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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意藏春第1部分阅读



    “这样呀,”苏砚挑下眉,略显苦恼,“我还说难得碰到藏春兄,正想与你好好聊聊呢。”

    “是吗?下次有机会的话。”藏春正欲抱拳告辞,苏砚像是想到什么的脸上又现出莫名的高兴之色。

    “藏春兄,有一大好消息你可知道?”

    藏春看着苏砚满眼的兴高采烈,微侧着头,等着他的好消息。

    “藏春兄,你可知道,年关那时,也就是上个月,家父曾拜会翰林医官使王怀隐王大人,有提及历时十四年的药籍将要编校完成,得皇上亲谕并定名为《太平圣惠方》,年初即送往排版刻印,预计再两三个月便可问世,到时可将是医界之一大盛事,想来藏春兄也会为之鼓动舞不已,啊——想来这《太平圣惠方》自太祖年间便开始收集各医药方,集多少人力及物力今才完成,不知将会是何等之规模呢。当今天子没登大宝前就曾收集天下民方验方呢,这得多感谢当今天子英明,这可是大宋以来的集医之所大成之事。到时藏春兄就可以先睹为快了,在京都之便啊,是吧?!”苏砚一说起来不免有些口飞沫溅,一发不可收拾,却瞅见藏春一脸若有所思的,禁不住轻咳一下,轻唤道:“藏春兄?藏春兄弟?”

    “啊?哦,确实是件让人期待与高兴的事,想来到时京都定会有各方医家云集,必是热闹之极。”藏春有些敷衍地说。可惜苏砚没看出来,只当人人也与他一样高兴呢,扇柄一击掌,“那可正是,到时可要约藏春兄好好聊一下医道呢。”

    “岂敢岂敢,我不过是市井郎中,若论医道,不说宫里的各家名医,单是这京都的‘无医馆’与‘泽苍门’就让我等望尘莫及呢。”

    “唉?话不是这么说,所谓医道不一定是名家之言,各人承前后而又集其经验也有大成,不然天地万物何以发展?更何况,说到‘无医馆’与‘泽苍门’,二者向来闭门之顾,这医道究竟如何怕也是空岤来风,藏春兄虽只是一介布衣大夫,却是真正救人于危难之中,我说要比前者都要来得强呢。”苏砚对藏春的话不以为然,倒是挺诚恳地赞起他来。

    “那真是要多谢苏兄抬爱才是。苏兄,我看天色已不早,不如就此别过,改日再叙不知苏兄意下如何?”天气渐寒,为顾及朝月的身子,为免他身体遭罪,回家时被发现偷跑出来过不免又会被训斥半天。

    苏砚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看到藏春尽管面色如常,可眼里已略略显出微急之意,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青衣少年,羸羸之体,于是微退后一步说道:“那就此别过!藏春兄,后会有期。”

    “告辞了,苏兄,后会有期。”藏春说完转过身子看向朝月,“我们叫辆马车回去吧?”朝月抬起黑雾的眼,唇泛着不健康的白,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轻轻动了一下唇,欲言又止的。

    “怎么?”

    朝月再看藏春一眼,半晌才道:“感觉你和他们说话特别不同,这是不是所谓的官腔呢?”说着偷偷抬眼看藏春。而藏春只是拍拍他的背,说道:“这不算什么官腔,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的朋友,他们,不过是客气罢了。”

    “那为什么还……”

    藏春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拦了一辆马车,率先走在前面,淡淡地留下一句话:“这不过是人浮于世。”

    人浮于世?人浮于世?!人浮于世!

    朝月看着藏春坚挺的背,心里想着或许不单是他一个感到寂寞呢!是啊,不单是他一个!

