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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吧!编舟计划第2部分阅读

    井然有序。上下班尖峰时刻人潮多时,场面更是壮观美丽。”

    “虽然说这话已经太晚了,但这家伙,分明是个怪人。”

    不理会西冈的批评,荒木和松本老师四目相对,松本老师意味深长地点着头。荒木和松本老师完全理解马缔想说的话。

    拥挤的月台上,人们像是被手扶梯吸了过去似的,在手扶梯前自动排队,一一被运送上去。就像散落四处的无数词汇,在编辑的努力之下被分类,标注关联性,最后整齐地收录在每一页。

    能在这种小地方察觉美咸和喜悦的马缔,果然适合编辞典。

    荒木想到一件必须马上说的事,忽然开口:

    “你知道新辞典为什么叫『大渡海』吗?”

    马缔把花生一颗一颗往嘴里放,像松鼠一样细细咀嚼着。佐佐木以指尖轻敲着圆桌,试着引起马缔注意。他这时才惊觉,原来荒木是在问自己,连忙摇摇头。

    “辞典是一艘横渡文字大海的船。”荒木娓娓道出酝酿多时的心声:“人们搭上辞典之舟,搜集浮在黑暗海面上的微小光芒,以便用更精准的词汇将心里所想的传达出去。如果没有辞典,我们就只能茫然不知所措地停在文字大海上。”

    “我们要编纂最适合渡海的行舟。”松本老师平静地道出:“基于这样的理念,荒木和我为辞典取了这个名字。”

    交给你了——或许马缔听出了话中之意,他的双手离开圆桌,重新坐好。

    “这部辞典将收录多少词汇、预计会有几万字呢?《大渡海》的特色是什么?请告诉我所有细节。”

    马缔的眼底闪着光芒,松本老师将手上的筷子改成铅笔,佐佐木从皮包里拿出大学笔记本打开,荒木迫不及切地准备多说一些新辞典的构想。

    “呃……开始讨论之前,”西冈把大家拉回到欢迎会:“应该先干杯吧?”

    一手将绍兴酒倒入松本老师的杯子里,另一手转着圆桌,啤酒瓶绕了一圈,每个人的酒杯里都添满了酒。

    “那么,就让我没大没小一次,带大家先干一杯吧!”

    西冈举起酒杯:“为我们辞典编辑部的航行,干杯!”

    “干杯!”大家发自地内心地笑着。马缔看起来格外开心,和松本老师微碰杯缘示意。

    马缔啊!希望你能带领大家编出一艘好船。荒木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一艘让人能长长久久、安稳乘坐的船;即使旅程寂寞沮丧,这艘船依然是能振奋人心的坚强伙伴。

    我相信你们一定办得到。

    第二章

    马缔光也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我回来了。”一边将沉重的公事包放在榻榻米上,打开木格子窗。

    “窗子~的下面是~神田川~(音符)”(〈神田川〉是一九七三年重唱组合“辉夜姬”所发行的单曲。)

    事实上流经的不是神田川,而是潺潺的输水沟渠——马缔有一种看见什么就唱什么的急智歌王性格。远处“后乐园”游乐场的摩天轮浮在夕阳余辉中。

    总觉得有点累。

    马缔没开灯,摊倒在三坪大房间的正中央,屋内一片黑暗。调部门快三个月了,却仍未适应辞典编辑部的工作。上班时间基本上朝九晚六,下班很少应酬。照理说和业务部相比应该轻松许多,但不知怎地就是很疲惫。

    马缔今天特地绕远路,从神保町的玄武书房换地铁回到春日的租屋处。明明走路就能到,但为了看乘客上下手扶梯的画面,刻意换搭电车。

    虽然满怀期待,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开朗。或许因为还不到尖峰时间,月台上尽是年长者和主妇,果然只有上班族才熟悉车站手扶梯的律动节奏啊!眼前是没有效率的移动,完全看不出秩序感,马缔心中期待的整齐美景,今天没有出现。

    突然腹部感觉到一股重量和暖意,抬头一看,果然是虎爷。马缔回家后只要打开窗,虎爷一定会进来打招呼。

    “我得起来做晚饭才行。”

    家里完全没有食材,也没有力气去买。我可以吃泡面,但虎爷呢……

    “吃鱼干好吗?”

