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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志宫第8部分阅读

   何星飞闻言,想起那日被陆潇然击昏后,在天策府分院中曾听徐策提到这七个人,只是心中不明何老板多年来未曾踏入中土半步,为何七鹰要追踪于他。

    他道:“何老板,你与天策府以往有什么过节吗,为何七鹰要不辞千里地追踪你?”

    何老板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岂止是天策府的鼠辈要到处寻我,只怕百家盟各派各家没有一个不想置我于死地的了。”

    何星飞心中早就疑虑重重,听了这话,此番随兮若涉足中土后的诸多片段尽皆浮现,忽地忆起吕岩所说的魔教与百家盟之间的种种纠葛,想了片刻,迟疑着问道:“何老板……你是魔教中人?”

    何老板闻言,哈哈一阵狂笑,直震得那洞前的数只黄雀一惊而起,飞上云霄。他笑罢,道:“星飞,你此次来中土历练一番,见识倒也长了不少,不错,我便是摩尼教现任教主,何千年。”

    第三十二章 水落石出

    何星飞知他在岛上地位崇高,已有此怀疑,但是现下听他亲口承认,仍是吃惊不小。

    何千年见他神情惊疑不定,也不以为意,续道:“我本欲日后慢慢告诉你,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也不用瞒你了。我们摩尼教乃是波斯人摩尼所创,隋炀帝年间由粟特传入中土,只因我等信奉耶和华,与儒释道法墨截然不同,一直被那些自号名门正教的认作是异端邪教。自创立至今,一直与中原各派各家诛伐不断。”

    何星飞已经听吕岩说过这些教派之争,幽幽一叹,默默想着,当日吕岩先生说我与魔教必有联系,果然如此。

    何千年又道:“后来武后当权,当时教中护法之一的薛绍与太平公主在长安灯会上一见倾心,暗许终生。太平公主经薛绍点拨,逐渐信奉我教,为我教众改造太平观,立上帝像。”

    何星飞道:“既然如此,我们又怎会流落在孤岛之上?”

    何千年闻言,目光忽地一炽,恨恨地道:“可惜好景不长,武后向来崇尚佛法,听闻此事,竟将薛绍处死,于是太平公主与李唐逐渐反目,怀恨于心。先天二年,我教协助她与李隆基夺权,望能借她之力实现政教合一,压制中土百家。不料当年藏剑山庄庄主叶慕天集结各派,结为百家盟,围魏救赵,攻上我教总坛大光明寺。”

    他说到此处,目光愈来愈阴鸷,道:“这帮狗贼仗着人多势众杀我教众,毁我教坛。当时我年纪尚幼,方才五六岁,刚受老教主观东海,授命为下一任教主不久,被一干教众所救,逃到东海上的一座岛屿上。”

    何星飞喃喃地应道:“那岛便是离岛了。”

    何千年微微一笑,道:“不错,当时我教元气大伤,远离中土,众人心灰意冷,便将那岛取名为离。自我长大之后,那场血腥之战便在脑海中洗之不去。我一面卧薪尝胆,久居暗室,苦练武功,一面也时常秘密返回中土,查探时机,望有一日能重返江湖,正我教威。”

    何星飞暗道,难怪何老板一直将自己关在黑屋之中,原来是为了磨练心智,铭记仇恨。

    “天宝十四年,我与安禄山密谈数夜,他本就是粟特贵族,甚信我教,我二人一拍即合,我助他夺取江山,他便立我为国师,废黜百家,独尊我教。我们与大唐兵马、百家之盟厮杀惨烈,几欲获胜。谁道安禄山那个匹夫大胜之后,得意忘形,不听我劝,只知烧杀抢掠,不知收买民心,后来屡被郭子仪、李光弼所败,我见大势已去,只得又复回离岛,再从长计议。”

    何星飞沉吟道,原来理岛上的民众竟皆是魔教中人,我二十年来怎么一点竟都不知道。他忽地又想起一事,问道:“那日我在江陵,安庆恩的一个随从扼住我脚腕,赠我《下部赞》,还唤我少主,又是什么意思?”

