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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第15部分阅读

个老头吗? ”博雅问道。

    “他说是‘堀川的老头’? ……”

    晴明自言自语着,把酒杯放回盘子上。

    “有这个人吗? ”

    “有……”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嘿,别急嘛,博雅。有那么多事要回忆起来,我一下子可说不全。”

    “是吗。”

    博雅伸手拿起自己的酒杯,送到嘴边。

    “那位老人嘛……”

    晴明看着博雅说:“他使用了殖瓜之术吧。”

    “殖瓜之术? ”

    “就是下种、长瓜的法术啦。”

    “就这样的叫法? ”

    “大唐的道士经常运用这样的法术。”

    “这一手可了不得啊。”

    “呵呵。”

    博雅这么一说。晴明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晴明? 你也懂这种法术吗? ”

    “哈,说懂嘛,也可以。”

    “直的? 怎么做的?”

    博雅脸上写满“好奇”二字,盯着晴明的脸看。

    晴明苦笑着站起身,走到外廊边上,把从庭院伸入纜乳|芟碌拈偈髦φ巯乱惶酰瞩饣乩础?br />

    “能让那树枝长出蜜柑? ”

    “不行。”

    坐下来的晴明摇摇头,把树枝伸到博雅面前,说道:“你看。”

    “看树枝吗? ”

    “看叶子。”

    “叶子上? ”

    “有青虫。”

    不错,仔细一看,确有一条食指大的青虫,正在啃吃着橘树叶子。

    “这虫子怎么了? ”

    “它很快就要变成蛹。”

    “变成蛹? ”

    “你看,它已经吐丝啦。”

    不经意中,青虫已经爬到叶下的小枝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体系牢在小枝上,不再移动。

    “马上就变蛹。”

    眼看着青虫的模样在一点一点地变化,成了蛹的样子。

    “就要变色啦。”

    晴明话音未落,青绿的色彩开始褪色,蛹的颜色变成了褐色。

    “快看,背部裂开了。”

    晴明说着,有轻微的声音响起,蛹的背部裂开了,从中露出了黑色的东西。这黑黝黝的东西缓慢地抬起头来。

    “嘿。要化蝶啦。”

    从裂开处探出了头部,蝶的尾部拱出,收叠着的翅膀露出来。

    蝶靠它的脚悬吊在蛹壳之下。它的皱褶在伸展,酷似花瓣的、鲜嫩欲滴的大黑翅膀伸展开来。

    “要飞啦! ”

    晴明说着,只见蝴蝶晃一下身子,像要扇动翅膀,但随即悠然升空。

    黑色的凤蝶在夜空中轻盈地飞舞,在屋檐下嬉戏一番之后,突然展翅飞起,隐没在夜色之中。

    博雅瞠目结舌地望着彩蝶隐身的夜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向晴明。

    “哎呀。妙极了。妙极啦,晴明。”

    博雅兴奋地说。

    “这次感觉怎么样? ”

    “晴明。刚才我看到的,是梦,还是现实? ”

    “梦也好,现实也罢,说是哪一种都行。”

    “你怎么弄的呢? ”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嘛。我干了什么,你不是全都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了吗? ”

    晴明来了酒兴,举杯畅饮。

    博雅用泄气的腔调说:“看是看了,可不明白的地方还是不明白嘛。”

    “不明白反倒有好处呢。”

    “跟那好处相比。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嘛,那是在你的内心世界发生的事情。”

    “内心世界? ”

    “嗯。”

    “就是说,那些事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 ”

    “博雅啊,一件事是发生了还是没有发生,其实取决于我怎样解释,或者说,取决于你内心的感受嘛。”

    “哦……”

    “如果你内心的感受是发生过,那样子不是挺好吗? ”

    “不好。”

    “不好吗? ”

    “不好——”

    博雅刚刚说完,又笑起来:“哈哈。我明白啦! ”

    “你明白什么了? ”

    “那是你干的。”

    “我? ”

