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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42部分阅读

    将首府南迁到荆州府,这里也还是江北最大最繁华的一个府。

    当然这指的是一个月前,弥勒教还没有作乱的时候。现在这里已经变成整个大秦最大的匪窝。在龙华太子的号召下,无数或是虔诚、或是疯狂的教徒,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弥勒佛国的大旗下。短短半个月时间,便汇集了五十多万信徒。

    那位龙华太子也在六月初一日,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华,年号神武、定都襄阳,又将护法分封为诸王,护教罗汉奉为国公,又有各种将军丞相、乌七八糟。

    既然称帝,那定然也有早朝。而且不同于三国的五日一朝,这个华国乃是每日一朝,看上去异常勤勉。

    每日寅时一到,就有人站在原来的襄阳府衙、现在的大华皇宫门前,扯着嗓子大喊道:“上朝喽……”

    这个声音每每把在后堂整理冠冕的‘神武皇帝’公良羽气的面皮发青,狠狠咒骂几句,便会问一边内官打扮的柴叔道:“你训练地那批太监什么时候可用?再让这个破落嗓子喊下去,朕会活活气死的。”

    褐衣老者面皮微微扯动。他边上的一个中年人赶紧解释道:“回禀陛下,这内官从去势到能正常下地,至少要两个月,现在那五百个还都在床上躺着呢。”

    一个眉目如画的宫女,为公良羽戴上帝王冕,再将他乌黑的长发仔细的披散在背后。又细心的检查了一遍,这才轻声道:“陛下。可以上朝了。”

    公良羽‘嗯’一声,那柴叔便上前伸出手臂。公良羽将手搭上,便在柴叔地牵引下,踱着方正的步子,缓缓出了后堂。那一丝不苟地样子,竟还真透着点一代君王的味道。

    后面的宫女和官员对视一眼,面色怪异地跟了上去。

    到了前厅,还没有一个上朝的呢。总不能让皇帝等臣下吧!只得先不出去,坐在屏风后等着。

    公良羽不悦的对那个中年官员道:“你这个宰相怎么当的?这都已经寅时一刻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早朝?”

    果然人不可貌相,那位胖掌柜似地中年人,居然就是华国的宰相大人。他面色尴尬的解释道:“可能是连着早朝,都有些乏了。微臣这就派人去叫……”

    公良羽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良久,才轻嗯了一声。宰相大人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公良羽愤恨道:“本来好好的,这群山南土鳖一来,就把整个朝纲给弄乱套了。”

    那位美丽的宫女柔声安慰道:“陛下,他们都是草莽出身,自然不懂规矩。日后慢慢教就是了,切莫气坏了龙体。”

    想到刚立国时,那满满一屋子地文武百官、那山呼海啸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公良羽长吁口气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事情搞成这样还得怪他,当初听说山南十几万护教军被赶到了江北境内,以为凭着自己的崇高威信,这些人还不哭着喊着前来归附。

    他却忽略了一点,自己当初举起大旗,号召各地信徒齐聚襄樊,若是这些人肯归附。怎么会等到被镇南军撵得走投无路才来江北?其实这些人根本不是弥勒教徒。乃是各地的土匪流氓,借着弥勒教的名头趁机起来生事而已。

    本来这些人已经被镇南军杀草鸡了。想躲进景山荆山落草为寇,但经不住公良羽巧舌如簧的劝说,便来了襄樊。起初几天还规矩些,但不久便原形毕露,开始胡作非为起来,自己不上朝不说,还不许别人上朝。别地大臣本来就快受不了每日丑时起身的痛苦,干脆就坡下驴,也不来了。

    就这样,来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在今天完成了零的突破。

    ……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听到外面嘈杂的说话声响起……

    有个粗豪的声音道:“老胡,你奶奶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这他娘的天还黑着呢,折腾个球啊?”

    又有个尖细的声音跟上道:“咱们兄弟要不是看在你的胖脸上,是决计不会来地,记住、你又欠了兄弟们个情。怎么还吧?还是照旧?”

    那丞相地声音讪讪道:“能不能换个地方,飘香楼太贵了,兄弟的荷包都快掏空了……”

    这话立刻引来一阵反对声:“不行、不行……”“你要是敢换地方,咱兄弟们立马回去睡回笼觉。”

    直到进了屋,才稍稍安静些,但也没有完全住嘴,有人道:“我这把椅子四根腿不一样齐,老胡,你给换一个去。”

    还有人道:“起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呢,老胡,你给叫点吃地。”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共鸣,有人要吃荷包蛋、双黄的那种,有人要吃葱油饼、葱多油多那种,还有人要吃红烧肉,全瘦的那种……

    那位可怜的胡宰相又不敢说不,生怕这些人跑了。不得不掏出毛笔,在那象牙笏板后记下了一道道菜名,顿时从一国宰辅沦为了饭馆跑堂……

    这些胡言乱语听得幕后的神武帝七窍生烟,他紧紧攥住拳头,咬牙切齿道:“这群草寇,把这里当饭馆子了,还吃得这么没品,那全瘦的红烧肉中吃吗?”

