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几乎在同一时间,静宁公主和平原公主发出了同样的质疑。
不同的是,静宁的质问对像是宇文泰,明月质问的是杨宽。
杨宽的回答非常简单。“皇上在等你。”
仅此一句,明月再无疑虑,开心地指挥她的侍女收拾衣物细软。
而当她和其他妃嫔在宫女太监们的帮助下,登上宫门外的马车时,含章殿内的静宁还在与宇文泰纠缠不清。
“你得告诉我到底我皇兄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绝不离开!”
当宇文泰带她回到寝殿,静宁一直固执地要求,可他好像没听见,要侍女收拾她的日常物品,自己则带她进了一间空屋,反身将门关上,手臂略微用力,她脚跟一旋,站在了他的正面,而他则托起她的下颏,眯著眼睛盯著她看。
“你干嘛?转得我头晕。”她不满地抱怨,看到他专注的目光时,她的脸像被火烧了似的。她缩回下巴,低声说:“干嘛那样看我?我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有,有好多。”他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脸。“你有好看的眉毛,好看的眼睛和好看的鼻子,还有好看的嘴……”
他的指尖轻如羽翼地碰触著她的五官,静宁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肌肤变得异常敏感,被他碰到的地方又痒又刺痛,身体还窜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兴奋感,那感觉实在太美妙,太怪诞了,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想躲开他的碰触。
“噢,黑泰,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笑靥盈盈,眸光闪闪,宇文泰恍若被定在了原地,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脸,双眼闪动著奇光注视著她。
这个美丽的女人真是两年前,他在石山上拯救的那个放纸鸢的小女孩吗?身高没什么改变,眉眼还是那样秀丽,可是体态比过去丰盈,神态也更成熟。
“你果真长大了!”他欣喜地看著她,陶醉在她悦耳动听的笑声里,迷失在她细腻的肌肤所带给他的悸动中。
“当然,我已经满十七岁了。”她自豪地宣布,因他火热的目光而双颊飞红。
门外传来说话声,他们同时向后退开,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异样感觉顿时散去。
宇文泰打开门,门前站著几个士兵,宫女也收拾好了东西。他指指包袱,对士兵说:“把它们放到车上,准备启程。”
士兵们提起包袱离去后,他才转过身对红晕未褪的静宁说:“你快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走,我想你大概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这话提醒了静宁,她想起他带她来到这里的理由,立刻笑容一敛,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我皇兄出了什么事?”
“皇上没事,只是他不愿再回来。”从乍见她的惊喜中清醒,他迅速看了看四周。“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
“为什么要离开?不,不要敷衍我,告诉我实情!”看到他脸上那种淡漠的神态,静宁立刻阻止他。“我不是小孩,我知道皇兄与大宰相的关系最近有点紧张,可是他为何突然不回来了呢?”
见她态度坚决,宇文泰只好简单地告诉她。“没错,他们决裂了,皇上已调动河南各州的五万余兵马,假称要御驾亲征南朝梁国,实为攻打晋阳宰相府。而高欢获悉后立刻表示要出兵支援皇上,此刻已率二十万大军往洛阳而来。”
静宁大吃一惊。“他不可能是来帮助皇兄。”
宇文泰赞许地看她一眼。“是的,你很有头脑。他不是来帮助皇上,而是要对皇上宣战。见他来势汹汹,皇上派杨大人赶去见我,指示欲从洛阳迁都长安。”
“因此让你亲自来护送我们这群女人西迁?”她惊讶地问。
“没错。”他轻描淡写地补充,暂时不想告诉她他此番前来的真正原因。“当然,除了女人还有皇宫其他重要的东西。”
“可是,皇兄不该如此草率地与大宰相撕破脸。”静宁忧虑地说:“如此仓皇西奔,丢弃皇宫,不像深思熟虑后的行为,有损皇家威严!”
宇文泰震惊地看著她,难以置信一个久居深宫的小女人对朝政能有如此见地,而且还说出了他的看法。当听到杨宽告知他这事时,他真想给那个做事莽撞又懦弱无能的皇帝一记重拳。不过现在,他不想再增添她的烦恼。
“有些事没人能改变。”他平静地说,暗指皇帝的个性。“我们快走吧!”
静宁克制著心头的震惊,麻木地跟随他出了门,登上等待著她的马车。
元明月与皇后妃嫔、太监宫女们早已在车上,杨宽和近千人的护卫队均准备妥当。一走入军队中,宇文泰脸上不再有任何笑容,他威严地上马,发布号令,静宁在车内注视著他作为大将军的另一种风采。
车轮辘辘,战马跶跶,这支护卫著皇室马车的队伍,在一列写著“泰”字帅旗的指引下,浩浩荡荡地出了洛阳,往西而去。
车速不慢,左右护卫的马蹄扬起尘土,贴身侍女香儿想将窗帘拉下阻隔风沙,可静宁不愿意,她喜欢看到宇文泰在马上的雄姿。“别拉下,我要看外面。”
香儿笑道:“这么多的人,公主能看出谁是宇文大人吗?”
静宁红著脸否认。“谁在看他?”
