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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第5部分阅读

    么?是棋子、是工具还是祭品?!难道就因为你的自私与贪欲,我们就必须被你利用为你牺牲吗?回答我!你看着我——告诉我……我在你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是什么?棋子?工具?祭品?他连自己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弟子呢?妙清说得不错!他收留她们就是要她们被他利用为他牺牲。可是,那原本不包括她呵!她是他的光,却注定要为他的黑暗所吞噬,“我说过我只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你跟着我是没什么好结局的!”

    冰冷的声音让她的心也一丝丝凝冻,“是吗?这就是结局吗?我不想……不想就这样呵!”

    “去吧!”无名的声音有着从未有过的倦意。“别忘了你自己的誓言……妙清,不要逼我!”

    “逼你?!”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悲伤地凝冻的心脏正在一片片地碎裂,“我是在逼你?如果可能,我真是想逼你一辈子……”抬头看着他紧皱的眉,妙清忽然大笑,“可现在是你在用我的毒誓来逼迫我、命令我!好……妙清怎么会让师父失望呢?”慢慢转身,她摇晃着身子,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身后无名无奈的低唤、叹息也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只有一个声音悠悠地如穿越了几千几万年的光阴在她耳边清晰地重复着——

    “我妙清,在列代祖师灵前,天地神灵面前发誓,终生忠诚于师父,如有违逆、欺瞒、不忠之处,就叫我这一辈子都见不着我最亲近的人。”

    那好像很稚嫩却是她心底最真永不改变的誓言,不会有人记得。就连师父也早在迫她重改誓言后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吧?而那个低下头偷偷笑的女孩子在哪儿?或许,她的人其实早就死了,留在这儿哭泣的只是一具仍留着记忆与情感的躯壳。就连这躯壳迟早也要腐烂化土的,那最后的一丝灵气也会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黑暗的斗室,连星月之光都不想窥视。俯在案上,眼睛又涩又痛,却再也流不出泪来。那个让师父笑,惹他恼又嗤之以鼻的誓言呵!尽管她最后依照师父的话,重发了一堆身首异处、不得好死的毒誓,但在她心里,她的誓言只有那一个。她只是不想离开,不想和他分离——不想、不想……

    “师姐还没有睡?”琼玉敲着门,妙清却没有动,直到门外的人耐不住性子不等人应门就推门而入。

    侧了侧脸,避过随之涌入的清光,妙清仍将自己掩藏于暗影之中。

    “我就知道师姐是睡不着的。”自顾自地去点了蜡烛,琼玉显出少见的殷勤与热情。

    妙清没动,似乎根本无视她的存在——事实上,现在什么都看不进她的眼里。

    琼玉却是气愤地不平地又带了种得意,“果然是师姐,就算是现在这种时候还是目中无人!也对,瞧我说的这话,正该这种时候才要冷傲才要端架子嘛!咱们妙清师姐可是快做王妃了……”

    “王妃”两个字像箭一样射在她的心上,妙清震动了下,终于抬起头来看她,眼神是冷的,却又分明让人感到那火焚样的愤怒,“你出去!”

    “出去?”琼玉撇着嘴角,反进了一步,“我可是好心来看师姐的,师姐居然撵我。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看到她失去平日的沉静与淡然,如坠落凡尘的仙子也染了一身的俗气,琼玉禁不住要笑,“其实瞧仔细了,师姐也长得怪秀气的。难怪王爷会看上你……不过别说师妹我不教你,男人呢,都是些没廉耻的东西。你若是一味地扮清高装孤傲,总有一天会让男人一脚踹了的。女人嘛,要知情识趣才抓得住男人的心……咦!师姐这是什么眼神啊?不懂吗?要不要我这做师妹的来教你……”

    “你——给我滚!”打落琼玉搭上肩的手,妙清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喊过之后,就那样狠狠地瞪着琼玉,食指一动不动地指着门。

    “哟!师姐吓了我一跳。”琼玉眼珠子一转,走到门前,忽又转过身道:“师姐,你这样的神情简直比鬼还可怕,可别出去免得吓坏了人呢!”

