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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舞第5部分阅读

顺利的令人不敢相信。当楼花阁在地平线出现的那一刹那,当我看到波碧湖静谧的湖影,兴奋得直想大叫。

    自从萧淑妃将香儿要去之后,宗将藩从不曾在我眼前出现过,就连宗奇,也像突然失了踪。这一个多月来,我的周遭呈真空状态:“云舞殿”的侍女仆从又都各司其事,没有人会、也不敢过问我的事。入夜以后,遂成了我脱逃的有利时机。这一个多月,宗将藩任我自生自灭,不再有人在一旁监视察守,我的行动变得自由多了。我暗中观察府殿的地形位置,了然于胸后,今晚月黑天高,正好有利我的行动。

    可是,当我翻上墙的瞬间,还是叫一位宫女撞见了。我心想完了,岂料对方开口:“公主!”

    这声音……

    “香儿!”我又惊又喜。已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想公主。”香儿说着唏嗦哭了起来。

    “嘘!”我跳下墙,走向她。“怎么了?”

    “公主……”她只是哭。

    我看她几眼,薄袖里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

    “萧淑妃对你不好?”我问。

    “唔……”她还是哭。

    “别哭了!香儿,”我拉开她的手,替她拭掉眼泪。“你要忍耐,好好侍侯萧淑妃,我想,她不会亏待你的!”

    “公主……”她抬头。

    “什么事?”

    “公主!请你让香儿再回来服侍你好吗?”

    我摇头,她见我摇头,又急得哭了,我摸了摸她脸颊,解释说:“不是我不要你回来,而是……你看!我正打算离开这里──”

    “公主──”她瞪大眼睛看住我。

    我微微一笑。

    “刚刚你也瞧见了,我正翻墙准备离开。跟香儿一样,我住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我很想家,很想回去──香儿,请你帮我一个忙,别把今晚看见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爷问起,千万不能说!明白吗?你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知道。你放心,公主,我不会说的。”

    “谢谢你啦!香儿,很抱歉,我不能帮你什么──”

    “公主!”香儿叫我一声。

    “嗯!”我正抬头望着墙发呆,夜色黑浓,正适合我行动的好时辰。

    “公主,您带香儿一起离开好吗?”她小声喊。

    我正攀上墙头,听到她这么说,回过头答道:“傻瓜!你的家在这里,跟我走了,就回不来了!”我骑上墙头,喘了口气,接着说:“赶快回去吧!记住!什么都不能说!”

    “嗯!”她用力点头。“再见,公主……”

    “再见,香儿!”我看她一眼,跳入深夜的街头。

    这一路顺当的令我有点不安,整座城静悄悄的。我来到西城,城门闭得紧紧,我侧身一闪,捡个黑暗的角落,静静地等待。

    东方鱼肚刚白,出入城的人潮就活了起来。我混在人群中,出了城。

    终于又看到楼花阁了。

    我想先到嫣红家,转念一想,调转了方向。

    我忐忑不安地朝楼花阁走去。晨光中,整幢静谧安宁,没有一个人影。宗将藩撤了楼花阁的卫士。

    太好了!天助我也。

    我走进楼阁上层,一一检视、探触,希望发现任何异象奇观,任何可能是时光隧道的漩流。没有,到处都找遍了,没有任何发现。还是等晚上吧!我到湖边装了些水回阁,然后静静待在楼阁里。

    真的好静!这情景让我忍不住联想到那些冷气机的广告──一池静谧的湖水;湖中倒映着山形;湖面上两只沉静的天鹅悠游滑过,画面右上角,一台方形机械;下方两个象形字“山水”──好像湖光山色最容易表现出那种静谧。

    躺在地上,冰凉的感觉带我回到似曾相识的那个夜晚。那一夜,如果不翻族谱,如果不看“似曾相识”,如果没有那道闪光,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我就这样躺着,饿了就喝水。楼阁周遭不断有人声飘荡着,可是我不怕,没有人会上来的。

    天色终于昏暗下来了入声逐渐静寂下来。我脱掉外袍,穿着衬衫、牛仔裤,裸脚,重新躺回我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块空白。

    神啊!求求你!带我回到二十世纪末,空气污染、科学昌明的那个时代──我合掌祈求,闭上了眼。祈求……

    然而……

    一夜无事。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我回不去?是少了什么媒介吗?族谱?那一道闪光?我该怎么、怎么,才能回去属于我存在的那个时代?

