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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第136部分阅读

    。

    “刑部尚书杨靖府,礼部侍郎陈迪府,吏部尚书张紞府,左都御史练子宁府……”纪纲一个个开始点名,这些人都是至今仍反对迁都的中坚分子,每点一个名字,他的身躯便情不自(禁)的哆嗦一下,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清晰。

    这些人不是尚书就是侍郎,同时得罪这么多人,纪纲也犯怵了,扒他们家的房子,会不会出人命?

    “……先把这些大臣府上家眷下人全部送上长江上的官船,保护他们去北平府,然后……”纪纲面孔又狠狠抽搐了一下,沉声道:“……然后把他们家房子拆了!”

    迎着神态有些犹疑的京营将士,纪纲一狠心,大声道:“行动要快!散朝之前务必把他们的家眷清空,……达到屋倒房塌,十室九空的目的!”

    “是!”

    众将士轰然应命,手提着各种工具兴冲冲的奔赴各大臣府邸。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下,轰轰烈烈的京师强拆运动开始了。

    而皇宫的奉天殿内,不知情的杨靖,陈迪,张紞等大臣们仍在殿内慷慨陈词,激烈反对迁都,浑然不知他们家已被纪纲当成了钉子户……

    第三百二十一章 纪纲之死

    南京应天。

    一阵刺耳的墙倒屋塌声划破了京师清晨的宁静。

    位于城南乌衣巷的刑部尚书杨靖府,吏部尚书张紞府,礼部侍郎陈迪府,左都御史练子宁府,四位朝中重臣的府外哭声震天,府内家眷被锦衣校尉们又拖又拉的押出来,动作粗鲁的将这些人往大马车里一塞,府上贵重的细软之物也被校尉们蛮横的扔进了马车后厢,车夫扬鞭一甩,半空中爆出一声响亮的鞭花,马车拉着家眷们飞快驰向城外燕子矶早已等候的官船,顷刻间,四府清空,留下一帮家丁下人,面色苍白的狼奔豕突,惶然不知所措,蹲在家宅的门槛边嚎啕大哭,有那谙事颇深的老下人则毫不迟疑的拔腿便跑,奔向皇宫外的承天门给正在上朝的自家老爷报信。

    四府下人神色慌张奔向承天门的同时,纪纲带领的大明版拆迁队开始拆房,数千京营将士在锦衣校尉们的带领下蜂拥而入,无视雕栏画栋的精美房舍,手中的铁镐大锤榔头毫不留情的砸下去,几根粗麻绳套住房梁,数十人合力使劲一拉,精美的华舍顿时哗啦一声巨响,瞬间变成了一堆华丽的废墟,将士们坚定不移的执行了纪纲的命令,四府上空飞扬起一阵漫天尘土,真正达到了屋倒房塌的目的。

    四府的下人们呆楞楞的看着刚刚还是幽雅素净的府邸,瞬间便成了一堆残垣断壁,下人们一脸绝望,扑通一下跪在门槛外,哭泣嚎啕之声大作,四府大门外一片愁云惨雾。

    就在纪纲带着人热火朝天干拆迁的时候,皇宫奉天殿的早朝也结束了。

    杨靖和张紞并肩走在大臣之前,往宫外走去,几位大臣面现怒色,紧紧绷着脸,胸中似有一股勃然怒气冲天而起。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拖上几日便能让咱们回心转意吗?哼!老夫纵死也不出京师半步!想要迁都,除非从老夫的尸体上跨过去!”杨靖白须俱张,怒冲冲的道。

    张紞拧着眉头,目光仿佛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往宫外缓缓而行的萧凡。

    “杨部堂息怒,据本官所知,反对迁都的大有人在,虽说天子下旨,限令下月之前京师官员尽数北迁,可只要咱们咬紧牙关死死守在府里不动,相信天子也拿咱们没办法……”张紞说着便轻轻笑了起来:“……天子仁德,总不可能把咱们的房子扒了,把咱们从家里赶出去吧?”

    周围几名大臣闻言神色也轻松起来,然后失笑不语,仿佛张紞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满脸怒色的杨靖脸色一缓,没好气道:“张大人倒是好气度,这个时候还开得玩笑,总之,迁都乃弊政,贻害无穷,咱们身为大明臣子,应当恪守臣子之道,敢于犯颜直谏,天子一日不收回迁都成命,我们便一日不放弃,甚至不惜以死相谏,诸公,下午我等再进皇宫,在午门前长跪请愿,让天下人瞧瞧咱们铮臣风骨!也好教天子知晓,此事拖是拖不下去的,欲迁大明都城,除非我等尽死!”

