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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第4部分阅读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营业员看了证件后,探头问。

    “是这样……我母亲失踪了,我想打听一下,你们之中有没有人见过她……”

    “你有她的照片吗?”

    吴三更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张母亲五年前拍的照片。

    小姐拿过照片,看了一眼后,交给旁边的一位中年经理。吴三更注意到他不住地点头,小姐的解释看来起了作用,这时,照片开始在其他人手中传来传去。几分钟后,照片回到了吴三更手里。

    “他们都说没见过。”小姐说。

    “可她每次都是在这儿填的存款单,肯定有人见过。”

    “有一个同事说她见过,可她比照片上的人年轻,不像是你的母亲。”营业员看着吴三更,“她多大岁数了?”

    “46了。”

    “同事见过的人大概三十岁左右。”

    吴三更失望了,这个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掉了。

    走的时候,吴三更无意中问了一句:“那个人在哪?”

    “听说,她在‘迷春院’工作。”

    “迷春院”?吴三更想,这几年,家乡的s情业发展迅速,一些主要路段都有形色各异的“春院”,除了为男性提供性服务外,还有几家专为同性恋者提供服务,他们的招牌很响,40岁以上的家庭主妇都知道,更何况其他人。另外,在一条繁华的商业区开设了一家专为“艾滋病”患者提供生活服务的私人公司,他们预测,十年前因南极冰原融化而引发的一种致命病毒的传染源将由大洋洲移向亚洲,首当其冲的是环太平洋地带,包括日本、韩国、美国东部海岸、中国东南沿海以及东南亚各地,现在,n3城已经发现了15例。“冰原病毒”以吞噬肌体内的业已扩散的癌症病毒为生,因而,最有效的防治办法就是身患绝症,包括各类晚期癌症以及艾滋病,对于那些濒临死亡的病人来说,“冰原病毒”不啻于一剂灵丹妙药。

    离开“东风银行”已是下午5点45分。吴三更喜欢看表,以便计划好自己的行动和时间。走了一段路后,吴三更搭上了6点钟的地铁回到旧城入口。这时,天已经黑了。吴三更在“永胜街”的一个临街的小饭店里吃了顿晚饭,他是今晚的第一个顾客。吴三更点了一盘炒鸡蛋、一斤水饺、一瓶啤酒,其间,他问了“迷春院”的地址。吴三更当时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没别的目的,也没往其它方面想,可事实上,某个预料之外的情节已在那儿等待他很久了。

    第十三章

    出门之前,吴山看了看时间:11点整。假如把时间推迟到第二天上午10点,吴山的家已被“apple医院”的两个高个子抄了个底朝天,他们搬走了所有的家俱,并将散乱的书本焚烧一空。所以,当吴三更推开家门时,看到的景象与读者读到的相同。这样,我就有理由详细介绍一下吴山离家后发生的事情。

    做工期间,吴山知道,鲁班超市每晚10点钟准时发来一批新货,卸完货大概是11点,司机吃了饭,正常情况下是在零点左右离开。吴山穿街走巷,专挑不引人注目的小巷子走,如果按从前的老路,那两个人肯定堵在某个路口,一旦被捉回去,想逃就难了。吴山一路小跑着,来到鲁班超市后院的停车场,一伙人正在铁门里哼哈着卸货,两个司机站在路灯的光影里,头顶上飘着蓝烟。吴山摸了摸口袋,两包香烟鼓鼓的藏在里面。看来,他们还没吃饭呐,离走的时间还早,吴山缩到两个集装箱中间的空隙里,铺了一张报纸,倚着皮箱静候着。秋日的夜晚,五分钟的凉风就把一身的热汗吹干了。吴山不敢弄出声响,仰脸数着满天的繁星。

    不久,仓库那边传来拉铁门的声音,吴山知道货已经卸完了。停车场后面有一个专为司机和装卸工设立的简易食堂,一人一份盒饭,司机可以添一样炒菜,或者烧一道热汤。吴山伸头张望了一会,仓库的铁门虚掩着,停车场内空无一人,就连货车的车门也是敞开的。吴山抓起皮箱,迈着大步往里走。

