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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第27部分阅读

依然不敢保证封礼之能胜过墨戈弋去。

    且墨戈弋同样是聪明人。他不会不知道她定会在斗墨中做手脚。

    待所有人都来了之后,司仪邀出墨戈弋和封礼之两人,示意两人站到场地中央的案几边,然后命伙计从墨室中取出墨模。

    两份墨模,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然无恙地再交回到两人手中,确定无碍之后,两人同时开始拆模。

    古绯不动声色,她双手十足,拢在膝盖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铿”这是封礼之拆模去墨丸的声音。六块大小不一的墨模散落下来,就露出其中不及巴掌大的墨丸来。

    那墨丸通体黝黑,呈扁圆形,中间微微凹陷,阴刻“封制”的字样,边上有缠枝花藤。显得特别精致。

    “铿铿”接连两声,却是墨戈弋这边也拆开了墨模。

    古绯视线才转过去,紧接着她眼瞳骤然收缩——

    墨戈弋那扣在墨模中的墨坯,竟然是两个,这会模一拆。啪嗒一声,两枚水滴形的墨丸掉了出来,一相合便是个太极图案。

    墨戈弋轻描淡写状若不经意地瞄了古绯一眼,见着她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墨模,心下蔑笑,他故意朝着她的方向,以缓慢的速度转动那几块墨模。

    杏眼倏地一眯,古绯粉白的唇抿成直线,她既然没想到墨戈弋早在墨模上做了准备。

    那墨模,不同一般,恍若平常的墨模块中,却是不止六块,而是七块,多出来的一块恰好可以将一个完整的墨丸一分为二,继而成为两块 墨丸。

    这种墨模,名子母模,从前古绯在大京墨家只是听说过,可却从未见过,她也一直觉得这种墨模偏鸡肋,好好的将一块墨丸分成两块不完整,还不如直接就制套墨来的方便。

    可今个,她见墨戈弋用出来,实在是出其不意。

    墨戈弋为人谨慎,怪不得昨晚她一直不太心安,觉得多半会夜长梦多,可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而现在,她恍然大悟。

    之前斗墨,一应全是墨戈弋亲力亲为,那便杜绝了被人动手脚的可能,然后他还谨慎地用了子母模,是为以防万一。

    古绯眉心微拢,她轻轻叹了口气,事在人为,她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墨戈弋拿起其中一枚墨丸,顺手便草起打磨物什,细细密密地打磨起来,待将整个墨丸打磨的来圆润如玉之后,他才一敛袖子制笔描金。

    而那边,封礼之也在认真无比的描绘,他没注意到墨戈弋那边的异状,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自己的墨丸上。

    带两人描金完毕,有伙计拿着托盘上前,两枚墨丸并列放在其中,搁置到五位墨使面前。

    墨戈弋却是,根本就只交了一枚墨丸上去,还有的一枚,他自己留下了。

    紧接着就是正常的品鉴,五位商会墨使,封溥羽当先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从两枚墨丸上扫过,一抚银须就道,“老夫不能做这个品鉴,还请诸位另寻一人。”

    说完,他径直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站到一旁,不再多说。

    其他四位墨使中,数和封溥羽关系最好的卫家卫胖子皱了下眉,当即道,“封老,都说举贤不避亲仇,您又何故如此为之?”

    封老看了眼封礼之,摇摇头,说什么都不参与这场品鉴。

    这种避嫌的举止,瞬间就赢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场上只余四名墨使,一小墨家的墨师罗宋,加上卫家胖子,板着脸活阎王一样的董式,和一个神秘的年轻男子明月,这样的阵仗,却是不适合品鉴了。

    墨戈弋双手背剪身后,两手拇指相互摩挲了下,他隐晦地朝罗宋点了点头。

    罗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引的大家注意后道,“我看不如这最后的人选就让王会长品鉴吧,好歹他也是一会之长。”

    其他几人微微诧异,而被提到名字的王怀远,唇嗫嚅了几下,显然心有激动。

    “呵,”年轻的明月公子淡笑出声,他翘起小指理了理耳鬓的发,赞同道,“按理让王会长品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剩下的卫胖子看了性子又臭又硬的董式一眼,也只得答应下来。

