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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逍遥第1部分阅读

鹰此时也加快了飞翔速度,领着他们往树林深处走去。

    远远地,纪逍看见在几掩灌木后有一间小木屋,他知道他们二人终于脱离了险境,能够保住性命,不由激动得回过头。

    但不料,他刚刚转过头,却哈哈大笑起来。

    崔濛雨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低头打量自己却发现没有异常,怒道:“喂!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纪逍扶着手边的树,笑得直不起腰来,“你的脸,哈哈哈哈!”

    崔濛雨蹙眉,四下张望,终于看到了一汪清池,愤愤得走过去,趴下身子往水中一照,竟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刚刚在流沙坑中崔濛雨不小心磕破了头,那些黄沙混着鲜红的血黏在她的脸上,变成了丑陋的疤,左一块右一块,丑陋滑稽。

    她一向素丽白净,五官出众,在京城和军营都有不少爱慕者,可是眼前的崔濛雨哪里还有海棠女将的风采,一身狼狈就跟个市井乞儿毫无分别。

    她笑够了,却也觉得难为情起来,赶紧伸手接过水池里的水,泼在脸上,仔细的清洗着。

    纪逍见她这样,也没再说话,憋着笑意,抬头看着那灰色老鹰,没了黄沙迷眼,他这才发现那老鹰有一对白尾,羽毛颜色格外特别。

    “多谢鹰兄出手相助!”纪逍一本正经得对着老鹰鞠了个躬,崔濛雨见了,觉得甚是可笑。

    “它不过是只动物,你倒是以兄弟相称了,它知道你在感谢你么?”

    纪逍听到这话,不作回答。反倒是那老鹰好像听懂了纪逍的话,扑凌着大翅,在他头顶盘旋几周,发出嘹亮得高鸣声,便展翅离开。

    崔濛雨看了它这举动,惊讶得目瞪口呆。

    “动物也是有灵性的,我敬他一尺,他必定回礼。这世界本无贵贱区分,崔校尉没有机会接触普通百姓的生活自然不知其中道理。”纪逍这话说得不卑不亢,也无指责贬低之意,反倒是崔濛雨不好意思了。

    “这木屋是灰鹰主人的家么?”崔濛雨换了个话题,避免了自己的难堪。

    “倒不像是,不然灰鹰也不会飞走,而是领我们进屋了。”纪逍扇了扇身上的黄沙,那月白长衫已经变成了土黄|色,“估计是在沙漠狩猎的人搭建的临时住所吧。”他指了指堆在木屋雨棚下的一些动物白骨和狩猎用具。

    “雪越来越大了,再不进屋我们也会被冻死在外面的。”纪逍挥了挥手,示意崔濛雨跟他来。

    那小木屋里面干净整洁,最外是一间小厅,摆着茶几和坐垫,中间有一个堆放了木材和炭块的炉子。左手边有一个小门垂着帘子,里面就是休息睡觉的地方,里屋的大炕能容纳至少一家五口在上面休息,炕上摆了几床厚实的乡土棉被,客厅的右侧通了一条走廊,尽头的小屋子便是厨房,纪逍检查过后发现厨房里还有一些熏烤的牛肉和几个小菜瓜,心中大喜——这下,晚饭就有着落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屋外的雪已经渐渐覆盖满整块土地的时候,纪逍已经把客厅和卧房的炉火升得很旺,关紧了门窗后,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我去看看焖着的牛肉怎么样了,你就坐在炉子边别动,看你的肩膀和腰肿成这样,想必要散了淤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纪逍吩咐后,便拉起来厚重的帘子去了厨房。

    而崔濛雨独自在小厅里,还没有从这被人如此悉心照顾的待遇里回过神来。

    她从小被父亲一手养大,母亲因为难产而死,可以说活了近十七年她都没有受过别人这样温柔体贴的照料。崔闯粗人一个,从小更是把她当作儿子来养育,受了伤遭了罪第一件事总是埋怨她的无能,最多安慰了一两句便撒手不管,等下人去找大夫帮崔濛雨治疗。

