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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第7部分阅读

    点惊动,身体动了动,又静下了。窗外,雨沙沙响着,所有的东西都睡着了,枕边是西子轻微的酣声,它们游动着,象一条看不见的热带鱼,甩着尾巴,从他的视野里游走了。雨沙沙响着,有那条杨戬放出的小天犬,吠了几声后,它不动了,或许把月亮吃掉了。外面一片漆黑,吴三更睡不着,身体像被熨过一般,躺在被子里,腿间不觉得已经潮湿了。

    他开了灯,轻轻掀开被子,西子的上身裸露着,下身只穿了一条|乳|色内裤。她迷人地蜷缩着,光洁的皮肤上像有露水滑过。他看得久了,心里忽然莫名地伤心了,即使让他承受再多的不幸,他也不愿看到西子的纯洁遭人玷污。最令人痛心的是,她的记忆成了一片空白,成了一块随时可以擦写的芯片,她被虚拟的数字控制了,可她自己并不知晓!二进制,倒霉的二进制!吴三更在心底骂道。丧失了记忆,人和机器还有什么区别?我们还需要爱情吗?一个指令输入,做嗳的程序就完成了,简单明了,她可以成为你想象中的任何角色,妻子?情人?妹妹?同学?同事?……你在发泄了x欲后,她是什么?她的尊严和价值呢?就像风在风中的飞舞,她也是你的同类呀,难道这不是另一种同类相残吗?

    蝴蝶和沙沙呢?还有,他们都是失忆人吗?吴三更记得毒品就是拿来的,他人呢?回到西子的房间,他们每人又喝了一杯放了迷幻药的葡萄酒,他当时很想睡一觉,可沙沙把他拽了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他喝下后欲望就来了。沙沙笑着,坐在他的腿上,目光放纵而飘忽,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她的手指是那样冰冷,触到他的皮肤时,他却感到一阵阵火辣辣的颤栗。有一刻他想避开,因为他不愿在她脸上看到自己的丑陋——他觉得那是一张被欲望扭曲的面孔,可是,因药物催化的x欲汹涌着淹没了他的伪装,随着她伴有呻吟的扭动,他的下半身产生了一种揉搓的快感,这快感猛烈冲击着他的头脑,使他初时轻微的抵抗成了一种附属的配合。吴三更闭上眼,享受因快感而产生的晕眩,他的双手也因这晕眩动作起来,他把沙沙揽向自己,沙沙有一对晃悠悠的|乳|房,每一下撞击都让他无比愉快,她的舌头伸入他的嘴里,来回舔着他的牙床,她的舌头上沾满了酒精和烟草的气味,他侧过脸,让她舔着他的耳垂和脖颈,此时,除了隔在眼皮下的光的印象,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突然,沙沙叫了起来,她张着嘴,舌头来回舔着自己的嘴唇。每次深深的抵达后,她都要死死掐住他的胳膊,因为这兴奋来得猛烈,他几乎喜欢了这种肉痛,于是他模仿着她,让这欲望保持更久。她的脸朝上仰着,长长的手臂紧绷着,他想要推开她,可她的身体仿佛涂了一层油脂,滑腻而坚挺。他不得不将他的性器迎上去,那里流出的粘液都把他的腹部弄湿了。沙沙的身体开始有规律地颤动,她好像昏迷了一般,梦呓般自语着。一股燥热在男人的下身积聚着,他想喊,可喉咙好像被一块烧红的铁炭堵住了,他大张着嘴,感到性器的抽搐即将到来,他用尽全力动了几下,身体突然停住,一根长长的细绳从他的体内被一下下抽了出来,等到它抽尽时,他觉得整个器官都被融化了。女人粗喘着,从他身上移开,他倒在床上,听到心脏剧烈的鼓动声。同时,一种深刻的悲哀涌上心头,那个被药物左右的自己又回到了体内,呼吸一下一下从喉管里飘出,他看到昏暗的光影里,一个个拚命搏杀的男女。

