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真是不会隐藏，是吧？原来你和恺政都知道。只是，我不懂恺政为什么会突然向我求婚？而且，他似乎是认真的……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语翊轻蹙眉头，心烦地低下头搅拌着饮料中的冰块。
维仁见状，伸出厚实的大掌安慰地摸摸她的头。
“你的心意呢？真正的心意！”
“我……老实说，我不知道。”语翊苦笑的说：“我喜欢他，喜欢很久了。不否认我曾经梦想和他成为恋人，但，不是这样奇怪的……”她搜索着适当的词。“方式。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对我的感觉、他喜不喜欢我……可他却向我求婚！我甚至无法得知他求婚的理由是基于喜欢？还是其他理由？如果是其他理由，又是什么原因？总之，我现在脑筋一片混乱就是了……”语翊这番失了条理、毫无章法的话，让人很难清楚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但也正透露出她慌乱无序的心思。
“那，你想答应恺政的求婚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啊！”
“语翊，别慌。”维仁温柔地对她说：“静下心来想一想，现在的你想和他成为怎样的关系？是朋友？恋人？或者，是恺政希望的夫妻关系？”
“我……这些日子以来，其实我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语翊对维仁虚弱地一笑。“也许我不再是单纯向往爱情的小女孩了，我知道婚姻不是儿戏。因此，我希望如果恺政是真心的话，我们能先交往一阵子，先从男女朋友的关系开始。至少，我要确定他的心意才行。”
“你根本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嘛！”维仁浅浅一笑，打趣地说：“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语翊胀红了脸。“想听听你的意见嘛！我不知道我这样想对不对、有没有问题呀？”
“语翊，我觉得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虽然你跟恺政已经认识很久，但这两年多……”维仁想了一下后才继续说：“彼此发生过什么事，你们都不知道。况且你们两人，一直只是维持着朋友的关系，的确需要时间，让你们更加认识、了解彼此。”他给语翊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那么，你又在烦恼什么呢？”
“我烦恼的是……”语翊轻叹地说：“我很怕和他交往后，如果分手了怎么办？我们不就不能再回到现在的关系了吗？我很珍惜和他、和你的情谊，我不想失去他……”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从来都没说出你对他的情感吧？”维仁了然的说。
大学时期，当他发觉语翊喜欢上恺政这件事时一度让他很担心。
不过，语翊为了“友谊”，始终选择隐藏心情。因此，即使他和恺政都已经微微知晓，三人却也绝口不提此事，甚至毕业后也不曾提过。渐渐地，他对她的担心转而变成了心疼。
“嗯，不能说呀。”
“语翊，”维仁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想清楚你要什么，你希望和恺政是怎样的关系？如果不和他交往，你会不会后悔？如果和他交往了，你开不开心？先不要去考虑『会不会分手』这个假设性问题，重点是你自己心里的感觉如何？愿不愿意试着和他从交往开始？刚才你也说了，你不是小女孩了，哪些事该怎么做，相信你一定有所定见，不是吗？”维仁轻啜口果汁后继续说：“以我对恺政的了解，他不是会花言巧语、欺骗女孩子的人，这点相信你也知道。我想，他会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理由，而这理由，要靠你自己去寻找出来。因为，我们旁人也不知道。因此，我觉得无论如何，你的感觉和想法是最重要的。懂吗？”
“嗯，我懂了。维仁……你对我真好。”语翊眼眶含泪感动地说：“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现在连这种事也要烦你。”
“拜托，道什么歉啊？我们彼此彼此啦！以前你也帮过我不少呀，朋友之间本来就该如此的。而且，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把你当妹妹看，哥哥不帮妹妹，那要帮谁？”维仁诚恳地道。
虽然许多人都认为男女之间不会有纯友谊，但他和语翊，却始终维持着相当密切的朋友关系。而不了解的人总是认为不可思议，但他和语翊确实只是朋友——也许说是知己更恰当。
甚至他们之间已经是类似家人的情感了。家里只有兄姐而没有弟妹的他，将语翊当成妹妹般疼爱；而身为老大的语翊，则视他为哥哥来依赖。
望着苦恼的语翊，他在心中思付着：这恺政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和女朋友怎么了吗？为什么会找上语翊？还向语翊求婚？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和恺政谈谈了。
“语翊。是我。”
傍晚时分，语翊突然接到恺政的来电。
“咦？你现在不是在受训吗？”
“嗯，现在是休息时间啊！语翊，”恺政转为撒娇的语气。“你这星期要不要来看我？”
“去看你？”语翊皱眉，现在是什么状况？
“对啊，我这星期没有放假，不能回台北看你。所以，你要不要来看我？我好想你喔。”
闻言，语翊不禁觉得从头到脚——甚至连头皮和脚底——都起了一堆抖不落的鸡皮疙瘩。
“这个庄恺政”的种种行为，和她之前所认识的“那个庄恺政”几乎完全不一样，时常让她无法招架！
“我没空，不去。”语翊很干脆地拒绝。
“咦？你有什么事不能来看我？难道你不想我吗？我没有假可以回去看你，可是我很想你耶！来看我嘛！”恺政开始发挥他的缠功。
