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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问愁第4部分阅读

心逼死我!

    剑身一抽,带出一道血花。

    “为祸人间是吗?好,我就为祸人间给你看!”今日她若死便罢,若不死,她便要他悔恨终身!

    就在她旋身而去的同时,两颗清泪堕入风中,椎心,泣绝。

    他望见了,怔愣著,发不出声音。

    她——不杀他?!

    打遇上她的那一天起,他就隐约知道会有这一天,救起了她,便是他步上死亡之路的开始。

    有件事,所有人都不晓得,他除了能卜吉凶外,尚能预知未来。每每在拥住问愁、轻握她的手时,隐隐约约就已透视今日命运,他甚至知道,若依著命运的轨迹运行,今日,他会死在她手中,然后,她会悔恨终身。

    是的,那壶茶有毒,但,目的从来就不是要取她的命。

    问愁中了赤蝎毒,她心绪紊乱,自己可能没察觉,他也是在握住她的手,无意间触及她腕间脉络时发现的。

    而茶,是以凤鸣草所熬成。

    凤鸣草,含剧毒,误食能致命,然而,它却能克赤蝎毒,抑制毒发时刻,让她能从容地逼出体内毒性。

    那茶,是为了救她。

    所以,问愁会在得知真相后,懊悔欲绝,用一生来为他追悔,也因此,由无边血海中跳脱,余生未曾再造杀孽。

    这就是他万物归空的命格。

    他相当清楚,无意违天。

    以他一条命,去化解一场江湖中可预见的漫天血雨,他愿意。

    除此之外,其中埋藏著他无言的柔情,他知道这可以改变她,在最痛彻心扉的打击下,彻底化去刚烈如火的性子,他甘心以他的性命,去换她平静安宁的后半生。

    没料到的是,在认定他负了她之后,爱恨分明如她,却依然下不了手……

    乍然而来的领悟撞进心扉,撞疼了淌血的心!

    她爱他啊!爱得狂热深刻,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正因爱他太狂,凌越了一切,因而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这是多深的情哪!他竟忽略了这一点……

    他伤她,太深。

    胸口热辣的伤忽然清晰了起来,在他体内泛开,逐渐漫成一张巨大的网,凝成剜心的痛,断肠的悔——

    刺骨恸绝!

    是他,将她逼入绝境。他几乎要承受不了这样的顿悟,胸口闷痛得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绕在舌尖的眷恋,来不及唤出口——

    问愁……

    一路踉跄奔离,终在体力罄尽时,倒卧不知名的溪涧。

    是心痛还是其他,她分不出,狠狠呕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溪水。

    她倒卧著,不想动、也无力再移动,甚至宁可就这么死去,那么,就不必再承受这比死更痛苦的折磨了。

    但是……不甘呀!

    莫问愁!你怎会落得今日地步?

    多可笑?他狠心要她死,可她却还窝囊得不舍伤他,只能自己狼狈地躲在这里苟延残喘。

    莫非真如师父所言,世间男子,尽皆薄幸,没一个信得?!

    不,她不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她要用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让他后悔曾这么对待过她!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强撑起身子,催运内力,让真气在体内运行,逼出毒性。

    “答、答应……师父……千万……千万不要相信男人……他们……全都无……无情无义……只会伤害你……”

    师父的话,交织著君楚泱清雅出众的面容,不断涌现脑海。

    “徒儿莫问愁,今日当著师父的面发誓,有生之年,绝不轻信任何男子,必完成师父遗愿,诛尽世间无耻之徒,如违誓言,必遭心爱之人叛离诛杀,不得好死。”

    是的,这是她说的,她曾发下最毒的誓言,今日果然应验,当真是师父冥冥之中,在给予她惩罚吗?

    “师父黄泉之下,都会看著你……要是……你违背对师父的……承诺,我……我将诅咒你……生……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呵,如今的她,果然是生不如死,那是报应,她不听师父的话,活该要承受的报应!

