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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58部分阅读

    月,大蝗。

    秋八月,广川王越、清河王乘皆薨。

    六年春二月乙未,辽东高庙灾。

    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

    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击之,未至,越人杀郢降,兵还。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六月罢。

    夏四月,赦天下,赐民长子爵一级。复七国宗室前绝属者。五月,诏贤良曰:“朕闻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烛,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错不用,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慎,北渠搜,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凤在郊薮,河、洛出图书。呜乎,何施而臻此与今朕获奉宗庙,夙兴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渊水,未知所济。猗与伟与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业休德,上参尧、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远德,此子大夫之所睹闻也,贤良明于古今王事之体,受策察问,咸以书对,著之于篇,朕亲览焉。”于是董仲舒、公孙弘等出焉。

    秋七月癸未,日有蚀之

    127、不能幸免

    127、不能幸免

    这是椒房前殿的西厢,平日鲜少使用,接到诏令后,中宫侍御急忙张幄设几,又置了熏炉。此时,室内香篆弥漫,比平素浓烈许多的香氛让兮君觉得很不舒服,忍不住就眯了眼,也就没有注意刘弗陵的动静。

    刚刚坐下,兮君还没有适应过来,就猛地听到了少帝从牙缝间挤出的声音,不由就是颤栗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抬头看向少帝,不解地反问:“上指妾有何愿?”

    不止年少的皇后一头雾水,就是跟着少帝前来的中人,也是茫然不解。

    这一路过,虽然有车驾,但是,进出殿门还是得步行的,刘弗陵这会儿坐着端正,身上却已是冷汗淋淋,若不是身侧摆着玉几,可以让他倚靠,他只怕早已坐不住了。

    此时,见自己的皇后一脸的无辜不解,左右诸人也是同样的困惑,他是又气又急,想斥责,却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他只能急喘,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以往,看到皇帝这般状况,兮君早已上前关怀了,但是,这几个月来的遭遇让兮君在一怔之后,只是咬着牙低下头,竟是连问一声都不肯了。

    中宫侍御见皇后不动,自然也都是低着头,只作不知,只有少帝身边的近侍连忙围过去,一通忙乎。

    义微是跟刘弗陵过来的,但是,既然到椒房殿,她自然不会多事。其实,就是在宣室殿,她除了跟着杜延年参谋方药,也只是待在庐舍中,绝对不插手旁的事情。

    片刻之后,见刘弗陵那边仍然没有平复下来的意思,兮君有些不安地抬眼,思忖了一下,却是左右看了看,直到寻到义微,才轻轻地碰了一下跽坐在身侧的倚华,示意她过去问义微。

    倚华低头表示应下,随即悄悄地膝行靠近义微。

    义微本就敏感,没等倚华近身,便抬头看了过来。倚华也就停了下来,抬了抬下颌,向刘弗陵的方向示意。

    义微挑了挑眉,抬头看向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少帝,随即便向倚华轻轻摇头,示意无妨。倚华点了点头,回到皇后身边,低声说了义微的看法。兮君这才安心地低下头,继续不闻不问。

    又过了一会儿,西边的绣幄才渐渐安静下来,西厢再次恢复了应有的肃静。

    刘弗陵不再硬撑着端坐,而是斜倚在凭几上,开口时,声音也低了许多,但是,其中的愤怒并未减少半分。

    “朕不会死”刘弗陵对兮君冷冷地宣言。

    兮君讶然抬头,看了刘弗陵一眼,才垂下眼,轻声道:“人固有一死。”

    刘弗陵被她一句噎了回来,不禁再次怒恼,却是不敢再作,只能强自忍耐,好一会儿,才勉强将怒气平复下来,却是狠狠地盯着兮君,半晌才冷笑着说了一句话:“朕就算死,也得有亲子再死”

    兮君的脸色陡然惨白,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见她如此,刘弗陵的心气倒是平了许多,脸上的冷笑之意也愈地明显。

    中宫侍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皇帝,不由都是一惊,只有义微是见惯了,仍旧低头不语。

    倚华看着皇后一直没有回神,再看皇帝的冷笑,就觉得格外地刺眼,正想提醒皇后,就听到年少的皇后忽然开口,竟是一派温和地言道:“上寝疾,且待良已,方可虑子事。”

    这番话说出口,兮君竟慢慢地笑了,看着刘弗陵的眼神也变了,竟完全是一副纵容的模样。

    倚华不由就笑了,中宫侍御愕然之后,也多是笑了。

    啊……

    ——亲子?

    ——跟皇后有什么关系?

    ——再者,皇帝现在是根本不能幸任何女子吧?

    就是皇帝的近侍也都在心中暗语——就算是真的对皇后不满,这位少帝也该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

    刘弗陵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兮君却是真的平静下来了,笑得云淡风轻。

    好一会儿,刘弗陵忽然也笑了,那许久未见的温文笑容却是让殿上所有人都有些恍了神。

    ——这才是这位少帝素来的风度啊……

    “颀君……”刘弗陵唤着皇后的字,语很慢,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却让兮君不由的紧张起来,“朕纵无亲子,崩后亦是皇帝,君将如何?”

