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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20部分阅读

就算他对制墨不十分在行,可常年呆在大京墨家,也知配方的珍贵,就连他都没想到墨宴的野心那么大,简直是笃定了古绯没得选择,只能走下下策,乖乖送上配方。

    “呵,”古绯低笑了声,她索性将手边的事放下,十指交叉,放在下颌,戏谑又讽刺地望着乐清泊,一字一句的问,“你也觉得我该将配方奉上,以换息事宁人?”

    这问让乐清泊不太好回答,他敛着眼皮,视线落在那一小堆烟炱上,考虑了会才回答,“我知配方的珍贵,特别这配方还是花费了阿绯你无数的心血才被琢磨出来的,且整个制墨行当,多少年都没在出过新的墨丸品种,这香墨,若传到司墨局去,指不定还会被呈到皇上的面前。”

    他一口气说完,尔后定定地望着古绯,苦笑道,“可阿绯,你可知你毁掉的那五十多枚墨丸,是墨戈弋的,他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比他更优秀,过些日子他到了易州,知晓香墨的存在,就算没这毁墨之事,他也定会要求拿出配方一观,你可能拒绝。”

    没有人比阿绯更了解墨家人不过,她冷笑一声,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心上念头一转,她接着道,“香墨配方是我的东西,也同样是属于古家的,他墨宴算什么东西!”

    “你……”乐清泊气结,他头上玉冠上的素银流苏晃动不休,点点冷光混杂在黑发中,带着一种别样的贵气,他手背背后,疾走几步,最后偏头定定地看着古绯,咬牙道,“阿绯,你还真给我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听闻这话,古绯沉默了顺,她手上捻着块鹿胶,好一会才道,“既然如此,你自当不必管我。”

    乐清泊叹息一声,他走到古绯面前,伸手抚过她发髻,感叹道,“我怎可不管你?阿绯听我一句,跟我回大京……”

    古绯放鹿胶放到一边,她低着头,看不清半点表情。“这话勿要再提,我不会回去的。”

    即便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乐清泊还是觉得心头略为不舒服。他几次三番的劝说,都换来古绯的拒绝,再怎么着,心头也微微有了恼意。

    他面色有冷,忍不住觉得古绯是冥顽不灵,“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之前毁墨的举动也是有人怂恿你的是也不是?”

    古绯不知乐清泊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的,可她还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人怂恿,我毁的就是墨戈弋和小墨家的东西!”

    这下,乐清泊是彻底的任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他冷着英气逼人的脸沿线条,不带表情的道,“阿绯,你为何和从前不一样了?”

    说完。他也不给古绯回答的机会,华服袍摆曳动出优雅的弧度,转身离去,只能见他整个人和着脚下的阴影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古绯手搁在墨料边,她定定看着,好一会都不眨一下眸子。直至眼眶涩疼,她抬手揉了揉,开口换苦妈。

    苦妈进来后,她已经挥笔簌簌默下香墨的配方,将配方递给苦妈后,她道。“给古仲送去,就说是我提前给大姐古婉婷的嫁娶贺礼,随后便将古仲拥有完整香墨配方的事宣扬出去,再说我日后再有配方,也一切都归古家所有。”

    领了吩咐。苦妈应了声,就去安排了。

    古绯这才冷笑一声,墨宴想逼她就范,偏生她就将这祸水东引,即便古仲猜出她的用意又如何,面对香墨配方这一巨大的香饵,即便他心知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也会毫不犹豫的接下。

    而对于吃到肚里的肥肉,让在吐出来,别说是古仲,就是换了旁的任何人也都会斟酌考虑半天。

    墨宴不是垂涎她的配方么?她就让墨宴和古仲两人相互猜忌狗咬狗去。

    这种小小的伎俩,古绯是用的炉火纯青,很快她便抛之脑后,眼里只有面前的墨料。

    被尤湖那般算计一番,且和乐清泊之前再不覆半点可能,别看今日乐清泊待她还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一并回大京。