    何千年嘿嘿一笑,道:“你在江陵遇到那人正是我教中人,自然认得你了。他在我协助安禄山起兵夺权时便留在军中,后来也未随我回岛。他怀中的《下部赞》乃是我教镇教之宝,记载着无上的内功心法,大光明寺一战中遗失江湖,不想被他寻到,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至于少主……”他顿了顿,看了眼何星飞,道:“我摩尼教中传承教主之位,皆是由前任教主于大光明寺顶观望东海,聆听神祇懿旨,受上帝光照启示,悟出神童方位,而你,便是我二十年前指定的下任教主。”

    何星飞听到此处,虽早已料定自己必是魔教中人,但却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居然会是下任教主,经他一说,惊得宛如做梦一般,痴痴地道:“原来那人的少主竟是这个意思,我自幼在岛上打渔为生,又怎么会是魔教少主……”

    何千年听他居然自称魔教,眉头微微一皱,续道:“我教深信人性本恶,世人皆爱富贵荣华,皆喜惫懒不进,所以下任教主幼年之时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其心志未牢之前,不得告之身份地位,一切均以常人待之,所以你不知晓,也极为正常。

    何星飞默默听罢,忆起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好似梦境一般,喃喃地道:“我浑浑噩噩地活了二十年,自以为与世无争,原来却只是一场梦。那为何你教我下部玄功时,我竟会有似曾相识之感?”

    何千年答道:“我教武学信仰尽皆是深受西方影响,传授武艺便是与古希腊柏拉图之‘回忆说’相结合,柏拉图曾说世人在出生以前,灵魂已有认知,只是后来灵魂和肉体结合出生之时忘记了而已。出生以后,人通过认识,加以启发,便回忆起与具体事物相类似的认知。所以,我教历来在下任教主年幼懵懂之时便开始反复灌输镇教心法,待其成年之后再用回忆之法,慢慢温故,加强修为。”

    他见星飞听得糊涂,又道:“下部玄功是我教的无上内功心法,你真当那么快便可学会了?其实早在你婴幼之时,因书籍遗失,我便反复口述心法,使你铭记在心。而你内功也早就颇具根基,只是未习运用之法而已,否则你在离岛上为叶兮若学那四季剑法会如此轻易吗?”

    何星飞不料他竟然一直暗中监视着自己与兮若在岛上的一举一动,只怕他们的各种甜言蜜语、暧昧举止也尽被他看去了。

    他想到此处,不由脸上一红,但一念及那些甜蜜往事,又是心中沉痛万分,叹道:“原来你一直暗暗关注着我与叶兮若的行为举动,那后来你叫我们离岛而去,也是在安排之中的吧?”

    何千年哈哈一笑,道:“你倒是聪明了很多,我虽退回岛上,但是中原武林的事情,却是了若指掌。百家盟盟主之女竟然会恰巧流落到我孤岛,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不该好好把握吗?我之所以命你去救,又安排你们坐船回到中原,便是想借此契机,重返江湖,中兴我教。”

    何星飞听他说的兴起,却是大感乏味,心中暗忖师夜光说人这一生,便如玩偶,受制于人,受制于物,倒正是我的写照,我当时方能破口道出人间真情,而如今,却已然不知世间真的是否有那般情感存在了。

    何千年提到复兴大计,神采奕奕,丝毫未发现他脸色有异,道:“只是姓叶的丫头竟会如此决绝,当机立断地弃你而去,我倒也是始料未及。不过,你已得此机缘,武功大进,年轻一辈已是鹤立鸡群了。如今大唐国运已每况愈下,我二人联手,再联合回纥、吐蕃,中原江山非我摩尼教莫属!”

    何星飞听得意兴阑珊,伸手按住伤口,咳了一阵,道:“何老板,与你说了这些多话,肺部又有些隐隐作痛,我便先行休息了。”说罢,也不回头,撑着长庚,缓缓往洞里走去。

    何千年本欲和他商议大事,看他如此惫懒,有些不悦,但见他神情没落,身影萧索,也不愿多说,随着他一起进洞休息了。

    次日,日出三竿之时,何星飞方才醒来,发觉胸口衣衫外翻,伸手一摸,原来胸肺处已被丝布包扎妥当,伤口上细细敷着药草。

    他想到何老板在他熟睡之时,默默帮他包扎敷药,清理伤口,冰冷的心又逐渐升起了些丝丝暖意,忆起儿时在离岛上与何老板的点滴往事,心中激动,便起身要去寻他。却见洞中空无一人,对面石壁上留着一行字:北上有要事,勿念。这几个字圆润工整,竟是用指力所书。

