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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粟第2部分阅读

是来他妈个团长,老子也不怕他!”他目视着赵鲁,“老三,你把刚才说的好生默(思考)一下,啷个打好,准备周到点,按你们摆(说)的,借(这)可是块硬骨头哦,我也相信,借(这)仗打好了,老子的地盘、实力都会扩大,打不好,可能招致陈氏兄弟、甚至官军的反扑,立足之地都可能有问题,援兵嘛,我尅(去)找老表试试看,从没有过的事,他答不答应,我没得把握”。

    “大哥,不管多大代价,要是借得到兵,我向你保证,揢平陈家十拿九稳”。赵鲁站起来拍着胸膛。

    熊霸与老三择了个好日子,一路奔万州。过去找老表,都在“涂将庵”碰头,这次头一回下万州,费了些周折,从街上问到军营,又从军营问到住所,才找到老表的家。

    熊霸拜见过姑丈、表嫂后,和老表摆起了龙门阵。涂远龙看不起这个表弟,五大三粗,不学无术。他晓得恁个(这么)远来,肯定有事求他。

    “表弟,这是第一回来万州吧?万州比你那点如何?”涂远龙问。熊霸笑了笑:“表哥,你逗我哟,我那穷山沟能和你万州比?万州啊,水陆码头,繁华得很啰。那女人,就他妈没晒过太阳,一个个细皮嫩肉的,穿得又少,故意把那屁股、奶子甩得圆圆的,我来了都不想走了”。

    涂远龙说:“那好哇,多住几天,多逛逛,去享受享受你那乡间旮旯所没有的风情吧!”

    “要得要得,但我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老表多指点指点,我来借(这)里,打俅不到方向哦”。熊霸也来了兴致。

    涂远龙问:“老表现在做些啥子啊?”他明明晓得他这个表弟是黑道人物,故意没话找话。熊霸说:“哥,我做了点小生意,开了几个铺子。”“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啰,老弟都做起生意来了。”涂远龙说。“还不是几个兄弟给撑起的,我哪忙得过来这么多生意嘛。”熊霸还是老实,实话实说。

    熊霸边说边把给老爷子、嫂子、表侄们买的礼物奉上。礼物高档且有品位,乐得表嫂合不拢嘴:“还是表弟好,你哥才舍不得给我买呢!”一顿家宴,热情有加,一夜无话。

    第二天,熊霸和老三把表哥单独请到醉香园,几杯酒下肚后,熊霸说:“表哥,我再敬你一杯,兄弟我借(这)回遇到硬角了,想请表哥帮兄弟一把!借(这)是五百大洋,你务必收到起,要是为难的话,权当小弟的微薄效敬了”。闯荡近二十年,在老表面前,江湖话还是得体。

    涂远龙看看熊霸,笑了笑:“我晓得,大老远的来万州,肯定有事,说嘛,遭人追得紧啦?”

    熊霸说:“那到不是,桂水有股人马,本来我们隔他妈百多里,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他们凶得狠,抢我的地盘,抢我的生意,弄得我的杂货店鸦片都收不到几两,我找他们商量,他们不让,还打伤我两个弟兄,借(这)几天,老弟饭吃不好,觉睡不着,这口气难咽哪!”

    涂远龙又问:“那是些啥子人啊”?

    不等熊霸开腔,赵鲁在一旁接过话:“还不是帮绿林杆子!他们仗着有二、三十条枪,仗着老巢森严,又有地下溶洞作为屏障,豪强霸道的”。赵鲁把陈家说成江湖草莽,这一招还真管用,涂远龙毕竟是正规军出身,主流思维还是要保一方平安,他又何尝不晓得表弟是个草莽,亦非善良之辈?但听说表弟在经商,也许改邪归正了吧,自己确实说过,有事拉他一把。

    “几个毛贼据险作恶!可恶、可恶,你们打算啷个办?”涂远龙又问。

    赵鲁没有急于回答,起身捧起酒壶给涂团长倒了一杯酒。“团长大哥,我敬你一杯。”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赵鲁说:“团长啊,不瞒你说,我们开了几个店,想淡出江湖,过点安生的日子,没想到,那些人觉得我们抢了他的生意,对我们横加干涉,最后大打出手,我们落败了,没法,想找你给我们两兄弟支支招,想想法”。赵鲁像个演员,说话有些哽噎,装出一脸的委屈和可怜。

