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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第4部分阅读

    有气无力,如果可以这样病死,反而是一了百了。

    “小姐!”秋美苦恼,却无能为力。

    “我若死了……”

    “呸呸呸!小姐不会死的。”

    “秋美……”她喘着气,慢慢地道:“你听我说。我若死了,就把我给烧了,将我的骨灰洒在丽谷的土地上。我既已是阎家人,死后理当是阎家鬼。”

    楚环贞这一病就再也无法起床。如果不曾拥有过心动的感觉,如今也不会尝到心碎的痛苦。

    这样的心碎,让她完全失去求生意志,吃得少、睡得多,梦里梦外,她永远忘不了那声贞儿,是那样直直喊进她心坎中。

    在她成为楚天凤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失去自己的姓名,听到他的呼唤,她曾以为那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美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还能做这样的奢望吗?

    她了解阎晨的痛,他心里有解不开的魔障,唯有楚天凤死了,才能让他心里的仇恨得到解脱。

    尽管秋美悉心照料,可是她的病情却丝毫没有起色,气息反而越来越虚弱,在她昏倒后的第二个夜晚,秋美掌起油灯,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去哪?”

    不出所料,秋美才走出院落不到半刻就被陈大给挡了下来。

    “我家小姐生病了,我要找杜大夫。”秋美壮起胆子。凤小姐对她恩重如山,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去讨救兵。

    “先前是你生病,这会儿是她生病,你们主仆俩还真会生病。”陈大讥讽。

    秋美很生气,来到丽谷之后,所受的委屈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握起小粉拳,用力吼道:

    “难道你就不会生病吗?做人别太刻薄!我家小姐是为了照顾我才病倒的,我要找杜大夫!”整座丽谷的人对她们敌意甚深,看来只能找杜大夫了。

    看着秋美气怒的模样,加上上次楚天凤要胁的前车之鉴,陈大这次不敢大意;况且上次的事他还被二爷臭骂了一顿。

    于是陈大吹笛,唤来另一壮汉;壮汉飞身奔回通知,没多久,阎晨便来了,只是这次杜涛并没有随行。

    阎晨坐在床沿凝看着病恹恹的她。

    她的肤色本就偏白,此刻更如同屋外的雪景,没有丝毫血色。

    他以食指采她的鼻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他该拍手叫好的。他连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她就已命在旦夕,只要这样继续延误下去,她可能撑不过三日。

    可是他为何会有万般犹豫?

    不该如此的。这些年来,他巴不得将她杀了。

    楚老爷恋童、狎妓、强迫良家妇女,整个人疯狂变态到极点。

    在他十四岁那年,母亲被楚老爷欺负,最后含怨上吊而亡;父亲不甘受到这等耻辱,但尚未找到楚老爷算帐,就被楚老爷的护卫乱刀砍死。

    父母在一夜之间相继死亡的悲痛下,他这才知道,原来大哥也一直遭受到和他相同的苦难,楚老爷不仅欺负他,也同时欺负了大哥。

    只因为楚老爷威胁他们,若敢将此事宣扬出去,必杀了他们的家人。

    他和大哥都有同样的心思,不愿失去父母和家人,只好独自吞忍这样生不如死的委屈,才会让楚老爷继续作恶。

    直到父母惨死,整件事情才爆发开来。原来,庄里还有其他孩童也遭受到跟他们一样非人的对待。

    后来大哥杀了楚老爷,同时放火烧庄,带领大伙逃出楚家庄。

    逃亡的路途中,他们三餐不继,过着被官府追缉的日子,曾经让他以为会死在荒郊野外、饥寒交迫之中。

    幸好他们及时觅得这处有山有水平原有林木的天然屏障,让大伙可以安身立命,还可以躲避官府的追杀。

    但在他十六岁那年,拜她告官所赐,官府终于寻到他们的下落,直捣丽谷林外,还没有自保能力的他们,因为抵抗,两位大叔被官兵杀,他和大哥也几乎去了半条命,大伙差点全数被擒;幸好当时林中出现猛虎,让官兵吓得逃出林中;而他们因为占着地利之便,趁着官兵乱成一团,才得以躲过猛虎的攻击。

