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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第17部分阅读

    信的,快快拿琴抚来!”

    萧凡苦着脸,闷闷的将阁内摆放着的两把古琴端来。

    “太孙殿下,很快你便知道,我这人说话是多么的忠厚老实……”

    雅阁内,低如轻诉的琴声悠扬回荡。

    朱允炆双手操琴,神情专注,俊秀略带几分稚气的面庞此时显得沉稳而忘情,修长的十指按于琴弦之上,一串动听幽雅的音符自他十指间悠悠流淌而出,飘飘扬扬,像一群无所不在的精灵,瞬间在整座醉仙楼内肆意飞舞……

    醉仙楼的大堂内,黄知县微微闭眼,神情陶醉,慨然嗟叹道:“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人生得遇知音,唯以此曲畅述生平快事矣!好一曲高山流水,千古绝唱!”

    随即黄知县神色又阴沉下来,一想到太孙殿下竟引那个萧凡为知音,他便满心嫉恨。

    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婿,他有何资格能为太孙知音?

    嫉恨之余,黄知县也开始犹豫了,本欲请礼部黄侍郎相助,来江浦扳倒曹毅和萧凡,如今萧凡深受太孙器重,黄侍郎还动得了他吗?

    “哐!滋——”

    一道刺耳的类似于前世重金属摇滚的噪音,划破了悠扬的琴声。

    大堂内众人原本陶醉的神情顿时化作满面惊恐,众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同时往后退了一步,一副龇牙咧嘴的难受表情。

    三楼雅阁的琴声也为之一顿,然后琴声继续,又悠扬飘出……

    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的和声,大堂众人再次后退,琴声又是一顿……

    如此周而复始,众人在享受和折磨的双重刺激下,终于听完了这一曲高山流水。

    雅阁内。

    萧凡喜滋滋的道:“太孙殿下,草民以琴音相和,殿下可有产生共鸣?草民发现自己渐渐找到了感觉……”

    朱允炆大声咳嗽,然后沉吟道:“这个……这个嘛……嗯,我回去想想再回答你。”

    挠了挠被噪音刺激得有些发麻的头皮,朱允炆告辞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匆匆摆驾而去。

    太孙走了,黄知县和曹毅也回了衙门。

    醉仙楼内,老蔡龇牙咧嘴的凑上来,道:“掌柜的,太孙殿下没事弹什么琴呀……前面弹得听好听的,就中间那段难听了些……”

    萧凡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由琴声而及人,从琴声中可以听出操琴之人的想法和品性,这是文化人最爱干的事儿……”

    老蔡茫然不解道:“掌柜的,你从太孙殿下的琴声中听出了什么?”

    萧凡面色凝重的沉思道:“从太孙殿下的琴声中,我感觉到……他需要朋友!”

    回京师的路上,锦衣亲军校尉袁忠上前奉承道:“殿下的琴技愈发娴熟了,标下这不懂琴艺的粗人也听得浑然忘情,殿下实在高明。”

    朱允炆笑道:“由琴及人,古人常谓‘闻弦歌而知雅意’,我今日效古之伯牙子期,正是为了引彼此为知音,互诉平生之志矣。知音操琴,能从琴音中听出他所想所思,如此岂不妙哉?岂不雅哉?”

    “殿下从萧凡的琴声中听出了什么?”

    朱允炆闻言沉默半晌,仰头凝望星空,满面萧瑟之意,良久他才开口道:“从萧凡的琴声中,我感觉到……他果然不会抚琴!”

    第五十八章 孤女北来

    隆冬时节的江浦县,近午时分,北城门外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这个名词,现世最为古老,人类社会自从分出了阶级后,乞丐便应运而生。

    这个职业是穷人最无奈的选择,四处流离,无依无靠,人可欺,狗可欺,三餐无继,衣不蔽体,辛酸艰难唯有自知。

    这群乞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每人手中握着一根半人高的竹棒,端着一只残缺的破碗甚至是瓦片,身上穿着如同烂布条一般的破烂单衣,在这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乞丐们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路蹒跚行来,到了城门口,这群乞丐显然犹豫了一番,欲进城门,怕进城门。

