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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粟第10部分阅读



    “如果这条水路打通,源源不断的货物运到太安,太安就可能成为货物集散地,周围场镇,甚至县城的商家都会从太安进货,到那时,太安岂止是热闹!我们把大本营设到太安,在沙河场、仁桂镇、良山镇修个像样点的杂货店、客栈等,供我们来往的兄弟驻扎,几处相隔不远,多放几个兄弟,有事也方便相互救援,这一带偏僻,地跨三个县,是我们创业的好地方。”

    周围几个人品味着年轻司令的话,很有些分量和战略眼光。

    陈云秋继续说:“要是你们同意我的观点,我就分派任务。柱子哥、耿大哥带两个人从太安出发,沿河考察,不能通航处看能不能动用人工改造,实在不行的地方,考虑修转运站,要是把这条水路打通了,意义重大!覃爹、向大哥、王元庆带几个人到仁桂、沙河场、良山、太安买地、建房。建房时目光看远点,力争十几年不落伍,我们不同于老百姓,住房要有攻守兼备,进退自如的功能,你们下去后,认真研究、设计,要保密,要实用,方案敲定,马上施工。”

    云秋抬眼看了看向福贤和耿东:“向大哥、耿大哥,你们风尘仆仆的,给我们送来了非常重要的信息,按说你们应该休息几天,但我手上得力的人不多,得拜托两位大哥。我把你们看做我的亲哥,只要我有,就有你们的份,你们安心的住在这,和我们一起打拼,哪天我陈云秋对不住你们了,你们再炒了我!”

    几句话,两人心头热乎乎的,这人是感情动物,有时不在乎钱多钱少,更多的还是自己能发挥作用,尤其自己那点想法、本事得到认可。两个人点点头:“我们不累,只要司令放心,我们会尽心的。”耿东拿眼望着云秋,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云秋说:“你俩是我哥的兄弟,自然是我的兄长,你们我都信不过,我去信哪个?”

    几个人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覃先生说:“你们看,司令设想的周到,有前瞻性,也有忧患意识,大家下去后,集思广益,先把方案拿出来。”

    待几个人走后,覃先生问:“在太安,我们修多少房为宜?”

    云秋说:“每个兄弟一套房,我们有这个实力。就近原则,隶属仁桂的修在仁桂,隶属太安的修在太安。临近的地可以多买点,甩给家属们去种,每家配置两亩吧,解决自己那点口粮。”

    民国时期,生产力低下,挣钱不容易,土地、建材(主要是木、石、砖、瓦)、人力都很便宜。建房主要是木、石二匠。主人家只要有钱,有骡马驮运建材,干起来就比较快。不讲究的,找几个木匠,做几道木排列,直接磴在泥土上,框架中夹竹篾块,用纸筋和着泥浆糊上,讲究的再糊点石灰浆,房顶盖上草,平整一下地,成了。反正,川东和天府之国的成都差不多,气候宜人,大风少有。大部分老百姓在自家地里选个较避风的洼地,几个木匠几天就可以搭建三间房来,这种房四川人叫穿枓房,你还别说,中国有史以来,地震不少,但死亡记录罕见,这种房有天生的抗震能力。那时候,媒人提亲,说那家几柱几柱房子,多少多少间,来衡量那家的贫富程度。其实“柱”就是房屋进深柱子的数目,代表着房屋进深的大小,从而体现房屋的宽窄。

    有钱人家就不同,天上盖瓦,地下搞成三合土,竹篾块处换成火砖或木板,有的木柱子、木板还涂上土膝,处处都有所讲究。

    在太安,覃先生以几个人的名义,紧临场尾买下几十亩地,请风水先生测出正宅,在正宅处建造九间房,青沙石做地基,地基高出地面三尺,八级台阶跨中间三房而上,楼柱是合抱粗的柏木,高四丈多,九柱进深,四周的框架用火砖砌就,坚实牢固,楼下沿六柱处隔开,里面是厨房、卫生间、杂物间、侍卫人员用房,外面两侧分别是餐厅,会客厅,中间是活动大厅。楼上右边是一个大餐厅,其余的隔成十几间卧室和洗浴室、卫生间。每间房通风、采光良好,视野也宽阔,二楼门柱上悬挂“祥云斋”的牌匾,站在街上抬眼望去,高大、气派、威严,活脱脱一个将军府!