香儿知道公主说谎,但也不点破,笑道:“公主是该把大人看仔细才对,这次前去,进门就拜堂,公主不认准驸马哪成?”
“谁告诉你我们进门就拜堂的?”静宁好奇地问。
“杨大人说的。他说皇上已经下诏封宇文将军为关西大行台,兼尚书左仆射,还赐他即刻与公主完婚,他这是来迎亲的呢!”
“何时下的诏?”静宁大惊,刚才跟宇文泰在一起,他什么都没告诉她。
“听说是昨天。”
昨天?想到皇兄目前的危机,她心一沉,一定是危机关头,皇兄想起了这门被遗忘的婚约,于是授官赐婚,这才是宇文泰不得不亲自前来的原因。
她深知皇兄对所有握有兵权的人都无法完全信任,对宇文泰亦然。现在,宇文泰成了平衡朝廷两大势力的重要一方,皇兄必须笼络他、倚靠他。
因此,在此时下诏要他们“即刻完婚”,完全是为了皇兄的需要。
想到自己成了皇兄巩固皇权的工具,她心头生出一股寒气。
那么宇文泰呢?她往车旁奔驰的队伍看去,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宇文泰矫健的身影。对他来说自己又算什么呢?如果不是“遵皇命”,他今天会来吗?他还记得她吗?在花园乍相见时,他似乎并不记得她了。
放下窗帘,先前与他重逢时的喜悦消失殆尽,她对窗外的景色也没了兴趣。
车队一直在不知疲倦地赶路,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队伍终于在一处平坦的山谷口停住。
门一开,银白的月光洒满车内,宇文泰矗立在车前,当看到静宁瞪著两只大眼睛看著他时,他冷峻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对她伸出手。“来吧,下车休息。”
静宁身不由己地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所有愁绪都融化在他的笑容里。
可是他没有拉著她的手扶她下车,而是将她拉入怀里,抱她落地。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尚未站稳,就急著想推开他。
“我有没有弄错,勇敢的小公主是在害怕我吗?”头顶响起他打趣的声音,他的双手依然在她腰上。静宁的脸不由得又烫了起来。幸好山石树木挡住月光,没人看得清她的红脸庞。
“谁怕你?我只是不想让人看笑话。”她再次扭动身子想挣脱他的掌握。
这次他没再坚持,放开她。“好吧,小公主,好好歇息,晚膳会有人送来。”说完,他转身要走。
“等等。”她喊住他,想起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可是当他回头看著她时,她又没有勇气问出口,怕那答案是肯定的。
宇文泰俯身看她,看到她美丽的小脸满是忧虑,大大的黑眸充满犹豫时,不由得一惊。路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了?莫非你真的在害怕我?”他温柔地问。
静宁摇头否认,鼓足勇气问:“你是因为皇兄才来的吗?”
宇文泰一瞬也不瞬地注视著她,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闪烁,深深吸引著她。她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她终于听到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不,我是因为你才来的。”
静宁缓缓舒了口气,紧绷的双肩随之放松,而这细小的动作全然落在了宇文泰精明的眼中。他握起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更加轻柔地说:“是我的错,我早该把你娶走的。不过,我会纠正它。”
听到这句自信又熟悉的话,静宁想起两年前在御花园石山上,他救她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嘴角一扬,露出笑容,期待地想:也许他早先回答明月的话是真的!他要我,只是因为忙于打仗才没时间来娶我。
“这就对了,你不该有烦恼。”他放开她,深深看她一眼后离开了。
直到他魁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静宁才回头打量起四周,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有顶小巧的帐篷,香儿正忙出忙进地收拾著,而峡谷中也有许多帐篷。
“呵,没想到他真的想要你呢!”元明月的声音从附近的帐篷前传来,静宁定睛一看,见堂姐正坐在树下看著她。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只蜷缩在草丛里的花斑兔。
她朝那儿走去,虽然堂姐骄纵任性,但仍是她的亲人。
夜深了,侍女早已呼呼大睡,可静宁仍瞪著帐篷顶了无睡意,并不是简陋的床铺让她难以入睡,而是有太多的心事困扰著她。其中不仅因为皇兄的轻率躁进,还因为他,那个明确无误地告诉她将要娶她,却总让她有若即若离之感的男人。
他身上似乎有股奇特的力量深深地吸引著她,可是她猜不透他。他的一切似乎都包裹得紧紧的,虽然他的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般令人感到温暖和舒适,但他的目光像谜一样,深不可测。就算她单纯无知得不懂得该如何了解男人,也知道光凭他愿意娶她,或者她对他印象不错的理由就嫁给他,是在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了解他的心呢?
第二天启程前,静宁提出要骑马,但被宇文泰一口回绝,认为将她暴露在阳光下并不合适也不安全,于是她闷闷不乐地缩在摇晃的车里咒骂他的专横。
午后,队伍到达黄河边,由于马车需要靠渡船一辆辆地送到对岸,因此当最后渡河的静宁登上马车时,夕阳已染红天地。
香儿正准备上车,一个声音喊住她。“你等一下再上去。”
听到宇文泰醇厚的嗓音,车内的静宁一愣,而看到他进到车厢来时,更是大吃一惊。“你怎么上来了?”