    经此事件,使他们深刻体悟——唯有使自己更强大,才能保护家人。所以,他们发愤练武,除了自保,还开始对楚家庄展开报复,但仍是敌不过她买来的高手,要不是有杜涛在,他们几个兄弟早就魂归黄泉。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楚天凤主导的,因为楚家那个不成材的楚天祥听说从不小烧坏了脑,只知道吃喝玩乐,完全无法做正事。

    近几年,,官府不敢再动丽谷,因为那些为官的,个个贪生怕死,怕与江湖恶贼为敌,怕身家性命遭殃,于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丽谷占谷为王。

    以致楚天凤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丽谷求和,委曲求全的嫁到丽谷来。

    “二爷……”秋美开口,唤着坐在那已失神许久的二爷;但是,二爷的眼尾一瞪过来,秋美还是没用的立刻住嘴。

    “你这个婢女是怎么当的?你是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她都已经病成这样子了,你竟到现在才通知我?”

    “小姐不让我告诉你二爷的。小姐说,她想死。”尽管心里紧张万分,她还是勇敢的把话说完。

    “她想死?没那么容易!”阎晨一把掀开厚被,打横抱起虚软无力的楚天凤。“我不会如她愿的。”

    秋美慌乱地道:“你想干什么?”连敬称都忘了说。

    “我想干什么,还得告诉你吗?”

    “二爷,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她人真的很好。”秋美只好拼命求情。阎晨冷道:“那还不替你家小姐盖上披风?如果你家小姐有个万一,你就是害死她的凶手!”

    秋美一听,连忙拿来披风,密密地替小姐盖妥。

    阎晨怀抱着娇躯,大步一跨,走出院落。

    秋美连忙跟上,就算要死,她也要跟凤小姐死在一块。

    第6章(1)

    当楚环贞睁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张令人心安的俊容。

    “你醒了。”杜涛坐在床沿,右手把着她的脉。

    “杜大夫?”她问得很不确定,双眼眨了眨,像是在确定什么。

    “嗯。”杜涛将她手腕轻轻搁进棉被之中。

    “这里是?”不是她住的地方。

    “二爷的卧房。”杜涛从桌上端来药盅。

    “我怎么会在这?”她的声音依旧沙哑,说起话来仍然无力。

    “二爷让你过来的。”

    “啊?”她的小嘴微张,有着讶异。

    “凤小姐,我扶你起来喝药。”杜涛扶住她肩头,轻柔地让她靠坐在床头上。

    “有劳杜大夫了。”她喘着气,药虽苦,她却连半个苦字都没喊,只是蹙着柳眉,将药全数喝尽。

    杜涛将空药碗放回桌上,才又回到她身边,让她再躺回床上,替她盖妥厚被。“你是我遇过最配合的病人,不像云小姐。”

    “哦?云小姐她怎么了?”

    “要她吃药,得连哄带骗的,她就像个小孩,又吵又闹的。”杜涛有意让她放轻松。

    “云小姐她很活泼,很开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人一生病。就忘了要假装,她压根儿没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杜涛神情略敛。“有云小姐在,丽谷多了许多新鲜事,也让大爷笑口常开。”

    “嗯,那我的存在,是不是给大伙添了很多麻烦?”

    杜涛摇首:“凤小姐的忍耐功夫恐怕连大男人都比不上。”

    “我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她虚弱笑着。

    “所以宁愿让你伤口恶化?”

    看见杜涛,她总觉心安。多数男子对她的容貌总露出痴迷眼神,更多的是猥琐及不怀好意。

    但杜大夫那异常俊美的容貌总是气定神闲、不浮不躁;言语圆润温暖,从未有多余的浮夸。

    看见杜大夫就像看见慈善的长辈,只是杜大夫的年岁明明不大,外表是那么年轻,顶多比她长几岁,可那神态却像极了得道高僧。

    “我以为那只是小伤,大概是为了照顾秋美,不然我很少生病的。”

    在杜涛面前,她的心情整个放松,话也变多了。

    “原本的确是小伤,我也不以为意,大概你的伤口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恶化成这样。”

    “杜大夫,奇怪了,我肩膀上的伤口好像不痛了。”她一脸疑惑,整个人感觉飘飘然。“我昏迷很久了吗?”

