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风的墙,然后哗啦啦的反射而回,尽数浇打在姬宣的身上。
一身的白色袍子瞬间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姬宣身躯结识的曲线来。
姬宣没在意湿透的衣服,他只是皱着眉头望着刚才雨水尽数返回的地方,停顿了良久之后终于是一声长叹:“宗师便是宗师,我果然还是看不透。”
一道锋利笔直的人影从门内走了出来,就像是一把剑!
李清歌望着眼前的姬宣,然后说道:“宗师自然只有宗师才能看透!”
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姬宣笑道:“好吧好吧,我还不是宗师。”他的手拍上了李清歌的肩膀:“我是来还东西的,那位女先生的宝贝只是借用,可不敢真的据为己有。”
姬宣的手摸上了李清歌耳朵肩膀,后者的眉头便不可自抑的微微一皱。姬宣望见对方的神情,不禁感到极为可笑:“李大宗师,我们可是朋友了,不必这么生分吧。”
李清歌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皱着的眉头便稍稍展开,然后指着姬宣的脚说道:“交给我吧,你的鞋子脏了,师姐不喜欢,而且…今天她也不在。”
姬宣不想知道女先生为什么不在,想来跟昨天那一对美妇人和俊秀青年有关。他只是注意到了李清歌话里的某个词汇——师姐!
这个世上能让一位大宗师如此恭敬的称为师姐的,那么只有一个身份——夫子的亲传弟子。
“想不到那位雪白的女先生竟也是夫子的学生。”姬宣虽然早已猜到结果,但未免还是有些惊讶。
十分认真的将白盒子递给李清歌,后者则是很随意的握在手中,然后他说道:“其实你也可以成为老师的弟子。”
姬宣眉头稍稍一挑,然后想起了某些令他极为愤慨的事情,顿时怒从心来,伸手指着李清歌的鼻子骂道:“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是你也别想把那个烫手山芋丢给我,我还想活的久些哩!”
见姬宣猜到了自己的意思,李清歌也不恼,而是很平静的说道:“神图本就属于你,你能够参悟它,进入宗师境界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姬宣冷面相笑,忍不住的想要反唇相讥,此时的沁水河面上恰巧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摇橹声。
回过头去,恰巧望见一艘十分精美并且船体颇大的画舫从书街的正前方缓缓而行,画舫的门梁上挂着一块匾,匾上写着“叶飘香”三个字。
雨天里,画舫的甲板上还站着人,一个年纪颇小的侍女撑着一柄雪白的花伞,她的旁边是一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妙龄少女。
姬宣回过头去,那个女子正好偏头相望。
美眸顾磐,霎时间四目相对。
黑伞下的青年望着河上的女子,白伞里的少女亦在望着青年,中间是无尽雨线,朦朦浓浓,诗意的仿佛画里的景象。
眷美的那一刻,在书斋门后的宗师剑客却是忽然皱起了眉,然后望向姬宣,很认真的问道:“很重的杀气,你想杀人?!!!”
第四十八章 雪莲花绽放在葬龙山上
更新时间:2012-10-04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八章雪莲花绽放在葬龙山上
宗师剑客的敏锐自然不会错,姬宣真的动了杀机!
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对面沁水上的画舫咿呀远去,望着那个仿佛是画里的绝美女子的眼睛逐渐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地,姬宣淡淡的转过头来,很坦诚的向李清歌说道:“自然是想杀人!”
话音吐露,字字铿锵,像是刀剑。杀机不曾淡去,反而越发浓厚了几分。
宗师剑客皱眉,望着四周开始曲解,在这个年轻人周围包围他形成一个椭圆形,像是一颗大鸡蛋的雨幕,眉头皱的越发的深。
他望了一眼河上依昔波澜的水纹,然后转头有些诧异的问道:“那姑娘与你有仇?”
姬宣拍了拍手,将四周因为杀气喷薄而逐渐凝结的雨幕震散,随即斜着眼很直白的反问:“七先生成了吏部的捕快?”
