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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第28部分阅读

恐怕都不能确定。

    这时唐缺居然又暂时放过了他,又回头去吩咐他的家丁们能不能派个人去把唐三贵找来?“

    是拔剑?还是不拔?

    唐三贵是唐家旁系子弟中很出色的一个人,和死在“非人间”的唐力是叔伯兄弟。他今年三十九岁,精明能干,做人圆滑,对于饮食穿着都很考究,看来就像是个买卖做得很成功的生意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将这家客栈经营得很成功,而且做得很规矩。

    唐家堡里这条街上一共有三十多家店铺,每一家都是在规规矩矩做生意,和任何一个市镇任何一家店铺都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唐家的规矩是:

    “你干什么,就得像干什么的,你卖什么,就得吆喝什么。”

    这也是唐家的成功之处。

    。唐缺已经开始在问,指着曲平问:“你见过这个人。”

    “见过。”

    唐三贵的回答也和中标同样肯定“这位公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住在这里了”

    “他以前来过。”  “

    “来过四次。”

    唐三贵说得明确详细:“他第一次来是在去年年底十一月十九日,以后每隔一两个月他就会来一次,每次停留两三天。”

    唐缺道:“你有没有问过他,在哪里高就?到这里来有何公干?”

    唐三贵道:“我问过。”

    唐缺道:“他怎么说?”

    唐三贵道:“他说他做绸布生意的,他的店开在县城里,店号叫‘翔泰’,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要卖货。”

    唐缺道:“他是不是带了货来?”

    唐三贵道:“每次他都有货带来,每次都能卖光。”

    他微笑“因为他卖得实在太便宜了,比大盘批发的价钱还要便宜三成。”

    唐缺也笑了“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中的生意没人做,他为什么要做赔本生意?”  ☆  …  “  、

    唐三贵道:?所以我也奇怪,他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就去调查过。“

    唐缺道☆“调查的结果如何?”

    唐三贵道:“县城里的确有家叫”翔泰的绸布庄,老板却不是他。  …

    他又道:“可是老板却知道有他这么样一个人,因为他每隔两个月就要击买一批货,再亏本卖给我们。”  、

    唐缺道:“你还调查到什么?”

    唐三贵道:“我在翔泰那里留下了几个人,扮成那里的伙计,那几个弟兄本来就是在德哥那里的,学的本来就是绸布生意。”

    “德哥”叫唐德,是唐家堡绸布庄里的大管事。

    唐三贵道:“所以他再到翔泰去买货的时候,送货到他家去的就是我们的兄弟了。”

    唐缺笑道:“你这件事办得很好。”

    唐三贵道:“根据送货到他家去的那些兄弟说,他也住在县城里,住的是王老爹的房子,花了二十三两银子的预费,每年十两租金”

    唐缺道:“看来那房子还不小。”

    唐三贵道:“是不小。”

    唐缺道:“他一个人任那么大的房子?”

    唐三贵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女人跟他住在一起。”

    唐缺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唐三贵道:“是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说的是北方话。”

    他又道、“他们还托王老爹替他们买了个叫‘桂枝’的‘丫头,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人长得胖胖的,而且还有点傻。”

    唐缺道:“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再傻也该懂事了。”

    他眯起眼笑道:“就是别的事不懂,有件事总应该懂的。”

    那件事是什么事?就算他没有说出来、别人也能想得到的。

    唐三贵道:“所以我就叫小九去了,小九对付女人一向最有本事。”

    唐缺笑道:“做倒真会选人。”  ‘

    唐三贵道:“不到半个月那丫头就已对小九死心塌地,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唐缺道:“她怎么说?”

    唐三贵道:“她说那位姑娘的脾气大得要命,这位公子怕她怕得要命”

    他慢慢地接着又道:“她还告诉小九,这位公子平时称呼那位姑娘的名字是千千。”

    千千!

    无忌的心沉了下去。

    干千果然也在附近,果然还是跟曲平在一起。

    唐缺又眯起眼笑道:“千千,这名字真不错,这名字实在好极唐三贵道:”可是叫这名字的女人却不多,我一共只听说过两个。“

    唐缺道:“哪两个?”

    唐三贵道:“我老婆姨妈的女儿就叫千千。”

    唐缺道:“还有一个呢?”

    唐三贵道:“我听说大风堂赵二爷的千金,赵无忌的妹妹也叫千千。”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有个妹妹?”

    唐三贵道:“我当然知道。”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怕她,也怕得要命。”

    唐三贵道:“哥哥怕妹妹并不出奇,有很多做哥哥的人都怕妹妹的。

    唐缺吐出口气,微笑道:“这么样看来,这件事已经应该很明白了。”

    曲平的脸上已经连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犯了个不可原谅的、致命的错误。

    他低估了他的对手,低估了唐三贵。

    他更低估了唐缺。

    唐缺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曲平说道:“我不姓赵,我不是赵无忌。”

    唐缺叹了口气,道:“这么样看来,我好像只有去把那位千千小姐请来了”他转向唐三贵“我想你一定已经派人去请了。”

    唐三贵答道:“我已经派人去过,可是…—”

    唐缺道:“可是怎么样?”