    听到这话,兮君反而轻松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刘弗陵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再实际的威胁,听得多,还能有多少感觉?

    兮君眨了眨眼,看着刘弗陵,一言不。

    见皇后这般态度,年少的天子冷冷一笑:“朕若死,无子,何人继位?”

    少年天子冷冷地数着继位人选:“燕王虽卒,尚有广陵王”

    ——广陵王的年纪比他还大

    ——皇后能有什么下场?

    这一次,兮君盯着刘弗陵看了一会儿便低下了头,却是仍旧没有说话。

    “皇后不信?”刘弗陵冷笑。

    兮君抬起头,无奈地对刘弗陵道:“此非妾可议之事。”

    ——何人继位……是她能决定的吗?

    刘弗陵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看到兮君似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上之疾,毋多思为宜。”兮君看着刘弗陵,一派体贴地劝慰。

    刘弗陵盯着自己的皇后,眼中的怒意越地明显。

    官嫱分明就是在说,他不需要考虑这些

    ——这些也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她瞧不起他

    “毋多思?”刘弗陵咬牙质问。

    如果他能动,他简直想扑过去掐死对面的这个女子

    ——她是他的適妻

    ——她是他的皇后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满腔的怒火终于将刘弗陵心中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砰地一声,给烧断了

    “朕死汝等方欣喜若狂”刘弗陵狠狠的攥着玉几的扶手,口不择言地冲着兮君嘶喊。

    兮君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向往一仰,坐在她身后的长御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口急忙唤道:“中宫”

    扶着皇后坐好,倚华才有空看向对面的少年天子。

    ——随侍天子的宦者早已围了过去,跪了一圈,不停地叩,请皇帝息怒。

    倚华皱了皱眉,瞥了义微一眼,却见义微只是关注皇后的状态,并未关注对面的那位少年天子。

    “中宫……”倚华低着头,避开众人的目光,轻声对皇后道,“上疾甚,当召太医。”

    兮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却是当即打了一个寒颤。

    ——倚华的意思……总归是不能让人将刘弗陵当真

    兮君不由就有些失神,倚华却是有些急了。

    ——这个时候,耽误不得

    当着这么多人,倚华不敢做大动作,只能轻轻地扯兮君的衣袖。

    兮君一个激灵,回过神,就正对刘弗陵凶狠的眼神,心中又是一惊,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再避,而是定定地望着少年的几近赤色的双眼,双手攥紧,随即沉稳地话:“上昏沉,召太医。”

    十一的女孩,再沉稳的语气也透着几分天真烂漫,一句话出口,殿中却为之一肃。除了进言的倚华,只有刘弗陵丝毫都不感到惊讶。

    他已经病得胡言乱语算什么?

    ——这个女孩……已经巴不得他早死了

    ……

    刘弗陵忽然就沮丧起来,所有的怒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认定了她的错……然而……

    ——她错在哪里?

    ……

    兮君站起来,却没有走近刘弗陵的意思,在独榻旁站了一会儿,便向后退了一步,打算行礼退下了。

    “颀君”刘弗陵忽然唤了一声,平静、温和得……让兮君觉得陌生……

    ——一年……的确很久……

    兮君直起腰,默默地看着刘弗陵,眼神冷淡得让刘弗陵觉得心痛……

    ——不是她的错吧……

    ——她只是不再忍耐了而已……

    ——她又为什么要忍耐?

    ——她又何曾那般忍耐过?

    刘弗陵看了看自己的左右,一干近臣低头肃立,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情绪。

    “颀君……”最后,刘弗陵还是只能看向自己的皇后,眼神复杂,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用这种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了?

    刘弗陵不由苦笑,随即便抿紧了双唇。

    ——不是厌弃,不是怨恨,只是……不再信任……

    刘弗陵一阵恍惚。

    ——女孩冰冷的目光与记忆中的一双眼渐渐重合……

    刘弗陵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他竟然才现啊……

    ——他的父亲……

    刘弗陵攥紧了拳头,拼命压抑从心头涌出的寒意。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

    然而……

    ——从什么时候,他的父亲不再看着他?

    ——从什么时候,哪怕他的父亲是对他笑语,他仍然觉得紧张?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

    刘弗陵不是不知道答案……

    那一瞬间,他想到五柞宫……

    ——他的父亲选择的辞世之地……

    ——在那里……他是何等的惶恐?

    ……

    于是……这才是……他的父亲真正的目的

    ……终究……

    ——与那一场变乱有关的人……都是不能幸免的

    128、“朕尚可活几时?”

    128、“朕尚可活几时?”

