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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23部分阅读

队委不同意见。

    有的队委担心昊宇的脾气固执,认为昊宇与其他人之间兼容性不够,将来与我在配合上会出现问题。

    对此我谈了自己的看法,脾气固执有时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出发点是好的,我相信什么事最终都能沟通。我并不担心那些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却担心自己成为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的人。我知道昊宇平时容易激动,免不了同他人还闹点误会,这是他的缺点,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倒也有点刚正不阿的意思,或许这正是当会计的人必备的优点。

    队委会见我坚持,也便同意了我的意见。

    两年前,刘金鹏当上会计,卸下了团支部书记一职,同样,这次我也建议昊宇当上会计后,不再兼任团支部书记一职。

    为此,团支部举行了一次改选。

    王晓晗本来就是这次人事变动的热门人选,团支部在改选时就把她选上了新的书记。

    对此,我不再发表意见,因为我不是团员,没有资格对团支部书记的人选说三道四。不过,我一直持一种观点:有挑一千斤的力量,最好只挑八百斤,走起来稳当轻松;只有挑八百斤的力量,却要挑一千斤,走起来七摇八晃,弄不好就得趴下。对王晓晗来说,搞科研是八百斤,再加上团支书,那就过千斤了。

    刘金鹏满怀欣喜地回上海,他的工作有人顶上了,但我屋里却少了个人,总觉得空落落的。云龙见我孤单,搬来同住,每天跟我讲新食堂兼会议室的土建进度,嘻嘻哈哈地倒也热闹。

    那天,王晓晗进屋,见我坐在那里发呆,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对我说:“你现在话越来越少,是不是刘金鹏一走,跟你说话投机的人没了?”

    看来,什么心思也瞒不住她,我对王晓晗说:“也许吧。慢慢地,能够‘奇文共赏,疑义相析’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可能只剩下我们俩人在此相濡以沫了。”

    也不知王晓晗听懂了没有,她笑吟吟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我这番感慨。

    天越来越冷,水稻收割完了,苞米也收割完了,撅黄豆也到了最后的收尾。

    风很大,把地里的初雪刮得一干二净。大田收获的最后一天,社员干活不再惜力,速度明显加快。下午,我把队里所有劳力都扑到了剩下的那块黄豆地,在太阳刚坐在西边山颠上休息时,终于完成了今年大田全部的收割任务。

    收工时,大风缩回了脖子,嘎然而止。坐马车回家的社员尽管冻得索索发抖,但却显得特别轻松愉快。

    路上,与县领导下来检查工作的五辆小车相遇,道路太窄,大家起哄:“你们把车往后退,让我们先过!”

    五辆小车啥也没说,真的就往后退,车老板赶马顶着小车向前拱。小车一直退到岔道里,手挥大鞭的车老板这才大声吆喝着马儿一溜小跑开去,一车的社员被颠得七倒八歪,在身后撒下欢快的笑声。

    167、傻半斤 [本章字数:1912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09 09:05:410]

    无风的夜里,悉悉索索地,雪花落在了屋顶上、柴禾堆上、湿嗒嗒的土地上。

    除了落雪的层层相叠之声,四下里万籁俱静。刚刚查看完队部马厩,我独自一人回知青点,雪花欢快地跟随着我漫漫起舞。

    气温不冷,雪花落在我脸上即化成水。我想喊它几声,可又怕惊动这纷飞漫舞的晶莹世界。

    黑龙江的冰天雪地,就要随着这几场湿润的飞雪到来了,黑色的土地、枯黄的野草,还有那些所有肮脏的印迹,都将罩上洁白的外衣,这世界将变得一干二净!

    只留下几株光秃秃的枯枝,会在狂风中为真正的冬雪到来而吹出凄厉的唿哨!

