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一地笙花,半夏凉歌 > 一地笙花,半夏凉歌第2部分阅读

一地笙花,半夏凉歌第2部分阅读

    我。我停下扭头看他。“那能不能上学的时候也可以接你呢?”他好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

    “皮痒了你就放马过来!”我搁下这话,头也不回就大步远去。

    第二天,路子野果不其然地坐在单车后座等我。我和杭夕瑶出门一眼便看见他那痞子般的模样。我装作没看见从他身边走过。待他发现时,才手忙脚乱地一边唤我一边骑着单车向我驶来。“栩安锦,上车!”他拦住我,极为霸道地说。

    “除非你能把我和杭夕瑶一并搭去。”我说。

    然而,我并没有发现在我和路子野说话的期间,杭夕瑶早已默默离去。她的一声不吭,撞击着我的心好疼。仿佛曾经的姐姐所给予的温暖,早已如风消散。换来的却是一副熟悉的面孔,带着陌生的气息。

    “她明显就是不想同你一路。”路子野踩着单车,对后座上的我说。

    “明明就是你的出现才让她气走了。”我颠倒是非,故意这样说给路子野听。

    路子野一听便急,用力踩着单车往前行驶。突然加快的速度让我措手不及地伸手揽住他的腰,我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身体轻微颤抖着,我逆着风,冲他吼去,“路子野,你给我骑慢点,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再见路子野,只许不哭泣(2)

    海岚是江城唯一的中学。学校靠海,总能闻到海风清新的味道。操场两边,是一条条别致的红色塑胶跑道,几乎每天黄昏日落之时,那些穿纯白校服的男生搭肩缓缓走来,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固定的位置,于是便开始了踢足球的光景。若是路子野没来得及赶来,我会在不远处的国旗台阶上安静地坐着,手捧一杯冰凉奶茶,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们大汗淋漓下的结果。

    之后,我看到一个男孩,个子差不多同路子野般高。小麦色肌肤,干净利落的短发,将他衬托得无比完好。要说他和路子野相比,他更多的是文艺气质,而路子野却是骨子里都带有张狂叛逆的性子。

    男孩见我久久地凝望他,不禁愣住,足球从他脚边缓缓滚过去时,他也未做反应。倒是使得队友干着急,一并取笑。男孩尴尬地笑着,扭头朝足球奔去。逆着霞光,男孩好看的侧脸印在了我的脑里。若是多年以后想起,会兀自地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和痴傻。

    “你还不回家。”杭夕瑶的出现,扰乱了我的思绪。

    “你不也还没回家。”我说。

    杭夕瑶不再吭声。自顾自地拿着一张毛巾和一瓶矿泉水往足球场中心走去。“薛幕天!”她喊的时候笑颜如花。

    我这才知道男孩的名字。正在我神思之时,路子野已经骑着单车来到我跟前,“嘿,栩安锦,我来了。”

    “路子野,下次你要是再来晚了,我就再也不等你了——”

    我和路子野相继回到了家。那天晚上,养母和养父都没有回来。整个家,如同存在于毫无天光的罅隙,冰冷得令人生慌。我突然感觉好冷,从骨子里渗透出寒意,胸口一阵憋闷,急速蔓延在脆弱的咽喉,呼吸急促。

    我很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关在卧室,侧躺在床上紧紧地蜷缩身体。我摸着脖子间的蓝色心形项链,难受得几近窒息,就像是漫天的暴雨撕裂着整个江城,毫无顾忌地带给我创伤的疼痛。

    窗外一片寂静。我在寂静中隐忍地睡着了。

    梦里。火光冲天,噩耗来袭。

    雄烈的火焰铺卷而来,它们吐着火舌,几欲舔舐我的肌肤。总之带着不可抗拒性的残忍,默不作声地将我包围。我在噩梦中不断挣扎,惊醒过来的那刻,我在梦境中看到了被火焰吞噬的爸爸妈妈。

    这是我无法忘却的思念。不知道那个与我相生的栩安生,会不会与我一样的思念呢?