    摸着虎爷的头,虎爷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粗短的尾巴来回磨蹭着马缔的侧腰。有一点不舒服,腹部因压迫而有点难受,虎爷果然长大了。

    马缔已经在春日的早云庄住了将近十年,当初搬进来时才刚上大学,现在四舍五入也三十岁了。当年被雨淋湿发出哀叫声的小小虎爷,现在也变成体格健壮的虎斑猫。早云庄是两层木造建筑,尽管经过岁月的洗礼,外观依然没变,静静地座落在住宅区中——说不定是旧到有改变也看不出来了。

    虎爷依然趴在马缔的肚子上,起不了身的马缔躺在地上拉了拉日光灯的开关线。为了方便躺着时也能开灯,马缔把天花板日光灯的开关线加长到几乎垂在杨杨米上,他称之为“懒人线”,线的末端绑着金色铃铛。马缔轻轻摇晃,虎爷被铃声吸引,离开了马缔的肚子,他趁机起身。

    房间点亮后,马缔对着屋里叹了一口气。仔细看过一遍,衣服和日常杂货用品全塞进收纳柜里,房间里称得上家具的只有放在窗边的一个小书桌。整面墙都是书架,却还有许多塞不进架上的书在榻榻米上堆得到处都是,一部分甚至因叠得太高而倾倒,毫无居住品质可书。

    事实上,马缔的藏书不仅放在自己的房间,早云庄一楼的每个房间都被占满了。

    这年头,已经没什么人租房子。空房增加的速度就像一鼓作气从枝头掉落的枫叶,目前只剩马缔一个房客。唯一的好处是,马缔可以把书搬到隔壁、以及再隔壁的空房间。连房东竹婆都无法抵挡书本的攻占,不得不从一楼最靠近楼梯的房间撤退。

    竹婆人好又和善,开开心心地搬上二楼。

    “多亏小光钉了许多高达天花板的书架,替早云庄安了不少梁柱喔!这下就算地震来也不用担心了。”

    但也因为这些梁柱的重量,让早云庄的地基渐渐下沉,不过马缔和竹婆都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房东竹婆没有特别提,房客的神经又超级粗,于是马缔始终只付一个房间的租金。

    就这样,马缔的书堆满了一楼的每个房间,竹婆则使用二楼的所有房间,两人悠哉地在早云庄生活。

    如果房间多少反应出居住者的内心世界,那我就是饱藏词汇却无法运用、被厚灰尘层层覆盖的乏味之人。

    马缔从置物柜里拿出一包酱油口味的“渣晃一番”远食面。他在附近折扣商店买了一整箱,价格便宜,却是十足的仿冒品。袋子上的说明写着:煮沸五百公升的水、放入面条至化开即可,可随个人喜好加入蛋、葱、火腿等食材。五百公升的水怎么想都太多了,但因为说明写得一本正经,很得马缔的欢心,最近常吃的就是这箱渣晃一番。

    手里拎着速食面,拉开有点卡的房门,走向共用的厨房。虎爷也一起跟了过来。木头地板老旧不堪,每走一步就会发出船上甲板似的轧轧声。

    马缔打开流理台下方的柜子,翻找着虎爷的鱼干时,二楼传来了声音。

    “小光,你回来了吗?”

    “是,我刚刚回来。”

    回头仰望,二楼走廊尽头处,可以看到竹婆探出部分身躯,正望着楼下的厨房。

    “我卤菜煮太多了,刚好要吃晚餐,你一起来吃吧!”

    “谢谢竹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缔一手拿着泡面,一手拿着鱼干袋上了楼梯,虎爷跟在后面。

    竹婆的起居室最接近楼梯,约三坪大,隔壁房间是寝室,再隔壁则是客房。虽说是客房,但因为几乎没有人来拜访竹婆,那里便成了置物间。

    两个楼层都有厕所,但二楼没有厨房、浴室及洗衣间公共空间等,格局反而显得舒适精巧。窗外的空地,是个视野很好的晒衣场。这块空地要称之为阳台或露台也不是不行,但因为是木头搭建而成、没有上漆,宛如一大片没有栏杆的木板,严格说来只能算是晒衣场。

    “打扰了。”