    唐三贵道:“我派去的人身体好像都不大好,忽然都生了急病”唐缺道:“你派去的是什么人?”

    唐三贵说道:“是阿力以前的那批兄弟。”

    阿力就是唐力。

    他本来也是直接归唐缺统辖的管事之一,他们那一组人负责的是行动。

    在唐家的旁系子弟由,只有他们那一组人可以领得到暗器。

    他们每一个都是经验丰富,反应灵敏的好手,而且身体也好得很。

    唐缺道:“他们怎么会忽然生病的?生的是什么病?”

    唐三贵道:“生的是种很奇怪的病,有的人脖子忽然断了,有的人咽喉忽然多出个洞来,就好像被人刺穿的一样。”

    唐缺道:“那当然不会是被人刺穿的,千千小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刺穿他们的咽喉,拧断他们的脖子。”

    唐三贵道:“所以我说他们是生了急病,一种很奇怪的病。”

    唐缺道:“一定是的。”

    唐三贵道:“一定。”

    唐缺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唐三贵道:“得了这种病的人,当然都是必死无救的。”

    唐缺道:“他们已死在这位不是赵无忌的赵公子家里?”

    唐三贵道:“昨晚上他们就死了。”

    唐缺道:“那位于干小姐呢?”

    唐三贵道:“家里忽然死了那么多人,她当然没法子再伎下

    唐缺道:“所以她只好走。”

    唐三贵道:“她非走不可。”

    唐缺道:“她当然没有留话告诉你们,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唐三贵道:“她没有。”

    唐缺叹了口气,道:“这实在很不巧,他们病得实在太不是时候。”

    他摇着头,喃喃地说道:“我只希望千千小姐莫要也被他们传染上那种怪病才好,一个那么漂亮的大姑娘,脖子如果忽然断了,岂非难看得很”

    唐三贵叹了口气,道:“那一定难看极了。”

    两个人不但都很有演戏的的天才,而且配合得也非常好。

    无忌和曲平总算都松了口气,千千总算还没有落在他 们手里。

    她本来虽然不该出手伤人的,但在那种情况下,她也许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她的行藏虽然已暴露,至少总比落在他们手里好。

    唐缺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蹬着方步,忽然停在无忌面前,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

    无忌道:“什么话?

    唐缺道:“宁可杀错,不可放错。”

    无忌道:“我记得。”

    唐缺道:“你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忌道:“我懂。”

    唐缺道:“那么你就替我杀了这个赵无忌吧。”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连一点火气都没有。

    但是无论谁都知道,唐大爷如果要杀一个人,这个人就已死定了。

    对他来说,杀人绝不是件很严重的事,不管是不是杀错都没关系。

    无忌忽然也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

    唐缺道:“什么话?”

    无忌道:“我从不免费杀人的。”

    唐缺道:“我记得。”

    无忌道:“我想你一定也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唐缺道:“所以我并不想要你免费杀人。”

    他在笑,笑得非常愉快。

    他已经从身上拿出了一叠银票:“两百九十万两虽然太多了些,十万两我还有的。”

    很少有人会把十万两银子随时带在身上的,可是他居然带了。

    看来他好像随时都在准备着要无忌替他杀人。

    这是山西大钱庄里发出来的银票,这种银票一向最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绝对可以十足十当现金使用。

    这叠银票正好是十万两。  …

    无忌已经接过来,慢馒地数了一遍。

    他的脸色没有变,手也没有抖。

    他的手稳定而有力,正是一双非常适于杀人的手,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抖的。

    但是他怎么能杀这个人。

    这个人是大风堂的忠实子弟,也是和他妹妹千千非常接近的一个人。

    这个人到唐家堡来,无疑是为了要寻访他的行踪。

    这个人并不是赵无忌,他自己才真正是唐缺要杀的人。

    他怎么能对这个人下手?

    但是现在他扮演的这个角色,是个为了十万两银子就能杀人的人。

    现在十万两银子已经在他手里。

    如果他还不肯出手,唐缺一定会对他怀疑,他的身份也难免要暴露。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非但救不了曲平,他自己也必死非疑。

    上官刃还活着,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能不杀这个人?

    曲平苍白的脸上已有了冷汗。  一

    他从来没有正视着无忌,是不是因为他已猜出了无忌的身份。

    他当然也不想死。

    就算他不愿出卖无忌,可是等到无忌要杀他的时候,他会不会改变?

    无忌没有佩剑。

    但是唐缺并没有疏忽这一点,已经示意唐三贵,送了一柄剑给无忌。

    一柄二尺六寸长的青钢剑,虽然不是宝剑利器,却铸造得完全合于规格。

    这柄剑是绝对可以杀得死人的。

    现在剑已到了无忌手里,他的手已握住了剑柄,他的手还是同样稳定。

    唐缺正在盯着他这只握剑的手,曲平也在盯着他的手。

    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的手。

    他应该怎么办,是拔剑?还是不拔?