    经过窗口时,吴山看到传达室的老李头正歪在床上看电视。吴山轻轻地拉开铁门,生怕弄出一点声音。吴山低着头,侧身经过,一面小心地四处张望。电视机的音量很高,吴山几步跑到货车旁,将皮箱摆在后座的睡床上。刚铺好被子,一抬眼,老李头正从传达室朝这边走来,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老李头在货车前的栏杆边站住,掏出鸡笆小便。吴山看得仔细,一面小心躺倒,驾驶室和后排的睡床间隔着一道扶把,吴山听到那脚步声过来了,他的心砰砰直跳,浑身像被抽空了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老李头站了一会,没声音,估计正往里面看。吴山屏住呼吸,接着听到车门“轰”地一声关上了。

    “这帮东西,车门都不关。”吴山长舒一口气,静静躺着,想着下一步跟司机怎么解释。

    过了很久,司机才回来。现在,装卸工都已经离开了,食堂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妈的,花了我三十块钱,一点都不爽。”一个说。

    “凑和着吧,唉,这种地方,能怎么着?”另一个说。

    吴山直起腰,把两包香烟掏了出来。

    “师傅——”听到开门声,吴山小声地喊。

    “有人?谁?”一个喊。

    “你是谁?跑我车里干嘛?”另一个提了身子,拧开车顶的内置灯。

    “我想搭个便车——”吴山把一包香烟扔在驾驶台上,“我姓吴,是鲁班超市的装卸工。来,这位师傅,给——”他又把另一包香烟扔了过去。

    “装卸工?”一个络腮胡子伸头看了看吴山。

    “我跟老李头很熟的——”吴山撒谎道。

    “刚才你也在?”一个问,拿起香烟看了看。“有点面熟啊。”

    吴山笑着点点头。

    “那你在里面,我怎么睡呀。”

    “你先睡,我坐前面就行。”

    “你到哪地方啊?我们走高速,路上不停。”司机说。

    “我儿子在外面大学,我请了假,想去看看他。”

    “走吧,走吧。”另一个催促道,“我等着睡觉呢。”

    “我说,老……你姓——”

    “我姓吴。”

    “对,老吴,你们这里的丫头怎么不识趣?我白给她钱了。”

    “下次来,只管跟我说,甜头算我的,包你们痛快。”吴山笑着打趣。

    两个司机呵呵笑了。隔着驾驶窗,吴山看到老李头从屋里走出来,跟车的司机喊了声“我带你的老伙计走了”,老李头正在推门,听得不甚清楚,只顾茫然挥手。

    “抓紧走吧,别打扰他看电视。”吴山说,一面把话题扯到装卸工每日的寂寞上。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一个说,接过吴山递来的香烟。

    “出了城,我就把后座让给你。”吴山接着补充道,“我这几天腰板疼,调身子不方便。”

    “你先歪着,路上再说。”这一个拧开音响,驾驶室立刻有了节奏。多了一个人,驾驶室也多了一份热闹,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路出了城。

    “听说过‘死亡艺术’吗?”络腮胡子点了一支烟,指了指n3城郊外的几家旅馆。

    “死亡艺术?没有。”

    “你听他给你讲吧,我先睡一会。”另一个歪过身,跟吴山调了一下位置。这样,俩人说话更近了。

    “每个旅馆里都有,他们把死人当作艺术品,拍了照片,第一眼看,你肯定恶心。”司机笑了笑,一个右转弯,货车嘶嘶几声,换档、提速,直奔前面的高架桥驶去。

    “给你讲个故事吧。”司机歪头瞅着吴山说,“有兴趣吗,老头?”

