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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第23部分阅读

着《涅桀经》。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一边朗声诵读着,一边沿着一条大路由西向东,悠然迈步而去。

    这光景既让人感到恐惧,又让人觉得恸心。

    就这样,基好和女人躲在木板窗后的暗处观望,只见马头的鬼魅走过木造望楼前,在皇宫方向消失了。

    三

    “总之,晴明,事情经过大体就是这样……”

    博雅满面感慨地说道:“这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就算是妖魔鬼怪,有时候也会陷入这样一种心境啊……”

    博雅擎杯在手,大口喝酒,仿佛要让酒渗入五脏六腑里一般。

    “那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吧。”晴明道。

    这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原是《涅桀经》中的一段故事。

    有一天,雪山童子为了追求佛法而行走在山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此世的众生万物都变幻无常,有生就有死,这才是此世的真相——那个声音这样吟唱道。

    雪山童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一看,原来竟是个妖魔,在深山中念唱着诗句。

    “求求您了,请让我听听下文吧。”雪山童子说道。

    “我肚子饿了,唱不下去了。要是让我吃上几口热乎乎的人肉、喝上几口热乎乎的人血,就可以让你听听下文啦。”妖魔这样说。

    “那么。就请吃我的身体吧。”

    “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童子话音刚落,妖魔便唱起后半偈。

    摆脱有生必有死这一无常的痛苦,并且消除心中的迷惘,就能获得心灵的安宁,这才是真正的安乐——那妖魔如此说道。

    童子喜悦至极,在周围所有的树木和石头上一一写下这些句子,然后自己纵身投入妖魔的口中。

    霎时间,妖魔变成帝释天的形象,唱诵着喜庆的祝词。抱着童子向着天空飞升而去。

    这便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故事。

    “是啊,把这个偈语唱给雪山童子听的,就是妖魔嘛。”

    “可那不是帝释天变幻的吗? ”

    “是啊。所以基好大人看到的鬼怪,说不定也是下贺茂或者什么地方的神变幻的呢。”

    “是吗。”

    “也就是说,鬼也罢神也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都是相同的嘛。”

    “是吗?!”

    晴明对博雅的这番话似乎颇觉吃惊,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 ”

    “好啊。博雅! 因为你说得很惊人啊。”

    “什么意思? ”

    “你刚才不是说,鬼也罢神也罢,都是一样的吗? ”

    “是说了。那又怎么样? ”   “所以我才说,这很了不起啊。”

    “怎么了不起啦? ”

    “因为事实正如你说的那样。”

    “……”

    “鬼也罢神也罢,归根结底,如果不和人发生纠葛。他们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吧。”

    “什么? ”

    “正是人们的心,让鬼神之类生到这世上来的。”

    “你该不是打算说,是由于咒让他们存在于这世上的吧? ”

    “正是由于咒,鬼神才存在于这世上的。”

    “……”

    “如果尘世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种种鬼神也会随之消失了。”

    “好了,晴明啊,你说的这些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先说的啊,博雅。”

    “我可不记得我说过。”

    “不记得,才是你最了不起的地方。”

    “别把我当傻瓜。”

    “根本没有。”

    “真的? ”

    “我这是在赞美你呢,博雅。”

    “你可别拿这种话来糊弄我……”

    “我怎么会糊弄你呢? ”

    “真的? ”

    “真的。”

    “不行不行。我还是感觉好像又被你骗了。”

    博雅把酒送往唇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刚才满腔的陶醉心情,此刻好像已经烟消云散,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那可真是抱歉喽。”

    晴明用食指搔搔额头,说:“既然如此,作为补偿,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吧。”

    “有趣的地方? ”

    “明晚你有空吗? ”

    “有空是有空,可究竟是怎么回事,晴明? ”

    “用你刚才的话来说,就是因为人心的缘故而产生了鬼。”

    “鬼? ”

    “是的。”

    “究竟怎么回事? ”

    “让鬼产生的,是鸭直平这个家伙……”

    于是,晴明开始讲起这个故事。

    四

    有一个名叫鸭直平的男子,年龄约莫四十来岁,是个眉目间依然残留着几分清秀的男人。

    直平的妻子名叫蔌。

    她虔心信佛,虽然目不识丁,却能诵念《涅檠经》。

    虽然结缡已有一十二载,可是约莫一年前,直平新结识一名女子,到春天便将妻子休了。

    遗弃妻子之后,直平便对她再也不闻不问。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随着时光流逝,奇怪的流言传到直平的耳朵里。

    那流言并不是说妻子有了新的男人,而是说每到夜晚,妻子便开始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了莫名其妙的举动。

    据说是每当夜色降临、四周漆黑一片时,妻子便会走出家门,一边飞也似的四处奔跑,一边呼唤着直平的名字。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她赤裸着双脚,一会儿跑到这边的小树林里,一会儿又跑到那边的大森林中。

    “亲爱的直平大人,您到底在哪儿啊? ”