    吴三更相信那个恶的“自我”在他灵魂深处隐藏了许多年,直到这一夜被“金属酒吧”的小姐们唤醒。下半夜,在屋子里烤着一个铝片,上面放了一层大麻,冒出的烟被吸进了肺里,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人就酩酊大醉了。蝴蝶又给他端了一杯有点“轻度刺激”的饮料,喝了之后,吴三更陷入了一种错觉,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从毛孔里爬出,他想吸气,可频率已被打乱,上气不接下气的,嘴里直冒火。房间里充满了一股火辣辣的酸味,空气了,所有规则的图象都成了扭曲的黑藤条,在他的眼前狂飞乱舞。他看到一个经过“复制”的自我——他的“重影”,在一个“恶”的镜子中,他看到虚幻的本体已成了几根简单的线条,随着节奏的快慢,这曲线也在不停地开合,它甩动的轮廓不时碰出一阵火花。不久,吴三更感到下体燃烧起来,这一次是蝴蝶,一个似曾相识的姑娘,眼睛清澈而明亮(这使他想起他的母亲),内裤的轮廓清晰可见(这令他非常饥渴),一双手在他胸口慢慢地滑动着(一种职业动作)。沙沙和不见了,“西子呢?”他喃喃说道。蝴蝶脱光了衣服,发白的|乳|房高耸着,“怎么,一会不见就受不了?我不是一样的嘛——”她的身体靠上来,涂了他一脸的唇印。吴三更木然笑道:“一样的,对……是……一样的。”他搂着蝴蝶,迷幻中,他看到她的背上一片粉红,她就像浮在一团红云之中。无数只欲望的小虫在他的皮肤下窜来窜去,伸缩的脖颈弄得他直想撕开自己,当蝴蝶轻咬着它时,那小虫全都聚在了他的荫茎上,每一次吸吮他都死死绷着身体,稍一松驰虫子又钻入他的肉里,他的感觉就像在体验死亡的来临。

    餐桌上,水果成了一滩烂泥。

    “快来呀。”吴三更带着哭腔呻吟道。蝴蝶刚刚停止,他便撕开她的内裤,狂叫一声摸到她的腿间,蝴蝶放肆地笑着,一边用力揉搓他的那儿,房间里立刻充满了忍耐不住的呻吟声……

    此刻,酒精炉灭了,屋内死一般的静,这使人有一种与世隔绝之感。吴三更过了好久才睁开眼,地毯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内裤、烟蒂、卫生纸、一次性针管、苹果核、s情杂志、避孕套、空药瓶、找零的纸币,还有各色|乳|罩、沾有血迹的纸,酒杯、酒瓶、上衣、短裤,湿漉漉的毛巾、领带、记事本、臭袜子、撕碎的布条、沙沙的发卡、的抗生素药片、蝴蝶揉作一团的粉红内衣。它们的印象模糊而尖锐,灯光下,反射的光线令他痛苦不堪,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吴三更从没像现在这样虚弱,他刚刚抬起身体,半悬的脑袋便一阵晕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来,试着在回忆越来越淡了的体验。

    西子沉睡着,她的轻柔和她的舒缓只有在药物消失的情况下才出现,也只是在这个时候,记忆中的那个“西子”才活了过来,他们好像经历了一番长久的感情漂泊才躺在一起。灯光下,西子的身体蜷成虫形,因为光线的昏暗她显得美丽而恬静,她的涂满口红的唇线微微向外伸展着,她的双臂和她摆向一侧的双腿都是因为沉睡才完美无缺,吴三更希望这时间永远停在现在,一旦她睁开眼睛,那种钻心般的疼痛又会将他推到绝望的悬崖边,就像他很久之后才明白的那样,肉欲不仅仅由幸福而生,它也有痛苦承受的那一面。窗外,雨声又大了,冷风从窗的缝隙吹进来,吴三更轻轻合上被,看着西子的头发在白色上滩开的一方阴影。明天呢?对西子而言,明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的生命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指令,它剥夺了她对明天的向往。明天是10月20号,那个叫“毛毛”的名片还在吴三更的口袋里。吴三更熄了灯,静听着自己平缓的心跳,明天的事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发生过了。