    这样,四个墨使,加上临时的王怀远开始对两枚墨丸进行验看。

    瞧这架势,古绯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心头的感觉太不好。

    因着画眉墨的特殊,四位墨使考虑了下,还是按照平时品鉴书写墨一般来做,先是研磨出来,书写在白纸上,后从各个方面去考究,最后还要加上墨质的软硬程度,才知是否合适姑娘家画眉。

    但从两枚墨丸的外形来说,都不分轩轾,而当墨戈弋那枚墨丸一研磨书写出来,没到半刻钟,当即所有的人都哗然了。

    只见起先还色泽玄深的墨汁,不过眨眼功夫,写下的字迹竟然就浸染发散开了,一点都不梳拢,墨使董式再一嗅,便闻到淡淡的腥臭味。

    墨戈弋一直注意着这点,罗宋也在偏帮着,眼见不对,墨戈弋当即丢车保帅,他先是将自己那枚没打磨过的墨丸看了又看,后又和品鉴的那枚对比。

    末了,他冷笑一声,扬手就将品鉴的那枚摔到地下,并还直接用脚碾磨成渣,众人皆惊疑之时,他送上那枚没打磨的墨丸,请求重新品鉴。

    在罗宋的周旋下,果真四位墨使加上一个王怀远,拿了那枚略显不平整的墨丸复有又研磨。

    古绯微微叹息,知晓算是白费一场心思了,墨戈弋那枚未打磨的,纵使样式不够圆腻,可有罗宋和王怀远两人在,他的迎面还是很大的。

    果不其然,那枚墨丸品下来之后,罗宋和王怀远给了极高的评价,明月和董式缄默,并为表态,而卫家胖子则抓住墨丸未打磨,不够柔美这点说事。

    紧接着是轮到封礼之那块墨丸,同样的过程,可是连古绯都看出,在墨丸的糅杂技巧上,虽然封礼之从头至尾都很认真努力,可终究还是差墨戈弋那么一丝,百年制墨家族的底蕴不是封家能比拟的。

    卫胖子站在封礼之一边,董式就事论事,觉墨戈弋要胜一筹,剩下一明月,到这境地,已经不用特别表态了。

    尽管如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只笑了笑,就走到了封礼之面前,赫然是赞同封礼之的。

    天注定,古绯接连又叹了好几口的气,她面带忧色地看了封礼之一眼,只见他低垂着头,不太看清的面上的表情。

    墨戈弋毫无疑问地赢了封礼之,这当,他施施然走到封礼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后又转头看着古绯,露出丝诡谲的笑,“在座诸位都知,斗墨都是有筹码的,之前墨某轻率,以两家捶法为赌注,却是不妥的,后来便罢了,但是现在墨某侥幸赢了,那么想跟封公子提个条件,便算输赢的筹码了,不知可行否?”

    听闻这话,封礼之抬起头来,他剑眉一挑,俊如美玉的脸庞看不出一丝颓败,甚至他还虚手一引,示意墨戈弋说。

    墨戈弋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恍若璀璨流星,他侧了侧脚,半边身子看着古绯的方向,话却对封礼之道,“那么就请封公子日后——”

    “终生不得制墨!”

    114、想让我求你,休想

    终生不得制墨!

    六字如响雷,乍响在所有人的耳边,特别是古绯,她双眸蓦地圆睁,眼底蓬勃的乖戾像是无边无际的沙漠,随风一卷,就漫天氤氲不见底。

    如果不是她双腿不便,这刻她几乎腾身而起。

    封礼之也震惊地看着墨戈弋,俊美如玉的脸庞良久地回不过神来,那六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这会从墨戈弋嘴里说出来,便听不明白了。

    连同封溥羽,也是眼神锐利地盯着墨戈弋,明明身形干瘦的小老头从他身上刹那爆发出高山仰止的气势来。

    “我与你相斗一场!”古绯冷言开口,她手握紧轮椅扶手,在袖中逐渐用力,素白似雪的面孔在初初的日光下透着深渊般的寒意,叫人心头一惊。

    那想,墨戈弋嗤笑一声,他回身望着古绯,下颌一扬,就倨傲无比地道,“你?你是什么身份?你又何德何能!”

