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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霜飞晚第7部分阅读

女孩,年岁又小,那是要回去的。本来岳乐执意要和桑宁留下来,可如此了,他妹妹柔佳格格就没法子走了,她是格格,留在这荒郊野外的总是不妥,所以他也只能回去了。济度要留下来,桑宁狠狠地瞪他一眼,说:“你少来凑热闹了!若不是你带了珊瑚来,她才不至于这样痛苦!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瞧瞧,两人一向都是势如水火,若都留了下来,难免会有新的人受伤。我好说歹说,济度总算同意回去了。岳乐济度都回了,他们身边的那一帮子贵族少年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

    一一送了大家离开,山林恢复了寂静。入了秋,夜里的林子是很冷的,多铎在屋前生了火,架起了酒炉子,又将桑宁他们先前打的野鸡兔子等清理了一下,放在那边烧烤起来,不一会诱人的香气四处散开来。

    起初桑宁不好意思与多铎一起吃喝,好歹人家也是正白旗的旗主,他一幼稚小儿,既没有身份又没有地位的,怎么能和人家一起吃喝。

    多铎笑了笑,扔了一壶酒给桑宁,示意他喝,自己则抓了一壶酒,靠着树,也不看桑宁,边吃边喝。几口酒下肚后,桑宁的胆子渐大,拘束的举止渐渐放开了。

    “给你妹妹也喝点酒吧。”多铎对桑宁说,“入了夜,林子里是很冷的,喝了酒,活活血,就暖和多了。”

    于是桑宁抱了酒也让我喝,我抿了几口,一股辛辣入喉,肠胃立时暖和了起来,桑宁把他们烤的鸡腿也撕了条给我。

    肚子饱了,我也累极了,虽然腿上的疼痛难耐,还是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十八章 养伤

    睡到半夜里,又疼醒了,腿上的疼痛较之先初更甚,林子里的夜晚静悄悄的,桑宁歪在火堆边睡着了,篝火仍在燃烧,间断地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来。

    还有一个人居然也没有睡着了,月亮清清白白的洒落下来,多铎脸上落寞的表情一览无遗。

    我心里又是一抽,平日里,寻常人的眼里几时见过他这般落寞的?我记得他那脸上总是带了笑的,还是那种不屑的,玩弄的,看起来都有几分不正经的笑。可如今这清清白白的月色下,还是那张俊俏的脸,它却没有带笑,没有玩弄的表情,没有不屑的神情,它是孤独的,落寞的。

    唉,他原来是这般的不快乐啊。我心幽幽然,一阵一阵的疼。

    怎样,该怎样才能快乐起来?才能让他笑起来?

    多铎取下火上烤的酒,拔掉筛子,吹散了气,对着月往嘴里灌,然后望着火堆入神。他的马系在旁边的树上,侧过头来看他,黑眸清澈似水,仿佛知晓了一切。

    这样如水的月色下,这般孤寂夜林里,如此的人,和如此的马,这样的景象有股神奇的魔力,我呆看着,心也静静如水,除去了心里隐隐的苦涩,竟不觉得腿上的伤有多痛了。

    月已西斜了,壶里的酒总算倒不出来了,多铎摇了摇酒壶,脸上一阵扫兴的表情,遂扔了壶子,背靠着树,又起呆来。

    我藏在黑暗里静静地看他,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地合上了眼。月亮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睡着了的神情如婴儿一样纯净。

    这张脸是这般的好看,却又是这样的不快乐,如果,有谁能赐我一种魔力,我定要抚平这紧皱的眉头,抹去那唇边的落寞。

    一个人入神地呆看着,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放亮,林子里开始喧闹了。太阳才从树梢冒出一点头来,林子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一个来的是济度,他黑着眼圈,似乎整夜没睡,还带了一大棒人来。他跳下马来,喘着粗气,看着我说:“珊瑚,你好些没有?我带了郎中来!”