    大楼对面六丈远处,四栋房一字排开,每栋三间,高度比“祥云斋”略矮,呈拱卫之势,紧临四栋房东侧设计的是杂货店和客栈,客栈、杂货店中间进门往后走是院坝和马厩,马厩很大,考虑了自有马群,客人的马群和客人临时放置货物的场地。

    其余住房顺着街道两边延伸,四个月,主楼附近的工程完工了,一条宽阔的新街的雏形已经形成,只是有的建房还没完工。木石二匠带着民工继续在劳作。

    高大、气派的“祥云斋”引来众多市民驻足观赏,称赞主人财大气粗。覃先生把预先定制的家具拉来,往里一摆,万事俱备,只待入住。

    仁桂、良山、沙河场都修了客栈、杂货店和少量住房,工程小些,早已投入了使用。

    当建房紧锣密鼓进行时,柱子、耿东等人考察河道,从太安到旺嘴,有时河道两侧山高林密,荆棘丛生,根本没有路,他们不得不多走些冤枉路,去准确了解河情,来回弯弯曲曲百多里,他们至少走了三百里之遥。还好,用了十几天,总算摸清了大致情况。有四处不能通航,两处是老百姓修的过河桥太矮,有一处叫斜滩,水急,勉强能过船,但下水顺水漂流还可以,上水靠船桨和撑杆根本上不去。另一处彩罡崖,根本就无法行船,上、下游落差百来米,水头水尾相距有一里多,河水流到这儿成瀑布向下倾泻。其余个别滩涂稍窄,请几个石工就可搞定。还好,障碍处住家人户较稠密,找人帮忙没啥大问题。

    他们把考察的结果和自己的想法汇报给陈云秋,合议后决定聘请一个船工当顾问,沿河加高桥墩,增大行船空间,较窄处请石工加宽加深水道,不能行船的地方彩罡涯,买地在涯上、涯下各建一个小仓库,请当地民工看守、转运。最为头疼的是滩险水急的斜滩,上下又不远,再修转运站,人力物力都不合算,还是船工聪明,他叫人在上面做两个铰盘,船到此处上下都用长绳挂在绞盘上,上水时,左右绞盘各用三个壮汉用力扳绞,下水时,几个壮汉稳住,缓缓放下,让船慢慢划向下游,稳妥、安全,再把沿河的散水堵住,增大流水处的水深,保障行船吃水深度。几处工程同时施工,前前后后两个多月,前人做梦都不曾想到的问题,艰难的水路居然被他们打通了!

    第二十三章 陈云柱重庆城踩点 覃正品太安镇安营

    重庆,长江上游最大的城市,沿江上达泸州、宜宾,下连武汉、南京、上海,几条支流像爪一样伸向内陆腹地,在陆上交通落后之时,它的水上交通的优势就无与伦比了。

    朝天门,西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座落在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视野十分开阔。任凭世道纷杂,江山易手,这里依然灯红酒绿,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真有点“栏杆外滚滚波涛,任千古英雄,挽不住大江东去”之味。

    站在码头前端,沐浴江风,但见两江之水滚滚扑来,让人觉得置身于大船之首,逆江而上,势不可挡。回身望去,两江石壁,刀砍斧削。鳞次栉比的吊脚楼悬挂于千刃之上,似乎随时都有掉下的危险,初次看到,让人抠紧脚板心,为那里的人们担惊受怕!

    客货码头沿江而建,数百步石梯,参差不齐,显得有些零乱、破旧。石梯之上,是各种五花八门的库房,匆匆忙忙的码头苦力穿梭于库房和商船之间,总有干不完的活,驮不完的货。

    柱子带着耿东、章信东几个,欣赏完朝天门的景致,随南来北往的旅客、商贾,沿石梯走向商业区。突然,一个小孩拉着柱子的手,央求着:“先生,做个好事嘛,我和我妈两天没喰饭了”。边说边摇手,扑通一声跪在面前,旁边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病妇,蓬头垢面。柱子从兜里摸出几个钱,递给小孩,没想到,周边角落里又窜出一些乞儿,围着行乞。刚打发完,一个四肢完好的人也伸过手来,柱子的手下“啪”的拂开,乞丐转身骂道:“你妈卖坯,还抠喂”。柱子的手下要扑上去,柱子劝道:“算了,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一行人上到商业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忘却了刚才的不快和对吊脚楼的恐惧。章信东,做了两个月的杂货店“掌柜”,走到这里,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哪样都新鲜。这里哪样都便宜。哪样都想买,还是柱子老练些,这里的一切让他激动,但不喜形于色,他不慌不忙,他得先租到船,还想先卖掉手中的货,他们走到一个大点的商号,掌柜把他们迎了进去,泡茶,看座,很是热情。