    第2章(1)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直到离送朝月回府后的第十三天——

    那天,他从布施药行进了些陈药和一些制药,一路回来三四里,鞋上沾满了泥泞,掌心磨出几条浅黄的类茧。因为有些成药制作起来比较麻烦,而有些毒性药材加制后的毒性标准必须得到官方的认可才行,所以这些都必须上药材行去订购才行。

    一大包药材就靠在后门边上,他微喘过气,稍作休息,洗了脸换了鞋才到堂前里,一掀开布帘,就看到了在堂里来来回回不耐烦走着的人,卷袖负手,跺着步子。而药房先生似乎有些吓着地缩在药柜后头。那人看到了藏春,跟药房先生互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是他?”看到药房先生点头才猛地又转头看向藏春,上下打量一番,吸了口气,惊天的声音冲了出来——

    “你、你,居然让我等这么久?足足让我干坐了两个时辰,不,快三个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你等得的?”来人气势汹汹的,透着白雾的气息几乎撞上藏春的脸。他的声音尖而锐,穿着明黄衣服,其上绣着五彩祥云襟上配有紫红的丝边,还有他说话的腔调和气势,傲慢而无礼,在京都能有谁家少年能如此张扬?让藏春一下就想到十几天前那个赵大公子,虽然样子并没记住,只是这话一下就让他知道是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上他这儿来,真难得,不过——他意欲如何?

    “敢问阁下可是成王府的赵公子?”

    “哼,你知道就好。”赵公子下颌微微上仰着,眼神又傲又睥睨地对着藏春,“本来本公子早就约了张兄与李兄在千杯楼喝酒的,现在都给你破坏掉了!哼!”他一口气不停地说着,“我就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地方,还有这破烂不堪之地,居然让我纡尊降贵来两次,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竟会邀请你这等人,便是去了也只有给成王府丢脸的分。我说嘛,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看了一小伤而已,我才多说两句,爹爹居然、居然……我无礼?哼,我可都是为了府里的尊贵着想,我们家可是全京都最尊贵,呃,不,除了皇宫……哼。”他气愤不已地说着不平,还恨恨地一个旋身坐在椅子上,袖里的大红折子滑也半边来,他干脆整个抽出来用力一拍压在桌上,再恶恨恨地看一眼,“哼,什么嘛。”

    藏春一声不响地瞅着他,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和尖高的声音,尽管他看起来一副恶少,混世太保的,有着类似对人的三六九等等级之分的皇家少爷的坏样子,可是他嘴里嘟囔着的话,其实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而在藏春看来,看他那焦躁的,不平的,委屈的,气得半眯着又猛然放大的眼,还有说着恶毒话的嘴,通通都是那么的孩子气,不知何故,竟觉得异常好笑起来,嘴角轻抿着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哦,赵公子等了在下很久?”

    “当然是等你等了很久,你以为我……”猛地住嘴,在座位上转而对着立于左侧的藏春,“谁会等你,你以为你是谁?我堂堂成王府公子会等你这等市井小民?就是让你等本公子,也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我等你?我才不会等你。”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

    藏春强忍住浸出嘴边的笑意,“赵公子慢慢说,不用如此激动。”

    “什么激动?我哪有。”明黄少年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两眼盯着藏春惊叫道,身子朝藏春倾去,这少年人竟比藏春还高了半个头。

    唔唔,这下藏春的眉眼浅浅地弯了起来,呵,其实还只是个孩子呢。

    “本来就是呀。”弯着眉眼,心情似乎大好,并不以他的身份为惧。

    “什么本来就是?什么什么叫激动?本公子有什么激动的啊?”明黄少年的脸几乎撞上藏春的,一脸的惊一脸的急,“你说你说,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本公子激动?是这乌漆漆的地方吗?”

    “你是在激动呀!”弯着的眉眼越发弯了,半月的芽晕开着温暖的光芒,嘴,也抿出浅浅的弯度。

    “你这个下等人居然敢笑话我不是?我才不会为了你这样的下等人激动呢,”什么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居然敢戏弄他这个堂堂皇家的人,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嘲笑着他。伸手一把抓住藏春的肩头往后一推,“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啦。”这一推,两个都没支点,都各自退了几步。

    “在下不敢。”看到他如此气恼,藏春微微收起笑,这一推对他倒没什么。

    “哼,谅你也不敢。”少年人一挥袖,转身出门,哼,这种地方多待一秒也会辱没了他。

    “赵公子——”平稳而隐含浅藏笑意的声音响起。

    “干吗。”真嗦,赵决本欲发火的心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和这样的下等人一般见识。

    藏春差点又要笑,就怕笑出声再度刺激这位孩子气十足的大少爷,只得轻咳一下调整一下声音才道:“赵公子,我不过想知道你等了两个时辰所谓何事?”