    其实他不用说,光看那来的人的架势,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好几位是郎中。我宽慰地冲他笑笑,说:“济度,我没事,早不疼了。”

    桑宁原本是看济度不顺眼的,但是这天瞧见他这么热心,还带了郎中,于是刮了一个白眼,就自觉地到一边去了。

    济度带的郎中正在查看我的伤口时,岳乐也带了人上山来。

    二个郎中分别看了一下我的伤,又合计了一下,其中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姓吴的郎中说道:“小姐是腿骨折了,好在处理的及时,下了山,再固定一下,我等开点药草外敷,自会痊愈。只是在这三月期间,小姐可是要卧床的,一步都走不得。”

    “您放心好了,有我盯着,保准这三月里,她半步都走不了。”桑宁赶紧说。

    郎中是现成的,担架也带了,济度岳乐也带足了抬担架的人马,一通安排之后,我们便要下山了。我四下里张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多铎出去了,那马也不在了。

    “十五叔呢?怎么没有瞧见?”济度也现了多铎不在的事。

    “要不,我们等他一起下山吧!”我说。

    “不用了,你的伤要紧,晚了只怕对以后会有影响的。我们还是先下山吧,我留一个人下来通知十五叔就可以了。”岳乐说。

    我心里一阵失落,却也只得同意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下了山,出了林子,回到家里,又是一通忙乱,直至入了夜,帮忙的人,看望的人统统都散去了,佟氏安排照顾我的丫头也睡下了,我还是没有睡意。

    许是夜静的缘故,我又想起了林子里的那一晚,心里又酸楚起来。撑起来身来,拿起桌上的镜子,镜里自己容颜稚嫩可爱,可那眼睛却有着容颜截然不配的痛楚。记得馨竹曾说过,我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秘密的,此时此刻,我尤为体会。

    我的眼睛确实是藏不来秘密的,我再不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了,喜欢上了一个人,那眼睛里的色彩再纯净不起来了。

    从前我是喜欢自己的这个小脸的,它可以许我无所畏惧的隐藏在孩子们中间,可是这个夜晚,我却懊恼极了,我多么希望镜子里这张脸是一张成年女性的脸,希望它美丽动人,可以使得他在人群当中一眼就瞧到我,一眼就入了迷,从此心里就有了我。

    就像,我心里有了他一样。

    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这样的。

    唉,我把镜子放下来,心里暗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馨竹过来了,还带了一堆书来。我喜如至宝,笑着收下了,如今这需要卧床三月,如果没有书看,还真不知道怎么混过这时间。

    馨竹问我:“珊瑚,你什么时候与济度这么要好的?”

    我想起了生日那天,笑着说:“就几月前吧,怎么想起问这个?”

    馨竹撇撇嘴,说:“你不知道,昨天你从树上掉下来了,被那头大熊扑翻在地,济度那家伙疯也似的跳下树,拿起刀对那熊的屁股一阵猛砍,济度那样子像疯了似的。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的?”

    “是吗?”我脑海里出现一个岁的小男孩举刀杀熊的奇怪场面,“那天我被熊扑倒后,后面的情形是怎样的?快说来我听听。”

    “那天,你跳下树了,把济宁抱上来了,眼看那熊就要咬你的头了,济度就跳下树了,边叫边疯了似的拿刀使劲戳那头大熊。那熊受了痛,反掌拍开济度。就在这时,桑宁哥哥和岳乐骑了马也来了,桑宁哥哥一箭就射到了那大熊的头上了,岳乐连两箭,把熊的两只眼睛给射瞎了。后来豫亲王就来了,他可真是厉害,一刀就消掉了那熊的半个脑袋。”馨竹边比划边说。

