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抬起头,望着姬宣那张笑眯眯的脸接着说道:“你知道其中的道理么?”
姬宣沉吟了片刻,随后道:“道理自然是懂得,只是你愿不愿意听?”
“既然有道理,那么哪里有不愿意听的?”姬烟奇道。
姬宣深吸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想听说给你听就是了。”
左右回顾了片刻,姬宣忽然指着被围在营地正中央的那三辆巨大的马车说道:“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么?还有最后那辆马车里,那里装的是什么?”
“那些是我的马车呀!最后那辆马车里是我的私人用具。”
姬烟不明白姬宣的用意,踌躇了片刻后还是老实的答道
“那它们又是怎么来的?”
“是皇兄赠给我的。”
“错了!”姬宣摇摇头,指着驿站的方向说道:“这是从他们那些人的血汗里挤出来的。”
姬宣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姬烟默然无语,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笨蛋,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话里的意思。”
姬宣轻轻的将左手从娜塔莎的小手里抽出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随后笑着看着姬烟,不再说话。
姬烟被他的笑容看的不自在,有些坐立不安,随后她望了望天色,望着已上中天的明月,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已经中夜了。”
姬宣学者她的样子抬起头来,望着那一轮如钩的清冷月牙儿,也是一声长叹:“是啊,中夜了,只是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月上中天,已到中夜。
扮成侍女的姬烟告辞而去,曼妙的身形没入了那辆巨大而华贵的车厢里。
但是很快,前不久合上的车门再度被打开。
巡逻值夜的护卫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心里暗自奇怪这位公主的贴身侍女为何还不睡觉。但这只是心中的好奇,没有人有那个胆子上去盘问。
侍女去而复返,随后与姬宣和管青会和。
小心翼翼的将娜塔莎放在地上,并且脱了自己的外衫盖在她的身上,姬宣这才向着其他两人一点头,随后三人就此悄无声息的退出营地的范围,消失在了营地边上的一片松树树林里。
片刻后,一叶轻舟从岸边出发,飘上了极宽的断界河的河面上。
断界河发源自南边的雨林深处,自南向北将齐楚两国边境相割,是齐楚两国默认的边境线。
此地还算靠近南方,所以白天极热,到了晚上寒冷的时候河面上便会升起浓浓的白雾,小小的乌篷船隐藏在浓厚的白雾里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
乌篷船很小,小到两个人同时站在一起都不能。所以姬宣与管青两人一个人站在船头,一个人站在船尾。
姬宣的手里撑着一支新砍的长木做撑船的篙子,管青则是笔挺的站在船头,手里头提着一杆长五六尺的铜色长枪,正冷冷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管青显得很紧张,姬宣则极为轻松的撑着船,若非一定要秘密行事,他都想嘹亮的放上一嗓子沧桑的船号子助助气氛。
断界河虽然很宽,但是一位准宗师撑船哪怕是一片树叶也肯定会很快,所以不多时小舟便到了河心的地方。
姬宣将插在淤泥里的篙子拔出来,然后再度撑下去,同时皱着眉头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很疑惑的问题:
“话说使团的守备力量并不是差,但是顶尖的战力就少了些,若是能够再有一位甲顶,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闻言管青抖了抖手里的铜枪,沉默了片刻,随后苦笑一声:“本来还有一位甲顶的,只是出现了点儿意外死了,所以使团的顶尖战力只剩下我一人。”
姬宣“哦”了一声不再多问,既然管青说是那位甲顶出了意外死了,那便是意外死了,至于是什么意外他姬宣便不去管。
只是有些事情他是万万想不到的,因为管青嘴里的那个甲顶就在那座被二先生莫长吟唤作“墨龙潭”的水潭旁边,被他断裂的竹刀一刀切破了咽喉,到现在他还对那道幽幽的风声记忆犹新。
船至河心,正向对岸驶去,忽然间管青抬头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来?”