语翊揉了揉打结的眉头，她不禁更加想要相信，这个庄恺政根本是外星人乔装的！
之前，在她还来不及向恺政提出先交往的想法时，恺政就入伍受训去了。临行前，恺政硬是要她去送行。当然，照惯例又在一堆人面前上演一出让她又窘又羞的求婚记。
当时她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她跳下去躲起来，根本没有心思想到其他事，也就忘记跟恺政提先交往的事了。
想想，也该跟他说说这件事吧？看看他是怎样的想法。
“嗯……恺政，你现在有时间吗？”
“还有大概十分钟，怎么了吗？”
“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你终于答应要嫁我了吗？亲爱的。”恺政充满期待地问。
“神经病才嫁你！”语翊在电话这头羞红了脸。“是其他事啦！可是，是很重要的事。我……嗯……”语翊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我……求婚了。”
“为什么……我是……”
“恺政！”语翊打断他。“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循序渐进……也就是先从男女朋友开始。”
语翊说出口后却发觉恺政沉默了许久，她不禁慌张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恺政不愿意吗？他果真只是在跟她开玩笑？胸口阵阵疼痛传来。
她鼓起勇气装着平静的声音问：“你……不愿意吗？”
“不，没有。只是……”
“只是怎样？”语翊急切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已经跟部队的弟兄说我的未婚妻会来看我，这下变成女朋友了，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才好？”
“庄恺政！你！不跟你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语翊觉得自己快吐血身亡了，这是什么回答？
“语翊，别这样啦！你真的不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语翊的语气软化。“我没有说不愿意。不过，我真的觉得我们该从男女朋友开始。我们对彼此的事情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这样如何结婚呢？这样只会增加我的不安而已。况且，你看嘛！虽然我们已经认识六年多，但是你从来没有追过我，我和你没谈过恋爱，甚至我们也已经两年多没见！你现在却突然要我和你结婚，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呀！”
“嗯，我可以理解你说的。只是……”恺政沉思一会儿后，“好吧，虽然我还是比较想跟你结婚。而且如果能在今年年底前结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我们就从男女朋友开始吧。亲爱的。”
听到恺政答应了，语翊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对于和恺政交往这件事还存在有许多不安；虽然她感觉得到恺政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但她还是决定照自己的心意走。
即使将来不能有好的结果，她也不会后悔——至少，她这六年的爱恋，现在有了一线生机。
不过，对于恺政开口闭口喊她“亲爱的”，她觉得这真是再噁心不过了！
或许是受了某部日剧的影响，她认为亲昵的称呼，不见得代表了爱意的浓厚。能一直以名字相称，才能算是坚定吧。
因此，她希望不管是和男朋友之间、或者和将来的老公之间，彼此都只以名字相称。
“什么亲爱的！我话先说在前头喔，你只可以叫我的名字，不准叫我一些奇怪的昵称，例如你刚刚说的那个，否则我会翻睑喔！”
“喔，好啦！”恺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甘愿，不过还是答应了。“欸，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娶你？”
“当然是等到时机成熟啰！”
“那就是没有期限了？”恺政哀嚎着。
“……至少也得要交往一年吧。”
“一年啊……短点可不可以？”
听到恺政可怜的语气，语翊心底泛起不忍，她真的对恺政很没辙——大学时代是，现在仍是。
是因为深爱他的缘故吧。
“我……哎唷，到时候再说啦！现在又不知道我们会交往成怎样。说不定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
“喂，我们都还没开始，你就想着结束啊？这样不行啦！我绝对不会跟你分手，也不会让你想跟我分手的。”
“那可不一定啊！”语翊笑着说：“说不定你一下子就厌烦我，接着就去找其他女孩求婚了。”
“你够了喔！别把我说得那么花心好不好？我是你男朋友耶！你竟然对我那么没有信心，真是令我伤心。”恺政不满地说。
恺政夸张的语气，逗得语翊在电话这头笑个不停。可她心里想的却是：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啊！
好不容易收敛了笑意，语翊转换成认真的语气对恺政说：“恺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分手、不能在一起了，我希望我们俩还能是好朋友。”
“笨蛋！叫你别想那么多你不懂啊！”恺政立刻口气强硬地责备她。“就说了我们不会分手了，没有、也不会有那种『如果』。”
是吗？语翊对于这一切仍充满疑惑，却逃避着，不敢开口问。
“啊，集合时间到了，我该走了。语翊，你这星期到底要不要来看我？”
“好啦好啦！我会去啦。”语翊不禁笑了出来。“看你想要我带什么去，再跟我说吧。”
“好，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别忘了想我。”
“嗯，你也是。快去集合吧，拜拜。”
“拜拜！”