    这个人实在是可恶极了,明黄少年人脸色乍红乍白地来回交错着,用力深吐气,“下个月二十是成王府成王爷我爹的寿辰,看在你曾救过爹的分上,爹让我送请函来,哼,居然还吩咐我亲自送来。”最后一句话是他小小声的不满。“成王爷寿辰请我?”藏春始料不及。

    哼哼,受宠若惊了吧?感激涕零了吧?

    “看你这铺子就知道你这种人穷得厉害,定是送不起什么礼物的。爹说了你人来就好,说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情。”

    “可是我——”

    “怎么那么多问题,到时你按时来就可以了,莫不要让爹爹以为我没把柬子送好。”

    “但——”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黄铯影子已冲了过来,热气喷到藏春的脸上,恶声恶气地道:“你不来二十一那天就让人替你收尸吧。哼!”汹汹地走了两步,又扭头扔下句话,“不准说什么但可是,不准不来。哼。”

    待到那明黄身影变成一个黑点,藏春才挪着步子拾过请柬看了又看,再三确认后告诉自己确有此事。

    不过,这一切都来得莫名,他不过随手救治了一个人而已,也许……他思及什么淡淡地笑笑,摇了摇头,再看向少年消失的地方,嗯,真是个孩子呢!

    “陈大夫?你居然不怕那个恶少爷呀?”药房先生微显吃惊地看着藏春,居然敢这么和刚才那位大少爷说话呢。刚才那位大少爷,他光是想起就觉得害怕和——厌恶,这样的少年,不是他这样的人惹得起的。

    “唔?”藏春应得含糊,走到药台里,随手打开一个药柜,拾起一块田七在柜台而上打着旋。

    “陈大夫,想不到你还这么厉害呀。”药房先生道。

    是吗?藏春只是转着手里的田七,这四十头的田七个子怎么这么小呀,不会是布施药行拿六十头的来充数吧?还说是广三七呢?

    第2章(2)

    正胡乱猜想的当际,门外人影一闪,碧水色泽,轻绢裙摆款款而动,粉香扑面而来——

    “藏春大夫——”声音柔腻婉约,能这么叫他不是陈大夫而叫藏春大夫的也只有——

    “水胭姑娘,有礼。”藏春拍拍衫子迎向水胭,再走到案前,示意水胭坐下,自己才坐回位置去。

    “藏春大夫,最近,人家我……”声音微微压低了些,“那里有些不舒服。”

    “是吗?”藏春翻出医案本子,取笔沾墨,记录,对于水胭的话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吃惊或是不懂的地方,“几时开始的。”

    “三天了,又热又痒的,真是,哎,妈妈她又,哎,你知道的嘛——”声音似娇似嗲的,若是在别处听着自然是让人心痒难耐,不过在药堂里,这话——药房先生听着一脸嫌恶地别过脸,真想“啐”她一口呢!真有脸说呢!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不是?不过这样子的话他是决计不会在患者面前说的,也决不敢在藏春面前说。只因有一次他把这种感觉这种话说到了藏春的耳里,当时陈大夫是怎么说的?他说:“她们这样的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不识字,这样的年月好人家的女女儿露个脸都是罪过,难不成你让她们一个个去死不成?她们不这么活着又能如何?”于是,他知道藏春是不高兴提这些的,所以他也就识趣地不再言及。只不过他实在是看不惯这样的女人,面露嫌色也是会的。

    “进来,我看看。”

    水胭点点头,跟着藏春进了内堂,不过,只一会就出来了。

    藏春边走边说:“来得早,还不算严重,开些苦参,土茯苓和地肤子外洗一下,再配合内服几副药就可以了。”

    “嗯。”水胭点头,这个时候大夫最大了。

    藏春坐来下写好药方又说:“这是外洗的,开了七剂,每剂加两匙米醋每日睡前坐浴;内服的吃三天就可,记得要按时吃才行。对了,还有这些日子可不许再饮酒了,要不湿热之气太过对病情没好处。”藏春没把单子交给水胭,他知道药房先生的不乐意,所以他一般会亲自去捡药,从刚才开始,药房先生就去了后院,估计是整理布晒的药材吧。

    “我来抓药,唔,七日后再来看看。”

    “哦,”水烟应道,复又想起什么,“藏春大夫,红酥让我替她问问她的病还要不要来复诊啊?”