    掌柜的问:“几位,要点啥?这沓沓,只要有的,我都有,价格嘛,明码实价,不比别人高,我们做生意图个长远,交朋友图个诚实”。几句话还真让人舍不得走。其实掌柜的是何等精明的主!他看几个人,簇拥而来,晓得是大客户,或是暴发户。说话礼礼节节,先把人套住。柱子问:“掌柜的,要是在你这儿买了货,走水路,有船没得?”掌柜的说:“只要船能开到的地方,我们就运得去,船我负责找,运费也公道,只是货少了,成本高,不合算。你们运到哪?”“桂城。”柱子说了个大致方位。“桂城,下水,五天就到了。快!如果货少也没关系,等桂城方向的客商,合伙租船,成本也高不到哪里去,只是要等点时间。掌柜的,贵姓?”掌柜快言快语。柱子回答:“免贵姓陈,掌柜的你贵姓?”“免贵姓夏。”“哦,夏掌柜,我问一下,你们收农副产品不?”“收啊,你们有些啥子?”张信东摸出一份清单,递给掌柜,掌柜看了看说:“这些我们都要,不晓得成色如何,我以为你们是来采购,原来是来卖东西给我。”章信东说:“我们既要卖,又要买”。他吩咐两个人到客栈把随身驮来的货物运过来。掌柜的听说,吩咐去个小二,把货验看后拉到仓库里。他听说这群人既要卖,又要买,来了些兴致,问:“你们要些啥?挑选挑选?”

    柱子眼扫章信东:“看你的了。”章信东接过掌柜递过来的清单,凡乡下用的,畅销的生活必需品,大姑娘、小媳妇用的时髦货,都一一勾下。勾了一阵,章信东问:“陈掌柜,你带了好多钱啰?怕差不多了吔”。夏掌柜接过章信东手里的清单,过个目问:“陈掌柜,你那里店面涵盖范围宽不?”柱说:“还可以,大小六、七个店,土特产也收得不少。”硬是个大老板!夏掌柜说:“陈掌柜,你们来趟重庆不容易,你啷个多店,这点货拿去一撒,每个店有好点?运输成本也划不着,快过年了,你不如多进些,卖不脱的,还给我,我认帐”。柱子说:“夏掌柜,不瞒你说,我们今天来,是想闯一闯,探探路子。带的钱也不多。”夏掌柜说:“哎呀,没带钱,好说,我派个人跟你们一路,你们卸货后,将你们的土产装上船,以货易货,多退少补,免得随身带太多的钱,不方便,也不安全。我随船把土产运回来,船家、你、我都高兴,何乐而不为?我们以后可以长期合作。看,这是我们的土产收购价目表,不会亏你的。”

    柱子接过一看,心头暗喜,这里农产品的收购价比家里高得多,尤其中药材、烟土等价格高出一倍多,看来辛辛苦苦闯出的路会有丰厚的回报。他叫过耿东、章信东。商量几句,决定按夏掌柜说的,多采购些,夏掌柜叫过章信东,边配货,边说了一些商道,介绍一些商品的消费群体,也说了些促销之法,章信东才明白,经商也有些学问,自己连半路出家都算不上。