    可身上的伤能痊愈,心里的疤却难愈合,崔濛雨渐渐也不喜欢跟崔闯说心事,受了什么磨难也一个人死扛着不说。

    但这次因意外滑进流沙坑负伤,却有纪逍对自己关怀备至,这让崔濛雨本如磐石坚硬得心都不由得变成了烧烫的金玉。

    等到纪逍端着热腾腾的酱焖牛肉和素炒菜瓜出来的时候,崔濛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闻着那诱人的香气,食指大动,但却碍于从小的淑女教养,只能端着碗一口一口得细嚼慢咽。

    可纪逍却不同,他从小跟着娘亲长大,他娘偏爱捣鼓各类美食,耳濡目染,纪逍在十岁的时候已经学会在厨房打下手了。

    等到十五岁,他已经能够独自完成一桌色香味都颇具水平的菜肴给他的娘亲品尝。自然,他的吃相不会多么斯文,相比起来随意大方得多。

    “你是不是手臂受伤不能用力?”纪逍已经消灭了第三碗饭,却见崔濛雨第一碗米饭都没过半,“还是我煮的东西不合你胃口?”

    “不是,这荤菜和素菜都太好吃了,跟宫里的味道有得一比,只是我,我。。。。。。”崔濛雨急忙咽下嘴里的饭,解释道,却又碍得这理由说出来难为情,话到嘴边又没再继续了。

    “唉,手臂不能用力就直说嘛!好歹患难一场,互相照顾也应该。”纪逍得知自己的手艺有增无减,心情大悦,顺手接过崔濛雨的碗,拔起菜瓜碟边的勺子小心地挖了一口饭,递到崔濛雨嘴边。

    崔濛雨见状,立刻羞红了脸,却又不好拒绝,何况她压根也没想拒绝纪逍对自己的呵护,便顺水推舟,张开了嘴咽下了那口饭。

    在纪逍开始喂饭之后,崔濛雨不知怎的胃口竟然大好,吃了两大碗,她看着纪逍把剩下的菜都扫光之后,已经有些倦意,但是她却不想这么快睡去。

    她看着纪逍清理洗净茶几和厨房后,擦着双手兴致勃勃得回到小厅内,嘴里哼着小曲儿,笑嘻嘻得在她对面坐下。

    崔濛雨侧头看了看外面飘絮的白雪,估摸着这雪只怕是要下一整夜了。她心里开始盘算怎么跟纪逍开个话题,打发了这个晚上。

    第三章:悄种情

    “你这手艺是哪里学来的?”崔濛雨偷偷掐了掐自己腰上的伤口,一阵刺痛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她不想这夜因她体力不支而浪费了更加了解纪逍的机会。

    “我爹死得早,我跟我娘一起生活,她的手艺比我高多了,我可是从她那里学来的纪家绝学!”纪逍坦然答道,丝毫没有一点介怀。

    崔濛雨听了这话,却觉得惊讶,“你家里也只有一个亲人了吗?”

    “对啊,你怎么说‘也’?”纪逍好奇道。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过世了,我爹不好女色,对我娘专一不二,所以也没有再娶另房。”崔濛雨说到这,语气也忧伤许多。

    “听我娘说我爹在我娘还怀着我的时候就过世了,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我娘不肯细说,只告诉我等我长大了有机会就跟我说。”纪逍倒也满不在乎,随意道。

    “你娘这样瞒着你,该不会你爹是当年皇上荡平前朝旧部其中一位机要大臣吧?”崔濛雨不假思索顺口猜测道。

    “哈哈,我爹要是大臣,我娘怎会沦落到住在不起眼的小村子里,住木屋,靠卖花草养家呢!”纪逍大笑道。

    “那倒也是,据说当年没有人逃过追杀,我爹年轻时候也曾经是灭云骑专办缉杀旧部的一员,他说不论生前官位多高,家族多大,势力多广,最后都逃不过灭云骑的围捕。”崔濛雨回忆道,没有察觉纪逍微变的神色。

    “你爹也是因为围捕了许多机要大臣才青云直上,位居平虏大将军的吧!”纪逍嘴里已经有了些许讽刺,但崔濛雨还没有意识到,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他好像是参与了一次很重要的围捕,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人,我爹是其中一个,事后才被皇上论功行赏的。”崔濛雨辩解道。

    “那这位英雄真是真高手,竟然能杀了灭云骑整队人马,只留三个活口,我纪逍若是知道他是谁,第一个去他坟前上香叩拜!”纪逍见崔濛雨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话也说得直白了。