    希望宗将藩继续对我不闻不问,否则我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一天,我悄悄溜到楼阁外,趁一个农人不备,拿走了他几粒水梨。吃完了水梨,肚子还是余,只好拚命喝水。水,成了我这时候最亲切的倚靠。

    终于又等到日落了,我躺在地上,祈求,这一次,时间的水流将我淹没带走……

    “快!往左边……”就在我意识逐渐朦胧,突然听到三声吆喝。接着是马匹的嘶叫声……

    我心头一惊,不假思索就起身离开,躲入严奇上回救我时的那个密室。没多久,我就听到上头传来宗将藩冷冰冰的声音。

    “怎么样?宗奇!发现了什么没有?”

    “启禀王爷,楼阁上下到处都找遍了,公主不在这里。”宗奇的声音和宗将藩一样冰冷,语气却恭敬多了。

    他果然追来了,运气真不好,这么快就被发现逃脱了。

    “带她上来!”宗将藩的声音响起,静夜中听来,格外的酷寒。

    “你老实的说,银舞公主有没有在你那里?”

    “王爷!民女句句实话,杨舞姑娘的确没有在民女家。她真的没有来找我──”

    嫣红!

    宗将藩打断她的话,我听见他问:“香儿,公主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回王爷的话,”香儿哽咽着:“公主跟香儿说,她很想家,她要回家了,叫香儿不可以告诉别人,就跳下墙离开了。”

    “这么重大的事,你居然不立刻禀报我!”宗将藩怒不可抑,大喝一声。

    “王爷饶命!”香儿哭得更厉害了。“您都不理公主,香儿又得侍候娘娘,公主一个人很寂寞,常一个人坐在假山上看着天空发呆。她说她想家……想回……我……她……”

    “够了!”宗将藩这声怒喝,惊飞了阁外林鸟。“宗奇──”

    我用外袍蒙住头,隔绝掉宗将藩那些讨厌的声浪。心头灰心透顶。这一来,我想回去,又难了。

    黑暗的神啊!如果你在,请你倾听我的祈祷!漩动时间的河流吧!慢慢地流,流向光明的世纪那尽头……

    第十章

    “大消息啊!天大的消息!宗将王要斩忠靖伯府的严奇将军!”

    报讯的小厮敲着锣板,街小巷来回奔走,嘴裹不断嚷嚷著“天大的消息、天大的消息啊!”。茶坊酒肆里磨牙的人群也议论纷纷,忠靖伯严奇将军违抗军令,王爷下令处斩!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躲在角落,心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苦于无法找人问个明白。那些人也是懵懵懂懂,我在一旁听了半天,也只知道宗将藩要斩严奇,因为严奇违抗君命,至于严奇抗了什么命?为什么违抗?一概不得而知。

    在隔日我在密室中醒来时,发现楼花阁撤防一空,我继续又试了两夜,仍一无所获,便潜离楼花阁。谁知今日一早才刚开市,走入市集就听见报讯的小厮,敲锣打鼓,来回争报这一耸动的消息。

    宗将藩要斩严奇?!

    我悄悄靠近嫣红的住处,门开着,我由屋后悄悄掩进在,凑眼一瞧,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嫣红,奇表哥待你那么好,你真的忍心害死他!”春花假着嗓子,一脸正气凛然。

    “我没有──”

    “没有?当初你匿藏那个叫杨舞的,就是在害严奇少爷!”媚蔷帮腔,气势夺人,挺像一回事的。

    “我真的没有……”嫣红急得满脸通红。

    严奇的大姐,严玉堂逼近嫣红,指着她的鼻子破声大骂:“你这个女人太没良心了,攀龙附贵不成,就想陷害我们,现在奇哥哥被你害成这样子,你可称心如意了,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才肯放过我们,你说啊!”