“我有事要对你说。”他对她微笑,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他的笑容对她总能产生很大的影响力,此刻,她心跳加快。而当他坐下,膝盖顶著她的时,她被碰到的地方像被火烙著似的。她纳闷:跟香儿坐在一起时,这车内显得很宽敞,为何换成他,车子就猛地变小了呢?
“你还为早晨我不让你骑马而生气吗?”他倾身向前,双肘撑著膝盖望著她。
“没有。”她摇摇头,不解他笑容里的那抹忧虑。
“真的?”他专注的眼神吞噬著她。
看著黑眸中的自己,她点头,又摇头。
他咧嘴,微笑变成大大的笑容。“你那是什么意思?”
静宁回过神来。“哦,我的意思是,我不生气,真的。”
“那就好。”一抹忧虑消失,他的双眸充满了快乐。
他在乎我!不想让我生气!发现这点,静宁压抑的心情忽然轻松了。
第三章
她的情绪必定表现在她的脸上,因为,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他握起了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合拢在自己的双掌中,解释道:“过河前,我们与高欢遭遇的可能性很大,我不得不小心,不让你骑马也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静宁慧黠地回答,暗中指责他那时的霸道行为。
“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点,对吗?”宇文泰笑著将她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一下,这是个非常自然流畅的动作,可是却令两人仿佛遭到电击似的,静宁双眼大张,满脸通红,他的身躯则是僵住。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手背,看著他刚刚亲吻过的地方,再回到她脸上,最后定在她的红唇上,但随即又转开了。
“你亲我?”心脏狂跳间,静宁听见自己在问。
“是的,我亲你。”他再次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而他的眼睛在燃烧。
“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这样做。”她再次在急促的喘息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并且很想用力踢自己一脚,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他笑了,表情扭曲、目光更加炽热。“我喜欢你,早就想这样做……”
一眨眼,静宁已经被拉到他的腿上,紧紧靠在他怀里,而他的唇像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静宁的身躯立刻燃烧起来。
当他的嘴再次回到她的唇边喃喃低语时,她本能的挺起身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粗糙的脸上。
喔,被他亲吻和拥抱的感觉真好,她不想结束它!
对她这个真情拥抱,宇文泰欣喜若狂,他紧抱著她,面颊贴著她,心里充满了快乐的g情。
他转过脸,用嘴继续摩挲著她柔嫩的面颊,耳垂和脖颈。
他在她面颊上的触感是静宁所曾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感觉。
她合上了眼睛,任由感觉带著她漫游于她不曾体验过的情爱旅程。
当她偏过头,偎向他温暖柔软的嘴时,他张开双唇攫住了她。静宁颤抖地低喊出声,却也更用力地抱紧他,回应著他的吻。
他的唇温柔地分开她的,由慢而快地施压,饥渴地畅饮著属于他的一切。
静宁的意识模糊,除了急切的接纳他、汲取他所给予的一切,并付出自己的热情外,她不能思考。她把自己更加紧密地贴向他,尽可能地攀紧他。
可是突然间,他的唇后撤,离开了她。
静宁抓住他,试图让他回来,可他喘息道:“我不是为这个上来的。”
“呃,对不起,我真丢人!”他的一句话打破了困住静宁心智的情网,想到自己不知羞地亲他、攀著他,她惊呼出声,满脸通红地缩回手,想跳离他的腿,但被他紧紧搂住。
“不要那样想!”他再次亲吻她,在她耳边说:“明天,明天到了长安,我们可以继续,那时没有顾虑、没有危机……”
“不要说了!不要!”静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她心慌意乱地想离开他。
“停止!”他严厉地喊,试著要她安静。“听我说!”
静宁僵住,可是因为过于羞愧和慌乱,她的眼里盈满泪水。
“不要哭,我不是真的想吼你。”他笨拙地为她抹去泪水。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静宁用双手蒙在脸上。
宇文泰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你要相信我,我们做的事很美好,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我绝对不会放开你。下次,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温柔的声音和亲密的拥抱,安抚了静宁羞愧的心,她为自己刚才的歇斯底里感到不好意思。但还是低声问:“那你上来找我是要说什么吗?”
“对,我要告诉你,今夜我会离开,见不到我时,不要惊慌,杨大人和其他将军会保护你们平安到达长安。”
“你要去哪里?”一听到他要离开,静宁神色一紧:难道他又要扔下自己了?
仿佛能透视她的心,宇文泰笑道:“我永远不会再扔下你不管,放心吧,明天你到达长安时,我会在那里迎接你。”
“真的吗?”
宇文泰抱起她,将她放置在对面她原先坐的座位上。“当然是真的,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扔下我的小公主。”
静宁看著他拉开车门,然后在他跳下车前的最后一瞬间,宇文泰在她嘴上留下一个烙印似的吻,让她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仍难以平静。
那夜,虽然营地里不再有宇文泰,但她睡了一个好觉,因为他在梦中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