    何星飞伸手怔怔看着那几个字,心道,何老板年事已高,却如此奔波劳苦,始终是难忘中兴我教。其实我教教义深刻,想是疏于交流沟通,才被中原各家视作异端,正如吕岩先生所言,信仰理念又岂是一味征伐所能同化的。于情于理,我本应去助他一臂之力,只是我现在已经心若死灰,万念俱断,只想回到那海外孤岛,了此余生了。

    他幽幽地一声长叹,将地上的墨攻与曼珠沙华收到衣襟中,却发现旁侧放了好些碎银。

    何星飞心道,我如今回那忘忧岛,要这些多银两又有何用,便稍微拾了一些,携上长庚,到洞外折了根称手的树枝,撑着地上,一高一低地走去。此时他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是辨明日出方向,缓步而行。

    第三十三章 心若死灰

    何星飞这一路上便如一具行尸走肉,日日风餐露宿,并不住店,沿途既不愿与人说话,也打听方位所在,只是低着头往东边走。

    过得十多天,他已全身衣衫尽沾了泥水,袖管裤腿处不少地方被枝杈荆棘刺破,衣衫褴褛,活脱脱似个行乞之人。有时经过街市,路人纷纷掩鼻避让,他也不以为意。

    这一日,何星飞走到一个小镇,也不问行人满目鄙夷,大咧咧地便在街边坐下休息。

    过了一阵,一个秀才模样的人经过他跟前,见他衣冠不整,模样凄凉,便从袖中取了几个铜钱,丢在他面前。

    何星飞正在休憩,听得声响,见得自己竟被认作乞丐,心头一怒,捡起铜钱便向那人身上砸去。那秀才细皮嫩肉,被他几枚铜钱砸地登时起了几个包,他见自己行善却遭恶报,正待上前理论,却看何星飞双眼直直地怒视着他,心中一惊,也不敢向前。

    这时,街上忽地热闹起来,一队人马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行了过来,皆是大喜红袍,前面一个新郎模样的男子摇头晃脑地骑着匹骏马,后面数人抬着个花轿。

    有几个路人正走到何星飞跟前,纷纷驻足看去。那秀才模样的望了一会,问道:“这般阵势,却不知是城中哪家娶亲?”边上有个人应道:“这个你都不知?今日是我城中从八品承奉郎鱼公子大喜的日子。”

    秀才模样的人咂舌道:“那位鱼公子家中好雄厚的财力啊。”刚才应他那人冷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那鱼公子本来也不姓鱼,被朝中宦官鱼朝恩收做义子,便随了他姓。”

    又有一人道:“那鱼公子仗着他那宦官老子,向来胆大妄为,他家中早已有了四五房妻妾,今日却不知又是谁家的女子遭了殃。”刚才那人道:“那可未必,这鱼公子家境殷实,你怎么不道是那女子心甘情愿的?”

    何星飞听了几人言语,耳边又是鼓乐阵阵,心有所感,缓缓向那花轿看去。这时一道风起,拂过那花轿窗口的红帘,里面红丝下露出俏生生的半张脸,犹自挂着泪痕,似在轻轻抽泣。

    何星飞见那女子头顶红丝,仿佛又看到兮若那日与徐策对拜之时,四目相对,柔情蜜意,心中猛地一痛。只是想着若是当日兮若的脸上便如这女子般挂着泪痕,便是皇帝老儿要娶她,我也拼了性命要救她离去。

    他虽然剑伤已经愈合,但肺部仍是有些疼痛,念及旧情,又剧烈地咳了一阵。

    他跟前的一干人等,方才微风一度,惊鸿一睹,正在暗自叹息如此佳人却遭j人胁迫,只听得身后一阵狂啸,带着万分凄凉,惊得几人一齐转身看去,却不见了何星飞。

    这队迎亲人马敲锣打鼓的出了城,缓缓往北边而去。行了十来里路,只见前面小道上横卧着一乞丐模样的人,口中含草,双手枕着头,二郎腿高高翘起。

    一个举着大牌的家丁见了骂道:“兀那乞丐,快快滚开,莫挡了我家公子路。”那乞丐正是何星飞,他打了哈哈,道:“这路是天下人的,却不是你家公子的,你们快快滚开,莫碍了大爷我睡觉。”

