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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年岁月第32部分阅读

  “嗬嗬,我在想到哪里去逛逛。”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在地图上徘徊。

    “南丹路地铁口新开了一家‘真锅’咖啡,要不要去试试?”

    “好啊,我请客!”

    和潘秀丽喝完咖啡,我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大致的了解,任勇的吸毒属于违法行为,情节轻微,免予起诉,孙东就没那么好运气,从他的住处搜出十几克海洛因,不够枪毙也得在牢里蹲好几年,最可惜的是孙东的女人,那位雕塑家,因为阻拦警察执法,没个二、三年出不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赶去医院给几个病人换药重新包扎伤口,正在这时,季彤打来了电话,叫我陪她一起去看新装修的房子。

    在病房忙完,我骑上助动车向市区南面一路急驶,大半个小时后,我停靠在上海莘城的小区门外。

    这套房子是季彤用福利分房的现款买下的,交房大半年才完成装修,小区门口保安的神情还不油滑,崭新的甬道,刷白的外墙,齐整整的绿化地带,加上此起彼伏的电钻、铁锤所发出的噪音,处处都显示出这是入伙不久的小区。

    按照季彤给我的门牌号,我一路摸索终于找到她的新家。

    “嗬,装修得挺豪华嘛!”一进门,我被满屋的富丽优雅镇住了,“花多少钱?”

    “不到十万,连家具电器,”季彤袖口挽得高高的,手里拿着抹布,一面爱惜地擦拭家具上的浮尘,一面自豪地扫视自己的新天地,“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我环顾着季彤温馨的小窝,脚步四处移动,“嗯,粉白的墙壁配浅色原木桌椅,很好很好,噢,一圈沙发是杏色的,漂亮!”我嘴里啧啧赞叹。

    季彤得意地笑着,跟在后面忙着介绍,不知不觉我走进了她的卧室。

    精致的法式窗帘严密地挡住落地大窗,金色的流苏垂落到地板上,我无意中回头一看宽大的双人床,季彤没有用棉被,而是很新潮地在床脚叠着一床粉红色的羊毛毯。

    “咦?”我奇怪地指着横搭在床中间的一方毛巾被,“这是干啥?不是有床单嘛,再铺这个不麻烦?”

    没想到季彤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她笑着打了我一下:“别问,不关你的事儿!”

    我问不出个究竟,只好糊里糊涂地跟她走到外间。

    “坐吧,小军,”季彤安排我坐在沙发上,给我倒来一杯清水,然后挨着我坐下,“我跟你商量个事,”她拢了拢头发,接着说下去,“今天我让你上这儿来,就是为了跟你说的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季彤停顿了一下,回头望望紧闭的大门。

    “说吧,外头没人,我耳朵灵着哪。”我催促她。

    季彤笑了笑:“这么回事,我现在大小是个干部,管着公司在上海的业务,主要是收购电解铜原料,一年的营业额少说有一、二千万,我估摸着要是自己成立个公司中间倒腾一手,干一年能挣好几十万,你想干不?”

    “哦?有这等好事?”我顿时来了精神。

    季彤的计划很周全,她需要我出面成立一家公司,注册资金从她公司的账上划过来,保留半年再原封不动地还给公司,神不知鬼不觉,具体的经营方法就是将以前直接卖给她公司的原料经过我们的公司转手,中间加价百分之五、六,名义上我是公司负责人,实际季彤才是整个流程的执行人。

    我沉吟了一下,头脑开始飞快地盘算,季彤见状,知趣地坐到一旁,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季彤的目的无非是捞钱,作为国企的干部不好出面,于是利用我的身份掩人耳目,我在这桩勾当里的好处是利润的百分之三十,风险在于,如果公司倒台,或者季彤坑我一下席卷而逃,我作为公司的负责人脱不了干系,但那样的话,季彤的损失比我还大,因为这买卖明摆着是细水长流的铁杆庄稼,为图眼前的一、二百万货款舍弃长远的利益,似乎不太值得,而且,季彤很难再找到一个像我这样身世清白的合作伙伴。

    主意已定,我在季彤的腿上拍了拍:“行,我干!”