    她高声呼唤着疾速飞奔,有时,声音又陡然一变:“你这个坏蛋,直平……”

    声音极为可怖地大吼大叫。

    有时也会整晚都不出房门,独自守在家中。

    有人担心出事,偶尔前去打探。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这时,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吭哧吭哧,用牙齿啃着家里的木柱子。

    据说到了夏天,荻突然开始不吃东西了。

    左近的邻居偶尔遇见她,只见她仅剩下皮包骨,一天比一天消瘦、衰弱下去。

    听到这风声,直平开始有点担心起来。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去看看她。

    然而,走去一看,发现屋里一片寂静,丝毫没有人在这里生活的迹象。

    直平胆战心惊地朝里面窥望,发现有一个人倒在地板上。

    走进去仔细一看,发现倒在地上的正是被休的妻子荻,而且,她早已断气。更为可怖的是,死去的荻裸露的牙齿咬得紧紧的,怒睁着双眼。

    死不瞑目——也就是说,她是怀着满腔怨恨死去的。

    “从三天前起,就没有再听见声音,大概就是三天前死的吧。”

    邻居们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父母都早已去世,也没有其他亲戚可以投奔。

    所以。没人来安葬她,遗体就那样搁在家中。

    然而,直平已经与她离婚,事到如今,这个女人虽然死了,直平并没有考虑要为她做些什么。

    于是,就这么听任她的遗体搁置着,直平竞自回家了。

    不久,又有奇怪的流言传人直平耳中。   任凭许多天过去,蔌的被弃置不顾的遗体,竟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头发也不脱落,骨骼也不散架,全身依然原样未变。

    不仅如此,据说一到半夜,家中便亮起青光,房子里还会发出声响。

    “直平大人,直平大人……”

    而且,据说屋内还会传出女人呼喊的声音。

    直平毕竟觉得奇怪,终于又决定去看个究竟。

    夜晚还是让人害怕,所以他是在白天去的。

    透过门缝朝里面张望,果然发现有女人倒在地上。

    去世已经四十多天了,蔌的遗体确实没有腐烂。头发也没有脱落。

    蔌的遗体又细又瘦,变得如同木乃伊一般,面孔正对着大门的方向,眼睛依然怒睁着。

    全身以及脸部明明都已经干枯,眼珠却还泛着湿润的光泽。

    直平忍不住“啊”地脱口惊呼出来。

    脸往后一缩离开门缝,向后纵身跳了开去。

    五

    “这是两天前的事情。”晴明说。

    “可是,晴明,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博雅问。

    “鸭直平今天中午到我这里来过一趟。‘’”原来如此。“

    博雅点点头。

    听直平说完。晴明扳着手指一天、两天地计算了一下天数,对直平说:“这可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一两天内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恐怕就要危及你的性命了。”

    听晴明这么说,直平不禁惊慌失措:“请救救我吧。不然我会被那个女人折磨死的。”

    “虽说有不少方法,今晚……不,还是明天晚上最为稳妥吧。”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

    “好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这办法恐怕得要你担惊受怕,饱尝恐惧。你有这个准备吗? ”

    “准备? ”

    “本来起因就在你自己嘛。就算担惊受怕、饱尝恐惧,也总比命归昔泉好得多吧? ”

    “是……那倒是。”

    直平点头,又连连恳请说万事拜托,然后才回家。

    “那么,明天晚上,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博雅问。

    “这个嘛……”

    晴明从怀里取出块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片,说:“是我今天刚做好的。”

    博雅接过木片,凑到灯火前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当事人的名字“鸭直平”。

    “这是什么? ”

    “就用这个,能救直平的命。不过,明天晚上,他大概会吓得半死吧。”

    “怎么? 你说要他担惊受怕,原来是真的啊。”

    “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

    “可你不是经常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吓唬别人,自得其乐吗? ”

    对于博雅的话,晴明没有反驳。

    “是啊。”

    晴明反倒点头赞同。

    “不过,这次可是真话。如果不照我说的去做,直平弄不好就没命了。”

    “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

    “明晚你来了就知道了。”

    “明天晚上吗? ”   “傍晚以前直平会到这里来,然后我们一起出发。”

    “去哪儿? ”

    “下京。就是那女人的家。”

    “下京? ”

    “怎么样? 你来不来? ”

    “唔……”

    “去不去,博雅? ”

    “嗯。”

    “去吧。”

    “去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六

    安倍晴明、源博雅、鸭直平,三人站在一所房子的门前。太阳已经西沉,黑暗逼近了四周。

    虽然西边的天空还很明亮,但那所房屋的周围,漆黑的夜色却显得尤其幽暗。

    房屋四周野草丛生,一片荒凉的景象。

    “进去吧。”

    晴明催促着。

    于是三人走进屋里。

    “不要紧吧? ”

    直平忐忑不安地问着。

    “只要你意志坚定就行。”晴明说。

    走进屋里,发现整栋房子里都泛着朦胧的青光。

    果然,屋里有一具女尸俯卧在地上。

    一如流言所传说的那样,她的身体既没有腐烂,头发也没有脱落。

    直平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躲在晴明的背后望着女人的遗体。

    “怎、怎么办? ”