    “对啦。实际上并没有青虫化蝶、飞走这回事,是你让我这么想的,对吧? ”

    “嘿嘿。”

    晴明只是笑笑,算是回应。

    “总是你又下了什么咒吧? ”

    “晤……”

    “不如回到我遇见的那个老翁的事情上吧。”

    “没错。”

    “他说了,今天晚上要过来。”

    “今晚吗? 这么说,是明早以前吧。说来离天亮还有时间,大概不要紧吧。”

    “且不管要不要紧。晴明,那老翁要来干什么? 他是来干坏事的吗? ”

    “咳。总会有办法的。今天晚上出去,还能赶得上。”

    “你说‘赶得上’,是赶什么? ”

    “就是老翁说的,要带来装入竹简牢房的东西呀。”

    “你等一下,晴明,我还完全摸不着头脑呢。”

    “好吧。我边走边解释。”

    “解释什么? ”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有什么来历吗? ”

    “有不浅的来历呢。一下子说不完。我也对京城眼下发生的怪事颇为留意。还有人缠着我,哭求解决问题呢。”

    “哦? ”

    “我也在猜测,大概怪事的原因是这样吧。现在堀川的老翁传话给我,我就明白了。走吧,博雅。”

    “‘走’? 去哪儿? ”

    “五条堀川呀。”

    “堀川? ”

    “从前三善清行大人的住处,现在仍在吧。”

    “跟它有什么关系? ”

    “有关要毁掉它的说法,你听说了吧? ”

    “是堀川边上那所怪屋吗? ”

    “正是。”

    “那倒是知道。圣上得到它以后,打算让一位身份高贵的妃子住在那里。”

    “因为妃子的父亲死了,于是不久前,他就开始抄写佛经。为了得到那女子的芳心,他还挺来劲的呢。”

    “晴明,你说的‘他’,莫非是圣上? ”

    “没错。”

    “咳,晴明,之前我已说过,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圣上是‘他’。”

    仿佛听不见博雅的话似的,晴明抖一下白色的狩衣,站起身来。

    “走吧,博雅。”

    “这是去五条堀川吗? ”

    “对。”

    “事出突然,还……”

    “你不去吗? ”

    “去,我去。”

    博雅也站了起来。

    “走吧。”

    “走。”

    四

    “那所房子嘛,原先是妖怪的居所。”

    晴明在牛车里开了腔。

    博雅也在牛车里,与晴明相对而坐。

    拉牛车的是一头黑牛。牛是黑色的,这一点并不足为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人指挥牛怎么走,可牛却忠实地朝着目的地步步迈进。

    不过。这么点事情博雅早已见怪不怪了。

    当年,身为宰相的三善清行买下那所房子,是延喜十年(即公元910 年)的事。

    当晴明说到这里时,博雅感叹起来:“哦,那是我们出生之前的事啦。”

    随即又补充道:“对吧,晴明? 那时连你也还没有出生吧? ”

    “呵呵。”

    晴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总而言之,是从那时起就有的一所旧房子。”

    那房子的庭院里长着有灵附体似的经岁老松,以及枫树、樱树、常青树,庭石上长满厚厚的青苔。

    房子如此残旧,已难辨始建的时目。隔扇破旧不堪,木地板已有一部分塌掉了。

    只是作为房子骨架的梁柱子。是不计成本建的,使用了一个成丨人也不能合抱的巨术。

    若在原来的骨架上加以修建,住人是不成问题的。

    只不过,出了妖怪。

    每逢出现买主,这妖怪便出来恫吓,吓退买主使房子空置。到如今,谁是原先的拥有者已无从查考。

    “这所房子,是清行大人买下的。”晴明说道。

    “妖怪呢? ”

    “出现啦。虽然出现了,但这位清行大人是个颇有胆识的人。竟然独自一人将那妖怪赶走了。”

    “他怎么赶的? ”

    “清行理直气壮地说:”妖怪,你不是房子的正当主人,你们留在这所房子是不对的。马上出去! “‘”妖怪就这样离开了? “

    “对呀,乖乖地走了。”