    季彤舒心地笑了,她坐起身子,双手抱住我的胳膊轻轻摇晃:“嘿嘿嘿,瞧你还考虑这半天,信我没错,日子长了有你的好处……”

    大局已定,我和季彤又详细商量了一下细节,先借个朋友的办公室开张,然后过渡到季彤的这套新房作为办公地点,我想到了张浩,和季彤一说,她忙不迭地点头称好,我马上给张浩拨了电话,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不到一个星期,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

    事后,我曾经考虑是否应该成立一家有限责任公司,如此一来,即使公司倒闭,所有的债务跟我个人毫无关系,但是根据《公司法》的规定,有限公司必须至少有三个股东,既然季彤不能出面,我上哪儿去另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呢?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第二个周末的傍晚,季彤坐在新居的沙发上,翻弄着我刚从印刷厂取回来的印有公司名号的办公信纸,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行,你办事挺利索,”她把信纸放进抽屉,“这事你别跟章娜说,她嘴不严实。”季彤两眼盯着我,表情很严肃。

    “知道,”我点点头,抽了口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节外生枝。”

    “哎,那个张浩会不会往外说?我总觉得他有点靠不住,”季彤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不会,”我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只要他还想在上海做生意,就不敢得罪我,放心吧。”

    正说着话,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听,原来是护士小洁从医院打来,叫我赶快回去。

    辞别季彤,我开着车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进了护士办公室,发现只有彭思思一个人端坐在椅子里,她刚晋升为主管护师。

    我边穿白大褂边问:“他们人呢?”

    “钱医生下开刀间去了,是一个接手指的手术,他让你来这里顶一会儿。”

    “哎哟!辛洁的电话吓死我了,”我放下心里的石头,回头望着从里间探出头来张望的辛洁,没好气地说:“你电话里那么急,我以为又要回来抢救呢。”

    我往凳子上一坐,呼吸慢慢地恢复平静。

    钱医生的手术做了五个小时,深夜十点的时候,护工才把病人推上来,辛洁立时跳起来,跟着担架车送进病房,彭思思也忙了起来。片刻,钱大师兄慢慢地踱了进来,眉头紧蹙,一脸疲惫的模样,他见了我,点点头,双手扶着膝盖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身体往后一靠,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碰碰他,掏出一支烟递过去,他转脸看看我,接过烟点着吸了一口,把烟深深地吞进肚里,再慢慢吐出来。

    “怎么,腰又痛了?”我关切地问,注意到他手术衣前襟被汗水浸湿一片。

    “嗯,”他有气无力地哼了声,“弯腰时间太长,病人血管细,不好搞。”

    “小孩子?”

    “不是,大人,右手拇指被拖拉机皮带卷进去了。”

    “怪不得,”我端过桌上对扣的搪瓷饭碗,“给,辛洁替你买的晚饭。”

    “好好,放着吧,我等会再吃,”钱医生推开饭碗,“要先写手术纪录呀,免得到时候忘记了。”说着,他扶着后腰站起身,腋下夹着病历夹,蹒跚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端起冰凉的晚饭放到注射室的煤气灶上,正要点火,小洁赶了进来:“我来我来,你们男人做不来的,小心烧焦了。”

    我笑笑,放手退到一旁:“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辛洁粉面含笑,白了我一眼:“你耳朵蛮长的,”她往饭碗里倒了点热水,用筷子捣了捣,“等他硕士读得差不多了,出国前就结婚。”

    正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有人轻轻一声咳嗽,我出来一看,竟然是西装笔挺的王兵站在那里。

    “咦,师兄?你怎么来啦?”我赶过去,紧紧抓住他的右手。

    “嘿嘿,嘿嘿,”王兵但笑不语,他张开嘴喷出一阵酒气,“我开车路过,上来看看,好像你们在忙?”