    “两日而已。不是伤口不痛,而是我让你喝了麻药,暂时不会感到痛意。”这期间,杜涛故意不让她吃下安眠药物,让她可以好好放松休息。

    “嗯,原来如此。”她明白的点头。

    “你的伤口已经清除干净,接着按时换药即可。”

    “清除干净?”她一脸疑惑。

    “伤口化脓,必须把那些坏死的肉给清除。不过凤小姐别担心,今日一大早,在二爷的协助下,你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杜涛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什么困难性。

    “所以是二爷他……”

    杜涛点头。“秋美姑娘不敢见血,满儿又刚好到镇上去买药草,虽然你服了安眠药物,却是靠二爷帮忙,才能顺利将你伤口处理好。”

    “二爷为什么让我来这,又要医治我的伤口?”他应该恨不得她早点死去才对。

    杜涛明白她没有说出的心事,虽然他是局外人,但他在丽谷多年,明白丽谷和楚家庄之间仇恨的来龙去脉。

    “前晚我正好不在谷内,是二爷快马让人找我回来的。二爷让你住在这里,应该是为了方便照顾你。”

    她听得仍有些恍惚,他不该救她的。

    杜涛淡道:“心魔即魔,心佛即佛。”

    “心魔即魔,心佛即佛?”她喃喃重复着。

    “凤小姐,你能嫁给二爷真的很好,就像云小姐和大爷,一切都会否极泰来。”杜大夫果然像得道高僧,一番话说来,让她的心情越发平静。

    “嗯。”她点头。

    来到丽谷之后,她受到阎晨的影响,情绪波动很大,因而导致夜夜不能成眠,就算入睡,也是噩梦连连。

    “只要凤小姐一心想要求和,秉持佛心,二爷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吗?”

    杜涛笑道:“你要放轻松,好好睡上一觉,别想太多。”

    她明白杜涛的意思,只是这个仇恨并不属于她;她只希望阎晨心里的魔障能尽除,凤小姐也能放下仇恨,就不枉费她来丽谷所做的一切。

    这时,秋美悄悄推门而入,一看到清醒的楚天凤,立刻激动的叫嚷:“小姐,你终于醒了!可真吓坏了我。”

    杜涛离开床沿,好让激动的秋美可以到床边。

    “秋美,让你担心了。”楚环贞笑得很是虚弱。

    “杜大夫好厉害,他说你晚饭前会清醒,要我去通知秦婆婆弄点吃的,你果真醒了。”秋美欢喜极了,眼角挂着不听使唤的泪珠。

    “秋美,别让杜大夫看笑话了。”

    “小姐,你真的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杜大夫要用刀子刮你的肉,二爷还跟在一旁,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会被……”秋美说不下去了,因为杜大夫就在一旁。

    “傻秋美,我累了,想再睡一下。”她闭上双眼,头仍昏昏沉沉。不想去猜测阎晨为何要救她,放任她病死,不是更顺他的意吗?

    “秋美姑娘,药效发挥作用了,让你家小姐多休息。”杜涛殷殷吩咐。

    “等她醒来,再让她吃点肉粥;若有任何不适,再来通知我。”

    “谢谢杜大夫。”秋美感激的频频点头。“你是丽谷里唯一的好人,若没有你,我和我家小姐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楚环贞听着那轻浅的足音离去,睡意袭来,她却听见秋美那呱呱呱的自言自语。

    “前个夜里,因为杜大夫不在谷里,二爷就直接把你从房里抱了出来。我吓死了!还以为二爷要直接把你扔进山谷里去,没想到到他还有一点人性,居然把你抱来他的屋子。”秋美哭哭啼啼的,一张小嘴停不下,继续道:“这两天二爷来过两次,一次是杜大夫要刮除你的伤口时,我真的好害怕二爷会趁机一刀杀了你,幸好他没有下手,否则我该怎么办?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好想回去!”