姬宣淡然的笑着,他知道管青说的是什么,笑着将竹篙死死的钉在河底的淤泥上,让小舟在河心上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这才说道:“只要你们说的话不假,以及那些人对你们除之而后快的心,他们自然会来的。”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姬宣的笑声骤歇,他伸手指了指船舱轻叹了一声,说道:“虽然能够肯定那些人会来,我们能够走得掉,她却难了。”
管青闻言也是陷入沉默,随后苦笑两声,接着声音便变得冷冽而果决:
“遇上这件事情,总要死人的,只要公主能够活着回去,总会善待她的家人,他们会因为她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
管青的话音刚落,船舱里便传来一道细小并且柔弱的女子声音:
“两位大人,奴婢是自愿替公主去死的,只要…只要日后善待我的妹妹,奴婢便感激不尽了。”
女子虽然强自镇定,但是细细微微的颤抖之音显然逃不过两位准宗师的耳朵。
姬宣对于管青如此漠视人命的观点显得很反感,只是听闻这位侍女的话,以及颤音中对于死亡的那种恐惧后心里更加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儿。
一个不想死的人,为什么要替别人去死?
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痛快。
他望了管青还一会儿,才有些恼怒的低声吼道:“死的又不是你,你说句话不过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你知道死亡是个什么样的味道么?!!!”
管青默然,他没有死过,所以不知道死亡的味道。
只是心里想着那一张自己守候了十五年的娇美容颜,整个人还是变得很冷漠很绝情。
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绝情,但是他的话却充满着浓浓的情意:“若是有必要,我可以替公主去死!”
姬宣对于管青这种陷入爱情漩涡的人的脑袋极度的失望,所以便不再看他,而是把头转向了船舱的方向,他极度严肃并且认真的向船舱内的姑娘问道:
“从你的声音里我能听出你并不想死,所以马上将要发生的事情里,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姬宣说的很是认真,但是回应他的却是船舱里的沉默。
姬宣不在意这些,等待良久船舱里都没有任何声息之后,他又再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船舱里有了动静,显然是经过了良久的犹豫之后,才再度传来那柔弱的女子的声音:
“奴婢并没有名字,只是被卖为奴隶的时候曾今的主人给我起了个别号,叫月如钩。”
“月如钩……”细细琢磨了两遍这三个字的意思,再看看天上那已经渐渐西落的弯月,姬宣在这个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夜里难得的露出了爽朗的笑声:
“月如钩,很好听,很适时的名字。”
姬宣的话刚说完,管青的身子忽然一震,随后便是连带着小船都抖了一下。
姬宣稍稍的咧了咧嘴:
“他们来了!”
第二十六章 大剑叔,镰刀娘
更新时间:2012-08-15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二十六章大剑叔,镰刀娘
“是啊,他们来了!”
管青应了一声,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轻松:“他们来了公主自然就会安全了。”
姬宣耸了耸肩没有答话,而是瞪大着眸子望着有些昏沉的水面。
断界河的水虽然不如南疆雨林里的水潭那般清澈,但好歹以姬宣的目力还能够看清水底下的动静。
姬宣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看见水底下的鱼儿正在飞速的由南向北游动,这种银光闪烁的场景不像是正常的现象,有种急切的诡异之感。
所以姬宣的双眸死死地盯住了水下,想要在这有些浑浊的河水里看出些什么,同时他理所当然的陷入了沉默。
管青的铜枪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枪花,也没有管姬宣听没听在心里,自顾自的说道:“哪怕是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下水,在哪里下水,但是他们怎么能够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
此刻河面上薄雾浓浓,小舟隐藏在其中,若非靠的近了实在难以发现此处的所在,故此管青有些担心来人会找不到确切的地点,他左手托着下巴,正思称着是不是自己出去晃上一圈,好将来人引过来。
姬宣听着管青的话,望着水下游动的鱼儿的眼眸越来越亮,当他看见两种本是掠食关系的鱼类挤在一起拼命往北面游动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鱼儿如此急切的游动不是在迁徙,它们在逃命!