    崔濛雨这才意识到纪逍对此的反感,她总是忘记纪逍怎么说也算是前朝子民的后裔,对于这些苍国名将的丰功伟绩,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丧国之耻。

    “小纪,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我没有半分炫耀的意思,只是跟你陈表事实罢了。”

    纪逍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神,心里暗道崔濛雨也不是这种卑鄙小人,她虽然自小受苍国朝廷洗礼,但心眼不坏,更何况天下百姓其实早就盼着京朝早日易主,京朝的灭亡是由内部的瓦解所导致。

    千里之堤溃于蚁|岤,太后掌权,骄奢滛逸,大行腐败,民不聊生。就算当年不是苍国,换了其他雄起的邻国,拿下已经名存实亡的京氏帝国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又想到每每他看了那些史书政论,想要去跟自己娘亲讨论的时候,她却一直回避这些话题,并告诉他不要跟任何人陈表自己的政治见识。

    尤其是当纪逍提到前朝的一些能人志士时,她更是会情绪波动,喜怒无常,或是大声呵斥他不可再看类似书籍,或是久久不发一语只默默哭泣,偶尔的一两次她甚至一脸哀愁和不舍,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脸,低声呢喃着纪逍听不清的只言片语。

    “小纪?小纪?”崔濛雨见纪逍一个人沉默不语,好似坐在原地发呆,那炉子里的火差一点就烧着了他的衣角,急得连忙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纪逍回过神,连忙挪开了身子,远离炉火,又看见崔濛雨一脸关切和愧疚,忙道:“没事,我不过是想到一些跟我母亲相处的往事,有所思度。”

    “说到你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崔濛雨见他经常提起他的娘亲,好似两人关系格外亲密,不禁好奇道。

    “她嘛,脾气很好,但是小时候经常揍我,喜欢抱着我给我讲故事,会给我煮各种好吃的,倒不会像普通人家的父母一般不许我做这,不许我做那,所以我一直都过得特别开心。”见崔濛雨提到自己最敬爱的人,纪逍瞬间喜上眉梢,赞不绝口道,“不过我小时候最不开心的就是我娘不许我习武!”

    崔濛雨听着他说自己的娘亲对他多好,心里尤其羡慕,但听到这里,却好奇道:“为何不许你习武?男儿不都是从小被父母教育要学些功夫好防身的么?”

    “不知道,我娘说其他都随我,但就这点不能由我胡来,据说是我爹临终前对她的嘱托,”纪逍耸耸肩,“我知道这是我爹对我的要求后,就没有再央求过我娘要习武。不过我记得有一次我去山上打猎,不小心被野猪追着跑,差点摔死,回来养好伤后我娘竟然破例教了我轻功,也就是那时候起,她开始不断告诉我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

    “你还会轻功啊?我看不出来!”崔濛雨听了这话,半信半疑道,“我越听越觉得玄乎,你不会是随便乱编了个故事逗我玩吧!”

    “我堂堂大丈夫,逗你干嘛?”纪逍翻了个白眼,“不信等雪停了,我在外面练给你瞧瞧!”

    “我看这主意不错,若是你说大话,看我怎么收拾你!”崔濛雨哈哈笑道,“对了,你知道你爹长什么样么?我只见过我娘的画像,我爹说我跟我娘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纪逍仔细看了看她,调侃道;“这样看起来,你真是沾了你娘的光!”末了,他又正经道:“我没见过我爹的模样,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哪有你如此幸运,还能珍藏亲人画像。不过听我娘说过很多次我跟我爹长得特别像,除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跟我娘一模一样,连这眼角的形状都没变。”

    崔濛雨侧过身子,用手扒住纪逍的肩膀,凑上前去认真打量着。

    “你这桃花眼,还真是不像男人该有的。”崔濛雨看着那对眼含笑意的双眸,略微有些出神。

    “我娘可恨死我啦!”纪逍突然哈哈一笑,“她说我爹最开始吸引她的就是那对眼睛,她最喜欢的也是我爹那对斯文明亮的书生眼,她恨不得我整张脸没一处像她,全由着我爹的五官长。”