    一大早,趁大雪还没覆盖大地,杜义田说带我去捉“沙斑鸡”。

    沙斑鸡,学名山鹑、斑翅,沙褐色,有栗色细斑。雌鸟下颈和前胸彼此相连成蓝色一圈;雄鸟下胸棕黄|色,腹下棕白色,腹部中央具有明显的黑色马蹄状块斑。其体重半斤左右,老乡也叫它“沙半斤”。

    春夏时,在北树林里可以看见沙斑鸡,它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常常飞到树林边缘的农田里啄食种子和嫩芽。沙斑鸡是留鸟,冬季不南飞,落雪后,最喜欢在大豆地里觅食,此时正是大量捕捉的黄金季节。

    杜义田带了一张渔网,在北树林江边一块沙土地的地头,找了两棵树张开渔网,对我说:“沙斑鸡可能是世界上最傻的鸟。你看着,过一会它们都会到网里来。”

    然后,杜义田带我绕道走到地的另一头,我们俩人一起张开手臂,慢慢地行走在垄沟里。果真有几只沙斑鸡,在清冷的早晨像是冻僵了一样,懒懒地不动。见到我们,它们也不逃窜,而是站立细听,然后继续啄食垄沟里收割时遗落的大豆粒。我笑着对杜义田说:“真的是傻,死到临头还这么贪吃,不如改名叫‘傻半斤’得了!”

    直到我们逼近十多米时,二十多只沙斑鸡才抬起头张开尾羽,有的快速奔跑,有的低空飞行。到了不远处,又停下来傻乎乎地回头看我们。

    就这样,我们把它们一步步逼进了前方张开的渔网里。

    其实,那张挂在树上的渔网,才一米多高,只要它们扇一下翅膀,就能飞过去逃命,可它们偏就朝网里走。

    这一网,就网住了十多只沙斑鸡。

    我问杜义田:“春夏时见它们好灵活,很难抓的,一入冬怎么就都变傻了?”

    杜义田也奇怪:“可能天冷了,把它们的脑子都冻住了?”

    俩人大笑,笑沙斑鸡的傻,也笑这猎物得来之容易,不过就是早上起来散了一个步而已。

    当天,杜义田把沙斑鸡杀了,拿四只炖了一碗汤,其余的冻在偏房里。

    我尝了尝说:“味道鲜美,只是肉比鸡粗糙,没那么好吃。”

    杜义田说:“过年时,我用它炖蘑菇、炒瓜子,你再来尝尝,好吃着呢!”

    还要等到过年?我没有吱声,已经三年没回上海了,我跟王晓晗已经商定,只等打完水稻,我们就回上海,这是我俩谈恋爱后第一次结伴回沪探亲。

    水稻脱粒只剩下最后十垧地的了,这是顾本产看管的十垧地。

    去年,他的十垧地收了一半水稻一半稗籽。社员骂他,也骂我,有人甚至埋怨我:用一个历史上有问题的人当水稻技术员,是“依靠什么人的阶级路线”。

    当时我顶住压力,让顾本产再干一年试试,他知道后双手拍着炕桌号啕大哭,只有一个念头:为自己也为信任他的人打一个翻身仗。

    从春天叠稻埂开始,他一条埂一条埂地检验,发觉谁叠的质量不行,就帮助一起返工;放水浸地时,他硬是跟在社员后面,把全部埂子又再抹了一遍;撒籽后,他干脆不回家了,在地头搭了窝棚睡在那里,让家人隔三四天送一些干粮。原来,他白天不敢跟其他水稻技术员争水,就在夜里放水,等其他水稻技术员上班前,他又恢复原样。夏季锄草时,他不光芟除了稻埂上的草,还顶着烈日整天在地里拔草。

    秋天,他的十垧地一片金黄,没有任何杂色,连别的生产队社员路过看到了,也都啧啧交口称赞。

    爱辉有一片好稻田的名声传到了县里,县农技站专门组织人来参观。今年因霜降灾害,全县水稻亩产都在300斤以下,可县农技站对他这片水稻地的估产在每亩400斤以上。

    马绳脱谷机的出粮口哗哗地淌着,装袋的社员高兴地一个劲地叫:“快快,来不及了!”