想通了这件事情的第一瞬间,姬宣的嘴角弯起一丝笑意,但是眉角却显得越发的沉重。感受着脚下船体的越发的震荡,以及周围迅速颤抖起来的波纹,他的脸色一变,突然大吼一声:
“跳——!”
这一声怒吼来的突兀之极,但是管青本能的选择了遵从,脚下发力,一蹬乌篷船的狭小甲板,顿时整个人宛如冲天箭矢一般激射而起,瞬间冲破了浓浓的雾霭,穿越到了极高的高空之上。
就在姬宣怒吼的通一时间,断界河的水下也暴起一道低沉而又暴虐的闷吼,随后磅礴巨大的水波从乌篷船的船底升起,在河面上荡起一道高大的水浪。
水浪里,一头通体漆黑生出角质,并且浑身遍布鳞甲的怪物从水里猛扑出来,巨大而又锋利的尖爪在第一瞬间将水浪里飘摇翻转的小船抓得粉碎。
大大小小的碎木随着荡起的水浪在河面上,在天空中翻飞席卷,到处都是木屑,到处都是水珠,杂乱无章,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混乱。
小船被一瞬间抓了个粉碎,姬宣的身影却在重重叠叠的水浪和木片之间闪烁连连,就像是一道鬼魅般的影子。
他从厚重的小船残骸中突然暴起,随后贴着巨兽袭来的利爪,冲出水面,接着双脚连连踏动,在水面上踩出一个个荡漾的波纹,整个人竟然头也不回的向对岸疾驰而去。
巨兽嘶吼咆哮,似乎不愿意真的就这么放弃到手的猎物,它在水里疯狂的翻滚卷动,顿时一道比之先前更加巨大的浪涛席卷而起,向着在水面上一路奔行的姬宣猛扑而去。
巨兽显然是要将正在奔走的姬宣拍死在水浪里,但是它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因为一杆锐利的铜枪自天上而来,向它的脑颅狠狠刺了下去。
“孽畜,受死!”
一飞冲天的管青从高空坠落,头下脚上,双手持枪,看是一个人,但却更多像是一枚炮弹向下方猛扑而来。
虽然距离宗师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管青甲顶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更加上从数十丈高空坠落而下的磅礴气势,那一枪几乎是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磅礴而霸烈。
凌厉的枪尖冒出寸许长的白气,刚刚从河里涌起来的水浪在一瞬间被锋锐无比的长枪自上而下切成两半,由中间自两边滑开而去。
于一瞬之间,铜枪紧紧锁定了巨兽狰狞的头颅,接着一往无前,猛冲而下。
姬宣的手里提着那名替代公主的侍女,在水面上轻踏,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跨过了二三十丈宽的断界河。
断界河虽然宽阔,但是二三十丈的距离,对于一位准宗师来说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姬宣的脚稳稳的落在了岸边,手里抱着那名已经在巨大水浪之中震得晕眩昏迷过去的侍女。
只是在落地的一霎那,姬宣便感觉到自身的皮肤有些发炸,他感觉到了两股不弱的气息隐藏在这片幽深诡秘的松林里。
冷孤夜,风渐起。
柔和而不失劲道的夜风在寂静的松林的上空席卷而过,昏暗阴沉的视线里松枝摇摆,影影绰绰,随后便是阵阵沉静而又冷冽的松涛声“哗哗”的响起,生涩古朴,不绝于耳。
姬宣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间笑了起来:“两位不是未出门的大姑娘,藏了这么久,可以出来露露脸了,至少在你们死亡之前让我好好看看两位的尊荣。”
“年纪轻轻,不要说大话,更不要拿生死来说大话。”
姬宣说的很从容,但是回应姬宣的却是一阵阴测测的女子声音。女子的声音不好听,有些沙哑,更有些金属摩擦般的异样声响,像喉咙被破了窟窿。
“知道姬烟在丹阳收服了一位准宗师,想必便是你了。但是年纪轻轻,不要说大话,更不要拿生死来说大话。”
姬宣眉头稍稍挑了挑,将手上提着的侍女靠在身边的一棵松树下放好,随后很是轻松的翘起嘴角向对面望去。
松林深处,一高大,一瘦小两道人影,踏着湿润松软的泥土缓缓的走来。
松林深处走来的人有些奇特甚至有些狂野,看得姬宣的眉头不经意间又挑了挑。