    他声音嘶哑着问道。

    “请跨在这遗体的背上。”

    晴明简短地说。

    “跨在这、这个上面吗? ”

    “没错。”

    直平哭丧着脸看着晴明。

    “来,快一点! ”

    晴明说完,直平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博雅,最后,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跨到了女人遗体的背上。

    “好。抓住这女人的头发,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松手! ”

    直平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了女人的头发。

    “好。现在张开口……”晴明说。

    直平便张开了口。

    于是。晴明从怀里掏出昨晚给博雅看过的那块人形木片。说:“来吧! 用牙齿紧紧咬住它……”

    然后将木片放入直平口中。

    “准备好了吗?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绝对不能喊出声,抓着头发的手也绝对不能松开。这些事哪怕做错一件,你立即就会被鬼吃掉,一命呜呼啦。”

    直平的下巴不停地抖动着,点点头。

    如果不是口中咬着木片,上下牙便会因为发抖而格格打战,发出响声来。

    “好了,博雅,我们守在这里。”

    晴明把博雅带到房间的角落里,口中小声念起咒语。   “我在这里布置了一个结界,只要不大声嚷嚷,鬼兢不会发现我们。”

    还没等晴明把话说完,博雅就喊道:“快! 快看……”

    “晴明,那是什么? ”

    只见直平身下的女子遗体全身开始发出青光。

    “哦,快要生成了。”

    “怎么回事? ”

    “鬼要生成了。”

    晴明说话时,那女子的遗体缓慢地蠕动起来。

    接着,那遗体双手撑在地上,抬起了上半身。

    蓬乱的头发,猛然披落到脸上。

    用铁青的眼睛盯了几眼周围,接着,女子的遗体站了起来。

    凝神望去,原来那是一个浑身铁青的鬼。

    直平一副随时都会高声悲鸣的模样,死命地骑在女鬼的背上,两手紧紧抓住她的头发。

    “啊,好重啊! 身子怎么这么重……”

    女鬼用极为恐怖的声音念叨着,又长又红的舌头在口中跃动。

    “啊呀,总算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了。终于可以抓住那可恨的坏蛋直平,生啖他的肉了。总算到时候了! ”

    女鬼纵身跃出屋子,窜到了长满莽莽杂草的院子里。

    “直平,你在哪里啊? ”

    说完,女鬼疾奔起来。

    七

    快步如飞。

    像疾风一般,女鬼在黑夜的都城中奔跑。

    飕飕的风声,在直平的耳边鸣响。

    “他躲在这里吗? ”

    青鬼首先来到直平的宅邸。

    然而,直平不在家里。

    接着,来到直平新欢的家中。

    “在这里吗? ”

    然而,直平也不在那里。

    “啊! 我闻到那男人的味道了,那家伙一定就在这附近。”

    女鬼这么说着,又沿着都城的大街小巷飞跑起来。

    然而,还是找不到直平。

    “直平。你到哪儿去啦?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

    女鬼一面疾奔,一面高声吼叫。

    直平吓得魂飞魄散。

    “对啦! 一定是哪个阴阳师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事实正如女鬼所说,可是她却没想到,直平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背上。

    “啊呀。身子怎么这么重呀! ”

    整整一夜,女鬼一面抱怨着,一面满城飞奔,到处接寻直平。

    终于。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

    “好吧,今晚先回去再说吧。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

    女鬼喃喃地说着,背着直平回到自己家中,又倒伏在原来的地方。

    八

    “行了,松开她的头发,站起来吧。”

    晴明对着直平说:“危险已经过去了。”

    尽管晴明这样说了,但直平却还是一个劲地浑身颤抖不止,抓着女鬼头发的手怎么也松不开,更无法从女鬼的后背上爬下来。

    晴明握着直平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直平才总算可以站起来。

    直平泪流满面,鼻涕横流。

    因为一直咬着人形木片的缘故,口涎从两个嘴角拖挂着流了下来。

    晴明刚把木片从直平口中取下,直平便颤抖着牙齿说:“她、她说,迷、明天还要再去找我。难道……我每天晚上,都得这样做才行吗? ”

    “不用。”

    晴明一边说,一边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

    于是,那鬼陡然睁开眼睛:“原来在这里啊。直平,你这混账! ”

    随着吼声,女鬼猛扑到人形木片前,把它一口叼住,嘎吱嘎吱地嚼碎,然后又吞咽下去。

    吞咽完毕,啪嗒一声,那鬼又倒在地上。

    刚一趴下,女鬼的头发便开始脱落下来,肌肤也开始片片腐烂,周围顿时充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气味。

    这时,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转眼望去,原来是直平在淌着眼泪哭泣。

    “你怎么了? ”

    博雅问直平。

    “天哪!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直平哀叹道:“今晚,整整一夜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