    “出去!”喘息着,听着那放荡的笑渐远,妙清颓然倒地,再也动不得半分。

    再也回不去了!她永远不会再成为那个只要跟在师父身后,看着师父的背影就会静静地笑的女孩子,而师父再也不是那个在她落后时停下脚步等她,爬山时拉她一把的少年……一切都没有办法回到从前,再也不能……

    她不该怨不该恨,就是要怪也不该怪到他头上。可是看着龙昊祯慢慢走进来,带着微笑的脸,她就忍不住要怪要恨他。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难道不知道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毫无道理的一个请求,就把她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幸福身边拉走吗?或许对他而言,这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心血来潮突然想要那么一个普通的女人来陪他罢了。更或者,他也不过是想拈起一枚顺手的棋子。

    低垂着头,眉眼淡淡,眼中却难掩那种无望的哀凄。临行前没有见到师父也没有见到琼玉。只是润玉和璞玉到她房里。璞玉瞧着她哭肿的眼,有些浮肿的面皮,叫得像是突然见了鬼。润玉却皱着眉拉她到妆台前坐好。她一动不动地由着她们摆布,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连抬下手指都做不到。

    润玉看着她,忽然在她耳边低语:“如果王爷真的待你好,你这一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只怕真的像师父说的,王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就要苦了你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尖利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惊了一惊。

    润玉沉默片刻,终于照实重复了一遍她似懂非懂的话给妙清听:“师父叫我告诉你,自己小心,莫要走错了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儿,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什么意思?特意要润玉来警告她吗?是怕她真的恨他怨他泄了他的底吧!她的胃里翻腾似海,说不出的难受,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就算是现在想起,她也禁不住在心里冷笑啊!那个男人其实根本就不懂她——甚至从未好好看清楚过她。妙清冷冷地笑着,突然站起身,清明的眼眸笼上雾样的妖魅,纤纤十指轻巧地解开袍上的衣带,月白的道袍、银色的云纹衬着苍白的肤色……

    龙昊祯一呆,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倒冲上头。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可却没这样冲动莫名的感觉。一时之间,想冲过去抱住她又想掉头逃掉……

    低下头,他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走过去。

    妙清微微合上眼,连身子都僵硬起来。

    嘴角上扬,龙昊祯忽然笑起来,手慢慢地伸出——

    柔软的丝绸摩擦着肌肤,隔着薄薄的丝被是他温暖的体温和怦然的心跳。从没有和一个男人如此贴近,她甚至可以嗅到他淡淡的体味,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妙清睁开眼,不知怎么地,眼泪就那样流了出来。

    “你,别哭啊!”龙昊祯不敢撒手,生怕裹住她的丝被就那样滑下来,再见一幕活色生香的美女图。

    “你以修道为名,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既然我来了,又为什么不要我?还是,对你而言,我这样的女子,也不过是入不得眼的杂草?”

    龙昊祯沉默片刻,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我想要的是心里只有我、只想我、只要我的你,而不是一个为别人流泪伤心的你。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不止是对你的污辱,也是对我的一种污辱。”纵是喜欢了心里没有他的女子,他还是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

    “即便你所做的只是徒劳的等待?”看他点头,妙清忽然笑了,痴痴地,“这世上的事真是可笑,人总是想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像是追逐着月亮的太阳,明知道永远是追不上的却还是不肯停下脚步。哼,难道人真的都是自己犯贱吗?!”

