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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5部分阅读

寝殿稍远的一处宫苑。

    钩弋夫人没有计较这些,但是,几天后,当年幼的皇子稚声稚气地对天子撒娇抱怨――每日要走好长的路才能见到父亲后,他们母子被留在了天子的寝殿。

    钩弋夫人的窃喜没有能维持到第二天,当天夜里,天子突高热,呓语尖叫不断,并数次惊厥昏迷,随行太医针石药剂尽用,好容易才在四更时让天子退了吓人的高热,渐渐安寝。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负责当夜宿卫的金日?恭敬地建议她与皇子到偏殿休息。

    “侍中好意,妾敬领,然未能确定陛下安危,妾与皇子如何能安心休息。”她希望天子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们母子。

    金日?没有再坚持,退到殿门处,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

    她没有往殿门那里看一眼,但是,她很清楚,宿卫事宜不会由一人负责,而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不进殿的只有一个人――侍中霍光!

    ――因为殿内有后宫贵人,中臣必须避嫌。

    东方破晓时,天子醒了一会儿,她抱着满面泪痕的弗陵上前强笑言道:“陛下吓坏弗陵了。”

    天子十分虚弱,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听到她的话仍旧伸手拍了拍刘弗陵的肩:“吓坏了?男儿岂能如此胆怯?”

    弗陵瘪了嘴,刚想开口,却被金日?恭敬的声音打断:“陛下,是否召皇太子或其它贵人前来?”

    天子转头看向他,神色有些茫然,眨了眨眼,似乎才明白他的意思,却是疲惫地摆手:“不用了,朕也没什么事!太子来了,百官也要跟着来。朕来甘泉就是想要清静!”

    “……诺!”金日?从不会在天子面前坚持己见,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终是答应了。

    “长安来问安的使就由你们打。”天子十分倦怠地吩咐。

    这一次,金日?没有出声,片刻之后,天子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却只见霍光上前行礼,毕恭毕敬地询问:“主上,若是皇太子遣使问政事疑难……”

    “太子自平决。”天子闭上眼,不等他说完便给了答案,“据儿做了三十二年的太子,又不是第一次全权处置国政,能有什么真正的疑难?君多虑了!”

    “……诺……”霍光无法辩驳,只能应诺。

    一番对话皆是应有之意,其中的意味却异常复杂,钩弋夫人还在思忖皇帝的心意,却猛地听到天子吩咐:“你与弗陵也守了一夜了,回去休息吧!”

    她不由一惊,刚想婉拒却听天子淡淡地道:“弗陵都累得睡着了!”

    她低头,看到儿子果然伏在床边睡着了。

    钩弋夫人暗恼不已,刚想以不惊醒孩子为由留下,就听天子轻声吩咐她:“让保母小心,不要弄醒他。”

    “……诺……”她无奈地伏身应诺。

    回到居处,看着沉沉熟睡的儿子,钩弋夫人心中的怒火却愈炙烈,几乎想将他拖起暴打一通,但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这么做,眼见按捺不下怒火,她愤恨地转身,疾步离开居所。

    “谁都不必跟着!”她低声斥退随侍的宫人,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泄一下满腔怒火。

    因为是在甘泉山主峰的顶上,甘泉、林光两宫并无宫城,出了居处便是葱郁繁茂的山林。

    钩弋夫人没有寻摩野踪芳径的心情,随手折了一根不知是什么树的枝条,一缕一缕地扯去外面的树皮,随后又去扯里面的枝干。

    “夫人长乐……”

    “短乐都快没了,还长乐!”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钩弋夫人吓了一跳,本就未消的心火立时更盛,自然是没好气地甩了一句话回去。

    苏文没料到钩弋夫人心情如此不好,愣了半天,才小心地陪着笑凑过去:“何人惹恼夫人了?夫人告诉臣,臣定为夫人出气。”

    钩弋夫人冷笑一声,手一扬,柔韧的枝条狠狠抽到苏文的手臂上。

    “你不过是宦官,还是有罪在身,侥幸活命的宦官!能惹恼我这个婕妤却让我只能生闷的人,你倒是有办法对付?”钩弋夫人的父亲因罪受刑后,曾任中黄门,她对这些宦官再了解不过了。

    苏文按着被打中的地方,只觉得疼得厉害,却依旧陪着笑道:“夫人教训得极是,臣自是没有办法,不过,臣知道有人有办法。”

    钩弋夫人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你们以为公孙贺一家死了、诸邑公主死了,下一个就一定轮到皇后跟太子,是不是?”