    他们是一群被苦难折磨得自卑自贱的人,他们已习惯了别人的鄙夷目光,习惯了别人的责打驱赶和嘲骂,为了生存,他们抛去了所有不必要的自尊,只为换来一餐半饱残羹。

    一个身躯弱小的女孩,艰难的走在乞丐人群中。

    她与所有乞丐一样,神情麻木空洞,仿佛行尸走肉般,高一脚低一脚的随着人群往前走着。

    她大约十一二岁的年龄,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破烂单衣,下穿一条土布松裤,裤头太过短小,显得很不合身,露出半截儿如枯柴般紧瘦的小腿,她赤着双脚,在这寒冷的冬天,小脚已生了好几处触目惊心的冻疮,她的头发脏乱且枯黄,乱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只依稀看出她的脸瘦削娇小,四肢似乎因营养不良而显得愈发纤细孱弱。

    小女孩混在乞丐群中,与别的乞丐没什么不同,普通得几乎令人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可她与别的乞丐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她那双遮在乱发后面的眼睛。

    那是双认真的眼睛,灵动而富含生机,它们在不断的四下巡梭观察,很认真的寻找着跟生存有关的一切东西。

    那是双不屈的眼睛,执拗而充满叛逆,纵然身处绝境,亦要与命运抗争,抓住任何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那更是双凶狠的眼睛,疯狂而充满暴戾,像一头饿极了的小母狼,为了一片小小的食物,她可以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撕咬一切竞争者。

    很难想象,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的眼睛里,会流露出如此复杂各异的眼神。

    乞丐们在城门口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进城了。生存问题面前,一切自尊和畏惧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小女孩混在人群中,一步一挪的也跟着进了城,她神情显得有些疲惫,脏兮兮的娇小脸庞流露出对生存的厌恶和渴望,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情绪在她未成年的脸庞上互相交替浮现。

    乞丐们蹒跚着走进了江浦县的城门,城门口的守卒嫌恶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便很快移开了目光,望向别处。

    大明开国近三十年,或天灾,或人祸,像这样无田无居的乞丐实在太多了,多得几乎引不起守卒们的任何兴趣,连盘查都懒得盘查了。

    洪武皇帝将天下子民划为军民灶匠等诸多户种,每户皆有户籍造册于衙门,管束严厉。可是这种四处行乞的乞丐,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无法避免的。

    众乞丐入了城便很有默契的分开了,各自想法子找食,这是乞丐群不成文的规矩,分散才有更大的几率得到百姓的施舍。

    小女孩拄着一根短小的竹棒,沉默无言的独自往南城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她便找了个巷角墙根坐了下去,为了节省所余不多的体力,无谓的走动是绝对要避免的,于是她就那样坐在墙根底下,一动不动如同泥铸木雕。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小女孩忽然生生打了个冷战,双手不自觉的搓了搓已经被冻得麻木的手臂,一双灵动的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怨恨之色。

    恶劣的天气,向来便是衣食无着的乞丐们的天敌,天道何其不公,予世间权贵富绅锦衣玉食,而穷人却挨饿受冻!

    寒风吹进小巷,小女孩似是越来越受不了这彻骨的寒冷,坐了一会儿便无奈的站起身,用仅剩的几分体力,支撑着娇小虚弱的身躯,慢吞吞的继续往前走去,无视大街上的人们对她投来的异样眼光,她小脸紧紧绷着,一手拄着竹棍,另一只手不甘不愿的前伸,一边走一边向行人乞讨食物,可她却不像别的乞丐那般巧言谄媚,她只是紧紧咬着下唇,不言不语,小小的头颅微微上仰,哪怕到了如此绝境,她仍倔强的保留着那份小小的自尊,唯一屈服的,是她那只微微前伸乞食的小手。

    这样高傲的行乞自然是毫无收获的。

    一直到了正午时分,这个倔强的小女孩仍然颗粒无收。她依旧仰着小小的头颅,神情流露出一股不向现实屈服的执拗神色,沿着青石大街蹒跚行了一段,不远处,一座气派雅致的酒楼出现在她眼前,楼高三层,金字招牌耀眼夺目,上书三个大字:“醉仙楼”。