    杏眼稍眯,心头心思急转,古绯揣测着墨戈弋的心思,他是要针对她,可却先从封礼之下手,故意相邀斗墨,比斗之后,提出那般要求,莫不是要她求他不成!

    这当,两人彼此毫不相让的对视,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反倒是王怀远插话进来,“听说古五姑娘此前流落在外,数月前才被古家二爷古将接回的古家。”

    话语中的意思,就差没直接说古绯是卑贱的“私生女”身份了。

    古绯正眼都不瞧王怀远一下,她像头凶狠的幼兽一般,即便明知有所不敌,依然倔强地企图从墨戈弋身上咬块肉下来,“怎么?你不敢!”

    墨戈弋毫不为古绯的激将所动,他冷笑一声,转而瞥了王怀远一眼,挑眉问,“古?她可不是什么古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私生女,而是大京墨家长女墨卿歌……”

    说到这,他顿了下,目光一扫全场。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身边的侍女而已!”

    如果说刚才墨戈弋让封礼之终生不得制墨的话像是惊雷,现在这话一落,便是晴天惊雷。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王怀远高声惊呼道,“难怪,难怪,难怪……”

    他一连三个难怪,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在墨戈弋看过来时。他紧接着道,“难道她知晓那般多的墨丸配方,还说什么改善出了香墨,莫非那些配方都是从大京墨家偷的不成?”

    一个“偷”字,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嘭地砸在古绯身上,叫嚣着就要将她砸进万丈深渊。

    墨戈弋适时地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道,“据墨某所知,在大京墨家的十年,墨家上下并不曾亏待,所以。绯妹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那香墨配方是打哪来的,为何和墨家一种叫‘蝶香墨’的配方那般相似?”

    如果说刚才王怀远的话只是毫无根据的揣测,那么现在墨戈弋的言词,便是在古绯身上给打上了偷盗的标识。彻彻底底地将之埋进地狱里,不得翻身。

    然而,古绯只抿着唇,小而尖的下颌紧绷成冰雕般的冷硬弧度,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墨戈弋做戏。口口声声将污水往她身上泼洒。

    她瞬间了悟,之所以前天初见之下,他半点不说揭穿她身份,原来全是在这里等着,且还先将封礼之逼到绝境,再让她陷进千夫所指的四面楚歌。

    让她除了求他,别无他法!

    想通这点,她粉白的唇一勾,眼梢上挑,就肆意妄为地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只叫那朗朗苍穹下的浮云都给震散了。

    整个大典瞬间安静无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神色各有千秋。

    “墨戈弋,你就只配玩点这种花样!”古绯轻蔑冷然,字字如刀,嗖嗖地扎到墨戈弋身上,带着玉石俱焚的凶狠劲,“鸡鸣狗盗,果然也只有你们两兄妹才一样。”

    墨戈弋脸色瞬间阴沉,他眉目有怨毒地盯着古绯,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都要直接扑杀过去,一手掐断她的脖子。

    古绯同样毒辣,她不断说声,“想让我求你,休想!”

    “我倒要看看你逼我到绝境之后,如何出易州城,”她肆无忌惮,撕破那点脸皮之后,她懒得在同他虚以为蛇,“今日你若不与我斗墨一场,他日我定叫墨卿歌收到的只是你的一具尸体!”

    她开始出言威胁,毕竟昨晚才将墨戈弋身边的人都给清理掉,论起发狠来,她还从没怕过谁。

    “反正我就一墨氏分家的血脉,和你这堂堂嫡出身份相比,一命换一命,早够本了!”她加重最后一根稻草,她笃定墨戈弋比她怕死的多。

    果不其然,墨戈弋皱眉眸色闪烁,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旁的王怀远像个小丑一样在那嚣张,“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清明大殷,岂容你一小小女子放肆,出口闭口要人性命……”

    “聒噪!”古绯轻吐出这两字,轻描淡写地瞥了王怀远一眼,就让他像被人提捏这脖子的公鸭,再说不出半个字。

    “与我相斗,亦或,”古绯面无表情地说着,“收回你刚才的话!”