    苏文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轻声道:“宫中谁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外臣就不一定了……”

    二十九岁方得长子,狂喜之下,天子立即命枚皋与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祝》,拳拳之心殷切可鉴。

    对长子刘据,皇帝真正是爱若珍宝、宠溺有加,恨不得把天底下的一切都给他。未满百日便封其母卫子夫为皇后,七岁正式册封为皇太子,稍长,择师选傅,立博望苑,皇帝对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

    宫中无人不知,当今天子不似太宗孝文皇帝那样克己禁欲,前后也宠爱过不少人,后宫中,有些女子所受的宠爱也不亚于当年的皇后,但是,再如何爱屋及乌,延及其子,天子心中的继承人仍旧只有长子,其余皇子再受宠,也是六七岁便按制封王就国。

    ――以往,王夫人与齐怀王不例外,李夫人与昌邑王不例外,如今,钩弋夫人与刘弗陵又可会例外?

    钩弋夫人此时的怒火并不全是因为儿子不合时宜的熟睡,更重要的是,她忽然觉,天子根本没有对太子产生任何不信任,或说那些怀疑根本无法动用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她与儿子该怎么办?

    苏文说得含糊,并未指明“外臣”,但是,钩弋夫人知道,能有这种想法的外臣只会是昌邑王刘?的舅舅――贰师将军李广利。

    诸皇子外家中,能有资格与皇太子身后的卫家一较高下的只有李家!

    “你是说……”钩弋夫人微微眯眼,有些心动了。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苏文依旧谦卑地低着头,但是,唇角却已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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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今天子十六即位,至今已经五十年了,也许是继承了祖母的长寿,虽然身体始终不算强健,前后也大病过数次,但是,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因此,尽管得知了天子病重的消息,但是,无论是公卿百官,还是内朝近臣,都没有对天子的安危有更多的担忧。

    上官桀也不例外。他是侍中,但是,刚迁为太仆的他并不需要宿卫,因此,他只知道天子的病情已经好转,对前一夜的凶险状况并不清楚。

    上官桀不便在天子正寝多待,加上刚掌太仆寺便随驾幸甘泉,各项事务繁杂,得知天子用药后已入睡,无法谒见,他向给事宿卫的霍光询问了天子的状况后便离开了皇帝的正寝。

    百官邸居皆在山下的云阳城,若非有前代修筑的直道可容马车通行,光是每日上下山,对随驾的官吏便是一桩大麻烦。

    登上二千石官吏方能乘坐的朱轮?车,吩咐御车起行,上官桀有些意兴阑珊地打量两旁的山林。

    他也不是第一次随驾来甘泉,甘泉宫内外的景色便是再动人,也着实有些腻了。

    ――也不知今上为何如此钟爱甘泉宫?

    心念一动,上官桀连连摇头,甩掉脑海中隐隐浮现的危险猜想。

    秦直道最适宜马车急行,上官桀还没理顺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马车已在他的邸居前停下,御见主人没有下车的意思,便低声问道:“主君,车驾直行入邸?”

    上官桀这才回神,稍一怔忡,立即下车,刚进门就有亲信私属迎上来,低声道:“长公子来了,正在后堂等侯主君。”

    上官桀闻言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往后堂走去。

    上官桀只有一子上官安,前年加冠,荫补为郎,不久便转入羽林,在羽林骑中,倒也算是如鱼得水。

    看到儿子坐在漆几后,漫不经心地简,上官桀无奈地摇头,步入后堂,伸手取了儿子正在百~万\小!说简,板着脸教训道:“这些公文岂是你可以看的?”