    小女孩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忽然亮了,眼神中露出一种兴奋的光芒。

    醉仙楼内。

    萧凡懒懒的倚在柜台里,耷拉着眼皮,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太虚聊着天。

    今日醉仙楼里的客人不多,天气太冷,冷得人们躲在家里不愿出门,于是醉仙楼自然便较平常冷清了些。

    太虚感到很欣慰,今日有凶兆的人不多,他也乐得清闲,反正萧凡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对于一位百岁老寿星来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萧老弟啊,贫道听说你拒绝了陈四六的提亲?有这事吗?”太虚苍老的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很有些为老不尊的味道。

    萧凡楞了一下,然后苦笑道:“难怪道教中人以八卦为图腾,原来是有原因的,一百三十岁了还如此八卦……”

    太虚笑得满脸褶子:“萧老弟,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哈哈!贫道早就说过,入户商籍是自甘堕落,萧老弟前途无量,怎能做一个商人家的上门女婿?你若真成了商人出身,以后想当官都当不了……”

    萧凡正色道:“道长你误会了,我之所以拒亲,不是因为陈家的身份地位,而是……我与陈家小姐确实产生不了感情,如果我真喜欢陈家小姐,别说是一户商人家,就算她是个乞丐,我也娶定了……”

    “你拒绝陈四六提亲,是因为与陈家小姐没感情?”太虚一脸迷茫。

    萧凡点头。

    太虚嘿嘿一笑,道:“好吧,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你拒绝他就对了,拒绝陈四六,就是为你将来飞黄腾达扫清障碍啊……”

    萧凡叹气道:“道长,咱俩一直挺投缘的,拜托你不要让我产生一种与你话不投机的感觉好不好?你是出家人啊,怎么比那些世俗之人更势利?”

    太虚笑了,笑得很高深:“何谓世俗?何谓势利?道法崇尚自然,世间万物强求不来,醉心富贵便是着了相,但你强自菲薄,非要做个商户女婿,何尝不也是着相呢?萧老弟啊,贫道看你命格,乃是极富极贵之相,你可要顺应命理,莫行逆天之举啊……”

    萧凡一本正经指了指大堂内的桌子道:“道长,那里有很多人还没享受到咱们醉仙楼的免费算卦忽悠活动,你快去把他们忽悠死,咱们这么熟了,你就不用再来忽悠我了……”

    太虚气得跺脚:“贫道何时骗过你?贫道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萧凡斜睨着他,哼道:“我刚认识你时,你便吓唬我,说我有凶兆……”

    太虚冷冷道:“那次你被我骗了一顿饭,花了五十文钱,吃完饭我还暗地里骂你是傻子冤大头,你花钱不讨好,命中注定破财犯小人,不是凶兆是什么?”

    萧凡两眼直发楞:“不说不知道,道长你原来是这种人,我果然是命中犯小人……”

    “咳咳,贫道只是举个例子……”

    “那后来你又骗我说你会功夫……”

    太虚怒了:“贫道真的会功夫!这话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老是不信呢?”

    萧凡嗤道:“你无非跑得比我快一点而已,这也叫功夫?”

    太虚抓狂了,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苍老的面孔气得微微扭曲,涨红着老脸跺脚道:“臭小子,你不信道爷会功夫是吧?道爷这就给你展示展示!”

    说着太虚原地一顿脚,嗖的一声,便消失在萧凡眼前。

    萧凡眼睛瞪得溜圆,四下张望一番,却见醉仙楼大堂上方,高达两丈的房梁上,太虚正一脸得意的捋着胡须,朝他露出高深莫测,庄周化蝶般的梦幻笑容。

    “哗!”

    大堂内吃饭的食客们顿时惊呆了,短暂的沉默以后,众食客纷纷鼓掌,掌声热烈,众人脸上皆是一副崇敬之色。

    太虚哈哈一笑,袍袖一展,像只飞翔的大鸟一般,以无比潇洒飘逸的姿势,慢慢飞回柜台前。

    食客们掌声依旧连绵不绝,看来这个时代的武林高手貌似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威望。

    飞回萧凡眼前的太虚在食客们的掌声中愈发得意,他捋着胡须,高仰着脑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现在你相信我没骗你了吧?我这手轻功如何?”