    可她心里清楚,还是不一样了,她和乐清泊即走到尽头,亦或终有一日对立的局面终将不远,而这一契点,全是尤湖只故。

    这也是她不能原谅尤湖的地方,她只剩那么点虚无缥缈的温暖可眷恋,结果连这一点,尤湖也要给她生生夺去粉碎。

    如此心绪不好之时,她就会将自己扔进墨室,夜以继日地制墨,将自己脑子和身体一起掏空,等真累了,就不会再想什么了。

    且不说古绯如何,单说拿到香墨配方的古仲。

    他在厅中,瞧着手上的配方长久无话,配方很详细,用了哪些墨料,每样墨料是几钱几两都清晰在目,可他就觉得沉甸甸的很重。

    一边的崔氏倒喜形于色,眉目之间有无比的得色,她瞥了又瞥古仲手里的配方,忍不住道,“老爷,我就说那贱丫头根本就不能服众,这不,才多久的时间,便没法子了,还不是乖乖将配方给老爷送上。”

    古仲抚了下胡须,神色不明的道,“没那么简单。”

    崔氏不明,古仲索性将那配方放案几上,屈指敲了敲,“这配方何其重要,那丫头哪里是会吃亏的主,她精明着,而她选择在这时候将配方送上来,必定有古怪之处。”

    闻言,崔氏嗤笑了声,她伸手搭古仲手臂拍了拍,“依我看,老爷你想多了。”

    “那贱丫头,定然是想通了,觉得这里,若惹怒了老爷,待到咱们古旻回来的时候,便有她好受的了,所以这会赶紧示好。”崔氏洋洋得意。

    一时半会也想不通,古仲便暂且按捺下,看着手里的配方,多多少少欢喜了下,“希望是吧。”

    结果,他这欢喜之维持了不到两天,在外面传他得了完整的配方之际,也送来了墨宴的书信。

    信中写道,墨玉华乃小墨家嫡长子,嫁娶之事马虎不得,故而在原来送到古家的聘礼上追加四成,不日追加的聘礼就会被送到古家来。

    崔氏几乎难以置信,她简直觉得自己像被天上的馅饼给砸到了,一脸几天人都是恍惚地,就是古仲平时不喜形于色的,那几日都是春风满面。

    三日后,果然墨宴亲自上门,在他身后还有好几口朱红大箱子,箱子面前绑着红绸,喜庆非常。

    古仲高兴的将人迎进去,和墨宴的闲谈自是热络非常。

    末了,墨宴蓦地提起配方之事,古仲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便听闻墨宴在说想观上一观那配方。

    犹如当头冷水,古仲倏地就愣在那里,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当下第一念头就是——

    贱丫头,害人不浅!

    88、奴现在是姑娘的人

    易州很长段时间,所有的人都知道琳琅阁换了个新的管事。

    没有人能摸的清琳琅阁阁主九狐王的心思,但凡是琳琅阁,无论哪个郡州,管事人选皆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这些姑娘姿色无疑个个绝色,且全是姑娘家,没结亲。

    而易州这位新来的管事,从进城之日起,就没在人前露过面,引起无数人的好奇不说,还没人能一睹芳容。

    古绯面色平静地将这处花厅打量了个遍,她对这处不陌生,从前怪医九先生在时,她来过,不过当时四处挂着白色纱幔,整个花厅除了张能卧人的榻,便是连张椅子都没有。

    而今,整个花厅中不仅摆上了案几和锦杌,四角摆上半人高的铜铸,铸上一扁钵,上栽翠绿色绿萝藤蔓,妖妖娆娆,从高往低的垂落下来,让人倍觉柔和。

    “久闻绯姑娘天赋惊人,神交多日,今日能得见,实乃梓鸢幸事。”

    叮咚环佩声响,伴随香风涌进,紧接着是清如鹂莺的嗓音脆生生的从外面进来。

    古绯回头,就见花厅门口一身材高挑的女子俏生生而立,她额有美人尖,面若桃花,上挑的多情桃花眼,娇鼻朱唇,浑身带着慵懒春意,顾盼之间,美目流转,顿时娇媚横生,当真是风情万种的尤物。

    不自觉皱眉,古绯指腹从扶手边缘滑过,就有隐晦地华光从她眸底蹿齐,“梓鸢管事,你好。”

    不冷不热,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客套,古绯古井无波。

    眼前的这女子正是琳琅阁新来的神秘管事,她本打算抽个时间过来见见,不曾想,她还没找着机会,就收到了琳琅阁的请帖。说是请古绯过来鉴赏几枚墨丸。

    梓鸢眼十指春风地掩眼轻,桃花眼有潋滟水色,“绯姑娘,好生冷淡。叫梓鸢心下忐忑,莫非是梓鸢不漂亮,绯姑娘不喜欢?”

