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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赏相公第4部分阅读

不小心弄丢了它。”司空禹不疾不徐地开口。

    水蕴霞错愕地怔了怔,没料到竟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么说公主这些年都跟在你的甥儿身边?”

    她点了点头,啼笑皆非地回忆道:“原来它叫‘公主’呀!我还记得干干的话不少,还‘多样化’的很,原来是环境使然。”

    “鬼船上人不少,有洋人、倭人、佛朗机人,它东学一句、西学一句,偶尔出个传纸条的小任务,要说它聪明嘛,正确说来应该是训练有素。”

    想起公主在鬼船上的那段时光,司空禹也不自觉坦露童稚的一面。

    “如果没意外,我甥儿应该是跟着我三妹到泉州,待事情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去证实。”她推算了下时间说。

    他点点头,张臂将她搂得更紧,耍赖似地说:“朗叔把我托付给你了,现在你不能离开我。”

    水蕴霞闻言,喉头一紧,又想哭又想笑地反驳不了他的话。

    她与他,背景如此迥异,却在海中奇异的相遇,再透过法罗朗与干干,加深了彼此间的契合。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双手紧抱住他,不得不承认,她已为他沉沦,而司空禹嘴角噙着笑,为心爱姑娘的回应暖了心扉……

    鬼岩芦岛因为岛外有两座名为“青龙”、“白虎”的黑色巨岩,及在海湾出口延伸至寨内的一整片芦苇而得名。

    岛的地形十分特殊,深澳内宽外险“青龙”、“白虎”双屿环抱在外,两屿之中有一湍道,仅此一船可行,一旦进入湾内,阔达的海面便可容千艘。

    许多以抢劫掠夺的番舶、海寇船皆泊于此,而此处为“鬼岩芦寨”司空家所掌控。

    “鬼岩芦寨”临寨外坝头处有一贩卖民生用品之区,小小食堂、面摊、南北杂货一应俱全……真严格说来其实和一般的小镇无异。

    但因人寨多沙洲浅滩,浅舟不可行,泥深人不可涉,因此想进寨采买民生用品的人得申请才能入寨,一旦获得许可后,则须改乘平底沙船才能进入寨中。

    鬼船收下几面帆,放缓了船速后,司空禹走到后舱,指挥掌舵的舵手穿过山石嶙峋的礁石区。

    待鬼船顺利进入狭窄湍道,他继而往顶舱而去。

    “头儿,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大熊趋步走向他。

    此时薄雾弥漫,向来热络的港湾却少了往日停满千帆的情景,气氛沉寂诡谲地让人不得不提高警觉。

    司空禹放眼打量着薄雾中闪跃的光点,目光锐利地吩咐。

    “敌在暗我在明,大家提防戒备,半盏茶后改乘平底沙船入寨。”

    接着他又选了两名轻功最好的船员,入寨一探虚实。

    待船员回报后,司空禹拿起炭笔在甲板上画出了鬼岩芦寨的地理位置。“现在敌方的人手皆聚在寨内的五霸居里,居心为何还不清楚,现在依目前人力分三组行动。”

    司空禹一一将人手归组列出,只剩下巫循、廷少咏和水蕴霞。

    巫循纳闷地问。“那我们三个……在第三组吗?”通常他这个大夫都是分配在最后一道防线,至于头儿的女人和武功可比三脚猫的廷少咏,看来应该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司空禹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道:“你们三人下船后往青龙石方向走,破三道五行石阵后,暂时留住那里。”

    巫循了然地点了点头,头儿曾说过五行石阵的破阵方法,看则繁实则易,此点难不倒他。

    众人接获指令后纷纷动作,水蕴霞不愿再次被摒除在外,出声道:“不!我不留下,我要跟着你!”

    司空禹觑着她,不容反驳地冷声说:“情况不明,我要你留下。”

    她迎向他的视线,目光与他的语气同等坚定。“你忘了朗叔的话吗?”