    “没有!我真的没有!”嫣红重复来反覆去,就是一句“没有”。她简直被逼的招架无力了。

    严玉堂仍不肯放过她,欺近身来,掴了她一巴掌。龙太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用力将严玉堂推倒,挡在嫣红身前。

    “不准你们欺负嫣红姐!”

    严玉堂娇叫一声,春香和媚蔷立刻扶上前去。

    “龙太!这没你的事,快进去!”嫣红催促龙太离开。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粗鲁野蛮!”严玉堂才刚起身,庞大的身躯又欺近上来。

    “玉堂!”严太夫人出声了,屋子里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嫣红姑娘,”严太夫人沉声说道,很有威严:“奇儿不顾君命在身,擅自离开职守,王爷怒不可遏,下令重惩,将他斩首示众──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丧命吧!”

    “娘!还跟她提这些干什么,一定是她在王爷面前嚼了什么舌根,陷害奇哥哥的。”

    “住口!”严太夫人厉声斥责严玉堂,转头又向嫣红说:“嫣红姑娘,我想知道奇儿为什么不顾一切抗命同来?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王爷找你去又为了什么事?”

    “老夫人……”

    “求求你,嫣红姑娘,”始终不发一声的那朵幽兰,突然伸手握住嫣红,诚恳地请求。

    “兰姑娘……”

    “嫣红姑娘,”幽兰急切地说:“我们对奇哥的心意都是一样的,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他受任何折磨、伤害。这一次他违抗君命,性命难保,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呀!”

    “兰姑娘,”嫣红红着眼说:“我当然不希望严奇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可以,我愿意以我这条命换他同来。请你相信我,我只知道杨舞姑娘失踪了,王爷遍寻不着非常生气,严奇此刻抗命,王爷又正在气头上……”

    “我明白了。”严太夫人点头说,“症结在那位杨舞姑娘身上,只要她出现了”,王爷龙颜大宽,奇儿的事就有转机了。不过,奇儿驻扎在北防好好的,怎么会违旨抗命,擅离职守?“

    “一定是为了叫杨舞的马蚤蹄子!”严玉堂恨恨地说。

    “对的!一定是这样。”春香和媚蔷附和说道。

    “嗯……”严太夫人沉默不语。

    大家都焦急地看着她。

    严太夫人沉吟了半晌,然后才说:“不管怎样,只有先找到那位杨舞姑娘才能解决这一切,奇儿的事也才会有希望。”她顿了顿。“嫣红,你和龙太一起过来吧!”

    “老夫人……”嫣红受宠若惊,呆立在那儿。

    “娘!”“表姑妈!”严玉堂和春香一起叫了出来。

    严太夫人不理她们,又问嫣红:“怎么了?嫣红。”

    嫣红这才呐呐地同说:“谢谢老夫人,我……我还是留在这里,也许杨舞姑娘会来找我也说不定。”

    “唔……也好。”严太夫人点头。

    我悄悄离开茅屋,跌跌撞撞地奔回楼花阁。

    原来是因为我;情义无价,我欠严奇和嫣红一款情义的债啊!我应该怎么办?抉择原来是件这么为难的事,嫣红和严奇当初是如何义无反顾地,为了我……

    天啊!我该怎么办?

    这个深夜,风云变色,波碧湖水波涛汹涌,不知打那里来的力量,从湖心一直卷起推涌而来,阵阵的浪潮拱起如峭壁,顶端在阵阵雷闪的照耀下,耀亮如银,拍落在湖岸,朵朵开了花,碎浪四散,颗颗晶圆饱满如染泪的珍珠。

    啊!闪光!我本能地冲进楼花阁,楼阁上,琉璃窗外,道道银色闪光一直耀射下来。

    ──情义无价,我欠严奇一款情义的债……

    ──银白的闪光,辉耀的那么明亮……

    抉择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我……

    银舞──

    远远传来马匹嘶叫以及人语的呐喊,我奔出去,迎面两匹快马人立而起,当前那人跳下马,迅速朝我奔来──

    啊!严奇?