李清歌为之一愣,随后有些失笑。
宗师剑客绝不会是吏部的捕快,大齐国吏部还请不起修为这么高绝,身份如此尊贵的捕快。
笑意只是一闪而过,便又重新恢复了往常的冷冽,李清歌脸上清冷的像是一块冰:“我自然不是吏部的捕快,所以没道理来管你,只是有件事情要给你说明白,毕竟是老师吩咐过的。”
“什么事?”
对于对方口中那个未曾谋面的“老师”,姬宣有着本能的敬重,所以对于那个人留下来的吩咐即使他再过桀骜,也得认真听一听。
李清歌遒劲的五指握着手中的剑稍紧,说道:“过些年可能天下大乱,老师还不希望齐国现在乱了。”
姬宣沉吟,品味着话里的意思,良久之后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就是,我总不会傻到去杀大齐的皇帝!”
说罢,不再多言,举伞转身,然后没入雨中,往回路而去。
………
………
今天老天爷心情奇差,所以导致行走在雨中的人不得不打伞,多数在雨中撑开,然后绽放的无非是女儿家的青色,紫色,绿色,以及其他各类颜色的花伞,贩夫走卒随意对付的黄油伞,文人墨客故作风雅的白伞。
一柄伞撑开便是一朵花绽放,偌大的东都城里花花绿绿,青青白白,像是成了最壮阔的花圃。
路面上有着许多颜色的伞,唯独姬宣这般的黑伞很少,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黑伞。所以这个年轻人走在路上,淌过积水,在身后便是留下许多奇异,甚至是诡异的目光。
如此小的年纪,如此大的黑伞,盛开在群花丛中,真的很怪呵!
虽然在东都临淄城内很难看到这般幽深并且诱人的诡秘黑伞,但是今天的雨下,撑黑伞的人有很多,他们都在东都北侧的那座高山上。
葬龙山便是这座以高耸而闻名的高山的名字,名字的由来与高山的高耸奇峻无关,只因为它的用处。
名为葬龙,自然是埋葬真龙的地方。
所谓真龙,指的是大齐皇族一代接着一代的皇帝,那些个曾今在那张金贵的椅子上坐过的男人。
天子是真龙,顺带的,天子的亲眷家属也便成了龙。
葬龙山上葬的是龙,不仅是真龙天子自己,凡是在皇族之中有着显赫出生的尊贵子弟,有着出色贡献的后人,凡是归天都会安葬在这座高山的南面,象征着大齐皇族的靠山,倚仗以及底蕴!
葬龙山的南面已经葬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的墓地像是住在山腰上的一户户人家。
山腰最为正中,面向正南的那座大齐开国君王齐太公的墓地占据的地方,周围一圈数里再不见第二座墓地。虽然这座墓看起来很小,很简陋,但是外围的那些巍峨的,气派,华贵的各种大墓却是隐隐将其拱卫在中间。
倾盆大雨下的葬龙山半山腰的青石石阶上站着满满的两列御林军,他们站得笔直,雨水从他们配饰着的黑色鹰羽的铁盔上落下,碎裂成无数块,划过他们的眼帘,然后落上黑色油布制成的蓑衣。
蓑衣上滴滴水珠儿滚落,最终沿着御林军将士手中短刀的刀鞘滚落在地,落上他们的皮靴脚尖,落进石阶两侧深绿的树丛里去。
沿着石阶向上,在距离中央太公墓最近的某处平台上盛开了许多顶黑色的伞,黑伞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
大齐国的皇帝,那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漆黑色的龙服,就连带在头上的皇冠都被漆成了黑色。他站在最前方不说话,脸冷的像一块冰,手里端着一只白布包裹的骨灰盒子。
在皇帝身边低眉顺眼,弯腰屈膝撑伞的是大内资历最深,同样修为也深不可测的段公公。在他们的后面则是为数不少的皇室宗亲,在这些皇室宗亲之后才是朝廷内部比较高位的朝臣,再之后则没有人。
黑色的伞在这里盛开,连绵起来像是一片黑色的天幕。
黑伞是一种习俗,死人下雨入葬的时候所配的必要事物。王学圻知道今天为什么只有小股朝臣和部分皇族参加这次看起来规格并不小的葬礼,因为他猜到了皇帝陛下手里端着的那只白色包裹里的骨灰的身份。
王学圻是个身材匀称的中年人,现身居礼部左侍郎一职,从二品的官!