    司空禹面色阴沉,紫蓝俊眸眯起。“那与朗叔的话无关。”

    “我坚持!”既然心已相许,她不要成为那种依偎在男子羽翼下的小女子,她要与他同生共死。

    “我不准。”他敛眉,丝毫没让步的打算。

    “霞姑娘,你乖乖留下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巫循看着头儿凌厉的眼神,头皮发麻地连忙打着圆场。

    唉,这两个冤家怎么会在这时候杠上。

    “让我跟着你。”她放软了语调。“求你不要把我放在最后……”她害怕失去他的感觉。

    司空禹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好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他忘了,水蕴霞不是一般女子。

    大熊说过,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比一般男子更勇敢坚毅。

    他成了让步的一方。

    “老巫,你和少咏先过去等消息,事成后我会鸣响笛。”他拿起水蕴霞颈间的白玉笛扬了扬,交代着。

    “知道了。”手搭着肩,两人故作失落地离开。

    此时月亮悄悄露了脸,白雾缓缓散去,整个港湾呈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之美。

    入寨前的纵横水道通往寨的四方,而两旁的泥沙海岸芦苇丛生。

    于是两组人马在坝头外的长栅分道,借着半人高的芦苇丛做掩护,司空禹与水蕴霞则乘着平底沙船,直接往水牢的方向徐行而去。

    一路上水色倒映着月色与芦苇的倒影,静谧的美景让人几乎就要忘了此刻正身处庄危践四伏当中。

    “鬼岩芦岛果真名副其实。”水蕴霞张望看着四周芦苇丛生,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窥鬼岩芦岛真面目的机会。

    司空禹只是觑着眼前的女子,表情冷肃地咬牙切齿道:“我真没想到你会威胁我。”

    “你别恼我,我只是想参与你生命中的每一部分罢了。”反观他的阴郁,水蕴霞倒显得坦然。

    她的直言让司空禹震了下,若非现在处在危险当中,他肯定会化身恶狼,狠狠吮吻她。

    “水牢是建在水面上吗?”不理会他又气又恼的表情,水蕴霞好奇地问。

    他们搭着平底沙船徐行而来,可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芦苇,根本看不到任何建筑物。

    “不,水牢是建在沙地上,为的是让被囚者的双足浸在和着海水的沙泥里,晴时水灼、寒时水冻,一般人无法撑过十日。”司空禹拉回思绪,为她解开疑惑。

    “这太残忍了……”水蕴霞在灵珠岛的生活太过单纯美好,根本无法想象会有如此残酷的事情。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老者嗓音,让无心理准备的水蕴霞吓了一大跳。

    “臭小子,你回来做什么?”

    水蕴霞转身便瞧见不远处有一老者双手扣着铁炼,身体挺直地立在沙洲当中。

    司空禹揉了揉眉心,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扬声堵了回去。

    “还不是回来救你这个没用的臭老头!”

    乍看许久不见的孙儿,司空霸眉间掠过二号,但瞬即老脸又蒙上不悦。“呿,老子还要你救,你滚回鬼船上去,我在这边纳凉自在的很。”他碎念着,坏脾气地想逼走孙儿。

    虽然爷爷被关在水牢,但精神看起来不错,嗓门也不小。司空禹稍宽了心,但仍提高警觉打量四周。“没人守着你?”

    情况太诡异了,他相信苍海二鬼已知晓他回到鬼岩芦寨的消息,但他们从坝头沿路而来,四周却平静地像往常的夜。

    平静地不可思议……

    司空禹定住平底沙船,双脚踩进软泥水沙中察探。

    司空霸大嗓门地说:“谁要守着老子?那一帮恶贼早被老子砍光了,现在老子练功练得起劲,你甭叨扰,否则老子一拳把你打回佛朗机,让你跟着你那红鬼外公做伴去。”

    “练功?”司空禹拧起眉,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水蕴霞坐在平底沙船上,完全看不懂此刻的状况。

    “嘿!小姑娘,你是咱们家臭小子的情人还是媳妇,拜托你行行好,训训这臭小子,让他别吵我练功。”司空霸一瞧见水蕴霞,忙不迭地说着。

    水蕴霞还来不及脸红,涉世不深的她也瞧出不对劲,眼前的情况太诡异,教人不得不提高警觉。

    “少啰嗦!出来再说,没人会信这地方能练什么功!”司空禹轻斥,不想继续跟生性疯癫的爷爷闲话家常。

    他从袖口翻出短刀,正打算朝锁头劈去时,司空霸口气焦急粗暴地咆哮阻止。“你敢拉我出去,老子就死给你看!”

    他的反应让司空禹的动作僵了僵,他狐疑的说。“其中有诈是吧!否则你不会一再逼我走?”