    涂团长看赵鲁那一番表情,又看看熊霸那分茫然。没有表态。他说:“倒酒。”赵鲁赶紧起身,给两个哥和自己满上。涂远龙说:“喝。”三个人碰了碰杯,喝了。赵鲁又赶紧满上。

    席间涂团长只管喝酒,一言不发。

    熊霸、赵鲁猜不准涂团长的心思,不好再说啥。更不敢提借兵之事。两人只好陪着喝酒。赵鲁反思自己的话,犯了策略上的错?不像。三人酒足饭饱了,涂团长甩下一句话:“你们下午两点,到团部来一趟”。走了。

    下午,两人惴惴不安地来到团部,一个参谋接待了他们:“我们团长外出公务去了,这是他的手令,你们拿这个手令去杨镇,我们那里有一个骑兵连,见到连长他会给你们安排的,团长过几天要去“涂将庵”视察,有事可去那里找他”。

    两人喜出望外,没想到团长已把事情安排妥了。他们没有留恋城市的风情,高高兴兴的打马回到甑子寨。

    赵平接住风尘仆仆的老大和老三,手捧着老三递过来的印有团部鲜红大印的手令,端详了三四遍:“张连,着你部派一个排随来人参加剿匪行动,涂远龙,民国十五年五月十三日”。他眉飞色舞地说:“大哥,三弟,你们真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把东风都借来了。你们下令,啷个打,兄弟们决不含糊”。

    不待熊霸说话,老三赵鲁说:“大哥,二哥,你们看借(这)手令,写的是‘剿匪行动’。我们在借(这)些丘八面前,要以名正言顺的团练队身份出现,不能漏了底,从现在起,大哥是队长,我和二哥是副队长,要人人明白,人人通气,二哥明天带两三个人尅(去)陈家下战书,多带点干粮,下了战书之后,在玉鼎山上尅(去)陈家的必经之路上猫倒,进尅(去)一兵一卒都要记清,我们到后,详细汇报,便于决策,大哥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人马,大后天下午在瞿里铺等我们,汇合后在瞿里铺其(吃)晚饭,其(吃)完晚饭出发,到陈家湾恰好是晚上,到了就发动攻击,如果顺手,不等天亮,就可撤出战斗,大哥二哥,借(这)是场恶仗,有正规军帮我们打,进入院坝,就可让部队撤走,剩下的我们自己干。我们不要绑票,不要那些不值钱的战利品。陈家的人一旦剿灭,我们就可接管他们的一切。”赵鲁对手令进行了认真的研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熊霸和赵平觉得老三讲得很有道理,点头认可后命令喽啰们着手准备。

    民国期间,军队的兵员一是靠“抓壮丁”,由部队或地方在路上,场头场尾随机抓身强力壮的人服役,有的人去赶场,半路上遭抓去当兵,遇熟人给家里捎个信,没得熟人,信都没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给蒸发了,不晓得去向,家里人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运气好的,几个月后,来封信,才晓得遭抓了壮丁。二是地方上按家庭年轻男丁人数,二丁抽一,多丁抽一强制服役。壮丁被抓后,防其逃跑,都是绳捆索绑的押到部队,待遇跟被抓的人犯差不多。那时军阀与军阀战乱频发,战死者部队草草埋掉,人死了,家里人得不到信息,得不到任何抚恤。适龄青年们怕当兵,遇上抓丁,能跑则跑,遇上抽丁,能躲则躲。在逃跑中被打死、致残的事件屡屡发生,有的人甚至把自己右手食指忍痛宰掉来逃避兵役!被抓去的人在部队也是心猿意马,临战时常有人拖枪逃离,择地为匪。

    一幕幕人间惨剧!你想这种手段组建的队伍有多少战斗力?