    “陛下摛着先帝之光辉,以承皇天之嘉佑,钦奉仲春之吉辰,普尊大道之郊域,秉率万福之丕灵,始加昭明之元服,推远冲孺之幼志,蕴积文武之就德,肃勤高祖之清庙,之内,靡不蒙福,承天无极。”(注)

    元凤四年的第二天,长安西北,高庙之阼,霍光东向而立,念出最后的醮辞。

    ——天子加元服之礼顺利结束。

    十八岁的天子身着袀玄,头戴通天冠,在《永至》的乐声中步入庙门,在《武德》、《文始》、《五行》之舞中,谒庙,随后,裸享乐于庙。

    在高皇帝的神主前稽时,刘弗陵才真的相信,自己居然完成了整个礼仪

    汉承秦制,但是,高祖斩白蛇而起,以赤帝子自居,故而又以周为汉母。因此,汉天子加元服用的周礼——天子四加,而不是秦制的冠剑之礼。

    ——初加缁布进贤冠,次加爵弁,三加武弁加通天冠。

    ——每一加,都有一整套繁琐的礼仪要完成。

    ——升阶、降阶、揖礼、还室、更衣……

    刘弗陵好几次都觉得眼前黑,头重脚轻,却终究是撑了下来。

    然而,刘弗陵的身体终究是不好,铿鎗鼓舞的雅乐虽然肃穆庄严,但是,听得久了,仍然让刘弗陵觉得噪杂,更震得他全身难受。

    于是,起身时,刘弗陵还是晕倒了。

    高庙不是寻常地,又是为天子加元服,宦者、宫人都不能入内,只有太常属吏在庙中执事,这些人一向是服侍神鬼,对人就不太会服侍了。

    看着刘弗陵晕倒,江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随手指了两个太祝属吏将刘弗陵送出庙门。

    太医是跟着来的,一直在外候着,这会儿,也没有人意外,立刻迎了上去,迅为皇帝诊视。

    霍光也一直在庙外的台阶等着,见刘弗陵晕倒,他微微眯眼,却没有移步,而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太医过来禀报,说明皇帝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甚,他才点了点头,慢慢走下高庙正堂前的台阶,往外走去。

    ——天子加元服,公卿百官都在未央宫等着皇帝朝服飨宴。这会儿,皇帝晕倒,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元凤四年春,正月丁亥,帝加元服,见于高庙。

    飨宴之后,霍光让御史大夫下诏赐诸侯王、丞相、大将军、列侯、宗室下至吏、民金、帛、牛、酒各有差。赐中二千石以下及天下民爵。毋收四年、五年口赋。三年以前逋更赋未入者,皆勿收。令天下酺五日。

    未央殿中,王自己读着诏书,心里都一阵阵地虚。

    ——这份诏书,看着恩赏甚重,但是,与前例相比,却着实是轻了不少

    ——孝惠皇帝行冠礼时,可是赦天下的

    ——而且,这些年来,这种赐爵、减免赋税的诏书真的是不算稀罕了。

    ——就在去年,因为异像频现,朝廷还罢中牟苑赋贫民,又下诏:“乃者民被水灾,颇匮于食,朕虚仓廪,使使者振困乏。其止四年毋漕。三年以前所振贷,非丞相、御史所请,边郡受牛者勿收责。”

    等刘弗陵清醒过来,已经是冠礼后的第三天了。

    一切皆尘埃落定。

    侍奉的黄门令仍然认真地为皇帝说明这几日的事情,但是,刘弗陵却没有任何兴趣了。

    ——再计较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赦天下?

    ——那又如何呢?

    ——当年他被立皇太子时,也没有按例“赐天下民当为父后者爵一级”。

    ——将赦天下改成赐爵……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弗陵没有听完便让黄门令退下了。

    对天子的异常,天子的左右近臣是最清楚的。

    ——自从那天去了一趟椒房殿,这位天子就一改之前暴躁易怒,沉静得让人害怕。

    ——倒不是恐惧这位天子如之前一般不好伺候,而是因为这位天子的沉静态度竟是那般绝望……

    ……

    ——就仿佛是忽然就失去所有希望……连争取的念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天子的近臣不能不害怕,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是因为皇后的关系……那一天,跟着去椒房殿的天子近臣不在少数,所有人的描述都没有什么不同……总归,那位更加年少的皇后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语……

    ——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话,又能多么不中听,难道就能让这位少帝骤变若此?

    连杜延年都觉得奇怪,不过,他对刘弗陵的心思并不关心,只是又加派了人手,防止这位天子再酝酿出什么事来

    ——之前,霍光不过稍未留心,不就出了上林苑柳树的事吗?

    杜延年还真不相信,这位天子会什么事都不做地等死

    不过,刘弗陵现在还真的没有酝酿什么的心思。

    ——那天,在椒房殿,他忽然想到事情,对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不是以往的怀疑,而是确定……

    刘弗陵无法不灰心。

    ——以往,无论他想到多少不合理,他终究是他的父亲选择的太子……现在呢?

    ——他的父亲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思选择他的呢?

    ——真的是想让他成为大汉的天子吗?

    刘弗陵只稍稍想一想,都觉得遍体生寒,许多以往不敢想的问题竟是一个个在他的心头翻涌,容不得他再回避了。

    在高庙晕倒之后,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脑海中也不停地闪过一幕幕往事。

    ——征和二年,皇太子刘据死于湖县,京兆尹的奏书送到建章宫时,他那位年迈的父亲说了什么?

    ——“朕没有儿子了……”

    ……那不是重创之下的胡言乱语……

    ——他的母亲抱着他失声痛哭……因为什么?

    ——因为他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