    上官安倒是无所谓,笑嘻嘻地站起来,给父亲让出正席,自己在几侧坐下,道:“阿翁(注1),我也没想看。”

    上官安是独子,上官桀又不是严父,父子间自然是没什么尊卑隔阂。对儿子嘻皮笑脸的模样,上官桀只是白了一眼,便在几后坐下,将简册推到一边,不在意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虽然县官抱恙,羽林无事,但是,你也不能如此随意!”

    上官安朝门口看了看,倾身靠近父亲,低声道:“阿翁,早上我们营里几个人约了去山上游猎,我走得偏了,正好碰到一桩事。”

    “嗯?”见儿子神色凝重,上官桀不由也正色端坐,认真听儿子说话。

    “我看到钩弋夫人与苏文……”上官安将自己的所见详细地告知父亲。

    也真是碰巧。羽林掌送从,并不参与宿卫,皇帝到甘泉宫后,他们便闲了下来,虽然是酷暑时节,但是,甘泉山却是凉爽宜人,羽林骑中都是少年意气的官宦子弟,哪里能闲得住?行猎比试作为唯一能做的乐事,自然是人人热衷。于是,今天天没亮,上官安便与几个交好的羽林郎进了林子。

    御驾行幸之地,哪里会有什么猛兽,几个人便散开了,各自行动,约定时间、地点,只看收获。

    上官安当时正在追一只鹿,最后,熟悉山林的鹿跑没影了,他才现,自己离宫宛太近了,刚想退走,就听见一个女子娇柔清亮的斥喝声。

    羽林骑是皇帝的亲信郎卫,上官安对那个声音并不陌生,也因此,他才萌窥探的心思。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意动却得到了这么个让人惊心动魄的消息。

    本来,他是想立刻就去找父亲商议的,但是,转念又觉得不安,最后,他还是猎了几只不大不小的野禽去了与同袍约好的地点。结果自然是他的收获最差。他便以此为由,按惯例请几人到山下云阳城中找了洒肆,凑合着他们的猎物,大吃了一通,之后,才“顺道”来了父亲的官邸。

    听儿子说完前后经过,上官桀不由赞许地点头:“你做得对,如今赵婕妤在宫中的耳目甚多,小心总是不错的。”钩弋夫人与拳夫人一样,只是人们习惯性的指代,那位出身赵国又姓赵的天子宠姬在后宫的正式号位是仅次于皇后的婕妤,视上卿,比列侯。

    “儿倒是没想这些……不过,连皇帝亲信的黄门都跟赵婕妤同路……”上官安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直觉自己要若无其事才好。

    “你觉得赵婕妤有胜算?”上官桀是少府小吏出身,对儿子的这种想法是一清二楚。

    上官安点头:“尧母门不是立在钩弋宫外吗?”

    钩弋夫人怀胎十四个月生皇子弗陵,天子认为上古圣君中的尧帝也是十四个月出生的,便将钩弋宫的宫门命名为尧母门。

    上官桀不以为然地一笑:“尧母门?别说小皇子不是帝尧,即便是帝尧重生,你以为今上会交帝位禅让吗?太子却是实实在在从一出生便被今上当成皇太子看待,至今三十年,父子之间从无猜忌!赵婕妤想借李家的势对付太子,倒也算是好计较,只是,她也不想想,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为太子立定的根基岂是李广利那种‘人才’能撼动!”

    第二次征宛时,上官桀便在李广利麾下,对这位贰师将军的才干是知之甚详!――着实让他不能不看轻这位外戚出身的将军!

    上官安不由语塞,心中十分失望。

    见儿子面露失望,上官桀倒有些不忍了:“安儿,你觉得这是机会?”