    听到司机喊他“老头”,吴山嘿嘿笑着:“讲吧,不就是死嘛,我早就活腻了。”这时,货车已经转向高速路段,车速平稳,司机关了音乐,一面静静讲来。

    “那是上个月的事了。我跟铁衣(另一个司机的外号)到城送货,城也不远,来回也就三天,那叫什么旅馆来着?”——司机拍着头,“对、对,叫‘怪味酒楼’。那天天气不好,有风,上菜的时候,外面下雨了,我心想,反正货送到了,不如爽快喝几杯。货主是个小伙子,叫‘ango’,我就叫他‘马狗’,人很活泼,能喝酒,一瓶55度的白酒,十多分钟我们俩人就喝完了——”前面有一辆大客,司机踩住油门,哧哧地超了过去。“后来,来了他妈的老板,你说这世道怪不怪,我跟他竟然是校友!同是南浦大学的毕业生,不过,我比他早一届。这一说不要紧,得喝啊——”

    “你校友叫什么名字?”吴山插了一句。

    “胡一刀。”

    “一听就像个练武的人。”

    “你猜对了,他不但练武,而且有一个更绝的爱好:死人。”

    司机停顿了一下,等着吴山询问。吴山很能耐性子,偏不开口,这司机却是个急性子,油门一踩说:“你怎么不问我?死人?我他妈讲给谁听啊——他们都得来问我,就你例外?”

    “你说的是年轻人,我都一把死骨头了,你让我例外什么?”吴山说着,自己点了根香烟。

    “好吧,我继续讲,一看来了客人,还是老板,‘马狗’他妈的疯了,又提了两瓶白酒,刚喝了几杯,胡一切说用酒杯喝不过瘾,换成黑碗,你知道黑碗吧?就是从前死人下地时用的那种,一碗二两,四个人平端——”

    “快讲死人吧。”

    “后来就喝多了,四个人喝了三斤白酒、十瓶啤酒,铁衣醉了,被小姐扶着上了楼,‘马狗’也差不多了,但这小子能撑,非要跟我们去看什么‘死亡艺术’。这是胡一刀说的,他也是喝了酒才这么说,他说旅馆的地下室有他多年收藏的珍品,非一般人所能看到——我朝‘马狗’打个眼示,我们两个轮流灌他,他就带我们去看了——”

    “我认为是什么稀罕物,谁承想全他妈的是死人!收藏室的灯一亮,‘马狗’就跑出去吐了,我也是头一回见,什么人皮、奶头、杀人犯的尸体、老女人的半截身子、妓女的生殖器、婴儿、人头、内脏、人腿、脚趾头,什么都有,最可怕的是屋子正中的人体标本,死者生前是一个有名的‘毒枭’,后来被乱枪射死,胡一刀重金买来后,剥了皮,掏空内脏,晾干后钉在一个木板上……我差点没晕过去,他却在那里有滋有味地讲,真恶心。”

    “屋子后墙有一幅写在人皮上的狂草图,胡一刀说是一张18岁的少女留下来的,至于长什么模样他倒没说,他只说那人因为吸毒自杀,死在他的旅馆里,一星期也没人认领,他就向警察提了这个建议,警察不同意,他就买通停尸房的老板,连夜将人皮剥了下来;后来,胡一刀带我们到了另一个小间,里面都是泡在玻璃瓶里的器官标本,我看了十几个婴儿——”

    “别讲了!”吴山喊了起来。

    “上劲了吧,我说呢,没情绪?谁看了都有情绪!那个‘马狗’,自那以后就不跑车了,专门推销办公用品;这人哪,像胡一刀那样的也没意思,他不怕吗?那天晚上有我们几个兄弟给他壮胆,再说又喝醉了,你让他在里面睡一觉都成;比胆量,你当他是谁?耶稣啊——”

    “别再说了,行吗?”

    “行。你睡觉吧。”

    “这故事是真的吗?”

    “骗你不是人。”

    “真的?”