    古绯眉心一跳,她突然隐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梓鸢管事说笑了,你很漂亮,是男子瞧了都会喜欢的。”

    她这话说的也很有意思,是男子瞧了都会喜欢,可也没说她会喜欢。

    梓鸢眸色闪了闪,她娉婷摇曳地走进来。拂袖躬身给古绯倒了盏茶水,递到她面前道,“听闻最近绯姑娘有点不太如意,不知梓鸢可有幸为姑娘解围?”

    梓鸢表现出的,一点都没行商之人的婉约含蓄。她这才是第一次见古绯,连试探都没,就直接开口相问。

    古绯捧着茶盏,她才初初送至唇边,一口茶都没喝下去,就动作顿了,她复又放下杯子。神色兴味地瞧着她道,“不知管事从哪听来的,什么叫不如意,要阿绯说,这世间事十有都是不如意的。”

    不轻不重地将梓鸢的提议推拒了回去,她自得了那红玉狐狸坠子开始。是会有借用琳琅阁势力的时候,可也不代表她就轻信琳琅阁的管事,从前轻云都未得她半点信任不说,更勿论这新来的梓鸢。

    况且,这还是大家的第一次见面。

    梓鸢笑眯了眸子。就有十分亲切的气质从她嘴角散发出来,“阿绯,跟我不用客气哪,你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拒绝我的相助。”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张商契送到古绯面前。

    古绯疑惑地打开,粗粗看了一眼,眼底就蹿起诧异,“东家一栏为何是我的名字?”

    那张商契上,东家落名处,确实白纸黑色明明白白地写着古绯的名字,而所雇之人,正好是梓鸢。

    梓鸢为自己也倒了杯茶,她轻抿一口,朱唇就被润泽的水亮诱人,“就是阿绯看到的那样,这易州的琳琅阁是姑娘的东西了,九狐王大人在我来任之际,就让我签了商契,所以奴现在是姑娘的人,你赶不走的。”

    古绯沉默,她前前后后将那商契看了好几遍,没半点纰漏,也没有字语陷阱,就连整个琳琅阁的掌事权,也尽数划到古绯名下,相当于,这易州的琳琅阁便是她古绯的私有物,再不归九狐王。

    她将那商契在指间转了圈,斜眼睥睨梓鸢,似笑非笑的道,“直说吧,九狐王想干什么?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他垂涎的,继而下这么大的血本。”

    梓鸢唇边的笑意不变,她提起裙摆,到古绯面前,弯腰到与之平视的距离,“这天大的好处,旁人若是得了只怕做梦都会笑醒,怎的姑娘警惕的就像是有人要将你卖了一般。”

    “不是么?”古绯反问一句,她将商契还给梓鸢,“琳琅阁阁主众人皆知是九狐王,梓鸢姑娘还是易州琳琅阁的管事,而我么?不过只个偶尔借势的过客而已,日后需要我反哺之处,我定也不会推辞,这商契还是做不得数。”

    梓鸢见古绯坚持,她也不再勉强,只收好商契,理了理衣袖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姑娘如今的困局,就交由奴来处理,那些人必须为不尊重姑娘而付出代价。”

    最后一字音落下,梓鸢风情万种的眉目之间带起凌厉的狠戾,甚至还有明显的杀意从她眼底划过。

    古绯摩挲着扶手,她娥眉一挑,对梓鸢热络的维护,也没说立马就心生好感,她随意的道,“随你吧。”

    得了信,梓鸢似乎很高兴,她原地转了圈,水蓝裙裾划过圆形弧度,长至腰际的发丝飞舞,眼波流转,微澜妩媚如粼粼波光从她脸上蔓延开来。

    “姑娘放心,奴会帮你的。”她信誓旦旦的道。

    这话让古绯想起尤湖来,最开始之初,他同样帮衬了她许多,然而一个转身,便连同她一并算计进来。

    而她最讨厌的,还是算计了之后尤湖还一副满口为她好的姿态。

    她向来也是不愿受人掌控,擅谋算人心的主,当遇见尤湖这样在某种意义上与她一样的人,当没有利益矛盾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了分歧, 那两人谁都不让步,最后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这也是她那事之后才好生想明白,是以趁还没发生更为惨烈的收场,她果断赶人走。