    顾本产站在一边,眼睛盯着我,脸上笑呵呵地。

    可是他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我的表扬。

    我什么也不说,我想起了有人曾上纲到政治上,指责我在“执行什么阶级路线,依靠什么人”。对这样的政治敏感话题,我没有私心,也用不着避嫌,只是在社员已经公正的评价声中,我不愿意再渲染成功,去刺激曾经反对过我的人。

    我觉得如果说生产队也有“政治”的话,那与国家的政治是有所不同的,生产队的“政治”,不是用一股势力去压倒另一股势力,而是要创造出一种人人向上的宽松环境,最起码,要给每个人都有生存下去的空间。

    老吴副队长见我不言语,说道:“要是大伙都像老顾这么干活,就好喽!”

    旁边一帮年轻人起哄:“年底评他个五好社员!”

    几个老农笑道:“那还不如评他一等劳力呢!”

    我笑笑,走了,但心里很开心:因为这个历史上有污点的残疾人,通过自己的努力,第一次得到了大伙的尊重。

    168、海上恋旅 [本章字数:1651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10 12:55:170]

    1977年的春节特别晚,在2月18日。

    这些日子,我和晓晗一有空就商量回沪的路线。

    没有什么事比探讨如何回家更幸福了。

    七年来,我在上海探亲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四个月;而且,从黑河师范重返生产队当生产队长后,又连着两个春节没回上海;更重要的是:今年该回上海探亲的知青已经都走了,只剩下我和晓晗俩人,所以,这不仅是探亲之旅,而且是俩人一路相伴的恋人之旅。

    虽说我俩平时在一个知青点生活,但大家都很忙,顶多也就是她到我宿舍来取脏衣服去洗,顺便帮我打扫一下屋子,每天说不上几句话。这次,从黑河到北安、哈尔滨、大连,最后从大连乘船到上海,我们将在路上整整相伴五天。一想到这里,我和晓晗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1月中旬,生产队的秋收打场、交粮分红全部结束。我和晓晗终于扛着行李,来到县城,登上了去北安的长途汽车。

    长途汽车路过西岗子一个叫“革命村”的屯子前,上来了几个上海女知青。

    此时回城探亲的高嘲已经过去,长途车上人不多,我和晓晗坐在后排,很不显眼。那几个上海女知青上来后用眼神扫了一下车厢,没发现我俩,见全是老乡,就毫无顾忌地用上海话聊起天来。

    甲:“有一个上海知青看中我了,但伊是个插队的,格奈能好嫁拨伊呀?我格40多块工钿将来不是要全部贴拨伊啦?”

    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在农场拿工资的。

    乙附和道:“尽管是上海人,但是到啥格层次就是啥个层次的眼界,我情愿以后寻一个跷脚麻皮,也不会嫁拨一个拿工分的插队知青。”

    王晓晗听了朝我一笑:“听到吗?你就是一个拿工分的插队知青。”

    我也笑了,低声对她说:“反正我俩都是插队的,互不嫌弃。”

    一路的旅程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浪漫。

    北安到哈尔滨的火车上没有暖气,车厢里四处挂满白霜,我们靠在座椅上冻了一夜。

    可能是着凉,晓晗的胃病犯了。在哈尔滨去大连的火车上,她疼得什么也吃不下,可怜地蜷缩在木板座位里。

    火车上没有药没有热水,我不知如何是好,想站起来,让晓晗能半躺着舒服一些。

    晓晗对我说:“不用,我这是老毛病,能挺过去的。”

    好在这列火车上倒是有暖气,捱了整整一天一夜,快到大连时,她的胃疼稍稍缓了过来。

    我对晓晗说:“我们买两张二等舱的船票吧。”

    晓晗说:“那要二十多元一张呢,太贵了,五等舱船票才元一张,还是坐五等舱。”

    我说:“不行,五等舱我坐过的,是甲板底下黑暗的货舱。没有床位,每人发一条草席和一条毛毯,往地上一铺,白天盘腿而坐;夜里和衣而睡。劣质的烟味、难闻的脚臭、晕船的呕吐味……你的胃疼刚缓过来,肯定受不了的。”

    我不想把这次本来应该的浪漫之旅变成一次受难的苦旅,坚持去买了二等舱船票。

    这是一艘叫“长征号”的海轮,我特意看了它的示意图,二等舱的房间在甲板上,四人一间,窗户靠海透风。对我们来说,无疑是豪华的旅行了。

    买好船票,时间还早,候船厅里除了一位素不相识的中年妇女,就我们俩人了。

    我对晓晗说:“去市区逛逛街吧。”