    “钱师兄刚做一个断指再植,我来凑热闹的,”我脑筋一转,“咦?听你的意思,你买车啦?”

    “没有没有,”王兵晃晃亮晶晶的车钥匙,连连摆手,“公司的,借给我开开。”

    “嗬嗬嗬——,你这回真的是搞大了。”我拍了拍王兵凸出来的肚皮,打趣他。

    他乐呵呵地拨开我的手:“乱说,我再大也是个打工的,”他在桌边坐下,歪头看看里间注射室,“辛洁在烧夜宵?”

    “不是,‘孔方’还没吃晚饭,辛洁给他热热。”

    王兵点了点头,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唉!想当年我不也是?饿着肚子开刀,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下了手术台才感觉出一身虚汗,就算这样病人还投诉我态度不好,哼哼!一群刁民!”他发出一阵冷笑,“现在好啦,我不干医生了,赚钱赚得穷凶极恶的倒没人投诉了,呵呵呵,你说,中国人是不是很贱?”

    “差不多吧,差不多……”我含含糊糊地未置可否,眼睛警惕地扫视外面走廊:我可不想被病人投诉哟。

    王兵看出我的心思,“嘿嘿嘿”地笑了:“算了算了,不说了,省得给你们惹祸……”

    这时,小洁双手端着直冒热气的搪瓷碗从注射室出来,快步走向钱医生办公室,她敲敲门,隐身进去,不一会儿,她空着手出来。

    “小洁,下班啦?我开车送你回家,”王兵忽然冒出一句。

    “我,我等会儿……”辛洁迟疑着,面孔慢慢发红。

    我在桌下踢了王兵一脚,使劲给他递个眼色。

    “哦哦哦——”他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对对,太晚了不安全,睡在这里好!”

    “谁?谁睡在这里?”话音未落,思思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辛洁,不等回答就说:“他们医生我管不着,我们护士不许留宿,院里刚有新规定。”

    “嗨!我总可以睡在这里吧?”王兵大大咧咧地对我说,“黄豆,你把办公室门开开,我晚上喝多了开车不安全,就不回去啦。”

    我哭笑不得地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王兵和衣卧在值班床上呼呼入睡。

    我换了衣服下楼取车,正要起步的当口,远远望见彭思思正走出医院大门,晚风撩起她那件米黄铯的风衣,像蝴蝶的两翼在夜空中招展。

    “思思!”我叫了一声,赶紧拧足了油门追上去。

    她站住了,回过身发现是我:“咦?你还没走啊?”

    “是啊,”我停住车子,拍了一拍后坐,“上来,我送你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上车:“照直开,到北京西路向右转……”

    “你不回自己家?”我有些意外,回头问她。

    彭思思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深秋的街头行人寥落,只有明晃晃的橘黄铯路灯照着空荡荡的马路,两辆兜客的出租车像游荡的幽魂缓缓驶过,秋风卷来,撩起地上焦黄的枯叶沙沙地扫过路面。

    我的车开得很快,马达轻快地响着,车轮簌簌转动,不时辗过地面的坑洼蹦跳几下,思思侧身坐在车后座上,她先是抓紧我的腰带保持身体的平衡,悠闲地交叉两腿跷起脚尖,锃亮的高跟鞋在路灯下一闪一闪,随着车子的颠簸,她干脆伸长胳膊从前面兜住我的腰,一只冰凉的小手却不老实地抄进我的风衣里面。

    我吸了口气收紧肚子,她察觉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再用力吸气也去不掉那层膘!哈哈哈哈!”她朗声笑着,那只手隔着衣服使劲捏了我一把。

    她银铃般的笑声让我不由得心里一荡,眼前立刻重现我第一天到医院人事科报到的情景,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她那活泼的个性不仅没有丝毫改变,随着嫁为人妇,又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开朗。

    我跟着她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回头问:“哎,珠珠现在怎么样了?我好几个月没去看她。”