    江城的面积不大,我喜欢只身一人行走在大街小巷的感觉。到现在,几乎已有几年的光景。养父说:“安锦,江城是一个寄托思念和祭奠回忆的城市。它们像是飘浮在海中的小岛,与世隔绝,却乱草丛生。”

    我不明所以地注视他。我对他的说法感觉极度的恐慌。仿佛这座城市会在某一天的时候,被海水倾覆,归己所有。而我们人类,是妄想主义者,总是去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

    养父轻轻地摸着我后脑勺极短的头发,最后一声叹息。他说:“安锦长大后,一定会与你妈妈一样美丽。”

    “是吗?”我对他不抱一丝寒意。

    “安锦现在就已经很好看了,不出几年,肯定会出落得愈加美丽。”他扯出笑容,我无法辨别他的真假。

    再见路子野,只许不哭泣(3)

    这些时日,江城的天空阴沉得令人提心吊胆。和路子野漫步走在海岸线时,仰起头,会看见浓厚的积云快速地辗转于四面八方。“路子野,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种恐慌的感觉?”我说。

    路子野浅浅低着头看我,眸子中晃过一丝疑惑,好半天才说,“栩安锦,你最近怎么老是东想西想的啊!我还真想打开你这头顶盖,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呢!”

    “看吧看吧,免费的,不要钱。”我将头蹭过去,满脸狡黠。

    路子野径直伸手往我脑门儿轻轻一敲,“还是实心的呢——货真价实——”

    “路子野,你丫的找死!”

    在我们念念不忘引以美好时光为怀时,命运的安排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彼此的轨迹。我有时几乎会判定念书是一种乏味消磨青春的形式,我们完好无损的心灵在浩瀚的文字海洋里,浸泡得千疮百孔。

    我在足球场继续等待路子野的到来。那个叫薛幕天的男孩却没有出现。球场上一片空荡,甚是寂寥。我抬头无目的地张望那些一晃而过的浮云,海风呼啸着穿梭拂去,凌乱了我齐肩的发丝。

    这是我第一次等待路子野那么久的一天。当黑色倾覆空旷的学校时,我终于按捺不住一跃在地,紧咬牙,心里蓦地泛起阵阵酸涩。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如此。路子野仿佛从我的世界消失,我心底的惶惶越加透彻。仿佛身边的温暖突然急剧冷却,没有人,只留下孑然一身自己的黑影。

    若是以前,我每每回家晚后,养母总是会叉着腰站在门槛上便是对我骂个不停。可是现在,我回到家,她却只是默默地看我一眼,说了声,“吃饭了。”

    我和杭夕瑶安静地坐着。养母走来走去,一脸局促不安的模样。待菜完全凉时,养父的身影才从门外渐渐出现。“怎么样?”养母立即上前,压低了声音说。

    “先吃饭。”养父看着我们,迟疑了下才说。

    这两天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总觉得会有什么事会发生。趁着周末,我去了路子野的家。但是紧闭的门,令我无止尽地发慌。

    路子野,你究竟到哪儿去了呢?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然而好景不长,那天午饭时,我听到了路子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愠怒。“杭文寿,你还我爸爸妈妈啊!”

    “路子野——”我震惊地放下碗筷奔了出去。

    “路子野,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啊!”我站在门槛,睖睁地看着消瘦模样的路子野,突然说不出话来。

    路子野咬着牙,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从我的身边缓缓离开,朝里屋走去。“杭文寿,你还我爸爸妈妈啊——”他再次重复地喊着。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门外已站满了很多邻里邻居。他们一窝蜂地朝我家里钻,像是这事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所以乐此不疲地幸灾乐祸。

    “路子野,叔叔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钱,呵!”路子野嗤笑,“杭文寿,你以为有钱就能换回所有的东西吗,我那爸爸妈妈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命呢!”