    司空霸太熟悉孙儿的个性,见改变不了孙儿的决定,他恼怒地继续咆哮着。“混小子,老子叫你滚就滚,不要再回来,继续去过你的逍遥日子,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

    当年知道孙儿继承了啸夜鬼船却不当海盗时,他就再也没奢望过这拥有一半海盗血统的混血小子会将他的“劣名”发扬光大。

    这孙儿对自己的态度往往冷漠地像北方大洋的寒冰,但现下他却回来了,回来救他这个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坏蛋!

    司空霸吼着嚷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在他胸口回荡。“小姑娘你快拉他走,老爷爷我死不足惜,这水牢早设了机关,锁一被打开,埋在水沙下淬了毒的铁箭便会齐发取了那臭小子的命……”

    他话还没说完,司空禹便当机立断劈断锁头地吼道:“霞儿趴下!”

    锁头一断,万箭齐发而出,他一挺身,借力窜跃上水牢顶端,轻而易举躲掉那歹毒的机关。

    水牢顶盖霍地往上弹开,司空霸腕上的扣环再往上发出两箭,囚住他的牢房随着分射而出的机关往四方解体。

    “阿禹小心!”水蕴霞低伏在船上,发出警告。

    司空禹的身影迅如雷电,斜身出脚,势力万钧地再踢掉两箭。

    谁知被踢至芦苇丛里的两箭触动已布满机关的箭雨,于是第二波攻势再起。

    司空禹拧眉,原以为所有机关已全破,岂料最后两把箭竟是触动第二波机关的关键。

    他实在无法不佩服摆设机关之人心思之周密。

    而另一方面,司空霸为让孙儿无后顾之忧尽快解决那机关,索性攀回沙船上,与水蕴霞成了同一阵线的盟友。

    “小姑娘,你怎么会同那臭小子回来呢?苍海二鬼就是要取那笨小子的命!你们何苦涉险回来救我这老头子?”

    “我懂他的执着,对他而言,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水蕴霞与司空霸同时伏在船底,一双眸离不开上方危急的情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藏在芦苇丛旁的人跃出,双箭齐发,直往水蕴霞与司空霸的方向疾行而去。

    “闪开!”司空禹位居上方,惊惧地看着这一幕,他无法思考,直觉张开双臂分别包护住两人。

    唰的一声,飞箭掠过削去了水蕴霞一搓发后,往司空禹的肩胸击去。

    “唔!”司空禹躲避不及,飞箭就这么穿肩透背地在他肩上凿了个大窟窿。

    “阿禹!”水蕴霞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魂俱裂地嘶吼出声。

    司空霸见状,往芦苇丛扑击而去,一掌取了发箭者的命。

    第八章

    司空禹这箭伤得不轻,由肩穿透背,大量的鲜血让他咖啡色的上衣像一块绞染的布,染满沭目惊心的色彩。

    平底沙船上,司空霸愈发暴躁地吼着,原本神采奕奕的虎目中蒙着焦虑。“臭小子,你给老子撑着!听到了没?”

    “臭老头,吵死了!”司空禹紧抿着薄唇,口气和老人一般冲。

    肩上的伤给了他奇怪的感觉,灼热地像是要着火,又酸麻地像有千百只针煨透筋骨。

    “既然嫌老子吵回来做啥?跟你那洋婆子娘一样!笨得教老子想掰开你的脑袋瓜、抽干你的血,看看你哪一点像我们司空家的人!”

    司空禹无力勾起一抹笑,低啐了声。“臭老头!”

    在他们唇枪舌剑中,水蕴霞看出老人隐在恶言下的爱。他们是彼此关心,却不擅表达……

    水蕴霞抿唇不语,一双小手紧压在司空禹不断冒血的伤口上,眼前浮现的是法罗朗在船上交代遗言的那一幕。

    虽然现在他还能说、还会笑,但热血不断流逝,伴着他逐渐寒冷的身体,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她胸口蔓延。

    “我这肩膀像受了诅咒一样,被你咬的伤口才刚愈合,现下竟又穿了这么大一个洞……”薄唇勾起淡薄的笑容,低哑地说。

    “你……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水蕴霞瞪着他,再也难以忍受内心的折磨,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风吹过芦苇丛发出窸窣的声响,月色融融倒映水沙地,天地间仿佛只剩他微弱的喘息。