    众人互视几眼,瞧着杨靖脸上决然的神色,不由纷纷点头赞同。

    萧凡半垂着头,落后杨靖数步,听得杨靖故意大声的激昂宣言,萧凡面色不改,嘴角却轻轻扯动,露出一抹难以言明的诡异笑容。

    众臣缓步走出午门,穿过金水桥,刚刚走到承天门前,便见一群穿着家丁服色的下人一涌而上,很快将杨靖,张紞,陈迪等人围了起来。

    “老爷!不好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带了几千人扒咱们家的房子,现在咱们家已被拆倒一大半儿了……”老家丁语带哭腔大声朝杨靖禀道。

    “嘶——”杨靖惊得倒抽一口凉气,接着身躯一阵摇摇欲坠。

    众臣也大为震惊,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杨靖。

    杨靖面色苍白,气得浑身直哆嗦,充血通红的眼睛发了疯似的在周围人群中搜索起来,很快,他的眼睛便死死盯住了落后数步的萧凡,眼中的怨毒之意毕露。

    “萧凡……你,你……”

    萧凡一楞,接着高举双手,一副无辜的纯洁模样:“杨大人,冤有头债有主,我虽主张迁都,但我可没让纪纲拆你们家房子,我跟他一向不对路的,你们难道不知么?”

    “你……”杨靖身躯哆嗦了一阵,转念一想,心知萧凡说的是实话,这畜生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和纪纲确实不合,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想必纪纲拆房子与萧凡并无关系,多半是纪纲那混蛋为了讨好天子而干下的恶毒事。

    杨靖怒极而笑,像只受了伤的野兽般低沉嘶吼了几声,环视周围众臣,面色惨然道:“纪纲竟敢无视国法,公然拆朝廷大臣的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诸公,朝纲败坏,j贼弄权,竟至于斯!老夫今日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找纪纲讨个说法!”

    说罢杨靖狠狠一甩袖子,往乌衣巷匆匆而去。

    一听说杨尚书和几位大臣家出了事,承天门外顿时围住了一群大臣,见杨靖决然奔向府中,数十名大臣面面相觑,忽然,兵部尚书茹瑺圆溜溜的小眼睛骨碌一转,接着举高了一双白白胖胖的大手,义愤填膺大喝道:“如此恶贼横行京师朝堂,天理公道何在!老夫不才,愿与杨尚书同进同退,去问问纪纲那j贼,谁给了他胆子,居然敢拆大臣家的房子!朝中诸公有好义者,不妨与老夫同往,一同前去声援杨尚书!”

    茹瑺一声号召顿时惊醒众臣,仿佛点着了一桶火药般,众人爆发了。

    “对!我们一同去杨尚书府上,找纪纲讨个公道!”

    “声援杨尚书!我们走!”

    “…………”

    众人压抑的怒气被茹瑺彻底煽动起来,于是群情激愤的大臣们纷纷高举着拳头,带着满腔勃发的杀意,浩浩荡荡的朝正在杨靖府上热火朝天拆迁工程队奔去。

    萧凡立在承天门内,见大臣们的情绪已失去了控制,他的嘴角又轻轻扯动了一下,目光中露出一股冷冽之意,接着整了整衣冠,转身朝皇宫文华殿走去。

    文华殿内。

    萧凡面色沉重的跪倒在朱允炆面前,带着几分愤慨之色,垂头默然不语。

    朱允炆瞧着萧凡的脸色,原本兴致勃勃吃着宦官送来的零嘴儿的悠闲神情突然一呆。

    “萧侍读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你家银子丢了?”朱允炆呆过之后又立马不正经起来,瞧着萧凡嘻嘻笑道。

    “陛下,臣御下不严,致使属下犯下滔天大罪,臣惭愧无地,特向陛下自请处置,并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萧凡面色沉痛道。

    朱允炆惊奇的睁大了眼:“御下不严?你是说锦衣卫的属下吗?那帮杀才又干了什么坏事?”

    朱允炆眯了眯眼,接着嘻嘻笑了起来:“……莫非他们见色起意,抢了人家的老婆不成?”