大雨里,他躬身跪在平台的青石上,任凭雨水浸湿了自己的膝盖,然后渗入进来,流进到其他的部位。
在黑色的长伞下面,随着长时间的静默以及时间的缓慢流逝,正因为自己的某种猜测,王学圻显得越发的恭敬,变得极为的虔诚。
他的旁边同样跪着一个人,是个胖子,姓范,是礼部与他平级的右侍郎。他们的前面是礼部尚书左有成。
不提本应该作为司仪的礼部尚书为何也会跪在此地,与王学圻相比,范右侍郎的情况似乎有些遭——因为他实在是太过肥胖了,所以跪姿有些怪,两腿根本弯不下来,身子前倾,看着更像是蹲坐在那里,。
范侍郎很努力的想要将自己的腿往后弯曲,但是奈何真的是徒劳,最终他的脸色有些白,白色的肥脸上尽是水,不知是雨还是汗?
王学圻面上肃穆,但是眼角瞥见右侧的那个胖子艰难的身影,心里便不免有些得意,心想只要你范友一直保持现在的身材,那么也只有永远屈居自己之下,做你的右侍郎!
王学圻没时间多想些别的,因为前面的皇帝陛下沉吟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然后他只能努力的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地面,贴上那冰冷的雨水与石面,以示自己的绝对恭敬。
皇帝只是冷漠的说了一段悼词,连手里抱着的骨灰的名字都未曾提起,然后向后招招手,随着皇帝陛下的招手,后方的黑色伞影里瞬间多出一点白。
白色来的突兀,然后变大,最终化作一柄纤小的白色轻伞。
白色的轻伞像是一朵雪莲花,绽放在满是黑色的山岗上。
第四十九章 所谓,酸辣面片汤
更新时间:2012-10-22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九章所谓,酸辣面片汤
枯寂的山上,一朵雪莲花无声绽放,停留在石坪的最前端,落于大齐皇帝陛下面前一丈处。
待站定,雪白伞下的雪白人儿微微向面前的帝国第一人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过身去,从袖中取出一卷丝帛,丝帛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字迹,隽秀而灵动。
没有过多繁杂的礼仪或者其他规矩,女子开始轻声诵读绢帛上的祭文,声音轻柔,不带烟火气息。其身后的皇帝陛下,连同跪着的文武百官心下凛然,便随着女子的诵读开始重复祭文。
女子读一句,他们便随一句。
带着厚重并且深沉的祭悼声音缓缓的在山间弥散开来,像是雨里的一层烟,渺茫而又深远,竟有抓不住,辨不明的感觉。
祭文看似极多,但诵读起来并不费什么事儿,不过盏茶的功夫,洋洋洒洒一篇辞藻朴实的祭文便随着女子静静的闭口而结束。
读完祭文,女子轻轻向面前的新墓微微行了一礼,随后屈腿低身,将那张写满祭文的明黄|色绢帛轻轻履平,然后放在了满是水渍的石面上。
做完这一切,女子便不管其他,飘身而走,看这意思竟然似乎再不管任何事情。
望着那一朵骄傲的雪白的离去,大齐皇帝陛下的脸色深沉的像是一块青砖,冷哼一声后,轻轻挥手,顿时两列一十六位身穿宫装,经过精心打扮的美艳少女被禁军扶上来。
之所以用之“扶”,乃是这十六位美艳的女子并不是心甘情愿到来,更像是被押解而至。十六张美丽的脸庞一张比一张惨白,从被招进宫中的时候她们就很清楚将要面临的命运,故而张着嘴想要发出呼号,伸着手想要逃离。
但是事先被强行灌了某种麻醉的药汤使得她们不仅身体无力,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半点儿,形状实在凄惨悲凉到了极点。
头戴黑冠的大齐皇帝冷漠的看着十六个面容或凄惨,或绝望,或麻木无神的女子,刀锋一般的眉头不禁皱起:“被选出来永远侍奉朕的皇叔,是你们的荣幸,哪里来这么多不情愿!”