    再见路子野,只许不哭泣(5)

    他看到我时,或许也是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与薛幕天站得如此相近。我甚至能看到他瞳孔里倒映出的我的身影。我俩僵持地对望彼此,最终,他伸出手缓缓地往我脸颊移来。

    我下意识地想到“轻薄”一词。敢情这个一脸正人君子模样的男孩,仅仅只是外在的佯装。我朝后踉跄几步,躲过他的“狼爪”,“喂,你想干吗?”

    “咯——”他看清状况,尴尬一笑,“那个,同学,你的脸上有根断落的发丝。”

    薛幕天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你说有发丝就有发丝吧,吭个声不行啊?

    “砰——”刚走到家门槛,里屋传来阵阵破碎的声音。

    披头散发的养母跌坐在地面,身侧是一地破碎不堪的瓷碗碎片。她毫无焦距的双眸平静地凝视前方就坐沙发的养父,杭夕瑶沉默无言地站在卧室前,同我一样无助地看着。

    “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突然极其悲怆地自言自语,“杭文寿,你说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究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啊!”

    她开始怨天尤人,随手抓起身旁能砸的东西都用力地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像是黑夜里噩梦连绵的呜咽,它在哭,它们都在哭泣。

    我对她此刻的反常行为感到不明所以。这个家,似乎早已鸡犬不宁。我捂着耳朵从她身前走过,她猛地起身,紧紧抓住我的衣领,眼神凶煞地说,“是你,肯定是你,你这个祸害精——”

    我使劲地挣扎,毕竟年少力道不如成年人,我顿时妥协下来,任由她拉扯。然而我以为养父或杭夕瑶会在此时给予反应,但他们只是轻微地侧头,恍如未见。好,这个家真是好啊!既然他们不帮忙,那我何必又在此故作可怜呢?

    “你给我放开!”我冲她吼去。

    “啪——”她愣住,扬手给我一记耳光。我看到杭夕瑶突然咧着嘴角,很浅很浅地笑了。养父脸色铁青,噌的起身,迈步走来稍用力便掰开她的手指。

    “你疯了吗?”他说。

    “我疯了吗?”她自语着,随之,像真的发疯似的在屋子里自顾自的旋转舞蹈。

    “爸爸,我收拾好了。”杭夕瑶这才吭声。我看到她的身后已有备好的行李箱。“爸爸,我们走吧——”杭夕瑶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去,她这一走,我才看到她的卧室早已腾空。

    养父低头看向我,目光里多是不忍,他上前抚摸我的后脑勺,语气极为轻缓,“安锦,爸爸和你妈之前商量过了,杭夕瑶跟我一起,而你,就跟你妈好好一起过。”

    “什么一起不一起的,你在说什么啊?”我的心口难受不已。

    “没什么,就是我和爸一起生活,你和妈一起生活,就这么简单。”杭夕瑶满脸不乐意地说。

    “哦。”我点头,“那你们走吧,不送。”我突然放得很开,走吧,都走吧,反正我栩安锦就是个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人要得孤孩。

    养父迟疑着,我以为他会回心转意,但只是“以为”而已,他带着杭夕瑶义无反顾地决绝离去。他们一走,养母顿时停止了舞蹈,她怔怔地看着空荡的院子,霎时悲怆地哭了。

    我转身走进里屋。

    关上房门。安静地站在窗户边,凝望他们远远离去的身影。

    再见路子野,只许不哭泣(6)

    养母疯了。是在一夜之间。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

    我一如既往地早起,却见她只身坐在院子中央,头顶落下的枯叶飘落在她的发上,她痴笑着像捉蝴蝶般将它拿在手中,然后往嘴里送去。

    我恍然想起“装疯卖傻”一词。用在她的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拦住了杭夕瑶。她每次见我,如同陌生人般几欲离去。“姐,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依然唤她姐姐。

    她冷漠地看着我,“让开。”

    “姐——”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

    后来我终是没从她口中得知信息。但是在我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之时,薛幕天却意外地出现了。他从身后走来,试探性地问我,“你是杭夕瑶的妹妹?”

    我说,“不是。”然后鼻子一酸,眼泪淌了出来。

    他手足无措地说,“别哭别哭,你告诉我怎么了,或许我能帮助你呢!”