    那鱼公子一向飞扬跋扈,哪里有人敢有人与自己这般说话,怒道:“你个胆大包天的狗乞丐,你可知我干爹乃是当今皇帝身边第一红人鱼朝恩,你若识趣,就快滚,迟了小心狗命不保!”

    何星飞笑道:“我不管你什么鱼朝恩,狗朝恩,便是皇帝亲来,也是如此。”

    鱼公子听他居然胆敢出言辱骂干爹,冷笑道:“原来是个疯子。”他脚踢马腹,到星飞身前,便一鞭朝他狠狠打去。

    何星飞一跃起起,接过他马鞭,运力一拉,将他扯下马来。

    鱼公子经他一拉,摔倒在地,脑袋被何星飞一脚踏住,动弹不得。他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口中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还看个屁,快给我上去打!”那群家丁犹如大梦初醒,纷纷放下唢呐、小鼓,冲了上来。

    何星飞一脚踢在鱼公子嘴上,直把他踢的连滚数下,满口是血,吐了几颗牙齿出来。

    他拔出腰间长庚,不愿多伤无辜,转动剑柄,只以剑身击人,指东打西。那群家丁武功甚是稀疏,一时间便翻了十来个人,其余的未及他剑到,便自己倒了下去,闭目装死。

    鱼公子本来见自己人多势众,气势汹汹,这时见一群家丁倒的倒,躺的躺,只见何星飞提着剑,朝自己缓步走来,惧意大生,慌不迭地道:“义士,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你网开一面,饶我一条命吧,你要多少黄金多少白银尽管开口!”

    何星飞双眼通红,举剑指着他脑袋,怒道:“人家年轻女子,既不愿与你结百年之好,你缘何要强迫她做你妻子,你仗着朝中有人,便可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吗!”

    鱼公子伏在地上,只是磕头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小人再也不敢了。”何星飞又道:“你身为男子,自当从一而终,既然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三妻四妾,朝三暮四!”

    鱼公子闻言,心道这人只怕是失心疯,世上人三妻四妾甚是平常,又关你什么事。他虽心中恨不得将这乞丐万箭穿心,面上也只得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小人回去便将那三四个妻妾尽皆驱走。”

    何星飞闻言,骂道:“放屁!那几个女子若是真心爱你,你将她们驱走,她们日后必然痛苦万分。但若是她们早就心有所属,你定要将她们还与那日日相思之人,你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又如何懂得那至爱被夺之苦!”他说到此处,已是涕泪俱下,势同疯魔。

    鱼公子见他忽地又痛哭起来,心道原来这人真是个疯子,随口说:“是,是,一切依照义士的尊嘱。”

    何星飞见他答得爽快,也不知真伪,胡乱抹了下眼泪,一剑挑断他顶上发髻,道:“你若是言而无信,便如同此发。”

    那鱼公子见他满手淤泥,将脸上抹得又花又脏,也不敢笑,忙道:“小人定然不敢有所违背。”何星飞听了,叹了口气,道:“都滚吧。”那些个倒地装死的家丁闻言,赶紧爬起来,扶着鱼公子,连滚带爬的去了。

    何星飞待他们走远,到那花轿前,道:“姑娘,那姓鱼的等人已被在下打跑,并答应不再作恶,你这便回家去吧。”

    只见轿帘被一把拉开,里面那女子满脸怒容,指着他骂道:“混账!谁要你自作聪明,来多管闲事了!”说罢,她从花轿中一跃而出,也不理睬他,自己走了。

    何星飞经她一骂,一时间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她慢慢走远,暗暗叹道:“原来何老板说得不错,世间女子尽皆是唯利是图之辈。”

    他默默想了一阵,只觉得世间尽是虚情假意,索然无味,直想快些回到忘忧岛去,每日还是出海打渔,自由自在。

    他心念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