    是吗?多铎一刀就消掉了那熊的半个脑袋?我怔怔想得入神,心里一阵窝心,虽然也知道多铎这么做无关情爱,只是情势所迫而已,心里仍是暖暖的。

    还好,虽然这三月期间,我下不了床,但是济度岳乐馨竹等人每天都会过来陪我,馨竹几乎把鄂硕府邸的书全翻来了,成天泡在书堆里,时不时又有人过来陪,日子倒并不难过。虽然出不了门,但是外界的事情,我仍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知道这三月里,红日与李郁的丫鬟大吵了一架,李郁的病又加重了,吵着要回南方去,鄂硕府邸的南苑成天都有人哭哭啼啼的。海燕生了一个女儿,我卧床期间,她抱了那孩子过来看过我一次,粉嫩嫩的小婴儿,可爱极了。这是自海燕出嫁后,第一次过来看我,她看起来过的不错,比从前胖些了,脸色也红润许多。

    再一件大事就是岳乐要娶媳妇了。

    第二十九章 大婚

    爱新觉罗·岳乐的这位未来的福晋来自于科尔沁草原,是博尔济吉特氏·扎萨克贝勒董戴清之女,是皇太极亲自指的婚。婚礼定在了年底,也就是我可以下床的时候。

    盛京的冬天来得早,十二月初八岳乐婚礼的那天下了第一场雪,不过这丝毫不掩贝勒府的喜庆,孩子们也都很高兴。桑宁自打过了兵考,更是归家的少,通常是泡在贝勒府的。如今岳乐大婚,他更是忙碌了,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

    岳乐大婚,作为老师努格尔自然也是备了厚礼的,他素来不喜约束,这礼物就我送了过去。岳乐婚礼上的豪华自是不用形容的,贵客如云。因为迎娶的是科尔沁的格格,算起来也是皇后娘娘的孙侄女,听说宫里也来了人。当然,那些是贵客,我自是没有见到。

    我一直都是窝在柔佳的房间里的,敏贝勒府上的客人均是贵客,身份显贵,我素来乌龟,瞧着那些大架势,就觉得头晕眼花的,所以一进府门,就立马窝在了柔佳的房间里不想出去。

    可是府里这般热闹,柔佳岂能耐得住?不一会儿,她就闹着要出去看热闹,我也只能陪她了。

    才开了门,一绿衣丫鬟就在房门口回道:“格格,福晋说让格格赶紧上园子里去。”

    “我额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柔佳问。

    “没有。”那丫鬟答道。

    柔佳眨了眨眼睛又问:“那园子都有些什么人?”

    “奴婢也不知道。”丫鬟回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好像是宫里的几位阿哥格格来了。”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诉福晋,就说我马上就来了。”柔佳说。

    那丫鬟行了一个礼离开了。柔佳满脸的不高兴说:“又要我去陪他们,真是没趣!”

    我在一边抿嘴笑。

    柔佳斜了我一眼,恼道:“死珊瑚,你笑什么?你不知道宫里那几个小阿哥烦着呢?年纪又小,又呆得很,要我陪他们?我还不如呆在房里呢!我不管,你是一定要陪我去的。”

    我笑了说:“格格,你这不是打趣我吗?人家是叫你去的,你拿我垫什么背?不去。”

    柔佳一把抓住我,笑着说:“不行!你敢不去?”

    她边笑着,边伸手过来挠痒,我笑着避开,一不留神就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抬眼一看,顿时呆住了。

    竟是多铎!

    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我总想着,我们再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可是今天见到了,我却是这般的狼狈。

    柔佳笑嘻嘻地叫道:“十五叔。”

    多铎笑了笑,说:“快去园子里吧,八阿哥他们都来在那边。”

    “哦,知道了!”柔佳笑着说,一边拉了我飞快地跑开来。

    老远了,我回头看,多铎已经离开了,我心里一阵失落,他不认识我了,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心里顿时凄凄然。

    其实,他凭什么要看我呢,我又不是个美人,更何况,我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即使这样想了,我心里仍然是很难过。

    被柔佳拉到园子里,我心里仍然在想这件事,待到回过神来时,已经是站到一群小孩子们中间。

    那是五六个二到六岁不等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衣装华贵,其中一个约莫三四岁,粉墩墩的小男孩正昂着头,看着我,问:“你真的会讲故事吗?那你会讲什么故事?”