    “你?”

    “对啊,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我又不认识你。”

    “我啊,薛幕天,是杭夕瑶的同班同学。”

    “哦。”我淡淡点头,想起了那天在操场时杭夕瑶的举动,立即说,“你跟我姐关系是不是很好?”

    “还行吧,几乎无话不谈。”他说得夸张了些。

    我说:“那我问你一件事。”

    他问:“你问吧,只要我知道。”

    “杭夕瑶为什么会搬家?”

    “这个——”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自大狂!”

    “我是知道,只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又和杭夕瑶是什么关系呢,我怎能放心把这事说给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听呢!你说对吧。”

    “栩安锦。杭夕瑶的妹妹。”我狠下心来,期待他的下文。

    “不错,名字很好听。”

    于是,我和薛幕天就这么以烂俗的方式相识了。而他也约我到江城“七克”冰饮店,说是坐着慢慢细聊。我点了杯冰绿抹奶茶,静候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薛幕天淡淡一笑,盛夏的光影穿过落地窗,投射在他的面颊,耀出一副美好少年模样。我看得愣住。他吸了口卡布奇诺,才说:“栩安锦,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我想他们不告诉你肯定有一定的理由吧。”

    我不吭声。

    “上次有个男孩家不是出事故了吗,导致双亲死亡。我听杭夕瑶说后来这事是被她爸爸,也就是你爸爸花钱消灾的。他将手中所有的场地转卖,一来给予男孩慰藉,二来剩余的钱用作买通。这你应该懂得。

    “杭夕瑶跟我说这事的时候特别的激动,她说她要搬家了,是和爸爸一起居住,而且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去新家了。

    “再然后,她说妈妈嫌爸爸手中没钱,跟着他相当于死路一条,非要找个有钱的男子才行。你爸爸当时一气,冲动下就决定离开。当时杭夕瑶跟我说她很庆幸自己的选择,因为跟着爸爸,意味着新的开始。”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几乎已明白了整件事情。

    原来,人都是那么自私的存在。就像爸爸妈妈一样,他们自私地丢下我和栩安生不管;就像路子野一样,说好要守护在我身边,却一声不吭地背弃诺言远走他乡;就像此时杭夕瑶和养父一样,曾有的温暖早已不复存在,都换作成最陌生的面孔和气息来面对彼此;还有,就像栩安生一样,多年的时光,彷如隔空消失,杳无音讯。

    这个世界,这座像孤岛的城市,仅剩下我一人。

    倔强。叛逆。满心的怨恨洗染我所拥有的一切。

    花开了再开,痛却仍在心(1)

    就在我抛弃杂念,准备一心念书的时候,路子野却突然回来了。那个夜晚,他习惯性地翻墙入院。我那时正在收晾干的被单。他的面孔便出现在被单的身后。

    我睖睁地注视着他,双手止不住地轻微颤抖,那刻路子野的模样是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他头发细长凌乱,面颊在月光的投影下,似乎跨越无数个光景,显得未老先衰。突然间,我真心疼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年,我多次在梦中见到的虚幻少年,如今已清晰无比地站在我面前。仿佛在那一刻,我有很多很多想要说的话,想要问的事都如鲠在喉,难受得几欲是我崩溃。

    “安锦。”他的语气轻缓得难以触摸。“安锦,我来了。”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之前锐不可当的放浪不羁。

    这不是我所认识的路子野。

    我愣愣地摇头。却发现养母不知何时已站在门槛注视着我和路子野。她怔了下,随机疯狂地往后倒退,嘴中喃喃念着:“啊,又来了,又来了——”

    我伸手一把拉起路子野往外跑去。他满脸震惊地一边回头看跌坐在地的养母,一边迎着月光看黑夜下的我。

    彼时。海风呼啸。海声刺耳。我放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海滩上,将头埋在双膝间。“安锦。”他继续唤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内心的不安。

    “你走开——”我闹着小脾气。

    “安锦,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是你要知道我现在的苦楚啊!”他几乎是朝我吼着,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