我要祭拜。”

    平澜无波的声音良久之后响起,苦妈回神,便见古绯自己转着轮椅轮子,动作吃力地往房间而去。

    苦妈正要上前推轮椅,可还未动作便被拦了。

    “我要一个人静静。”古绯背对着苦妈说这话,她单薄纤细的身影渐融入厅外夜色中,最后模糊不明,带着种让人心酸的苦涩,可那背脊却始终如一的挺直着,仿佛山峦巨石都压不弯。

    半个时辰后,待一应祭拜的物什妥当,苦妈才轻轻敲了敲古绯房门。

    没人知古绯一个人在房间干了些什么,苦妈觉得许是大哭了一场,也许是恨天怨地,可当古绯转着轮椅开门面对苦妈之时。

    苦妈心有微诧,这时的古绯再正常不过,嘴角还噙着浅笑,本就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格外漆黑明亮,只是苦妈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了,她觉古绯眸底像潜伏着可怖的兽。

    这兽总有一天会脱笼而出,到时古绯视野所及之处,尽数毁灭,连同她自个。

    只因,这兽的名字叫——仇恨!

    “苦妈,为何不走?”见苦妈只是看着自己不动,古绯淡淡的问。

    “走,这就走,都准备好了。”苦妈连忙道,她几步到古绯背后,双手推轮椅,轻手又轻脚。

    祭拜的地方在青墨院外不远处的假山凹陷处,正对南方,即便有火星也不易被人发现,苦妈着实费了番心思。

    古绯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慢条斯理地烧着楮钱,晕黄的烟灰和着火光飞腾而出,直至烧尽成灰,最后连那点火星也一并熄了,古绯依然久久未起身。

    “姑娘,地上凉,小心风邪入体,您的身子再受不得了。”苦妈探身往假山外看了看,并无人发现,才小声的对古绯劝慰道。

    古绯当没听到,她在地上又跪了好一会,最后三叩九拜,才抬手示意苦妈扶她起来坐轮椅上。

    姑妈为古绯扇了扇身上的楮钱烟灰,就听她问道,“苦妈,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所有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苦妈一惊,她手还僵在半空,僵硬地转头看夜色下的古绯,呐呐无言。

    那天晚上,苦妈一直守着古绯,眼见她闭眼睡着了,才起身准备去外间小憩一会,就见古绯浑身抽搐,面目痛苦的陷入梦靥之中,任凭她如何喊都无法自拔。

    古绯确实是做梦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梦见过去——她在黑暗中一睁眼,就又看见了墨卿歌那张倾城绝色的脸。

    墨卿歌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俯视着趴地上的她,然后施舍蝼蚁一般的道,“分家贱种而已,莫非以为被主家养了十几年,就脱胎换骨了?真是可笑。”

    她奋力挣扎,亦挣脱不开无形的桎梏,仿若她这一辈子就注定要被墨卿歌压着,任她驱使。

    她心中怨恨滔天,即便知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那种锥心之痛一如从前,她甚至清晰的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每一件事。

    果然,她又听到墨卿歌再说,“你墨绯算什么东西,易州小墨墨氏分家出来的杂种,那等天才的制墨天赋岂能浪费在你身上,只有我,只有我墨卿歌大京第一美人,才是墨氏主家唯一的天才……”

    再次听到“墨绯”这个名字,她胸腔起怒火熔岩,熊熊地恨不得将周遭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十年之前,你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有我墨卿歌就不该再有你墨绯,你怎敢同我这个墨家嫡长女相比,你哪里比的上了……”

    她心里在怒吼出声,可喉咙却说不出半个字音,她眼眸赤红,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目眦尽裂。

    “我偏生要你生不如死,而且这辈子也只能活在我墨卿歌的阴影之下……”

    “对了,还有你那个长了副好皮相的废物大哥,竟敢口口声声跟我说爱慕于我,简直恶心至极,今日我就要让你们兄妹二人知晓什么是无间炼狱……”

    不!

    她喊不出声,只能绝望地盯着面前墨卿歌那张脸,猩红的视野中,她听见墨卿歌一字一句的道,“生的这般胜过女子相貌的废物,你们务必要给我玩死了!”

    然后,耳边便是此起彼伏的y邪下|流笑声,那些卑贱的护卫,用肮脏的手在她面前,嗤啦撕开大哥墨玄的衣裳,漫天飞舞的碎布中,她绝望到无底的深渊之中,从此暗无天日,再不能享有人世温暖。

    “你的命我会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