    柴叔和宫女对视一眼,意思是这位陛下气糊涂了。

    这时候就听着外间的胡宰相陪笑道:“现在就吩咐御膳房做,等开完会就开饭,可以了吧?”

    那些或是粗豪、或是粗俗、或是粗鄙的声音这才急切道:“快开快开!”“就是,咱们都来了半天了,皇帝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太不把咱兄弟当回事了?”“就是就是,是不是不想干了?”

    公良羽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声,便起身从幕后转出,等他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时,边上喊话的才反应过来,高叫道:“皇上驾到……”

    这时候,柴叔和那个宫女正好从后面转出,就好像是说他们驾到一样。

    喊话的自知失言,想挽救一下,对下面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道:“快跪下啊……”

    下面那些人,个个身穿绫罗绸缎、个个面向凶恶、不似善类。闻言嗤笑道:“当初可说好了,咱们都是王爷,不用拜的。皇帝,你说话不算数?”

    公良羽面色铁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朕金口玉言,怎会不算数?”

    下面的王爷们这才满意道:“那你有事就快说,说完了咱们还要吃饭呢。”

    公良羽脸色已经阴沉的快滴下水来,但仍稳稳地坐在那张金灿灿龙椅上,可见皇帝瘾之大。见边上喊话的迟迟不张嘴,他只好涩声道:“有事报来……”不敢说下一句,若是说了,恐怕这些家伙会立马一哄而散。

    那边丞相赶紧道:“启禀陛下,为臣有本要奏。”

    公良羽面色这才缓和了点,点头道:“宰相大人请讲。”

    胡丞相拿出笏板,开始念道:“蛋炒饭一份,多放蛋……”

    等到‘金殿’上传来哄堂大笑,他才讪讪道:“反了反了。”

    不敢看神武帝吃人的目光,胡丞相翻过笏板大声读到:“平南王钱大魁来报,十万镇南军大举犯边,我南方将士殊死抵抗,无奈寡不敌众,只得战略性转移,现在已经到了麦城一带,他发誓与麦城共存亡。”

    话音一落,屋里顿时炸了锅,那些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王爷们’一下子慌了神,他们却是已经被镇南军吓破胆了。

    这个消息公良羽昨日就知道,之所以一直忍气吞声,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想看这些人的笑话。

    见这些人一个个如丧考妣,他不由心头大爽,直想大笑三声。但那样的话,也许这些家伙会恼羞成怒的。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他还是强忍着舒爽的感觉,沉声道:“众位爱卿有何高见啊?”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六八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秦雷的平乱军已经出发半个月了,他并没有急着北上,而是先进攻了荆州府西面的西陵府、夷陵府等地,将几府的弥勒教徒悉数往北驱逐。

    他选的进攻时间非常刁钻,正好在麦收前,青黄不接的时候。弥勒教抢来的东西早已被十几万教徒吃得精光,而经过弥勒教徒一番蹂躏,不堪其苦的百姓们大多逃到荆州府以东,镇南军控制下的几个府中,想再抢些粮食都没有地方。

    那些‘王爷’、‘公爷’们也曾经组织过几次‘东征’,想从镇南军控制区扫荡些粮食,但秦雷早已严令秦有才不得放一个弥勒教徒通过荆州防线,又写信给伯赏元帅,请镇南军的西大营协防保护逃难百姓。

    胥家已经倒向秦雷,秦雷只要再把南运河沿线的水匪关卡彻底扫除,便可以掌握南运河。预料中胥家的鱼死网破并没有出现,在运河一事上,镇南军只起了震慑作用,并没有真的动刀动枪。但秦雷还是把胥家奉献的一百万两,提前支付给了伯赏元帅。虽然里面有奖赏杨文宇部在山南良好表现的成分,但还是令伯赏元帅对他的重诺守信大加赞赏。对那个随着一百万两白银而来的小小要求,伯赏元帅自然爽快答应下来。

    在两部镇南军的守护下,战斗力低下的弥勒教徒自然讨不到好,尝试几次,丢下上万具尸体,便不得不缩了回去。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当护教军的粮食开始难以为继时,就要求教民奉献,可是人就要吃饭啊?俺们跟着你们是为了过好日子啊!不说什么极乐,最起码得让俺吃上饭吧?俺自己吃都不够,凭什么给你们?