    于是,清行便住在这所房子里。他去世以后,由儿子净藏大德继承了这所房子。

    这件事在《今昔物语集》中也有记载。

    大德也去世之后,房子现属于清行的孙子。

    据说清行的孙子并没有在那里居住,房子又已空置多时。

    清行的孙子声称,圣上已经买下了那块地。

    “然而,自从圣上买下之后,之前一直销声匿迹的妖怪再次出现了,闹个不休。

    不仅如此,近来轰动京城的怪事。似乎也多与这所房子有关。“晴明说。

    “那个箭射发光物体,因而发烧卧床不起的武士,也与它有关? ”

    “是的。”

    “莫非那五岁小孩子被孤零零地扔在庭院的草丛中哭的事,也……”

    “就发生在那所房子的庭院里。”

    “噢……”   “房子里还有种种怪事呢。就在昨天你出门期间。那边的人过来恳求,说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

    “那,堀川的老人是怎么回事? ”

    “他嘛……”

    就在晴明要说出来时,牛车停了。

    “抱歉了,博雅,稍届再谈吧。我们好像已经到五条堀川了。”

    五

    五条堀川——在五条大道和堀川小路相交的路口一角,正好就是那所院子。

    走过满眼苍翠却荒废已久的庭院,晴明和博雅进了屋子。

    在满是灰尘的屋子里,晴明熟门熟路地穿行着。

    晴明手里拿卷起的薄席子,博雅举着点燃的火把。

    如果没有博雅手上的火把照着,四周就是一片漆黑。

    不大工夫,来到了像是寝殿的地方。

    这是铺木板的房间,有六根柱子。

    在其中一根柱子下,晴明把带来的薄席子一铺,坐了下来。

    用火把点燃事前准备好的灯盏,这照明的灯盏就放在木地板上。

    在轻松的气氛下,晴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瓶和两个杯子,放在地板上。

    “连这些也带来了啊? ”博雅说道。

    “接着刚才喝酒。我觉得要是没有这个,你会感到冷清。”

    “别往我身上推呀,晴明。”

    “怎么啦,不喝吗? ”

    “我没说不喝。”

    “那就行,喝! ”

    晴明递过酒瓶,博雅“唔,唔”地应着,慢吞吞地伸手拿酒杯。

    “干吧。”

    “干。”

    二人在灯火之下又欢饮起来。

    一杯接着一杯……

    夜更深了。

    这时候——“咦?!”博雅竖起耳朵。

    好像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

    是人声吗? 好像是有两个人在打斗。

    不,不是一对一的打斗。是更多的人在混战。

    一种战场厮杀似的声音。

    “唉哟! ”

    “哇——! ”

    “嗨! ”

    刀与刀互相砍击的声音。

    器械撞击的声音。

    “哈,来啦! ”

    晴明瞥一眼黑暗中的一个角落,心情舒畅地喝干了杯中酒。   博雅向晴明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从黑暗中出现了一群战斗装束的人,乱哄哄的。人约一尺高。他们之间正在争斗不休。

    “嘿! ”

    刀光一闪,被砍掉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涌。

    但是,头颅虽已坠地,却仍发出“呀! …‘嗷! ”之类的喊叫,而没有了头的躯体,仍旧持刀与砍掉自己头颅的对手缠斗。

    不大一会儿,他们停止互斫,围住了晴明和博雅。

    “咦? ”

    “哎呀!”

    “这种地方还有人呢。”

    “有人来啦! ”

    “是真的啊。”

    “怎么办? ”

    “怎么办才好呢? ”

    “砍掉他们的头吗? ”

    “割断他们的喉咙吗? ”

    有头武士也好,无头武士也好,握着寒光闪闪的刀逼近过来。

    “晴明! ”

    博雅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单膝曲起,就要站起来,晴明把他按住了。

    “等一下,博雅。”

    晴明伸手入怀,取出小纸片,再拿起一把小刀,开始裁切纸片。

    “干什么? ”

    “他这是要干什么? ”

    就在武士们发出猜疑的声音时,晴明对着那张剪切成狗的形状的纸片,“噗”

    地吹了一口气。

    纸片落地的同时,变成了一条恶犬,对着武士们狂吠起来。

    “哇!”