    萧凡两眼楞楞的瞧着他,不言不语,如同痴呆。

    此刻他心中震撼无比,轻功,这是真正的轻功啊!原来前世的武侠小说里没乱写,这世上果然有功夫这种神奇的技艺存在,两丈高的房梁,嗖的一下说上就上,完全无视万有引力,只要高兴,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这老头儿太神奇了!他还是人吗?

    萧凡傻了似的瞪着太虚,嘴巴张得老大,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太虚真是个老实人,以前跟他说过的话都没骗他,是自己太不相信他了,实在是对不起三清道君……

    “喂!喂喂!你傻啦?”太虚没得到意想中的赞扬,很不高兴的推了萧凡一把。

    萧凡立马回过神,两眼顿时冒出两颗不停跳动的红心,眼神狂热的盯着太虚,结结巴巴道:“你……你真会功夫?轻功?”

    太虚傲然点头:“你说呢?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吗?”

    萧凡嗖的一下,飞快窜出柜台,然后伸手在太虚身上摸来摸去,摸得太虚头皮发麻。

    “你干什么?”

    “我看看你有没有吊钢丝……你知道的,这年头骗子太多……”

    太虚气道:“贫道从没骗过你!你怎么还不信我呢?”

    萧凡摸了一会儿便停了手,然后一脸崇敬道:“信,我信了!”

    “那你说,你愿不愿意跟贫道学功夫?贫道可以教你轻功哦……”

    萧凡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房梁,道:“道长,我刚才没看太清楚,你能不能用慢动作再飞一次?”

    太虚欣然笑道:“这有何难,飞一百次也不打紧。”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太虚又飞上了房梁,然后袍袖一挥,再次飞了下来。

    “再……再飞一次如何?”萧凡激动得两眼冒星星。

    嗖!又飞上去了。

    “太犀利了!”萧凡仰头望着房梁上的太虚,发自心底的赞叹。

    随即萧凡顺手取过柜台上一只茶杯,叫道:“道长,试试高难度的,看暗器!”

    茶杯疾若流星,向太虚激射而去。

    太虚得意之色顿时一窒,转而化作满面惊恐:“啊——不要!”

    “啪!”

    茶杯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房梁上的太虚,太虚哎呀一声惨叫,像只被鸟枪打中的肥鸭子,在半空中使劲扑扇了几下,然后便像块秤砣似的,直线坠落了。

    “砰!”

    太虚老脸朝下,狠狠摔落在地面上,扬起一阵哀怨婉约的尘土,姿势销魂得如同车祸现场。

    萧凡楞了一下,接着放声悲呼:“道长!你怎么了?没事吧?”

    大堂内众食客也呆楞了一下,然后纷纷结帐走人,作鸟兽散。

    第五十九章 年幼沧桑

    当太虚呻吟连连,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时,醉仙楼的大堂内的食客们早跑光了。

    悲呼不已的萧凡顿时敛声,惊喜万状道:“道长,你没事了?我真开心……”

    “你……你闭嘴!贫道……哎哟,贫道真想代天收了你这妖孽……哎哟!疼死道爷了!”

    萧凡满眼冒着崇拜的火花:“道长受此重创,却仍生龙活虎,实在令在下敬佩万分,道长老当益壮,堪称不死神仙,道长,我崇拜你啊……”

    太虚挺着脏兮兮的老脸怒道:“你这混蛋,趁贫道不注意,竟然暗算贫道……”

    萧凡无辜的道:“你们习武之人不是讲究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那么大个茶杯你难道看不见?”

    太虚愈发愤怒:“你懂个屁!我派轻功梯云纵,全靠一口内气上提,方使身体腾空,你冷不丁一个茶杯砸来,正是贫道半空换气之时,贫道焉能不掉下?”

    萧凡眨了眨眼,泄气道:“连个茶杯都接不住,如此说来,轻功除了跳得高一点,跑得快一点,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胡说!轻功乃是世间武学中最上乘的武功,怎会没用处?这世上哪种武功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