    司空禹无暇理会肩上的伤,只是瞠着一双蓝眸直勾勾瞅着她。“霞儿……你哭了吗?”他甚至听不清水蕴霞的声音,只觉得她苍白的脸蛋和恍惚的神情揪得他心发疼。

    “别哭……霞儿……别哭……”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渐渐的,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全身累得没办法挤出一丁点力气来撑开眼皮,唇角的笑痕却仍未褪去。

    月光洒落在他几无血色的俊脸上,苍白的仿佛就要消失在月光下。

    水蕴霞握住他冰冷粗砺的大掌,心痛如绞地哽咽着。

    “阿禹,你同我说说话,别睡、别让我害怕……”

    司空禹因疼痛痉挛而流出的汗水与止不住的鲜血,浸湿了他的上身,让她的心头涌起更强烈的不安。

    他会像法罗朗一样离她而去吗?会吗?

    忽地,司空禹勉强拾起眼虚弱地喃着。“霞儿……我想听你的白玉笛……”

    他得转移伤口带给他的痛楚,想让水蕴霞清悠的笛声轻轻带走他的痛苦。

    沾泪的睫毛轻轻颤动,水蕴霞沉重的心绪随着他的言语起起伏伏。她颤然地拿起颈间的白玉笛,轻轻吹着。

    悠悠的乐音断断续续,随着微风送出芦苇丛。

    渐渐地,晨曦划破天际露出第一道曙光,也让鬼岩芦寨有了全新的开始。

    平底沙船行至寨前坝头,司空霸一跃上岸,大熊立即迎向前,恭敬地抱拳。“霸主,霸着五霸居的人已全部踢出。”

    司空霸凛眉吼道:“那有捉到比老子更坏的苍海二鬼吗?”

    “逃了。”大熊据实以报。

    司空霸声色俱厉地吼。“跑了?你们这群没用的小混蛋胚子竟然让那两个坏胚子跑了?!”

    “是、是。”大熊一点也不敢得罪眼前的老人,猛地往后退。

    这司空霸主纵横海上几十年,打下原本龙蛇混杂的鬼岩芦岛,占据为王后,便再也没人敢挑衅他的威信。

    岂料现今竟栽在苍海二鬼手上?他怎能吞下这口气?

    司空霸隐忍地深吸几口气,冷冷觑了大熊一眼,双手的锁扣还没解,气势却仍胜人一筹。“把这没用的臭小子丢给老巫!”

    大熊不解地拧着粗眉探过身,瞧见水蕴霞神色忧愁,脸色苍白,一副快要晕厥的模样。他再疾步向前,却惊见司空禹身受重伤……

    “头儿!”想起司空禹先前的交代,大熊急忙转向水蕴霞间。“霞姑娘鸣笛了吗?”

    水蕴霞回神,苍白脸庞闪过一抹自责,赶紧拿起颈上的白玉笛吹出了亮而恒长的警示笛音。

    半个时辰后,巫循与廷少咏回到“五霸居”与众人会合。

    室内岑寂,静得只闻司空禹粗嗄沉重的喘息声。

    看着头儿的伤,巫循眉峰拢得更紧。“这不是单纯的箭伤,由这两次淬毒的武器,我可以确定苍海二鬼其中必有一人来自苗寨。”

    因为淬上蛊毒的武器,几乎可以百分百取敌人性命。

    “那……他会和朗叔一样吗?”水蕴霞忧心忡忡地问。

    “不一样,当时朗叔中的毒随针跑进血液里,不消半刻中毒者便会毒攻心室而死;但头儿肩上的伤是被箭穿凿了洞,毒是穿沁入肤,可暂且压下。”

    她松了口气,却丝毫不敢懈怠地问。“暂且压下?毒不能解吗?”

    巫循为司空禹包扎的手顿了顿,紧蹙的浓眉有说不出的沉重。

    “巫循!”

    “我得好好想一想。”

    巫循的神垣让她心惊胆颤,她捉住他的手坚决地道:“关于他的状况,是好或是坏你都要告诉我,不准隐瞒!”

    “看来你对头儿真的动了心、动了情是吧?”巫循巧妙地岔开话题,一双黠黑的眸掠过稍纵即逝的忧心。

    司空禹身上的蛊毒好解,但缺一药引。

    这药引唾手可得……但怕是会成为世上最艰难的两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