    “是狗啊! ”

    “狗啊! ”

    武士们被狗追逐着,乱哄哄地逃进黑暗中。

    安静又回来了。

    晴明用手去捏返回膝下的狗,那狗随之变回了纸片。

    “紧接着又来啦。”

    晴明话音未落,传来了木头摩擦的声响。

    二人对面的墙壁上,有个像仓库那样的抹着厚泥的门。那扇门“嘎嘎”响着,打开了三尺许,里面出现一个坐姿的女子,身穿褐色衣,膝行而前。

    浓郁的麝香气味飘了过来。

    因为女子用扇子遮掩住鼻子以下的部位,所以只能看见她的眼睛。顾盼含情的眼神惹人心动。她用一双丹凤眼斜瞟着晴明和博雅,膝行过来。

    晴明心情愉快地望着她。

    他估算着那女子已离得足够近了,便说一声:“嘿,要喝吗? ”

    他提起空酒瓶,冷不防朝那女子掷去。

    女子本能地松开了手中的扇子,双手去接那飞过来的酒瓶。

    扇子落在地上,女子一直遮掩着的、眼睛以下的部位暴露无遗。

    “啊! ”

    博雅不禁惊呼一声。

    女子的鼻子像狗一样尖尖地向前突出,嘴里长牙外露。

    女子“哧! ”地张嘴要来咬晴明。

    说时迟,那时快,晴明伸出右掌,掌心里是那张剪成狗的形状的纸片。纸片在掌心里变成了狗,对着女子吠叫起来。

    “唉呀! ”

    一声惊叫,那女子变做四脚趴地,迅速逃回那扇抹着厚泥的门里面,消失了。

    在再次静默下来的黑暗之中,晴明扬声道:“出来吧。不出来的话,我可要放出真正的狗啦! ”

    不一会儿,两只巴掌大的小狐狸从黑暗中畏畏缩缩地出现了。

    “晴明,这是什么? ”

    “竹管嘛。”

    “什么管? ”

    “管狐啊。”

    管狐——是修道的人或方士所控制的、有妖力的小狐狸。因收入竹管带在身边,故有“管狐”之称。

    被管狐附体,人会得病,有时甚至会死亡。

    “哎呀,惭愧惭愧,晴明……”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种瓜的老翁在黑暗中现身了。

    他的两只手提着两根竹管。

    “咳,你们实在不是这位大人的对手啊。想全身而退的话,就回到这里边去吧! ”

    老翁边说边打开竹筒口,两只管狐跳上老翁的脚面。自膝部攀上身,顺着胳膊钻进竹筒,看不见了。

    “哎,晴明,幸亏你出手,事情一下子就解决了。要是我来的话,这些家伙马上就会逃之夭夭,还是没有办法了结。”

    老翁将竹筒收入怀中,在晴明和博雅的对面坐下。

    “久违了。”

    “自从跟贺茂忠行大人一起见过面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相见吧。”

    “是的。”

    “事隔二十年啦。”

    “您让博雅传的话中提到竹筒,我就猜到对手是两只管狐。还好,事情很轻松就办成了。”

    博雅接着晴明的话问道:“晴明,这位老人家是……”

    “原先居住在此的人呀。”晴明说道。

    “很久以前,我还没有弄明白情况就和管狐在这里住下了。因为嫌麻烦,若有人来,就派管狐去驱赶他们。有一次,是三善清行大人来了,怎么恐吓他,他都不走。反而被他据理斥责。唉,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晴明向博雅介绍这位一脸遗憾的老翁:“他是我的师傅贺茂忠行大人的朋友,方士丹虫大人。

    那时候见过好几次……“

    “离开这所房子之后,我在大和那边生活。”

    晴明转向老翁——丹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