    我奔向他──猛然住了脚步,来不及了,他一把将我搅入怀里,紧接着反身上马,银鞭一挥,跃离楼花阁。马身刚跃起,一道银色闪光就落在地面上,我匆匆一瞥,不晓得是不是看花了眼,银光闪落时,我竟看见一圈深蓝卷滚着白光的深邃。

    跃马奔腾,很快就远离波碧湖,来到西城门外,马蹄声渐沉,巅簸的感觉也逐渐平缓,我抬起头,看清楚我拦腰紧抱的这个人──

    唉!

    “王爷,要不要下令卫士打开城门?”宗奇策马近前,请示问道。

    “不用了。”宗将藩撞头看望西天:“先在这里歇一会,其余的待会再说。”

    “是!”

    宗将藩翻身下了坐骑,转身朝向我,我本能地紧搂着他,由他抱扶落马。宗奇上前将两匹坐骑牵往树下休息。

    宗将藩抱着我,没有放开的意思。我放开手,头一低,偏听到他的心跳声。

    拥住我的力量越来越强,越缩越紧,接着颈际先是一阵冰凉,然后一种灼热烧烫在上头,那股烧烫缓缓由颈环移落到肩胛骨,再上溯同耳畔,沿着后颈展伸到另一个方向。我感到眉胛骨间的灼烫微微一抹痛楚,不禁仰起头……两片玫瑰色的唇瓣,开启成星球的光芒,朝我吞噬而来,含住我的脸、我的颊、我的……

    我觉得自己一直要坠入一种黑暗,有种颤抖潜伏在心脏里,我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在回应那片星球的光芒,身体不安的蠕动着,一直想贴近,偎进光芒的热度里。

    破晓时分,第一束黄金的光辉射入我眼睑,开光醒魂,我发现自己偎着宗将藩,枕在他的胸膛。他靠着树身,正静静地看着我,两道含情目光,满是和蔼的光亮。

    “你……”我欲言又止

    他笑。

    “你……”我仍是吞吐。

    他笑着。

    “你……”我依然欲说还休。

    他掠开我颊旁偏落的发丝,俯下脸,昨夜肩胛骨间那种烧烫,再度软麻了我全身。

    “王爷。”宗奇牵了宗将藩的坐骑过来。

    我低垂了脸,宗将藩抱住我翻身上马,坐骑长嘶一声,飞掠过城门。

    我紧偎在宗将藩怀里,听风从两旁呼啸而过,见风景一寸一寸倒退而逝。

    ──为什么我没有拒绝宗将藩?

    银骑跃落在宗将府大门前,宗将藩扶抱我跃下坐骑,门口卫士威喝一声:“王爷回府!”

    ──为什么我任由宗将藩对我的牵缠?

    府中妃嫔宫女罗列成排,静立恭候着。宗将藩挥散众人,牵扶着我迳入“云舞殿”。

    ──为什么?为什么我最终竟软弱在他的柔情里?

    柔情?

    现在我还记得昨夜在楼花阁时,风中传来的那叫唤“银舞”声里,包含的那清晰、清澈的急迫和心焦。我也还记得,那将我拥入怀里的力量是怎生的热切和激烈。我更记得,宗将藩那时发现我、奔向我时,脸容的那种释然和心安。

    这就是他的柔情吧?内在的纯真、压抑的真挚,都在那一声叫唤银舞的焦切显现无遗。他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快马赶到楼花阁的呢?因为这夜银光泛闪,深怕失去我的心焦?

    “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会,待会我再来看你。”他抱我入床,语气柔得我真要承受不住。

    “不!”我摇头。“我想见严奇。”

    他的柔情卡住了,消失在脸容里,眼眸刹时变浔又深又冷。

    “你想要见他?”刀芒一样锐利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嗯。”

    我拨开垂过肩颈的发丝,让长发松软地垂落在肩后,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该死!”

    “该死?为什么该死?”

    宗将藩眯起眼,靠近我的脸说:“因为他违抗了我的命令。”

    “违抗?”我正面迎着他,笔直的视线迎撞向他的眸子。“因为这样你就要杀他?你难道不懂得尊重别人的生命?”

    “尊重?”宗将藩冷情的五官,立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