凭借高身修为所带来的卓越目力,他自然能够看清来人的面目,只是来人的形象有些让他吃惊,所以很自然的发出有些惊诧的怪异呼声。
来人中高大的是一名上身赤裸,威武雄壮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的身上纹刻着许多纠缠繁复的纹路,像是一条条小蛇。但是这些符文组合起来却浑然一体,悄然变成一头仰头长啸的黑色巨猿。
而女子身材纤小,相貌也很普通,身上穿了一套纯黑色的紧身衣,脑后盘着一条粗陋的大辫子,但是在她的头顶上的辫子里,一只绿幽幽的蝎子正竖立而起,那根尖锐的尾刺一颤一颤,透着夺目的光。
两个人从松林深处而来,同时迈步,同时落脚。
动作整齐而划一,给人一种出奇的压抑。
姬宣没有被这种气势吓倒,也没有被两个人诡异的造型唬住,毕竟十七年里,在白城的训练之下,他经历的古怪东西实在太多。
当二人在他身前十步远的地方同时停下来的时候,姬宣只是很淡漠的在女子头顶的那只蝎子上扫了一眼,随后便是一脸奇异的盯着那个魁梧高大的男子打量个不停。
“啧啧啧,从你胸口的纹身来看,应该是兽人族猿人部落的人。”姬宣的眼神有些奇异,他望着这个高大的兽人汉子说道:“虽然我的那位精灵小侍女也属于稀有部落,但是来自北方大草原的兽人族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也是你最后一次见!”
“没看见你兽化的模样似乎有点可惜。”
“你没那个机会看到。”
兽人汉子瞥了姬宣一眼,冷冷的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几颗锐利的牙齿在他翻卷起来的厚实嘴唇下面显露出来,更显几分森然。
“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夫子大人教诲的情况下,你能说出这么一口流利的汉话实在令我吃惊。但是很不幸,你说的这句话却肯定不会变成现实。”
说话的不是姬宣,而是二十丈开外的管青,说话的同时他提着的那杆铜枪,以一种气拔山河气盖世的雄壮气势,一瞬间戳破了那头巨兽的巨大眼珠,随后贯穿进去,从脑后穿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连同||乳|白色的某些浆糊状物体流露出来,流进原本就浑浊的断界河里。
此时的河水变得越加的浑浊。
管青从容的收枪,随后一脚踏在巨兽已经翻卷起来的雪白的肚皮上,蹬起“嗡”的一声好似擂鼓的鸣响,整个人像是一枚炮弹飞射而来,随后稳稳的落在了姬宣的身边,而巨兽的尸体却是沉了下去。
管青偏头望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侍女,随后向姬宣笑道:“她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姬宣习惯性的耸肩:“一个没必要死的人自然可以不用去死。”
管青笑笑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两人,望着眼前两个丝毫不弱于他的对手或者说即将生死相向的敌人,他的脸上先是有些惊愕,随后便是有些轻松的笑出声来:
“真庆幸你们能来,你们来了,公主才能走的更远,也就更加安全。”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元蒙国的皇帝和草原上的兽人圣主都是这么的有魄力,居然将一品堂的十三镇堂之一血镰刀,以及草原神殿最为出色的年轻强者袁一剑派出来,这实在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管青整好以暇的顿了顿,随后有些惋惜的叹道:“虽然你们的身手跟你们的名声一般不弱,但是很可惜,你们今天夜里,并且最迟到明天早上必将死在我大齐的国土上!”
血镰刀,袁一剑。
正如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武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