    “你……会有报应……总有一天,你也会……死……于心爱的男人之手……”

    谁说的?对了,是毒郎君。

    瞧,连他也这么说。

    毒郎君临死之言,在如今看来,恍若最凄骇可怖的恶咒。

    太多狂乱的思绪交错涌现,她乱了心神,一口毒血狂呕而出,来不及导驭的真气狂窜,错冲筋脉,震伤了肺腑。

    身心俱伤的身躯,不再挣扎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她唇畔泛起凄魅的笑。

    今日她若不死,他日,她必杀尽天下薄情郎!

    第八章

    三年后——

    回春堂内,人声吵杂。

    只因这两天,这偏僻小镇来了个医术卓绝的大夫,借用回春堂义诊,分文不取,医好了不少长年受沈病之苦的病患,镇民们感激之余,一个个简直将他视为活菩萨。

    争相走告下,一些痛疾缠身的人,全部闻风而来,使得平日门可罗雀的回春堂,一下子挤满了人潮。

    等待的当口,一些人闲著也是闲著,也就嗑起牙来。

    “叹,听说前两日,又有人死在那个红衣魔女手上了,而且是一剑挖出那个男人的心呢,手段真残忍。”

    “哪个红衣魔女?”

    “天若有心天应怜,君若无情莫问愁。你说还有谁?”

    正在诊脉的指尖一头,“莫问愁”三字,令他的神思短瞬间一阵恍惚。

    “公子——”一旁的辛夷,忧心地唤了声。

    君楚泱牵强一笑,摇了摇头。“没事。”

    一旁的几个人,仍滔滔不绝地讨论著——

    “那,她又为什么要挖出人家的心?”手段听来有点变态呢!

    “谁知道呀!不过听说,那个男人才刚负了心,害人家痴情女为他上吊,还是一尸两命呢!这下,倒正好送他上黄泉路去向妻儿忏悔。”

    “咦,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发现,死在红衣女子手中的,好像全都是些负情男子呢,会不会她以前就是被男人伤得太深,才会这么痛恨男人?”

    “可能吗?据说这女子冷冰冰的,一颗心比石头还硬,能让她恋上的男人,可真不简单。”

    “当然有可能。不然她为什么要说‘君若无情莫问愁'?说得好像男人全是虚情假意似的。”

    小镇里的居民,过的是朴实单纯的生活,难免对江湖之事有太多的好奇,闲来无事就爱大肆讨论一番,过个乾瘾。

    辛夷实在听不下去了,深怕公子会受不住,赶紧喊道:“喂,该你们了,你到底是来看病,还是来三姑大婆的?”

    “辛夷,不许无礼。”他明白辛夷的好意,只是——这些都是他该受的。

    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诊治完所有的病患,起身之际,脑海短暂一阵晕眩,胸口一阵透不过气的沈闷。

    扶著窗框,神情难得流露出几许疲惫清寂——

    “君大夫,你没事吧?”一名男子关怀地上前问了句。

    他是这个小镇唯一一家客栈的掌柜,前几日受惠于君楚泱精湛的医术,治好了心疾之苦,对他甚是感激。

    “无妨的。”他治得好别人的心疾之苦,却治不好自己的,那缺了空的心啊……

    “君大夫,这是一点小意思,请你收下。”

    君楚泱摇头推却。“救人乃医者天职,我不能收。”

    “可是……”掌柜还想再说什么,君楚泱已婉转辞别。

    随后追上的辛夷,见掌柜还在傻傻望著公子的背影,匆匆丢下几句:“你要是真心感激我家公子,几日后,会有个红衣女子来这里,你便好生照料,这就是对我们公子最好的报答了。”

    “好,一定、一定!”掌柜的用力点头应允。

    身后,传来几声私语——

    “那位红衣女子跟君大夫是什么关系啊?”

    “八成是情人吧!听辛夷的口气,君大夫很关心这名红衣女子。”

    “又是红衣,敢情这年头姑娘们都爱穿红衣吗?”

    “我倒是比较好奇,如果是情人,怎么会分开呢?还有,既知她会来,又为什么要避开,不与她见面?”