    “红酥?早好了。不过告诉她不要再饮蒲公英的汁了,过凉反而不好。”记得红酥是|乳|痈,刚看时都溢脓了,不过,年轻什么都好,内服外用加针刺,收口倒也快,最后调补一下血气,上次看时都已如常了。

    “嗯。藏春大夫人真好。”水胭又媚又柔地笑道。

    藏春对此也不作答,捡了药算了钱就打发她走了。

    进了里屋,从帘缝中看去,药房先生正蹲在后院地上分着药材,便转身回堂子里去了。

    有些事强求不得的!

    藏春跨出门坎,近午时了,嗯,阳光丝丝缕缕懒洋洋的,眯着眼,昂首,嗯,晒晒太阳吧,嗯,站久了,其实,也挺暖和的。

    接下来的日子,一连下了近半个月的春雨,不大,淅淅沥沥的,让一切都湿雾雾的,天气也回复为年前的阴寒潮湿,堂子的地板一直没有干爽过,所有木质的东西也都润润的,不时还泛着灰白的霉点,屋子里整天都点着苍术,散发着幽幽的药香,还有就是堂前屋后的酸仁树浅浅嫩黄的叶舒展了开来,每一个清早都会发现又比昨日青翠许多,草儿也抽出新芽,在雨水的冲淋润泽下呈现出一番葱郁的景象。而后某天清晨醒来,阳光爬满了整个大地,天气竟比雨前更暖和了许多,藏春呵了一下手,走出门口,一路的石板清冷的,还残有昨日的水气,不过,看来天气是要好下去的了。

    药房先生也摇晃着脑袋,半眯着眼不知看什么,总之一副挺受用的样子。想到什么,跟着嘀咕两句:“十八了呢。”看到藏春在给人看病,一边远远地看着,一边嘴里叨着话:“近了。”

    捡个药也时不时地问着病者:“老哥,今天初几了?”

    藏春左手卷着书,右手翻过一页,发出书皮磨擦的声音,小小的。

    “陈大夫呀——”

    “嗯?”

    “后日就二十了,就是成王府成王爷的寿辰了,你——”顿一下,看看没什么反应,“可会去?”

    “自然是要去了。”

    “那可有准备?”

    “准备?不是说不用送礼吗?”眼也不挑一下,仍专注在书里。

    “噗——”药房先生差点把含着的红枣仁给喷了出来,“陈大夫,我说你——”怎么就不懂人情世故呢?去堂堂王爷家过寿辰,那是多大的荣耀与面子呀,居然空手而去?这这这——简直说不下去。

    “嗯,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还没说呢!药房先生差点翻个不合他年纪的白眼,这人——看他那么专注在书里,突然一个巨大的霹雳在胸里炸开,陈大夫不会是想就送手里的书吧?

    他当然是想错了,陈大夫怎么可能会送书呢?他根本就是什么也没送,空手而去。

    第3章(1)

    是夜,成王府后院。

    赵决走在最先,后面跟着的是参知政事李副相的长公子李律,左谏议大夫的弟弟张踪芳和门下省的中书舍人的长孙于怀仁,远远的不知说些什么,先是较有礼地说了两三句就作了个揖,后来,不知说起了什么,几人笑作一团,而后似乎赵决有些气恼地抡了谁一下,后来三人就取笑起赵决了,赵决越发的恼。

    原本是不该过去了,不过此四人站在亭子曲径上,藏春走上前几步又犹豫地停了下来。

    “哈,赵兄去年弱冠之时,你我兄弟都在,这话说假了。呵。”这话是李律说的,说完还涎着谄媚的笑,另外两人也附和地笑着推着赵决。

    “就是就是,我记得赵兄弱冠之礼过时,你我四人,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