    还有谁来送死?

    无忌拔剑!

    “呛”的一声,剑已出鞘。

    无忌拔剑,只因为他已别无选择,就算他不借暴露身份,也同样救不了曲平。

    但他却可以杀了唐缺,和曲平一起冲出去。

    这样做虽然冒险,却值得一试。

    他是不是应该这么样做,还是应该牺牲曲平?为了顾全大局,又何妨牺牲一个人!

    可是他自己又怎么能问心无愧?

    他只有冒险。

    只要他今天能冲出去,以后就一定还有机会。

    他这一剑绝不能失手!

    剑锋薄而利,剑锷,剑柄,轻重,长短,都铸造得完全合于规格,绝不是普通的铁匠可以铸造得出来。

    他相信这一定是唐家堡里铸造暗窑的工匠所铸成的剑,用的一定是他们铸造暗器时所剩下的精铁。

    用唐家的剑,杀唐家的人,岂非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

    他已准备出手。

    曲平忽然道:“等一等。

    唐缺道:“‘你还想说什么?”

    曲平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我只不过想替你省下十万两银子而已”

    唐缺道:“哦”

    曲平道:“我也会杀人,而且是免费的,要杀人又何必找他?”

    唐缺道:“你难道要我找你?”

    曲平道:“杀别人我也许还没有把握,要杀我自己,我保证绝没有任何人比我杀得快。”

    他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无忌的痛苦?所以决心牺牲自己?

    唐缺大笑,道:“好,好极了。”

    他忽然出手,用两根又白又胖又短的手指,捏住了无忌手里的剑尖。

    他的出手快而准确。

    这个看来比河马还笨的人,身手竞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高得多。

    无忌刚才那一剑若是出手,如果想一剑刺中他的咽喉,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无忌已不能出手了,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唐缺正在用那双尖针般的笑眼看着他,悠然道:“我想你一定不会跟一个快要死的人抢生意的。”

    无忌只有松开手。

    唐缺倒提起这柄剑,将剑柄慢慢地递给了曲平。

    曲平慢慢地伸出手。

    他还是连看都没有去看无忌一眼,他的神色已变得很平静。

    因为他已下定了决心。

    他确信自己的决定绝对正确,确信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

    曲平的指尖,已触及了剑柄。

    无忌没有阻拦,也不能阻拦,他求仁得仁,死已无憾。

    想不到唐缺却又不让他死了。

    唐缺的手轻轻一抖,一柄三尺二寸长的青钢剑,猛然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用的是阴功!

    他的阴功练得远比唐玉高得多。

    曲平吃了一惊,道:“你干什么?”

    唐缺道:“我忽然发觉这柄剑可以断,你这个人却不能死。”

    曲平道:“你为什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唐缺笑了,眯着眼笑道:“我这个人的主意本来就随时会改变的,变得比谁都快。”

    曲平道:“我为什么不能死?”

    唐缺道:“因你活着对我更有用。”

    曲平道:“有什么用?”

    唐缺道:“我至少可用你来钓鱼。”

    曲平的反应并不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钓的鱼当然是千千,如果用曲平做饵,干干无疑会上钩的。

    曲平的人已飞扑而起,向唐缺扑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武功远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得多。

    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靠武功才能成功,机智,镇定,人缘,都比武功重要。

    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因为他干的是这一行,在他生存的这个环境里,武功不但是极重要的一环,而且是一个人的根。

    如果你是一个商人,你就绝不会放下你的算盘,如果你是个文人,就绝不能放下你的笔。

    因为那是你的根。

    如果你忽略了这一点,不管你有多聪明,不管你的人缘多好都一定会失败的。

    现在曲平终于明白了这一点了,他已经从痛苦的经验中获得了教训。

    他的身子刚扑起,唐缺那双又白又胖的小手已经点到了他的学道上。

    他倒下去时,正又听见唐缺在说:

    “如果我不让你死,你想死只伯还不太容易”

    院里很阴凉,因为院里有很多树。

    唐缺就站在一棵技叶很浓密的树下,也不知是槐?是椿?还是银否?

    对于树,无忌知道的并不多,对于人,他知道的却已不少。

    虽然他不知道这棵树是什么树,却已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这个人无疑是他平生所见到过的人之中,最可怕的一个人。

    他从未想到这个人有这么高的武功,这么快的身手。

    这还不是唐缺可伯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他的变化。

    他的主意随时地都在变,让别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他这个人也随时地都在变,有时聪明,有时幼稚,有时仁慈,有时残酷。

    有时候他做出来的事比白痴还可笑,有时候做的事让人连哭都哭不出。

    现在曲平已经落入他手里,以干千的脾气,如果知道曲平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冒险到唐家堡来救人的。

    她能救得了谁?

    到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