    “他停不下脚步。只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无法控制……”妙清抬头看着他,在他眼中找到与自己一样的无奈与哀愁。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好多事不是自己就能够控制的。

    龙昊祯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张生常常瞧着他不轻不重地说一句:“王爷还没问吗?”他一瞪眼,张生也就不说话了。时间长了,就连方五瞧他的神色也透了几分古怪。他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呢?无名的身世背景也算是调查得不能再清楚了,可他不相信那一叠叠的纸头上记载的东西,他宁愿信自己的直觉。一度想从妙清身上探出虚实,可是他没有办法开口,就算是在心里想也觉得过分。他龙昊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呵!可对她,他无法去动那些肮脏念头。

    他喜欢这个女人,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了。哪怕那双清如水、明如镜的眼眸里没有他的影子。他费尽心思来讨好她。胭脂水粉,珠宝玉器,奇花异草,鸟雀动物,绣画书卷,只要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他通通买来堆在她的房间。可是,她还是不快乐!除了偶尔翻百~万\小!说卷,她最常做的还是发呆。坐在廊下,倚在榻上,伏在案上,眼瞧着学舌的鹦鹉,怀里抱着酣睡的波斯猫,但那张若有所思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的表情,淡淡地透着木然与凄冷,好像他用温柔困住的只是一具没有心的空壳。

    受不住,龙昊祯也对着她吼:“你到底要怎样?我怎样做你才会快活?你别想走!我不会让你跟着无名走的!就算是你心里头没有我,我也要霸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妙清抬起眼冷冷地瞧他,“就算是你把我。关在王府里一辈子又怎么样?妻不妻妾不妾,主不主仆不仆的,你连我的身子都不敢碰,还谈什么霸着我一辈子!”

    “你是要让我后悔自己的清高?!”从牙缝里迸出声音,看清那双讥笑的双眼,龙昊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妙清吗?

    是那个沉静如水,只是淡淡地笑就可以让人静下心的妙清吗?什么时候,她竟已不再是水,而是燃着火焰的烈酒,疯狂得让他不敢直视?他摇着头跄踉着脚步逃一样冲出去,身后是妙清狂乱的笑声。

    固执地困住她,他怕自己最后也会变得疯狂。但,已经无法放手。

    ……

    “昊祯!”母后的叫声让他稍稍回神,“你这孩子,不是说有事和母后商量吗?自己倒先神游去了!”

    母后带笑的声音让他的心定了定,慢吞吞地开口:“母后,孩儿打算成亲了。”

    “成亲!这是好事啊!怎么都不早说呢?”太后喜上眉梢,“你也有二十一了,早就该成家立业生子的,偏母后每次一提这事儿你都推三阻四的。快说说,你相中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母后这就叫皇上下旨……不好!还是先要了八字批批八字好了。”

    “母后!”昊祯叫了一声,“孩儿要娶的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女子。”虽然还是有所隐瞒,但这已经够让太后吃惊的了。

    “你说什么?你是堂堂王爷,怎么可以娶一个村姑呢?”

    “村姑又怎么样?孩儿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喜欢?”鲜少从这个看似开朗、随性的孩子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从小,有什么东西只要是他哥哥喜欢,他就让了,满不在乎地一句“又不是多喜欢”。就算是先皇立太子时她这个做娘的担心他会受不了,他也只是淡淡地笑,摇摇头就好。可是现在他竟在她面前刻意强调了“喜欢”二字。

    看了他好一会儿,太后终于叹了一声:“你真是喜欢,母后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怕是皇上会不高兴。”

    “皇兄怎么会不高兴呢?”昊祯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现在我娶一个平民百姓,他就不怕再担心我娶权臣之女扩大自己的势力,额手称庆尚且不及,他又怎么会反对呢?”