    “……陛下,他们确实是抢了人家的老婆,不过被抢老婆的人正是陛下啊!”萧凡悲愤高呼道。

    “咳咳咳……”朱允炆被呛到了气管,撕心裂肺般咳了起来,俊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萧凡赶紧帮他轻轻抚着背:“陛下节哀,反正陛下的老婆多,被人抢走那么一两个也不打紧的……”

    “你……你……”朱允炆一边喘息一边使劲咳嗽。

    “陛下别急,平复好情绪慢慢说……”

    咳了老长一阵,朱允炆终于缓了口气,不过脸色却渐渐变绿了。

    难得粗鲁的一把狠狠揪住萧凡的官服前襟,朱允炆瞪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道:“你刚才说什么?朕的老婆被抢了?什么意思?朕的哪个老婆被抢了?”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世上最深最不可化解的仇恨,老婆被抢纵是普通百姓也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是堂堂天子,九五至尊?

    萧凡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陛下,选秀入宫的秀女算不算陛下名义上的老婆?”

    朱允炆想了想,恶声道:“当然算!但凡入了宫的女子,名义上都有可能成为朕的妃子。”

    萧凡点头,淡定道:“那臣就没说错,陛下,你老婆真被抢了,有人给你戴绿帽子啦……”

    朱允炆勃然大怒:“到底怎么回事?给朕把话说清楚!”

    萧凡扑通一下重新跪在朱允炆面前,沉声道:“陛下,臣昨日接了一张状纸,告状的人姓柳,他状告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弄权欺君,更胆大包天将苏州府选出来准备送入宫中的秀女柳氏私自截留,纳入其私宅中供其y乐,一逞兽欲后又将柳氏杀死灭口,臣接到状纸后不敢怠慢,已将一干人证物证全部集中,现正在承天门外,等候陛下召见,问讯。事实如何,陛下亲自一审便知。”

    朱允炆沉默,俊脸渐渐一片铁青,俊脸仿佛罩上一层寒霜,语如冰珠道:“纪纲?竟是纪纲?他竟敢如此欺朕?”

    “臣不敢欺君,所言句句属实!”

    “……来人,将承天门外的人证物证都给朕带到这里来!”

    …………

    …………

    盘问核查进行得很快,事实俱在,铁证如山,这本来便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案子,朱允炆一问便知究竟。

    半个时辰后,文华殿内突然发出一阵瓷器碎裂之声。

    朱允炆愤怒的咆哮声在殿内殿外悠悠回荡。

    “朕以国士恩人相待,纪纲安敢欺朕!此贼该杀!右都御史景清,该杀!苏州知府,该杀!”

    三声“该杀”过后,穿着绛紫服色的宦官捧着圣旨,一脸严峻的匆匆跑出了宫门。

    屠刀已高高悬在了纪纲的头上,这把刀名叫天子之怒。

    被抢了准老婆的当今天子出离愤怒了。

    传旨的宦官领着锦衣亲军杀气腾腾的出了宫,纪纲浑然不知萧凡一转身便已将他给卖了,他仍旧为萧凡背着黑锅。

    刑部尚书杨靖府上。

    杨府前院已被京营将士拆得七零八落,院前的照壁,回廊,水榭等等被拆成了一片狼藉,只剩院中前堂一栋房子孤零零的伫立在废墟瓦砾中,分外凄凉。

    飞扬的尘土在杨府上空弥漫,灰蒙蒙的尘土中,一道绝望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

    “纪纲,有胆你就把老夫连着前堂一块拆了,老夫死得其所,下落九泉找先帝告你御状!”

    杨府前堂高达数丈的屋顶,刑部尚书杨靖穿着一身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神态潦倒狼狈的坐在屋顶的瓦片上,一只脚的鞋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只着白袜高高跨坐在房梁,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怒声高呼。

    前院内,前来声援的大臣们被锦衣校尉远远隔开,一个个怒容满面的盯着院内悠闲站定的纪纲,沉默中酝酿着一股惊天的风暴。

    纪纲负手站在前堂下,仰头望着骑坐在屋顶不肯下来的杨靖,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容。

    “杨老匹夫,天子早已下诏迁都,你这老家伙竟敢不遵圣旨,本官扒了你家房子又怎样?谁敢说我错了?”

    纪纲此言一出,身后的大臣顿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果然是这混蛋为了讨好天子而做下如此阴损的恶事!