    “君大夫的心肠那么好、那么善良,像菩萨一样慈悲为怀,真希望他能好人有好报……”

    未走远的君楚泱,将一切听了个分明。

    善良?慈悲?这四字,该如何定义?

    谁会知道,他待天下人慈悲,却狠狠伤害了这世上最爱他的女人?

    他慈悲吗?不,一点也不,他曾经做过这世上最残酷无情的事!

    “公子、公子——”

    “走吧,什么都别说了。”

    “噢。”辛夷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

    他真弄不懂公子在想什么,明明深刻地惦念著问愁姑娘,关心著她的每一件事,清楚她每一个行踪,可是却又不与她见面,只在背后默默为她打点一切。

    自从伤愈离开柳家庄后,公子变得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以前沈默寡言,是因为天性如此,他还可以设法找话题解闷。可是如今的静默中,揉入了愁郁的气息,他知道公子不快乐。

    三年前,重伤的他醒来后,也向公子解释过了,柳家上下,全是柳姑娘杀的。她真是疯狂,为了得到公子,不惜杀尽自家仆人嫁祸给问愁姑娘;因为这样一来,仁慈的公子绝不会谅解问愁,不但可让问愁姑娘百口莫辩,成功地拆散他们,还能令公子对他们内疚,留下来帮他们整顿家园,她也就有机会亲近公子,得到公子的心,一举两得。

    多阴毒的心思啊,真正视人命如草芥的,是她,不是问愁姑娘!

    其实问愁姑娘为了守住对公子的承诺,一直忍让著不出手伤人,但是柳姑娘愈来愈过分,手段凶残,存心致人于死,他为了不负公子交托,想保护问愁姑娘,才会遭人所伤。

    那一剑劈到他身上后,问愁姑娘便再也不忍让了。

    醒来后,他才知道,公子和问愁姑娘为了这件事,弄得血刃相见。

    他以为,得知真相以后,公子会去寻回问愁姑娘,但是——没有,他什么也没做。公子伤愈之后,只是变得益发幽寂沈默,四处行医济世;平日也关切问愁姑娘的动向,在她遇险时,悄悄助她一把,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他真的不明白,公子那么在乎问愁姑娘,只要把误会解释清楚,问愁姑娘这般深爱公子,肯定会回到他身边的,可是,他却什么也不做。

    不明白啊,怎么想都不明白……

    天若有心天应怜,君若无情莫问愁

    更深夜静,君楚泱独倚窗边,夜风吹起白衣飘袂,他没移动,只是静伫著,幽晦深瞳泛起一缕戚愁。

    “君若无情莫问愁……”他无声低喃。

    这是近三年来,江湖中最为盛传的一句话,是她杀人的唯一理由。

    是他,一手造就出如今的她。

    辛夷总问,为何不去寻她,却不知,是问愁不要他去寻啊!

    她都说了,君若无情,莫问愁!

    他曾有过遗弃她的念头,她恨他的无情,再有多深的愁,她都不要他来问哪!

    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她的伤,有多深。

    每当思起她写满伤痛的眼,以及声嘶力竭的悲狂呐喊,像是受缚的困兽,哀鸣著几欲崩溃……他的心就无法平静,揪扯痛楚得无法成眠。

    他离开她,却也应了当日誓言,从此心似刀剜,难以平静。

    掌心贴上左胸,感觉问愁当日亲手烙下的伤,彷佛又热辣地疼了起来。

    伤,早已痊愈,本可不留痕迹,他却刻意的留下那道伤痕,想让自己记住她当时绝望哀怆的表情——

    他在惩罚自己,以日日蚀心的折磨,一点一滴地偿还问愁为他受过的苦。

    这是他欠她的,他甘心领受。

    直到还清所欠,直到她伤痛平息,他会再一次将她迎回怀中,一生守护。

    只有他才知道,这三年来四处行医为善,所贯彻的,早已不是慈悲为怀的初衷,而是代问愁偿债。他阻止不了她造杀孽业障,那么,便尽其所能的为她积德吧。她是他的妻,她所欠下的血债,就由他与她一同承担。