    “好——,好极了,”思思在后面拉长了声调回答,听得出她有点不高兴,“天天缠住你师傅,真是个小妖精,咦?”话音一转,思思趴到我背上,探出半个身子来问,“上次在饭店里,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蛮漂亮的。”

    我一惊:“噢,是个朋友。”

    “朋友?没这么简单吧,从她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俩关系不一般。”思思边说边捂住嘴窃笑不已。

    “有啥不一般的,就是普通朋友。”我努力使自己的声调显得自然一些。

    “瞎说!”思思攥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我的胸口,“你和她肯定做过那件事了,”她的脑袋又凑到我的肩头,“有没有?快老实交待!”

    我嘿嘿几声算是默认:“你蛮厉害的,倒看得出?”

    “呵呵!怕我了吧?”她得意极了,在后座上踢蹬了几下小腿。

    车子一晃,我赶忙重新扶正方向:“别乱动!当心摔下去,我这车不比汽车慢多少。”

    “呵呵呵呵!”彭思思在后面毫无惧色地大笑:“别吹啦,你还跟汽车比?

    哈哈哈!“

    我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又想不出话自我解嘲,只好闷着头开车。

    过了一会儿,思思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后背:“哎,怎么没声音了?你生气啦?”说着,她的两条胳膊一前一后圈拢我的腰,上身斜扑在我的背上,“想你女朋友了?”

    “没、没有,在想别的事……”一具软绵绵的身子焐上了我的后背,热乎乎的,在萧索的秋风中使我浑身燥热,往后靠了靠,和思思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思思没再说话,静静地搂着我的后腰,滚烫的脸庞贴住我的脊梁,被风吹起的头发不时扫过我的脖颈。

    “你回去吧,我到了。”几分钟后,思思站在路旁掠了掠鬓边吹散的卷发。

    “我想亲亲你。”我鼓足勇气向她伸出手去。

    “不不、不要,”她慌乱地回头看看弄堂口的门房,“被人家看到……”她挣脱了我的胳膊,后退一步,“别让邻居看见……”

    “好吧,”我泄了气,缩回胳膊,“那我走了。”

    思思的背影迅速隐没在弄堂深处的黑暗中,我沮丧地叹了口气,拨转车头,向回家的路驶去。

    午夜时分,我开着助动车行驶在静谧的街上,眼看前面拐个弯就要到家了,谁知,车子的马达一连“噗噗”几声,随即熄了火。我不得不在路边停下,心烦意乱地支起车子,一番检查之后发现原来油箱没汽油了。

    我推着沉重的助动车,在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巷子一侧的楼房已经拆卸了大半,遍地碎砖乱瓦,夜风嗖嗖地刮过来,薄薄的衣衫抵挡不住寒意,我不禁打了几个冷战。

    绕过一盏明灭不定的街灯,我家的小楼就在眼前,刚走了几步,眼前忽然闪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谁!”我低声喝问,伸手去摸挂在车把上的铁链锁。

    “黄军,是我……”对面一个男人说话,声音很熟悉。

    正疑惑间,那人走到昏暗的路灯下,竟然是任勇,手里提着瘪瘪的旅行包,旁边跟着他的女人,我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望向站在一边的潘秀丽,她神情漠然地耸耸肩,眼睛看着别处。

    我把他俩领进家门,任勇颓唐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潘秀丽远远地坐在角落的靠背椅里。

    我倒了茶,指指放在任勇脚边的行李问:“怎么,要出门?”

    任勇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在上海混不下去了,打算跟朋友到广东去看看,”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女人,欲言又止。

    “你也去?”我扭头问潘秀丽,她正专心地剔剪着指甲。

    “我?”她闻言,仰起眉毛盯了我一眼,“我去干啥?”

    我一时语塞,转转眼珠,任勇把头一低:“今天,秀丽刚和我办了离婚,她是来送我的……”

    “你明天走?”我心里一动,“票买好了?”

    “买好了,明天早上的火车,”任勇难过地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