    太后无语,良久才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

    龙昊祯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只道:“母后哪天有空,我带她觐见母后。”

    “随便你,不如就后天好了。阿平生辰,就在御花园里设一席家宴,连你皇兄、皇嫂都一齐见见。”

    七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廊前投下斑驳的光影。妙清倚在廊上架的软榻上,怀中偎着那只据说远自西域而来的波斯猫。

    她不是个有闲情逸趣的人,那些奢华美丽的东西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些无谓的东西,但龙昊祯的用心她却无法忽视。如果师父也这样对她用心,那该多好……

    她淡淡苦笑着,明明看见张生远远地走过来,却不曾动一下身。

    “妙清姑娘。”虽然王爷刻意叫他们这些人在称呼上去了“师父”二字,又叫人送了一堆绫罗绸缎制就的华服美衣,但瞧着眼前这个梳着发髻、披白袍的女人,谁会忘了她是个道姑呢?不动声色地笑着,张生刻意把手中的画轴举在眼前,要引起她的注意。妙清是看了,但只瞅了一眼,就别过头去,“王爷叫小人送过来的。”张生沉下脸,“如果妙清姑娘不看这幅画的话,会后悔终生的。”

    “是吗?”终于抬头看了看他,妙清冷冷地笑了一声,“还有什么比现在还要糟的吗?”

    张生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瞅着妙清,直到她耐不住性子伸手接过画轴。

    画慢慢在阳光下展开,一种绵远的香气仿佛自遥远的过去涌来,明媚的阳光也为这蜂拥而至的浓郁的芬芳滞了一滞。有那么会儿,仿佛时光倒流般地禁不住神思恍惚,待要细闻,那香却又散了,淡淡地浮在空中,若有若无地魅惑着人。

    妙清定了定神,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微微泛了黄的画纸上。这画显然不是什么名画,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不经心,不单只是画纸泛黄,隐有霉斑,还有一处明显是烧灼的痕迹。目光向上移动,定格,瞳孔蓦地放大——妙清真的是呆住了。

    画里绘的是一个女子,半侧着身,手里拈着一枝桃花,回眸浅笑,淡雅恬静又透着入骨的媚艳,如水双眸更是隐含情意,生动得仿佛随时都会走下画来。但令妙清目瞪口呆的是画中人那张可称为天香国色的面容,虽然神情不一样,但这张脸分明、分明就是……也不是!这眉,这鼻——不是一个人!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这般相像之人?难道……目光落在画中人的胸前,妙清的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隔着衣衫,那块玉也像火一样灼烫着她的掌心。难道这画中女子竟真的是师父的亲娘?

    妙清瞪着眼,失魂落魄,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张生若隐若现的声音像是一条虫扭着身子钻进她的脑中,“妙清姑娘也觉得这画中人好像一个人吧!”

    “谁?像谁?我怎么竟没瞧出来?”心里不是不慌,但谎言却像水一样流畅地从嘴里冒出来。

    张生不知她的心里乱作一团,只觉得她脸上冷冷的比平日更淡漠三分,“姑娘真没看出来?这画里的如妃娘娘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只可惜后来得了疯症幽禁于冷宫,夜里又犯了疯病,一把火就把自己……烧死了!”

    木然的神情微微扭曲,妙清忍着突来的悲意,声音却还是微颤,忙掩饰道:“这女子真是命苦……她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吧?先帝爷一定是很伤心,才会让人绘此画日夜缅怀吧?”

    缅怀?如果这世上连皇上也有真情,那可真是天下奇闻了!虽说忠于王爷,可张生却是不屑帝王本风流的谬论。也亏那些个野史怎么写得出来那些个称之为风流逸事的狗屁文章来,简直是有辱斯文。目不转睛地看着妙清,张生似乎无意地问:“有人说这画中人很像元一真人呢!”

    “……真是可笑!”妙清举起画像对着太阳左瞧右瞧,然后哈哈大笑,“哪里像啊?说这话的人是不是眼睛有毛病啊?我瞧着,倒是有点像英王,对了,英王是不是这位如妃娘娘生的啊?”

    张生皱眉,“王爷乃是当今太后所生。”

    “对喔!我怎么这么笨!都说王爷和皇上是亲生兄弟了,当然都是太后所生啦!哈哈……好累啊,张总管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休息了。”

    看着妙清终于记起似的周全礼数告辞,手中也没漏下原该照旧扔在一边的画轴,张生咧了咧嘴,无意义地低哺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总管,好歹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