    随后,梓鸢没忘请古绯过来的用意。当即让人将几枚墨丸端了上来。

    那几枚墨丸,皆是琳琅阁最近才入的,据说是从最西边三千佛国流落到大殷,色泽鲜艳,有朱砂红,也有石墨青,更有极为罕见的暗紫。

    一共六枚墨丸,被细致地包裹在满是经文的素黄细绢中,各具形态,精致高雅。一见之下,便能让人感觉岁月安静流逝的美好。

    古绯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不用梓鸢招呼,她迫不及待地净手之后,动作轻柔地捏起一枚。凑近了细细的瞧,末了让鼻端深嗅几口。

    她闭上眼,沉浸在墨丸独特的芬芳之中,良久不能自己,同时,她脑子快速的思考分辨,从那股子的香味中一一分解出自己知道的墨料。

    “三千佛国的墨丸。果真不同凡响。”她赞道,那股墨香之中,到最后她依然有一两种香味分辨不出,要知道,大殷的墨丸,多数她只需一嗅。便知其中墨料配伍,继而多制几次,便能将之制出来,多多少少和原墨丸不离十。

    梓鸢欢快地笑了,她像献宝一样将其他几枚推到古绯面前。“姑娘喜欢?不过真可惜,这是琳琅阁的东西,若是姑娘愿意接受商契,那么这几枚墨丸便是姑娘的东西了,拿走亦无妨。”

    才两三句话的功夫,梓鸢又旧话重提,还不忘诱惑古绯,当真是无所不用。

    古绯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她将手中的墨丸放回原处,随后看都不看一眼,和刚才显露于色的欢喜截然不同,“金帛动人心,有几人不爱的,可若就这几枚墨丸,我便妥协了,那么梓鸢管事你也太小看了我。”

    说完这话,她示意跟她来的夜莺推轮椅离开,竟是半点都不想在琳琅阁多呆了。

    梓鸢一愣,桃花眼眨了眨,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是触到了古绯的底线了,她将这点暗暗记在心里,当即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了路,巧笑嫣然地道,“姑娘,跟奴见识什么,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反正九狐大人对奴说了,奴的名字在商契上,凡是听姑娘的使唤,就没错。”

    梓鸢已经提及好几次的九狐王,古绯皱眉,对这人就生出了不喜的心思,“九狐大人?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到易州来,我也好当面感谢他一番。”

    见古绯不走了,梓鸢偏头笑了笑,眼底有全然明白的促狭,“姑娘想见九狐大人?那可不行,大人从不见外人,梓鸢其实也没见过呢。”

    说着她眉目之间也浮起了恼意。

    古绯歇了心思,多的她也不想知道,遂道,“你可知古家古旻的消息?”

    梓鸢想了下,挤走夜莺,又将古绯轮椅推回厅中,回道,“还真知道,姑娘你算是问对人了。”

    “哦?”古绯挑眉,侧头看梓鸢。

    “他快回来了,”梓鸢在古绯对面坐下,瞧着古绯的眼梢有笑意,“不出两日。”

    古绯一凛,她正色看着梓鸢,粉唇发出冷冷的声音,“详说。”

    梓鸢拢着春风十指,在正事上她还是拎的清的,知道这古旻一回来,和古绯定然是不对付的,便详细的娓娓道来,“古旻,在今年三月离开的易州,跋山涉水到南齐国去了,听说是为南齐国北边一种百年古松而去的。”

    说到这,梓鸢口吻一顿,“百年古松还真被他找到了,且这次回来,他还带了回来,现在已经在距离易州不远的安镇,估计最少一天最多两天的时间,他就能进易州城了。”

    古绯沉吟,她眼瞳之中似刹那起刀光剑影的冷冽,好半天她才字字如冰珠落盘的开口,“大殷距南齐路途遥远,他即便带了百年古松也定是不多的,这不足为惧,我想知道的是,他在南齐国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