    验货的小二回来了,对夏掌柜说:“陈掌柜带来的货还可以。”夏掌柜点了点头。货配齐了,章信东与小二进行结算。

    夏掌柜对柱子说:“陈掌柜,这些货,看起多,可能不到过年,就要卖完。”柱子说:“要是那样,我们就托夏掌柜的福啰。”夏掌柜笑着说:“莫说客套话,这做生意嘛,图的是双赢,哪有个人赚钱的道理啊,哎,陈掌柜,说好了的,你得派人把土产运上船啰,莫让我的人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灵!”柱子说:“夏掌柜,我们空口白牙,一诺千金,该我做的我一定做好,不让你费心,不然,啷个在世上为人呢。”“那好,只要有诚信,我就放心了,一会你们去验货上船,按规矩,押货的最多两人,你们要安排些兄弟走旱路回去。”柱子说:“没关系,走旱路快些,我们还得把那些土产集中起来,运到中转站等你们的船。”

    柱子与健谈的夏掌柜接触,他的话比平时多多了,人的潜能看来还是可以逼出来的。

    初次押运,柱子不敢怠慢,他和耿东随船走,章信东和几个随员骑马先回,按欠款组织货源,用船运到彩罡崖,届时交接。

    陈云秋的干将们在两条线上干得都有声有色,她偶尔带上几个人,女扮男装,四处看看工程进度和杂货店的经营情况。

    覃先生把太安的“陈氏杂货店”迁到新街。没想到旁边的客栈生意顿时兴旺起来,沿街修好的新房的底楼陆续被人租去,小吃店、药房、理发店、粮店、肉铺等相继落户新街,赶场天,这里成了太安最热闹的去处。

    重庆采购回来的货,新潮、时尚,品种齐全,价格又比别人低,大大提高了竞争力,周围场镇的商户闻讯也来这里批发采购,他们把自己收购的烟土、药材运到太安,换回自己需要的洋布、洋货、高档烟酒等。一行兴旺,百业受益,新街的各种生意就比其它地方的好。

    柱子没想到,硬像夏掌柜所说,这批货不到过年就卖完了。他带人闯出了路,就不想再跑了,责成耿东带人往来采购,保障供应。

    二哥云虎寄到太安杂货店的信,让云秋兴奋不已,他顺利考取了黄埔军校,军校里的学员们个个青春四溢,有理想,有抱负,充满了革命热情,在热血澎湃的摇篮里,他结识了很多仁人志士,他们要打倒军阀,打倒列强,让中国成为人人平等的世界!读着二哥的信,云秋似乎也受到感染,

    虽然信中的新词她还有些朦胧,她向往那份炽热和激|情!

    其实,云秋的内心也矛盾,她为二哥高兴,但又不想二哥去读啥子军校,不想他在这乱世之中冒着枪林弹雨去所谓的建功立业,他们的家破碎了,她盼望二哥能天天在她身边,给她壮胆,给她撑起一片天空。她还想给二哥说门亲事,让嫂嫂生几个小侄,重拾过去的欢声笑语,振兴这个家!

    云秋晓得,二哥的命运她是很难主宰的。听天由命吧。她提笔给二哥写了回信,为他的成功感到高兴,介绍了现在家里的发展情况,要他自己在外保重身体,家里每个人都盼他早日归来。

    转瞬进入了腊月,云秋和覃先生一起,把太安修好的新房作了分配,陆续入住,“祥云斋”对面的四栋房分给覃爹、柱子、向福贤、耿东,支队长们靠“祥云斋”居住,没分到房的静侯工程扫尾,人人有份。

    向福贤和耿东没啥说的,自己在这个圈子里和覃先生、副司令平起平坐,两人私下里也觉得云秋像他哥一样,重情重义,对得起他俩,他们安心的留了下来。

    紧临“祥云斋”两侧的两套房没有分配,这房与大楼有些独特,房与房之间留有两尺多宽的间隙,前后用砖砌上,自然成了夹壁墙,柱子、王元庆、覃先生亲自动手,在两房的地下各挖了一个一人多深的地窖,用砖砌好四壁和地底,上面盖上条石板,条石板上又是厚厚的三合土,地窖出口留在夹壁墙内,经过掩饰,一般人即使进了夹壁墙,也不会很快发现地窖入口。要进夹壁墙,只能从“祥云斋”二楼活动木板的暗门进入,从夹壁墙里,可以单向通往左右两房的二楼。这是覃先生和几个人精心设计的杰作。工程完工后,柱子亲自带人将熊霸的资财和陈家湾的军火转运至“祥云斋,”藏进地窖里。

    覃先生忙里忙外,看事已基本办成,长舒了一口气,几个月来,他呕心沥血,人都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