冷漠的声音像是铿锵的刀剑,深沉并且霸道。
禁卫首领上前请示,皇帝陛下摆摆手,随后禁卫首领恭敬的退下,十六位女子被排成一排,准备送进石坪前面那个还未合上的新墓里去。
但是陡然间石坪上金光大放,那张被五先生平放于地的祭文像是有了神韵,“呼”的一声飘飞起来,淡金色的绢帛夹杂着淡淡的水汽,包裹着许多人的惊呼,瞬间放大。
放大的祭文缓缓落于石坪之前,贴在石上,封住了新墓的入口。
点点白色的文字从绢帛上飘飞起来,像是一个个深奥莫测的符,在墓前沉浮飘荡,透着一股宁静但却不容置疑的霸道气息。
这气息比皇帝陛下的命令更加霸道!
带着三分惊异,三分枉然,四分厌恶恼怒的情绪望着那张神异莫测的祭文,皇帝陛下愤恨的低声咆哮:“骄傲的女人!真想与我大齐作对么,哪怕你也是个宗师!”
五先生没有回答他,她已经走到了山脚。
望着视线里那朵将要消失的白色,皇帝陛下的脸色骤然一寒,凶狠的看了面前的十六位少女,随后左手狠狠往下一挥:“杀了!”
命令方起,刀光乍现!
可怜的女子们没有就此血溅五步,葬送自己大好的生命。
因为禁卫们固然拔刀,但是他们只拔出了刀柄,刀刃竟不知何时碎成了无数截,随着拔刀的动作,从鞘中倒灌出来,散落在墓地面前的石坪上,落进积水里,凄然而又零落。
皇帝陛下望着满地的碎铁片,顿时脸色骤黑,像是天上那一层不见天日的墨云。
………
………
临淄今天的雨着实大的罕见,故而诸多平时出门做生意的人难得没有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显得萧瑟的街道在雨中寂静了不少。
但是出于生计原因,自然也有商贩依旧在冒雨摆摊,卖些吃食。
姬宣撑着大黑伞,立于雨中,望着冯胜巷子口边上角落里的那个临时搭起来的雨棚子,望着棚子里面空无一人的两三张木桌,望着桌子旁边那个冒着热气的推车,望着推车后面那个麻布在身,不停忙活的半老汉子。
静静的站立了片刻,闻着逐渐飘散过来,钻进鼻孔里的独特香味,姬宣不禁低声笑了起来——他饿了!
饿了就要吃饭,而且这香味的确是让姬宣闻得有些馋了。
几步走进雨棚子里,姬宣方才坐下,推车后面的麻衣老汉便热情的招呼道:“客官吃点啥子哟?”
姬宣愣了愣,他还真不知道要吃点儿啥,只得笑着问道:“老先生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老汉闻言憨厚的笑了笑,两手往腰上的围裙擦了擦,然后翘起右手拇指,煞有介事的说道:“旁的不敢说,老汉我的酸辣面片汤可是东都一绝哩!”
酸辣面片汤,姬宣听着这个极端陌生但又无比熟悉的词汇,先是一愣,随后也抚掌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得意,更有些别的莫名意味在里边。
………
………
沁水上的画舫顺水而下,从书街面前飘过,从白书斋的门前飘过,从那个撑黑伞的少年人面前飘过,最后沿着水流向下,再不见踪迹。
画舫行于沁水之上,行于滛雨之中,渺渺茫茫,清清淡淡,仿佛是在诗画里。
白色的花伞下,少女偏着头望雨中的景象,望周围岸边的景象,望水面上的雨,望天边的墨云,似乎有仙子般的出尘,但隐约里却总有一双冷漠孤寂的眼眸子在她的眼帘里,脑海中不时的隐现。
这双冰冷的眸子让她感觉有些冷,不禁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罗衫。
旁边的小侍女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些什么,正遭遇着什么样的困惑和恐惧,她还在回忆着刚才遇见的那个少年人,回想着那把巨大的大黑伞。
“真是个俊俏而又奇怪的人儿。”小侍女“咯咯”的笑了起来,算是对刚才岸边的那个人立了一个评价。
少女听着自己小侍女的话,听着湖面上雨水交击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响,想着脑海里那双明媚,却寒冷如刀的眼眸,柔弱的娇躯不禁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