    “绝对真的,你要想看,我下次带你见识一下。”

    “但愿能有这个机会。”

    “会的,老头,睡吧。”

    “我睡了。”

    络腮胡子快活地吹着口哨,一路狂泻而去——

    第十四章

    货车在距o2城50公里的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

    吴山跳下车,接过铁衣递来的皮箱,和两个司机说了声“再见”,扬了扬手。货车扬起一阵白烟,慢慢消失了。吴山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像一棵等待雨水的旱苗,天空一片灰暗,一辆辆卡车疾速驶过,奔向路标箭头指示的方向。吴山在一块护栏上坐了一会,这种时刻让他想起过去逃债的日子,和现在相比,心情同样沉重,他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窘况。按目前这种活法,他的下半生算是完了。

    儿子在干嘛呢?吴山想,点了一根烟,望着坡地下凄凉的田野。就算儿子有能力帮他,碍着那些同学朋友的面,他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放。不去吧,眼看在老家混不下去了……说到底还是怪自己,那天早晨高个子不是说了吗,只要跟他们回医院,一切都好解决。为什么不去呢?就因为看到电梯里那个疯人吗?还是因为妻子一去不返的事实?一年前,她跟他说了实验的事后,当时的担心现在被证实了,说什么也没用,院方不承认那种实验,更不承认有什么“三井实验室”,医生说他神经出了毛病。眼睁睁的事实,他们居然说他神经出了毛病!院方又说,假如他怀疑的话,可以拿证据来。胡花荣什么也没有留下,光凭她临走前说的话,没人会相信的。现在,只有儿子是他的希望了,再有一年三更就毕业了,一想到这里,吴山似乎又恢复了信心。四面很静,吴山站了起来,提着皮箱,一步一步朝最近的一个旅馆走去。

    10月15日下午6时。朝阳旅店。

    “先生,有证件吗?”一个小姐问。

    “我忘带了。”吴山注意到小姐正在电脑里查阅资料。

    “没有证件是不行的。”

    “这个可以吗?”吴山将鲁班超市的“当班证”拿了出来。

    “这个——”小姐说,“我类证件是不存档的,要是查出来,我们不好办的。”

    “我走得匆忙,一时忘记了,将就一下吧,能睡一觉就行。”这时,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他是我们老板,你跟他说吧。”小姐将吴山的“当班证”递给他。

    “价钱不变,把他安排在一楼的杂品间吧。”老板说,看了看吴山脚下的皮箱,“走亲戚?”

    “是的,来看我儿子。”

    “晚上有热水,7点钟以后可以洗澡,后面是餐厅,有什么其它要求,你可以问总台。”老板说。

    “谢谢了。”吴山朝老板点点头。

    当晚8点吴山就躺下了。他很累,坐了一天的货车,浑身像散了架一般。后院有一个舞厅,舞曲一个接着一个,里里外外吵吵闹闹的,吴山迷糊着,上半夜的睡眠都被截成一段一段的。后来,舞曲终了,后院里静悄悄的,走廊也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不久,后窗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吴山听得不甚清楚,只听得一个说:“把她弄来。”,一个说:“我打过招呼了。”。又过了一会,一个女孩哭哭啼啼从窗外经过,吴山睡不着了,张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的人也在窗外不远的地方停住,静了一会,他们好像在等谁,女孩说:“我不做了。”,一个男人扇了她一巴掌,嘴里嚷道:“什么做不做的,我说做就得做!”,另一个忙嘘了一声,示意同伴的声音低点,免得让人听见。这一下,女孩不敢哭了,不住央求那人放了她,男人烦了,抓住她的身体——吴山听到女孩嗳哟一声,跟着,又一个人踏踏踏地跑过来。

    “都准备好了?”这人喘着粗气问。

    “都等你半天了,摄影师。”

    “钱呢?先把钱给我。”女孩说。

    “能少了你的钱?真是笑话。”一个说。

    “不行,没钱我跟你去干嘛?这种差事,你添一倍的钱也没人愿做……”

    “给他吧。”摄影师说。

    “不准你们欺负我。”女孩收起了钱说。

    “只要你按我们的要求做,没人会欺负你。”一个人说,另一个嘿嘿笑了几声。几个人从窗外消失了,四周恢复了宁静。吴山舒了一口气,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吴山被一阵疯狂的叫喊声惊醒。

    “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快来人啊,木兰姑娘吊死啦——”

    后院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所有的旅客都起来了,吵吵嚷嚷围在舞厅前的空地上。吴山匆忙穿上衣服,跟着众人来到木兰的尸体前。刚靠上前,两个男人便用木板将女孩的尸体抬了起来,人群忙让开路,吴山凑上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