    屋顶上,杨靖气得浑身直颤,居高临下指着纪纲大喝道:“纪纲!你祸乱朝纲,荼害大臣,借圣旨之名行谄媚惑上之事,以为满朝文武都是瞎子么?我大明迁不迁都,轮得到你这粗鄙武夫指手划脚?居然敢拆大臣的府宅,你真正无法无天了!老夫必不与你甘休!”

    纪纲身后的大臣们闻言顿时爆喝一声:“杨尚书说得好!”

    纪纲站在前院,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悠闲之态已消逝无踪,仰头望着屋顶的杨靖,恶声道:“天子下诏迁都,本官拆屋正是响应天子诏令,此乃忠君之举,姓杨的,别给脸不要脸,速速滚下来,让我把你家拆干净!”

    杨靖大怒,坐在屋顶执拗的一挺脖子:“老夫不下来!有胆你动我试试!”

    纪纲狞笑,眼中凶光大盛:“刑部堂官又如何?以为本官动不得你么?信不信本官把你这把老骨头一块儿拆了?”

    杨靖暴烈大笑:“好!有胆你便拆,老夫反抗j臣,死得其所,将来必会青史留名,老夫何所惧哉!”

    “来人!给老子拆!”纪纲满脸杀意的大叫道。

    身后的大臣们见纪纲居然真敢动杨靖,不由纷纷往前涌去,众人胸中一股怒意澎湃涌动,火山一触即发。

    充当拆迁队的京营将士们见事情越闹越大,心中有些害怕,尽皆迟疑的望向纪纲。

    纪纲冷目一扫,京营将士们畏惧的退了一步,互相看了一眼,无奈之下只得慢腾腾的举着各式工具准备拆房。

    屋顶上的杨靖见纪纲居然真敢拆,不由又惊又怒,浑身哆嗦指着纪纲道:“你……你敢!纪纲,只要你动我前堂一草一木,老夫……老夫便从这屋顶跳下去,以死明志!”

    说罢杨靖双腿微曲,作势便打算往下跳。

    纪纲脸色一变,心中有些忐忑起来,若真闹出了人命,而且死的还是六部尚书,这事儿可就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

    “老……老家伙,你吓唬我?老子是被吓大的吗?”当着众大臣的面,纪纲不肯示弱,嘿嘿冷笑,只是面孔已有些苍白。

    杨靖满脸绝望,目光苍凉的缓缓扫视着纪纲身后的大臣们,悲愤道:“众位同僚,你们看到了,今日纪纲不给老夫活路,老夫是活活被他逼死的!来日金殿之上,还请各位为老夫做个见证,参劾此獠,靖清朝堂!老夫……去矣!”

    说完杨靖如同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仰天发出几声悲愤的嘶吼,然后一狠心,眼睛一闭,便待往下跳……

    纪纲大惊,见事情要闹大,急忙将手高举大喝道:“慢着!慢着!杨大人息怒,我只是与你开玩笑,凡事好商量,且莫冲动,我这就带人离开……”

    杨靖本打算一死了之,见纪纲突然变了口风,当下便也止了势,双脚站在自家前堂屋顶的边沿停了下来,沧桑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j贼,你也怕事情闹大么?今日你算明白何谓文官风骨了吧?

    眼见即将发生的惨剧关键时刻被阻止,纪纲身后蠢蠢欲动的大臣们也安静下来,人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意外又发生了。

    杨府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吏部尚书张紞急怒交加的冲了进来,无视纪纲与屋顶上杨靖二人的对峙,张紞老脸涨得通红,上前一把揪住纪纲的衣襟,怒极颤声道:“纪纲!老夫与你何冤何仇,你竟真敢拆了老夫家的房子,三进的宅子啊!被你这j贼拆得一点不剩,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说罢张紞高高举起拳头,还未击出,眼角一扫,正好瞧见蹲坐在屋顶上的杨靖,张紞顿知情势,吓得怪叫一声:“啊——杨大人,不可轻生啊!”

    正从主角慢慢变成围观群众的杨靖颤巍巍蹲在屋顶边沿,咂摸着嘴等着围观张紞粉墨登场与纪纲争斗呢,谁知张紞一声怪叫吓得他浑身一震,接着脚下一滑,身子便止不住势的往下掉落。

    杨靖脸色变得惨白,人在半空中便手舞足蹈大叫道:“老夫没想轻生……”

    话未说完,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杨靖结结实实的从数丈高的屋顶摔落在地,背部狠狠撞上堂前花园的矮树丛,当下背了气,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