    我和晓晗一共四个大旅行袋,里面装满了东北的大豆、芸豆、瓜子、木耳和豆油,沉甸甸的。我们把行李交给这位中年妇女看管,出了码头,叫了辆三轮车去大连市区。

    那时的人很单纯,尽管素不相识,但却相互信任。

    三轮车行驶在街头,街旁不时有日俄时期留下的建筑群,给人一种异国情调;映入眼帘的是鳞次栉比的商店和五花八门的商品,就好像已经回到上海一样。

    从零下三十多度的爱辉,来到只有零下七八度的大连,感到这里的气温暖和多了,风也湿润宜人。

    习习微风吹起晓晗的长发,她仰头看我,病后初愈显得娇怜的眼神里透出满足和幸福。

    下午四点半,轮船起航,同舱的另外俩名乘客是上海人,起劲地谈论着粉碎“”时上海党羽设立指挥点,调集公安干警和民兵,发放枪支弹药,准备武装叛乱的事。

    第二天,船入深海,风至七级,摇晃明显,摆在走廊里的桶撞得叮咚响。那两个上海乘客开始晕船,躺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晓晗也有点晕船。等她睡着了,我独自一人来到摇晃的甲板上。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翻滚着浪花,船尾翻起泡沫的海面上,有三四条黑色的大鱼,跃出海面,此起彼伏地在追逐。

    我随着船身的起伏,享受着动感的愉悦,就像儿时轻轻荡起了秋千。

    169、疯女小红 [本章字数:1656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11 10:43:520]

    三天后的清晨四点多,“长征号”轮船驶入黄浦江,停靠在公平路码头。

    目送晓晗被她弟弟接走后,我叫了辆三轮车回家。

    公平路码头离我家不远,从周家嘴路经海宁路、吴淞路,向右一拐,便到了嘉兴路44号的家,一切都那么熟悉。

    说起嘉兴路44号,是有点来历的。

    它是个日本风格的组合大院,位于四周石库门住房的中间,显得有点另类。这个院子是在二十年代初,由日本侨民建的一个当铺。

    推开大门就是个院子,然后是一个走廊,走廊的两旁有三户人家,第一户人家里,至今还有一排齐胸高的柜台,估计是当年递送当物的。

    穿过走廊,是一个带水井的天井,天井的右面有楼梯可上二楼。

    天井的正对面是大礼堂,礼堂的梁上雕着各种花卉。礼堂的左面有一个小夹堂,夹弄尽头还有一个三角型的院子,那里有一个仓库,并有一个小门直通52号大院。

    日本投降后,这里成了国民党警察的巡捕房,并把隔壁52号大院扩进来作为巡捕房的车库。

    我家的窗口正对52号大院,让我记忆最深的是院里有一棵柿子树和院墙上有一棵紫滕。

    解放后,解放军军管了公安局,44号就成了公安局军管会人员的家属院;52号则还住着几户旧警察局的留用人员,主要是当年在巡捕房开车的司机。

    嘉兴路44号,可以说是我全部童年的记忆:春天从二楼爬上房顶放风筝,夏天在天井的井水里浸西瓜啤酒,秋天在52号大院的红薯堆上捉迷藏,冬天在三角院里翻跟头俯卧撑练身体……

    自从文革后,童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就在这个天井里,我的父母被批斗带走;住在52号大院里的居委主任,每天隔着窗户对我们狠三狠四;而院子里有一个人当上了公安系统的造反派头头,天天戴着章面无表情地昂头从我家门前的走廊走过。

    这次我回上海,发觉44号院内物是人非,楼房还是那个样,氛围却大大不一样了。父母恢复了领导岗位,居委主任那张脸又变得笑容可掬,而那个造反派头头,每天下班低头匆匆穿过走廊后,便呆在屋里再也不露面了。

    母亲对我谈恋爱的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闲谈时讲起她单位里一位同事的伤心事:

    母亲这位同事姓张,女儿小红和我同龄。

    文革初期,小红的父亲被造反派拉到单位里去隔离审查。

    一天,造反派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