    当兵的没啥地位,待遇又差,因而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老百姓平时把“兵”字分开读,叫“丘八”,发音为“丘包儿”,带儿化音,以示鄙弃。

    熊霸三人商议后,分头去安排,老三给赵平说:“二哥,你那里下了战书后,可派两个人尅(去)桂水,看有没有机会把陈家丫头弄到手,如果她在我们手上,那几爷子只有乖乖的束手就擒。但学生妹很难搞到手,行与不行,派出尅(去)的人后天晚上必须返回到位,我们人手不多呵”。赵平说:“要得,要得”。

    第六章 下战书顽匪逞强 回乡路少女抗暴

    仲江老爷清早起来,按习惯活动了几下筋骨和拳脚。早饭后,邮差送来一封信,是云秋写的,几个字,要回家,心急火燎的,出了啥子事哦。他立即吩咐邱三:“你去把小姐接回来,看她急的那样子,也不晓得出了啥子事,这鬼丫头,任性,想走,没人拦得住,想回来,又急得像猴似的,都是她妈和那个覃老头教出来的。”

    邱三到账房处领了些钱,遵嘱而去。

    将近中午,手下报告,发现用匕首钉在门匾上的信:“陈三老爷,久闻大名,未能造访,见谅,兄弟们约定三日后登门拜访贵府和陈家湾,想向三老爷商借两万现大洋,请先备足,免得届时有伤和气。霸爷,民国十五年五月十八。”陈仲江一看大吃一惊。他晓得这是黑道上的悍匪给他的战书,好在他走南闯北几十年,还稳得住神,立马吩咐下人:“柱子,柱子,你快去喊大少爷,通知几弟兄马上回家,有要事相商”。同时命在家的家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自己也把多年不用的枪擦拭后别在腰间。

    傍晚,几兄弟先后回到陈家湾,老爷子把几弟兄召集在一起,出示了土匪的纸条。“霸爷,自称霸爷的你们听说过吗?”“霸爷,霸爷,肯定是阴平甑子寨的熊霸,有时自称霸爷,”陈云豹分析着说。

    “我们与这熊霸有无过节?”仲江老爷问道。

    陈云豹看了看大哥说:“这熊霸是阴平县良山镇甑子寨的土匪头子,四十来岁,我们沙河场的店与他仁桂镇杂货店生意上有点纠葛,他收购的价格压得很低,老百姓都愿卖给我,他们心里很不舒服,派人来威胁我,被我严词相拒,后来偷袭我们,被我们捉住一个,打伤两个。不晓得啥原因,受伤的土匪在押送途中,被土匪劫掠逃脱。从此我们与他结下梁子。都两个多月了,还不死心!这‘霸爷’肯定是那家伙。熊霸少年时就开始为匪,心狠手辣,臭名昭著。手下帮他开店的小喽罗,私下拿了几块银元,被他大卸八块。按说他手下只有三十几个人,他没有实力大老远来这儿马蚤扰,还这样狂妄。”

    “哼,你们在外与人结了梁子,都不跟我说”。仲江老爷摇着头,心里有些生气。

    陈云龙接过话:“爸,我们还不是怕你老担心哪,事情发生后,我们各方面都作了些防范,哪想这帮家伙贼心不死,想拿老屋开刀”。

    三老爷呷了一口茶继续说:“梁子结下了,只要这股悍匪不灭,他就永远记住栽过的跟斗。多事之秋哇。我看过了这个坎,我们把家迁至桂水县城,城里保安力量强得多,安全些,免得担惊受怕的。”

    陈云豹说:“我看,我们几弟兄及手下的枪手并拢也有近二十来条人枪,土匪来了,可能四面合围,在一个点上他的人并不多,估计他们主攻还是正门,要是我们充分利用有利地形,能射杀他七八个,他就没多少战斗力了。要是打毛了,土匪可能拿湾中之人撒气,因此后天叫大伯、二伯及湾中其他人全部来溶洞躲匪,避免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特别不能让土匪抓我们的亲人作人质,让我们受制于他,进退两难。”

    大哥陈云龙说:“我看可以,后天外面的门市除太安的一律关门,太安也只留一个人看管,其余的人明晚全部回这里集中,我们对这股土匪不熟悉,多作点准备为好,老二、老四,你们能不能从朋友那里借几个枪手哇?”