    她很想告诉秋美,她是回不去的。之前,她的人生属于楚天凤的;之后,她的人生是属于阎晨的。

    不过她还是会想办法送秋美回去,无论如何,她都要替秋美完成这个心愿。

    她不喊苦、不喊痛,没有生气、不曾埋怨,即便命在旦夕,她仍是不求情、不诉苦。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个性竟是这般坚毅强韧。她真的是楚天凤吗?

    阎晨看着她左手腕上的伤疤,已没了那日初见时的震撼。

    那是手腕内侧如一弯新月的烙印,在杜涛为她诊治肩上的伤口时,他为了抓住她躁动的手,这才发现那道隐藏在手腕内侧、被火灼烧的痕迹。

    新婚之夜,他心里只有满满的仇恨,只想着要如何羞辱她、欺负她,虽然脱光了她的衣物,但在烛火之下,他压根没看见她手腕上的疤痕。

    会是她吗?

    记忆如潮水。他回想起过去——

    小小年纪的阎晨,却有着早熟的心思,他对这种如奴隶般的日子百般不愿,却又走不了,受着楚恶人的欺凌,却无法抵抗。

    蝉鸣唧唧的夜里,他一拳一拳地击在粗壮的树干上,为了发泄胸中那股无处宣泄的怒火。

    “你别这样,这样手会痛的。”

    他停下动作,循着声音来源,看见一个年纪比他小的丫头。

    小丫头一身的补丁,穿着比他还寒酸,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看得出来也只是一个下人。

    他不悦地呛问:“我就是喜欢手痛,干你什么事!”

    这里是楚家庄最偏僻之处,后头有着一大片竹林,竹林边有一道隐秘小门,可以通往装外的山坡;山坡仍属于楚家庄产业,那荒芜一片,少有人会经过这里,是他独自舔伤的所在。

    “你是不是很难过?”

    地上插着一支火把,映照出他挑眉的邪气模样。“你管我难过不难过!”他又重重地朝树上击了一拳。

    小丫头连忙跑过来。“不要这样!你的手都流血了。”

    他呲牙咧嘴道:“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我娘说,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受伤了做娘的都会伤心难过的。”

    他这才看清小丫头清秀的模样,小小年纪不因他的恶言恶语而慌乱,反而有种超乎年纪的沉稳。

    “你是谁?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

    “我是贞儿,我刚从那边进来。”她指着小门。

    “你是小偷?”他笑得很是邪恶,心里认定这个小丫头根本就是看上他的外表,就像那个楚恶人一般,否则怎会深夜跟一个男子攀谈。

    “不是的!我是去祭拜我娘,她葬在外面的山坡上。”

    听她那么说,他的心情更加浮躁,冷哼道:“哪有人晚上在祭拜的,你在骗谁!”

    “白天我没办法来,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只能在这个时候。”

    他看着小丫头哭丧的模样,想起他刚刚提到的娘,冷道:“你娘去世多久了?”

    “一个月。”

    “你是想要我安慰你吗?”他趋前,带着嘲讽的笑。

    她摇首,眼神异常清亮。“我不需要安慰。你不要再这样了,就算很难过,也不要伤害自己。”

    “你以为你是谁呀,管我这么多!你快走啦!”

    “我很难过的时候就去跟我娘说说话,你都没有人可以说话吗?”她不畏他的坏脾气,耐着性子跟他说话。

    看着他那双水盈大眼,他的心一沉,暴躁的脾气忽然像是淋了雨,有点不知所措,却好似被安抚了。

    但他不想要一个小丫头的安慰,他有他的自尊。“就算没人可以说话,我也不想跟你说。你快走,不要在这里烦我。”

    他轻轻推了她的肩头一把,没想到她那么不禁推,瘦小的个头就那么倒栽跌下,右手上提的油灯就这么倒在她的左手腕上。

    “啊……”小丫头吓得叫出声。

    他见状,迟疑了一下,立即一脚把油灯踢离她手上,但是倾倒的油灯的火苗已烧上她袖口。

    她慌张地猛甩手,只是徒劳助长火焰的燃烧;他在情急之下,随手抓起自己的草鞋,猛地朝她着火的袖口拍打。

    在她的惊吓之中,火总算熄了。她痛苦地拧眉,呆坐在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