    吴三更再一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床是空的,屋里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间:9点10分。他心想坏了,今天上午无论如何赶不回了。既然已经迟了,他的心情反倒轻松了,没什么大不了,随他们吧,到时候找一个经得起推敲的借口就行。他失望的是没找到父母,他们好像突然之间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那天在校方的“问训处”,他们说父亲的脑子有病,“神志不清”了?(吴三更也感到头晕)离校已经三天了,毫无疑问,他们肯定发现了,他们在找他,他们会通过各种方式找他,去年有一个女同学失踪了,校方整整播放了一个月的寻人启示,对于他也不会例外,他们甚至会用其它方法,比如报纸电台网络什么的,把他的名字飞机播种一般撒开,说不定就有一粒落在n3城的某张小报上。昨晚他看了一会电视新闻,全国山河一片红,怎么可能会有他这个“黑点”?蚂蚁再大,它也只是蚂蚁;骆驼再小,可它毕竟是骆驼,吴三更心里有数,他现在跟“蚂蚁”生活在一起,跟她们做嗳睡觉吃饭(他想起来了,早饭还没吃呢),她们吸干了他的体液,把他弄成一个对任何雌性都不感兴趣的干瘪的雄性。吴三更望着在荫毛里缩成一团的小家伙,不由得想起昨晚的经历,迷幻的感觉恍若隔世,要是不急着回去,他倒愿意在这里再呆几天。

    西子呢?吴三更想,猛然发现床边有一张纸条:炉子上有热牛奶和面包,我中午回来,西子。中午回来?从o2城到n3城大概需要八个小时,那么,回到n3城就是半夜了,坐夜车最累了,可一想到能和西子再呆上半天,吴三更的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等他毕了业,找到一份工作,他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像夫妻那样生活,然后呢?吴三更想,要个孩子吗?可西子的工作……她的失忆怎么办?药物是没效的,只有除掉那个芯片,可西子说过,她是逃不掉的,沙沙和蝴蝶恐怕也逃不掉,她们注定要永远守在这里,做那种不堪入目的性事,她们要接待数不清的男人,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赚取享乐和钞票。再说,西子的毒瘾很难戒掉,最令人痛心的是,她根本不晓得吴三更是谁,即使他告诉她,记忆也只能维持两天,两天后,他又成了一个与她过去没有一点牵扯的陌生人。一觉醒来,她肯定会问:“你是谁呢?”

    是的,我是谁呢?吴三更问自己,我能救她吗?很快,他摇了摇头:我不能,任何人都不能,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像那些男人那样,虐待她的无知?或者像,为她提供毒品?她的同事沙沙和蝴蝶呢?看着和她同样命运的人遭受凌辱却无动于衷?甚至成了帮凶,成了助纣为虐的叛徒?她们为何这样呢?她们失去了起码的分辨是非的能力,她们受制于芯片指令,成了晶体管“存在”的载体?在那个世界中,是非善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命令的无条件执行。果真这样的话——吴三更想,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他的目的又何在?那张院方的通知单是不是也与此有关?想到这里,他心里猛地一沉,一个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是不是父亲和母亲都……

    吴三更不敢往下想了。

    他靠在门边,看着雨。花园里,几枝白菊笼在一片如雾的雨中,空气清新逼人,一夜的秋雨洗去了多日积聚的烟尘,后院那儿,已瞧得见初冬的衰败了。吴三更的心情自然冷落下来,也许是因为屋内空气污浊的原故,也许那清白和湿黄填满了他的印象,这一路看过去,两边不也是同样的凄冷吗?

    离中午还早,昨夜的放纵弄坏了他的身体,加上这绵绵无尽的秋雨,他自然有些困乏了。望过窗外,失望和凄冷让人以为是黄昏,四周是一片软软的、梦一般的颜色,那白菊也冷艳得出奇,衣服沾在身上,昨夜的汗水渗着一股酸味,趣味渐渐成了一个负担,走廊从一个墙角里伸过来,树叶无声地抖了几下,跟着,有几滴沉痛的雨水从房檐上滑下,跌在地上,碎成了许多瓣。

    吴三更醒来时,西子还没有回来,屋里仍然空荡荡的,他一个人,他离开时恐怕也是一个人。有一会他想亲自找她,他一起床就把这个念头扔下了。她在工作,他想,她真的把我忘了,谁叫我在这里傻等了半天?她不会来了,他走到卫生间,小便发黄,尿液流过时有点阵痛,由于长时间的药物性葧起,他的的荫茎几乎缩到了腹沟里。站了一会,他的两腿有些麻痛,全身的皮肉松软,头脑发胀,眼前的物体看得不甚真切,它们的轮廓无一例外散发着一圈暗淡的光斑,随着雨声的衰弱,屋内似乎比早晨更显得清冷和寂寥了。