    脱下拖鞋,进入竹婆起居室的马缔顿了一下,窗外的晒衣场上摆出了芒草和麻糟丸子。

    对喔,今天是中秋月圆之日。我还没适应环境的改变,季节却不停歇地更替着。

    吃了一些马缔手中的鱼干后,虎爷对着满月尚未出现的夜空叫了一声,马缔打开窗户露出一小道缝隙,虎爷往晒衣场溜去。

    在竹婆的催促下,马缔跪坐在矮桌边。桌上摆着烫菠菜、卤鸡肉和小芋头,以及腌渍小黄瓜。

    “还有这个喔!”竹婆端出在鲜肉店买的可乐饼,摆在桌上,说:“年轻人只吃卤菜不够的。”

    边说边从垫着报纸的锅里舀了一碗豆腐味噌汤,又盛了一碗小山高般的白饭给马缔。汤跟饭都冒着热腾腾的蒸气,感觉得到竹婆是配合马缔回家时间而准备,再若无其事地邀他一起吃饭。

    “开动了。”

    马缔低着头,专心地把眼前的美味吃进肚里,竹婆不发一语。

    “我看起来很沮丧吗?”

    马缔一边咬着腌小黄瓜一边问。

    “很明显喔!”竹婆啜饮着味噌汤,问:“工作很辛苦吗?”

    “太多事情要做决定,我的脑子快爆炸了。”

    “怎么会呢?只剩脑袋还算灵光的小光怎么会遇到这种状况啊!”

    好过分呐,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马缔确实除了学习和思考之外,没有什么拿手的本事了。

    “就是因为只靠脑袋才有问题啊!”马缔盯着被电灯照亮的饭粒,“之前在业务部,只要照着规矩做事就好,基本上就是拜访书店。工作目标很明确,勤奋一点就可以了,说轻松也算轻松。但是编辞典就没那么简单,不但要大家一起集思广义,还必须分工合作。”

    “这有什么问题吗?”

    “叫我思考多少事情都可以,但脑子里想的事却没办法对同事说明清楚。讲白一点,我跟辞典编辑部根本就格格不入。”

    竹婆一副傻眼的模样,摇了摇头。

    “小光啊,到目前为止,你哪时候是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呢?你的确很会读书,但连一个朋友或女朋友也不曾带回来过,不是吗?”

    “因为没有啊!”

    “那就是啦,为什么到现在才在意呢?”

    对耶,为什么呢……

    不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出社会后,马缔一直被当成“怪人”,总是很自然地被摆到边缘位置。偶尔有人基于善意的好奇,主动找他攀谈,但或许是马缔的回答都很突兀,总是让人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后火速逃开。尽管马缔很认真、敞开心胸应对,却始终无法顺利掌握局面。

    就是因为在人际关系上碰壁,马缔决定躲进书里。不论口才再怎么差,只要面对书就能稳住,静心地、深入地与书本对话。另一个好处是,下课时间只要翻开书本,同学就不会来找他讲话,不用再应付同学的话题。

    马缔因为读了不少书,成绩越来越好,对传达想法的“词汇”抱持着浓厚兴趣,大学时决定专攻语文。

    就算获取再多知识,无法顺利表达也是枉然。虽然很难过,但也无可奈何。马缔原已看破、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却在调到辞典编辑部后,重新燃起与人沟通的念头。

    “小光,你希望和同事更亲近吧?希望跟大家同心,一起做出好的辞典,没错吧?”

    被竹婆这么一说,马缔惊讶地抬起头来。

    想要表达,想和大家交心——

    这段期间漩涡般纷乱交缠的情绪,正是因为想着这些。

    “为什么你知道呢?你看到我自言自语过这样的话吗?”

    “因为小光和我是呲—咔—的伙伴(日文以”つう“(tsuu)”かあ“(kaa)来形容只要出声,对方就懂的亲密关系。)呀!”竹婆反复按压着热水瓶上的帮浦,热水注入茶壶里。“不过啊,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还在烦恼这种小孩子的事,真是光有大头,却是呆子啊!”

    真没面子。马缔不再说话,默默地吃着可乐饼。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为什么“不说也能互相了解”,会用“呲—昧—”来形容呢?虽然曾经读过这个说法的起源,但恐怕只是没有根据的推测。除了已经证实的少数词汇,辞典通常尽量不论及出处。因为词汇的诞生,往往是使用者偶然间说出来的。

    即便如此还是很在意。为什么不是“叫一声『喂』,就知道要泡茶”、“喊一声『喏』,就晓得是姆米(”ねえムーミン“(喏~姆米)为姆米谷卡通片头曲开头的歌词,是日本人耳熟能详的共同成长记忆。)”,而是“呲—咔—的伙伴”?“呲”和“咔”难不成是白鹤报恩里的白鹤变成的女人对着空中鸣叫时,乌鸦飞来回应的叫声吗(“つう”同时用于形容鹤的鸣叫声,“かあ”则为乌鸦的叫声。)?