    上官安讪讪地点头,手指在漆几边缘来回摩挲,将自己那点凌乱的想法告诉父亲:“我是想,太子即位,必然是卫霍两家掌权,而钩弋子却没有任何势力可恃……再说,钩弋子年幼,陛下一旦不讳……”

    听着儿子的想法,上官桀不禁意动,皱紧眉头,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他还是摇头:“若按孝惠旧制,幼主即位必是母后称制,妇人之见有限,必是外戚权重。再说,虽然燕王、广陵王不得主上之意,诸皇子中尚有昌邑王。”

    对此,上官安却是丝毫不担心,微微撇嘴,对父亲道:“诸皇子中,今上最在意的还是太子,只看去年常融进谗言的下场便知,一旦得知太子是被他人所害,天子之怒必是雷霆万钧!赵婕妤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昌邑王不足虑。”

    上官桀何等机敏,立时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你是说,这个主意,我们也能用?”

    上官安连连点头,振奋了精神对父亲道:“自然!天子震怒之下,赵婕妤能例外?”

    上官桀轻轻颌,却仍旧有些犹疑。

    见父亲举棋不定,上官安忽然起身走到门口,确认外面无人后,才再次坐到几侧,倾身凑到父亲耳边道:“便是天子怜惜幼子,太子不幸,臣的那位外舅(注2)又岂会放过罪魁祸?”

    前年爱子加冠后,上官桀便为其聘了霍光的长女为妻,上官安口中的外舅自然是霍光

    ――似乎很多人都只看到循规蹈矩的奉车都尉,却忘了,那个人是桀骜随性的冠军侯唯一承认的同父兄弟!

    注1:阿翁,是对父亲的称呼。见《史记&p;p;8226;高祖本纪》:

    注2:外舅指岳父,《尔雅&p;p;8226;释亲》记“妻之父为外舅,妻之母为外姑。”应该与女子称公婆为舅姑是相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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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姻亲

    因为提前知道了儿子偶然得到的这个消息,听到那个容貌英伟、衣裳特异的江充对半躺在床上的天子进言:“主上暴病必是有人行左道之术。”上官桀微微低头,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对同样出身赵国的江充与赵婕妤之间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侍立在帐幔旁的霍光也没有觉得惊讶,依旧默默低头,唇角微扬,忍不住露出无声的冷笑。

    ――终于迫不及待了……

    ――也许是被天子这次突然的重病吓到了!

    天子重病未愈,自然不耐烦听那些神鬼秘术的长篇大论,只听了几句,但准了江充的奏请,以其为使治巫蛊。

    得到诏准的江充立刻退下。上官桀这才上前觐见问安,见皇帝精神不济,便挑了几件有趣的事情说了说,待皇帝展颜,他便也告退了。

    待几位被允许觐见的朝臣见过天子离开,霍光才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为天子念长安送来的奏书。

    刚念了几份,霍光便听到天子满是倦意的声音:“不必念了,太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的!”

    “……诺。”见天子的确是没什么精神,倚着凭几,眼睛半闭,霍光也没有坚持,将奏书收起,归放到漆几上,随后抬头看了看天子,眉头也不由皱起。

    “有事?”当今天子聪慧敏锐,立时感觉到霍光欲言又止的注目,睁开眼看向这个素来谨慎小心的近臣。

    霍光趋前跪下:低头禀报:“主上,太子使请求谒见……”

    天子不待他说完便微微摆手:“不必了。就要入秋了,待朕稍安,便回建章宫,让太子不必挂念。”

    “诺!”霍光不由惊喜,尽管他不认为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伎俩能起什么大作用,但是,少点是非曲折总是不坏的。

    听到宦禀报赵婕妤与六皇子请见,霍光低声向皇帝告退,在钩弋夫人与刘弗陵进来前退出寝殿。

    将堆放着奏书的漆几交予尚书,霍光便转身离开,打算去见太子派来的使,但是,尚未步出殿庑,就被金日?拦下:“方才黄门苏文已命人遣走太子使。”

    霍光闻言皱眉,对金日?轻轻颌,随即疾步离开。待他赶到之前使等候的地方,正与一个宦迎面撞上。

    “霍侍中……”那个宦一见霍光,立时变了脸色,竟隐隐有些颤栗。

    “苏文派你来遣走太子使的?”霍光也变了颜色,冷冷地质问宦。

    宦战战兢兢地点头――对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来说,苏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