    “大哥,我看不必过分紧张,甑子寨那几个人,来到这里,我们占地利,以逸待劳,相持到天亮,他肯定得灰溜溜的撤兵,我估计,他们打的是心理战,我们要提防那些家伙声东击西,我们全部回来,杂货店遭那些家伙抢了啷个办?”陈云豹自恃对甑子寨这股土匪交过手,比较了解,比较有信心,他说出了另一种担心。

    幺毛(四川人称家里最小的男孩子为幺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各种情况都要设想周全。陈云龙接过云豹的话:“嗯,有这种可能,但不可轻敌哟,有没得其他土匪掺合进来,我们不得而知,谨防他来的不只是他的人马!一般的土匪大多采用偷袭战术,趁人不备,速战速决,可这次他还敢提前告知你,要是他真的来,他就觉得有足够的实力吃掉你,这么远,他岂肯空手而归?要么马蚤扰你,来两三个人,让你长期处在紧张状态,消磨你的意志。不管怎样,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你都得全力以赴的应对”。

    陈云龙抬头看了看老爷子接着说:“爸,我看这样,明天分头通知大伯、二伯及湾中人等,明晚起到我们家里躲匪,回来的枪手白天蹲山,晚上护院,我再从太安朋友那里借几个人,几条枪,这个时候多点人手总比少的好。各杂货店明后两晚由招聘的普通人员留守,也可请各场上的朋友帮忙照看。所有的炮手回家,先顾这头,这里不能出事,即使遭抢,损失相对来说算小,明天我们还可以把贵重货物处理、转移一些。”

    老爷子听着几兄弟的对话,觉得都成熟了很多,宽慰地点了点头。

    赵平按老三的主意,自己和一个手下远远的埋伏在通往陈家湾的要道旁的松树林里,派黄强和周山林一路奔桂水而去。两人在路上,觉得这事走空路的多,学校里的学生我们敢明绑着走?那不用说会引来大批警察,甚至军队的围捕,况且我们还认不倒陈云秋呢!好在二当家的口气也是软任务,抓得到更好,抓不到也不会追究我俩。一路劳顿,人困马乏,进县城,找个旅店住下,明天再说。

    邱三进城也是午后了,他来到学校见了云秋,反正今天回不去,约定明天一早雇顶轿子接她回家。

    第二天天刚亮,邱三把云秋接出学校,在街上吃了早点,喊的轿夫也拢了,云秋坐上轿,邱三跨上马,一路往家赶。

    黄强与周山林吃过早饭,不慌不忙的问到“集惠女中”门口,犹豫了一阵子,用什么理由骗过门卫,见了陈云秋说什么?不能绑,只能骗。两人想了一阵,周山林说:“哎,有了,跟门卫说我们是来送钱的,进尅(去)见了陈云秋,说她爸派我们接她回家的,成与不成,听天由命啦”。黄强也没得好的主意,“那试试吧!”

    两人来到门卫室,门房说:“找陈云秋?他回家了”。“好久走的?”周山林问。“今天一早哇,看,这是记录,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守门的老头说。“哦”。两人退出校门,就这么巧,他们走到一条路上了,周山林想,活该他陈家倒霉。两人骑上马,沿云秋回家的路急追而来。

    三老爷来到私塾小学堂,覃正品吩咐孩子们集体颂读,自己迎了出来。“三哥,你今天还有闲心,来这里逛逛”。边说边把三老爷让进屋里,内人陈仲琼泡上两杯清茶:“三哥,喝杯粗茶,你可是我们的稀客呀”。“哪样稀客哟,姊姊妹妹的,客啥子气哟”。仲江笑呵呵地说。覃正品吩咐仲琼:“去搞几个菜,我和三哥中午喝两杯”。“不忙不忙,我那边人多,等我回去呢,我来是给你说,土匪盯上我们哪,打明锣,敲明鼓,明天要来陈家湾,晚上全湾的人都到我那去,你也带上全家过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啷个对得起你们呢”。“啷个回事罗?”覃先生问道。仲江老爷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哦,看样子,大家得应对这个劫数,要得,三哥,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三老爷告辞出来,又去大哥、二哥那里,一家家通知。湾中之人,他个个都要保护,个个都想保护。

    黄强与周山林追了近一个时辰,远远的看见一顶轿子和一个骑马挎枪的崽儿,他俩估计这就是他们要追的人了。两人降下速度,不紧不慢的跟着,这一带人口较密;不敢造次。临近中午,轿子在杨家场的小食店门前停下,一行人进入店中吃中午饭。

    黄强与周山林也跟进来要了些酒菜,边吃边听另外一桌的对话,他们要核实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