    12点45分。吴三更不想再耽搁时间了,他匆匆穿上衣服,收拾好床铺,写了一张便条:

    西子:我先回去了。借你一把伞用。望保重。

    吴三更于下午一点。

    接着,他推门走了出去。

    当夜11点,吴三更回到了n3城。时光似乎一下子来到了许多年后的某个夜晚,他的睡梦尚未苏醒,两个陌生人已经悄悄来到了他的床边……

    第二十三章

    胡花荣打开了窗帘,只见夕阳刚巧落在黄河故道两边的丘陵上,天际的下半部被染得一片通红,正在一点点黯淡下去。当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之后,黑暗笼罩了四周。刚才还金光辉映的水泥楼海片刻间一片黢黑,只有远处跨江大桥的轮廓与山影后的反光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感觉怎么样?”一个白衣天使在她身后说。

    胡花荣看都没看她一眼,回到床上。她的姿势和从前一样,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已经三天没说话了,我们想听你说一点,什么都行,一个字也行。”

    胡花荣抬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反光中,墙壁和人体都在迅速分裂,像一个多细胞生物的无性繁殖。无数的光线从不同方向折射而来,天使的身体被割裂成许许多多奇怪的三角,可她的目光总是以一个绝对的直角垂直于它。分裂是必然的,实验一开始,她就发现眼前的物体和以前不同了,各种颜色填满了三角,白衣天使进来时,胡花荣看到的不是一个完整的白影,而是一堆悬于半空的透明碎片。天使说话时,胡花荣仍以为那是她自己的声音。直到对方喊道:“胡花荣!”她才认出对方,因为她从不喊自己的名字,她甚至忘记了它,听到那独特的三个重音,她才看清天使的脸庞。

    “胡花荣!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没有办法吗?”天使瞪圆了杏眼,薄嘴唇绷得紧紧的。

    “三更……”胡花荣终于喊了一声,眼里流下泪来。

    “三更?什么三更?三更天吗?还早着呢……我们这里不打更,打更是几百年前的事……”

    “三更……”胡花荣抱着枕头,呜呜地哭起来。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三个医生。铁门绷地一声,可能是一个医生用脚踢上的。

    “说话啦?”一个戴眼镜的老头问。

    “我好生求她,也没个反应,后来我一喊,她倒说了,你看吧,敬酒不吃吃罚酒。”天使的神态完全一个男人,换了身京剧行头,真以为是一个“老生”呢。

    “问题解决了。”一个年轻医生搓着手说。

    “情绪反常属意料之中,让12号把每天的详细记录拿给我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礼拜就能做一个完整的总结了。上头催得很紧,先把药物生产的申请表填了,你们昨天在会上提出的设想,现在就可以实施了,记着——”老头指着两个助手,“无论采取何种形式,一定要注意保密。”

    两个助手不约而同答应一声。

    “她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老头刚说完,12号便进来了,一个助手跟她说了句什么,12号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沓文件。“这是胡花荣的简历。”12号抽出一张,递给助手,助手看了一眼再递给老头。“夜总会?护士?丈夫做期货?护理专业……”老头自语着,“夜总会?这几天不是有个什么……院在招聘嘛,好吧,”他交回简历,“记忆素材怎么样了?”

    “基本的素材库已经建好了,我们正着手进行删选,估计天后完成。”一个助手说。

    “很好。我们下午开个会,把针对‘o型’血病人的实验方案制定出来,另外,院方已答应我们可以对一些特殊病人实行‘洗脑’,这类人将是最大的素材库。”

    “什么是特殊病人?”12号问。

    两个助手十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老头抿着嘴,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三个男医生都没发表意见,刚张开嘴巴的天使也套用了他们的神态——合上嘴,用男人的笑容划清了与无知者的界限。12号惭愧地垂下头,两只手不安地摆弄着手里的文件。“死刑犯就是其中一种。”老人开口说了,他的话音刚落,两个助手就接上了:“精神病患者,植物人,先天性肌能缺乏症……”下面是天使的声音:“吸毒者,癌症患者,艾滋病人,阴阳人,克隆人,人格分裂者……”

    “行了!”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