    两个选择,墨戈弋都不想选,他走近古绯几步,缓缓弯腰,双手把住轮椅扶手,视线与之齐平,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若都不选,你拿我如何?”

    “封家要么奉上捶法,要么封礼之不可碰墨,”说着,他也笑了起来,器宇轩昂之间,眼睑的妖痣若隐若现,带着邪恶的睿智,“再者,你求我!”

    古绯几乎都要忍不住出手扇他一耳光,胸腔之中怒火熊熊,连同血液之中都带着滚烫的灼热,找不到宣泄口,那股愤怒再也强压不住杀意,强烈大负面情绪在她身上厚重地散发出来,几欲凝结成实质的巨兽。

    “好,你待留着小命,能回大京才是!”就这几个字说完,古绯就感觉到口中鲜血的腥味散出来。

    墨戈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古绯,像是在瞧一只可怜的蝼蚁一般,“你在我墨丸上做的手脚也够聪明,可惜。你前十年为卿歌做嫁衣,后十年么,不,也许你再没十年,既然出了大京墨家,便不能让你再活在这世上。

    “你如何比的上卿歌……”

    “恰如君意,”古绯以同样的话回击,“昔日之仇辱,我必不会让你们兄妹好过,包括我大哥的仇怨。不死不休!”

    说完这话,她示意身后的夜莺去请封溥羽和封礼之。

    今日到这般境地,她相护不了谁,唯有给封家最后一点退路可走。

    封溥羽是明事理的有德者,他总算心知肚明墨戈弋是在觊觎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故而,得了古绯的提醒,上前拉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封礼之,就欲离去。

    在经过墨戈弋身边之时,封溥羽抚着银须,面上无笑,十分严肃地道。“年轻人,还是谦逊点的好,巧取豪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害己!”

    说完,封溥羽带着封礼之转身就走,对这次的大典是半点都不惋惜。

    古绯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墨戈弋一眼,转动轮椅,也跟着就回去。

    王怀远一跺脚,大吼道,“兀那小贼。还不将从大京墨家偷盗的配方都给吐出来……”

    尤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铁塔般的身形护在古绯身后,听闻王怀远的污蔑,他转头,铜铃大眼一瞪,从鼻端哼了声,当即让王怀远面色惨白的后退好几步。

    等到人走的没影了,墨戈弋朝众人拱拱手,颇为唏嘘不已地摇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当下就有人问出口,“敢问,墨公子,那古家五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这话问的,一旁还没走的古旻等人面色尴尬不已。

    墨戈弋却是不回答了,只接连摇头。

    “这事老夫再清楚不过,”墨宴单手背身后,抚着黑须站了出来,“十年之前,易州小墨家,老夫有名叫墨徽的堂兄弟……”

    墨宴娓娓道来,话语中也没说假话,只是适时地隐瞒部分而已。

    “就这样,她以五岁幼龄,被接到大京墨家教养。”墨宴说完,便看着墨戈弋,“后面的事,老夫便不甚清楚了。”

    墨戈弋恰当的接口,“阿绯到了大京墨家,因与我胞妹卿歌年纪相仿,我祖母便将两人结成玩伴,阿绯的一应吃食用度,皆比照着卿歌嫡出的身份来,也算没亏待她。刚开始,两人确实好了段时间,后来卿歌制墨天赋初显,便被族里长辈誉为天才,估摸是在那时候,阿绯比之不上,心里有了不满……”

    若是古绯在这,听闻这些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等墨戈弋说完,整个场中静了那么一瞬,紧接着便是接连好一阵的斥责古绯的声音,说古绯忘恩负义的有,恩将仇报的也有,更有甚至就开始将目光转到古家身上,阴阳怪气的问,上次古家的滴血认亲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古旻不清楚,只得古仲站出来,义愤填膺的道,“定是那丫头做了手脚。”

    墨戈弋叹息一声,状若劝慰的道,“古老爷也不必自愧,阿绯她……她向来就心计深沉,手段层出不穷,不说你们,就是从前在大京,卿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