    我一头黑线,再看柔佳,她正对我挤眉弄眼的,大声大气地说:“那是!八阿哥,珊瑚可会讲故事呢!她讲的故事才好听呢!”

    看看周围这群孩子的举止装扮,八成就是皇太极的几位小阿哥和格格们了,讲故事?天啦,我掐死柔佳的心都有了,这丫头分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偏那小男孩高兴的很,说:“好啊,珊瑚,那你赶紧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他这么一说,那群孩子纷纷张大了嘴巴,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讲故事?

    “好吧!”我艰难地说,“我,就给几位阿哥格格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呢?白雪公主?大灰狼?还是小红帽?算了,还是来个雷同率低的吧。

    待到把青蛙王子讲完了,柔佳早就不见人影了。偏那个粉墩墩得小男孩意犹未尽,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王子就和公主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我咬着牙编道。

    “哦——,那珊瑚,你再讲一个吧!”那小男孩又说了。

    我两眼黑,眨了半天眼睛,编道:“八阿哥,我,我还要去前厅帮忙接新娘子呢。要不,我一会再过来讲故事?”

    小男孩一脸失望,说:“好吧,珊瑚,那你快去快回啊!”

    我闻言,飞也似的跑开。

    跑到了前厅,人来人往的,哪里还找得到柔佳的影子?想再溜回柔佳的房间,偏又怕被那群小孩子们碰到。

    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乱闯,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珊瑚——”

    我回头一看,竟是新郎官岳乐,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的喜服,红灿灿的,映着脸有几分不真实。

    “岳乐!”我笑着叫道,“恭喜你呢!”

    他嘴角细微地抽搐一下,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样子,那滑稽的表情使得他原本英俊的脸显得多了一丝苦涩。

    “珊瑚,你,在找人吗?”他问,末了又低不可闻的加一句,“你,你在找我吗?”

    “没有啊。”我笑着说,“我在找柔佳,她刚才把我丢到园子里,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看见她了吗?”

    “没有。”他说,吐出的字干干涩涩地,眼睛却是呆呆地看着我。

    我瞧着他的神情里透着怪异,把他拉到一边,问:“岳乐,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他摇摇头,看着我,眼神痴痴然然,看得我分外的不自在,脸上火辣辣地烫,正准备离开,他突然紧抓了我的手。

    “珊瑚——”

    我回头看,他的表情越地怪异了,满身的红映照着,整个人像烧了起来。莫名地,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起来。

    “珊瑚。”他叫我,嗓音嘶哑,“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他说。

    第三十章 娘娘

    “珊瑚,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岳乐说。

    脑海里突如闪电劈过,我呆愣住。身边明明是人来人往,喧闹不断,可那句——珊瑚,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却尤其的清楚,撞得我的耳膜回音不断。

    我触电般使劲地,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惊恐万分得看着岳乐,半响,转身就跑,跑得飞快,就似逃命般。

    逃回柔佳的房间,关紧了门,心尤在怦怦直跳,头上的冷汗一茬一茬地冒,脑袋仍是混乱的。

    岳乐竟说:珊瑚,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天啦,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竟说,珊瑚,我一直在等你长大!一直!我怎么没有察觉到!!再仔细想想,从前好像有那么过一次,他说:珊瑚,你快些长大。

    我不以为然,竟以为他是希望我快些长大了,好与他们一起玩耍。竟没有料到,他竟是这个意思!还有那次新年里夜里,他来到我家,神情也是怪异的,我却以为他是因为要出征,所以才表现的怪异,竟不知道他是来专门看我的!

    岳乐,岳乐,岳乐——,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他待我好吗?应该是很好的,我要的,他一定给我,我不高兴时,他总是想着法子逗我,让我开心,可是他对别人也是一样的啊,看不出丝毫的特别,虽然与我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多些,说话也确实对我温柔些,平时确实也顺着我些,可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这个意思!

    在他新婚的前一刻对我说:珊瑚,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可我在他说了这话后,竟是转身就逃!如逃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