    崔濛雨用手指支着下巴,突然道,“有了,来,闭上眼!”她边说着,边抬起一只手,用两个手指并拢遮住了纪逍一对眼睛。

    “这样我就能知道你爹长什么样子啦!”崔濛雨笑道。

    她仔细打量着纪逍的样子,越看越入迷。

    借着这炉火微黄的光,纪逍的轮廓更加深邃,如琢如磨的五官被光线柔化几分,嘴角不笑而弯,下巴和嘴边有一些青青的须孔,是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气韵。

    崔濛雨看着这张意气风发的脸,觉得仿似看到了这世间最好看的人。

    “喂,崔校尉,你已经打量我快有半盏茶的时间了,你到底要看多久啊!”纪逍等得不耐烦了,顺手握住她四个手指往下拉,而对上的正好是崔濛雨满含情意,却有些羞赧的眼睛。

    他愣了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也没必要看得呆了吧?”

    崔濛雨知道自己失态,连忙打开纪逍的手,嗔怒道:“倒还真爱自以为是,你说你好看,我可没承认!”

    “好好好,时候也不早了,”纪逍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懒洋洋得舒展了一下筋骨,“明天一早还要想办法回镇上,早点休息吧。”

    他边说边走进里屋抱了两床被子出来,“今晚你睡床上,我睡厅,有什么事情也好有准备,炕已经热好了,你去里屋休息吧!”

    崔濛雨见他如此体贴,心里又暖了几分,“我见那炕大得很,你一个人在外面炉火不灭,不小心走水了怎么办?咱们一人睡一边,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纪逍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尚未出嫁,跟我这大老爷们儿共处一室传出去惹人口舌,大不了我把炉火灭了,这下你安心了吧?”

    “你不会是想对我动手动脚吧?”崔濛雨见他这样坚持,心中也有些狐疑。

    “我呸!”纪逍听了这话下意识骂了一句粗话,“我对你还有什么想法?你一女校尉,身段还没有外面小姑娘婀娜,你爹是平努大将军,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崔濛雨见他这样骂道,心里也不是滋味,“哼,最好没有想法!睡你的地板去吧,好心没好报!”

    说罢,她一瘸一拐得走进了内屋,气鼓鼓得上了床。

    纪逍也知道自己刚刚嘴碎说错了话,他犹豫片刻,走到门帘外,轻声道:“我刚刚说了糊涂话,濛雨妹子你别往心里去,纪逍给你赔不是了。”

    崔濛雨本就是豆腐心,听他好言好语的跟自己道歉,也就没再计较,她想了片刻,道:“你把被子搬进里屋来吧,屋里暖和,你睡地板也不会着凉。”

    纪逍刚刚已经不识好人心了一次,这一回他也不好再扭捏拒绝崔濛雨的好意,只轻轻应答了一句,便老老实实抱着被子铺好了床,翻身沉沉睡去。

    而崔濛雨望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却久久不能入睡。好像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心间,一瞬间冰冷,一瞬间炽热,最后都化成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纪逍轻轻地翻了个身,那英俊的脸庞正好落在她的眼里,崔濛雨看着他的脸,带着一丝甜甜得睡意,恍惚间好似看见了第一次正式打量纪逍的那个午后,三军汇集,整装操练,而他就是在那个秋风刚起的日子站在人群里跟身边的傅庄、鄂铎那样惬意自在的笑着。

    崔濛雨现在才发现,其实那个时候,哪怕秋天的气候已经渐渐开始干燥闷热,但纪逍犹如春风清朗干净的笑颜带来的湿气和安宁,那笑已经深深种在了她的心里。

    第四章:离乡曲

    四眉村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天刚蒙蒙亮,村头的李叔就开始在自家院门口舞刀弄枪,按照他的话来说“咱当年可是军营里一等一的好手!”

    可是,谁也没见过李叔离开四眉村超过十日,哪怕他最年轻最力壮的年纪,也不过是离开了个把月,回来的时候趴在村口的石桥边,瘦成皮包骨似的乞丐,等他把精神养好了,倒四处跟人吹嘘起自己在军营里做的那些“好”事,借口说都尉宽赦,让他回村养家小,不再服兵役了。

    可这话真真假假,倒也没有人去深究,只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说着说着就被搁在脑后。

    沿着村口延伸入内的小河,穿过一片葱葱郁郁的竹林,走十几里小路,在那鹤山的山脚下,有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