    “只要拜托小光呀,你就会帮我换灯泡,不是吗?”

    “当然罗!”

    竹婆的声音把马缔拉回现实,马缔慌张地东张西望,哪个灯泡坏了?虽然偶有疏忽,但马缔十分留意早云庄的照明,总是希望在竹婆发现前就把灯泡换好。

    “只要我找你,你也总是不见外地陪我一起吃饭。”竹婆望着汤碗上的微微热气,“同样的道理,学习依赖别人或被别人依赖就行了啊!不只是对我,同事之间也一样。”

    实际上灯泡没有坏,竹婆只是以自己的例子说明,开导马缔。

    “我吃饱了,谢谢!”

    始终维持着端正跪姿吃完整餐饭的马缔低头道谢,同时将带来的渣晃一番送给竹婆当回礼。

    这一晚,马缔自动收拾碗盘,拿到一楼厨房清洗。竹婆在共用浴室洗好澡后,就先回寝室休息了。

    马缔通常在上班前淋浴。所以打算今晚不再想辞典或人际关系的事,早点上床。

    他重新替虎爷的小碗换上干净的水,并在饲料碗里放入小鱼干和满满的柴鱼片,排放在厨房地板上。虎爷在早云庄只吃点心,“可能在哪里吃别人的食物吧!”竹婆这么说过。马缔想像着虎爷自力觅食的模样。虽然体型微胖,但可是狩猎的达人(达猫?)喔!好几次马缔见到虎爷嘴里衔着麻雀或蜻蜒,展示猎物般地走过输水沟渠的边墙。

    马缔回到房间,铺好棉被后,往窗户外压低音量叫了声:“虎爷!”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猫影,平日晚上总是缩成一团窝在马缔脚边的虎爷,今天是怎么了?

    钻入棉被,拉了懒人线,关灯,马缔心想虎爷应该晚一点会回来吧!他没有马上睡着,只是望着天花板,窗口留了一道缝隙。

    适应了静谧的黑暗,听得到输水沟渠的清清水流声。风吹散了云层,月光将树叶的影子映在窗上。

    忽然传来像是虎爷的叫声,声音里带有低沉的威吓,但又像撒娇。

    皎洁月光照进屋内,马缔起身仔细聆听——果然是虎爷的声音,它到底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他因为担心而爬出被窝,戴上眼镜。一股秋天的凉风吹过,有点寒意。马缔稍微闻了一下书堆旁的鞋子后,迅速穿上。

    朝着窗外的输水沟渠张望,不对,虎爷的声音来自二楼的晒衣场。

    原来竹婆睡前把窗户关上了,今晚又特别冷,难怪它想进屋内。

    为了解救虎爷,马缔走上楼。昏暗的二楼走廊上,听得到竹婆寝室里传出的鼾声。睡得很熟,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虎爷的叫声。

    擅闯女性寝室会被当成变态,况且,二楼的每个房间都和窗外横跨的晒衣场相连,不用刻意摇醒竹婆吧……

    马缔打开最前方、刚才吃饭的起居室的门,早云庄已经没有其他房客,马缔和竹婆不会刻意一一上锁。

    “打扰了。”

    马缔还是致歉了一声才踏入室内。月光把房间照得明亮,不需要开灯即可直接走到窗边。

    晒衣场的芒草和麻糬丸子不见了。

    是竹婆收起来了?还是被虎爷吃掉了?怀着一个一个问号,马缔打开了窗户,虎爷的声音清楚传来。

    “好啦,不要再叫了,”马缔跨过直抵腰间的窗沟,走进晒衣场:“我来接你罗!”

    正要叫唤虎爷时,马缔略略看向寝室和客房,芒草和麻糬丸子不知何时被移到客房的窗边。

    眼前晒衣场上竟然站了个女子,手里抱着虎爷。

    咕噜!

    马缔看得入神,喉咙发出了怪声音。抬头欣赏着满月的女子,慢慢转过头看着马缔。女子的侧面看起来很美,脸转过来后看得到细致的轮廓。马缔宛如陷入梦境,不知道被施了什么魔法般,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