语翊心中充满欢喜，即使她仍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不安，一大团的疑惑仍笼罩着她，但她却选择忽略那样的感觉。
现在的她，不想思考那么多了。
是夜，恺政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和语翊转变成这样的关系，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他知道语翊喜欢他|他认为维仁也知道此事。语翊虽然没说过，但他们都可以感觉得到，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何时开始交女朋友的？
是高中时期吧。
当时他曾和一位同校的女孩交往。但因为之前在高中联考时失利，那时候的他想要考上一流大学的念头大过一切，因而在交往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发现彼此不合之处。直到上了大学，问题才一一浮现。后来，他向女孩提了分手，这段纯纯的交往，就这样落幕。
之后，因为是家族学友又同社团的关系，他和语翊的接触增多，也使他逐渐注意到这位他原先不是十分在意的“学友”。
不可否认，他曾经对语翊有好感。
语翊并不算是会让人惊艳的女孩子，但她白皙的皮肤、细致的五官、黑瀑似的长发、带着虎牙的甜美笑容，仍让她拥有独特的美。她的个性直率开朗、有主见、有思想，心思细腻，却不像大部分的女孩子一样难以揣测。
和她在一起感觉很轻松，不需要战战兢兢的，也不会感觉负担，天南地北，什么话题都可以聊。
和语翊相处越久，他越感到自己受到她的吸引。
虽然许多男孩子都喜欢温柔可人，或者外表出众，带出去可以让他们有面子的女朋友，但他却不这么想。
一度，他曾经以为语翊才是他想要的女孩。
不过，在他了解重视朋友的语翊，是不会将自己的感情泄露出来后，就决定放弃与她交往的念头，只希望彼此能维持这段难得的友谊。
因为他相信，这也正是语翊所期盼的。
后来，他和语翊一直努力维持着奇妙的平衡点。当语翊对他太好，他就开始逃避；当他对语翊过于关心，她也开始回避。
他不知道自己对语翊的好感，是否称得上喜欢；不过，在大学四年内，两人确实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他，也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
直到，研一时才……
恺政又翻了个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在那时候兴起向语翊求婚的念头。
记得那天是情人节的晚上，他突然收到两年多不见的语翊传来的简讯。
好久不见，近来好吗？有空别忘了多联络。祝你情人节快乐！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当时恨极情人节，心情极度不佳的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思考了几天后，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酝酿、成形，他动手拨了电话给语翊，约她出去，并进而付诸行动：向语翊求婚。他想让“她”知道，他并不是可任人随意丢弃的男人，他依旧是抢手的，没有“她”，他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就他对语翊的了解，他原以为语翊会答应他的求婚，没想到经过两年多后，语翊已不再是当初总是顺着他的语翊——他被拒绝了。
接着，大概是基于不甘心，也可能是他回复了大学时的习惯——向语翊撒娇，于是，他持续向语翊求婚。
结果，就在今天，语翊要求和他先交往。
老实说，乍听的当下，他的确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他发现电话另一端的语翊隐约透露出泣意，他才慌张地随意找个理由搪塞她。并且，答应她先从男女朋友开始。
恺政烦躁不安地再度翻身，并叹了口气。
他和语翊，究竟会变成怎样呢？他不希望伤害她呀。但今天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也只能承担起责任了，不是吗？
第四章
恺政看着坐在对面的维仁，发觉他也正打量着自己。
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在三个月的受训期结束后，回到公司报到前的这个宝贵星期天，他原本打算要和语翊见面约会的，可维仁却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谈，要他今天一定得赴约。
“你……最近还好吗？”维仁开口问。
“还好。”维仁问得简短，恺政的回答更简短。
“那么，你和……她呢？”维仁小心翼翼地问。
“哪个她？”恺政疑惑地反问。
“那个陪你度过两年的她。”
乍听维仁提到“她”，恺政不禁浑身一僵。但只是那么一下子，就镇定地回答：“分了。”
维仁听闻此言，眉头不禁皱起来。奇怪，印象中他们两个感情很好，研究所的毕业典礼她也出席了，怎么会分手了呢？而为何恺政是以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口吻来回答？
“分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不关你的事吧！”恺政语气不佳地回答，他明白维仁想问什么，但他不想说。
“那是不关我的事。但是，语翊的事就关我的事！”
“语翊的事也不关你的事。”恺政不耐烦地道：“她是我的女朋友，和你没关系。”
维仁知道恺政不想说。也许他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恺政，语翊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会和我没关系？”维仁对于恺政的话语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