    只但愿——那不散的亡魂,能够放过她,还她一夜好梦。

    问愁从来就不认为,这冷酷的世间,会有多少温情的存在。

    但是三年下来,不论走到何地,处处受到旁人的殷切关怀,让她不得不怀疑起事情的不对劲。

    她自认并没有什么善良老百姓的脸孔,冷若冰霜的模样,只会让人远远避开,不敢招惹,纵是她貌美无双也是一样。

    但是这里的人,似乎并不怕她。

    三天两头有人来敲她的门,一下送吃的、一下送用的,若是客栈里的伙计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人多半是居民。

    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却回答她:“外来是客嘛,出外人多有不便,我们帮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就是这样才怪异。不管这儿的人再怎么淳朴热情,也不可能对一名外来的陌生女子礼遇关照到这种地步。

    离去前,她去结帐,掌柜的居然分文不取。

    如果他对每个外来客都如此,那这家客栈不早关门大吉了。

    这下要说没什么,她是打死不信了。

    堆积了三年的疑问,她要一次弄个明白!

    “说,到底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掌柜笑得和气亲切,完全不把她的冷脸当一回事。

    “你似乎并不怕我?”

    “没什么好怕的呀,君大夫这么好的人,他心爱的人当然也不会……”

    “君大夫?”她眯起眼。“谁?”

    “呃?”说溜嘴了。

    他思考著,讲出来——应该没关系吧?他们大伙儿都很希望君大夫能和这绝色佳人和好如初呢。

    “好吧,告诉你。我们只知道他姓君,名字就真的不晓得了。”

    “姓君!”寒瞳一沈。姓君的,她就只认识一个!“什么模样?”

    “他生得很俊哦,不论何时见到他,总是一身的白衣,就像他的气质一样,很乾净、很飘逸,我们私底下,还偷偷地在猜测,他会不会就是江湖传说中医术卓绝的‘白衣圣手'”

    “君、楚、泱!”果然是他?!

    “原来他叫君楚泱啊?好风雅的名字,真衬他的气质。我们这儿的人,大半都受过他的恩惠,却不要我们报答,他的侍僮说,要报答,代他好好照顾你就行了,他真的很关心你哦。”

    好一个关心!

    当初她为他受伤时,他也是衣不解带,守候终宵,可是当她成了他眼中危害世人的祸胎时,他还不是眼也不眨的“替天除害”!

    既然当初可以狠心致她于死,如今又何必再矫情关怀?

    她一点都不稀罕他虚假的温柔!

    一把无名火窜烧上来,压抑了三年的怨恨全涌上心头。“他现在人在哪里?!”

    “走了好几天哦,依脚程估算,现在应该在下一个城镇——”话还没说完,火红丽影已如疾风般飞掠而出。

    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君楚泱躺在床上,辗转难以成眠。

    今夜,心绪特别浮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他的直觉一向极准,未曾有过失误。

    难道……是问愁?!

    心下一震,惊觉空气中隐隐浮动的暗香,正欲掀开床帐起身时,纤白素手探入,俐落地点了他的岤。

    床帐缓缓撩开,露出一张娇妍绝俗的容颜。

    “问愁?!”是她!乍见那张日夜牵挂,惦念萦怀的娇颜,他几乎无法置信。

    她终于肯主动来见他了。

    “心虚吗?”媚容俯近,带著妖艳魅惑的风情,在他耳边轻吐气息。

    “问愁——”他耳根微微泛红。“不要这样,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最擅长的解释吗?”

    “不是。”他无意解释什么,想诉说的,只是他的思念。

    “哦?”尖细优美的下颚抵靠在他胸前,黑瀑一般的长发散落枕畔,与他的发亲密融合,不分彼此,形成一股属于男人与女人的暧昧信息。

    她整个上半身,几乎是全然的贴靠在他胸膛,他能清楚感受到属于女子的水媚身段,流动的空气,逐渐火热起来。

    “问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