    于是对护教军地号召应者寥寥。那些王爷公爷们一看,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看看刀把子在谁手里攥着。小的们。抄家伙,把这群不开眼的苦哈哈给抢光了,一粒粮食都别给他们留下……

    这种抢劫一旦开始,就不会是只抢个粮食那么简单。教民中为数不多的钱财和姿色平平的妇女都成了护教军的猎物。昔日的守护神摇身变为抢夺自己一切地魔鬼。教徒们崩溃了,不止是生活、还包括信仰。

    不堪忍受的教民发生了大面积地逃逸。等护教军反应过来时,十停已经去了六停,大规模的封锁与搜捕开始了。自然也激起了教徒的反抗。这种反抗又导致护教军更残酷的镇压……未等大秦的军队有何动向,弥勒教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秦雷的攻击便在这种情况下展开,大军每到一处,只需摆出攻击姿态,内斗不休的弥勒教众便望风而逃。平叛军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地抵抗。三日之内,便滚汤泼雪般的光复了西陵夷陵、以及当阳府昭丘县以南,把近十万弥勒教徒赶进了八百年前关帝老爷走麦城的麦城中。

    秦雷便命令队伍城下扎营,稍稍休整一下。

    ……

    中军帐中。换了身宽松的袍子,坐在刚从大车上卸下的躺椅上,秦雷舒服地扭扭脖子,对正在收拾衣物的云裳道:“当初若兰非让带,我还笑话她整得跟搬家似的。现在才知道不费上那番事,就享不了这般福啊!”

    云裳仿佛没有听到他这蕴含着狗屁道理地名言。依旧低着头,把秦雷换下来的衣裳一件件叠起来,整齐的堆在一起。直到秦雷说完了,她才‘啊’一声,抬头望向秦雷,双目中充满了迷茫。

    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持续三天了。自从出了荆州城,进入弥勒教控制区,她骇然发现,原本风景如画的田园乡村。已经变得十室九空、饿殍遍地。到处是残垣断壁、残肢断体,那些露着白骨的尸体。仿佛被人用利刃将身上地肉都剔掉了一般……

    已经在民间行走过半年的乔云裳,怎会不知其中的惨剧,越是有了这种觉悟,莫大的悔恨与歉疚便越蚀骨,那双原本流光溢彩、顾盼生姿的大眼睛也彻底失去了光泽,枯井般了无生趣。

    秦雷摇摇头,轻叹道:“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云裳并没有被秦雷新奇的说法所打动,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秦雷却看到她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下,知道她在听,便双目炯炯地盯着她,微笑道:“大秦积弊重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自然对现实极端不满,这才给了弥勒教趁机兴风作浪地机会。换句话说,只要这些问题不解决,百姓心中依然有怨气,即使没有弥勒教、也会有个猕猴教、麋鹿教出来作乱地。”

    本来姑娘已经听得入神了,却听到秦雷后来猕猴麋鹿的乱说一气,不由嫣然一笑,顿时如昙花盛开、暗室生辉,看地秦雷有些呆了。

    注意到秦雷发直的眼神,云裳羞得垂下修长的玉颈,连心也跟着噗噗跳起来。帐篷中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叫暧昧的味道。

    秦雷见云裳羞怯的样子,不由心中暗笑,这姑娘果然就怕这个。收回色狼般的目光,秦雷继续道:“同样道理,既然公良羽已经制定计划,想挑起我大秦内乱。他就一定会找人来当这个佛女,即使没有你乔云裳,他也会找到别人来代替的。”

    云裳听了,默默思酌片刻,终于轻启朱唇道:“罪过终究是罪过,如何自我开脱,都不能挽回江北十几万无辜民众的生命。”

    秦雷见女孩眼中那份决绝,知道他们原来是两种人。秦雷可以找到各种理由宽恕自己,比如这次南方的叛乱。虽然看起来与他无关,但若是他早日发兵,便可以让百姓少受几分煎熬。但秦雷从不这样想,他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弥勒教起事伊始,定会有几分锐气,若是立即进攻。必然损失不小。不如等敌人自乱阵脚,再奋力一击。便是个事半功倍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他还会告诉自己,为了解决南方‘漕运’、‘空额’、‘吏治’三大难题,这些人的牺牲是值得的。所以没有一丝心理负担,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这种人说好听点是高屋建瓴,顾全大局,其实就是自私冷血罢了。

    短暂的安静后。秦雷有些无奈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自裁以谢天下?”

    云裳平静道:“那是不负责任地懦弱行为,云裳不会去做。我要恕罪,用一生去偿还我欠下的。”

    秦雷听了,顿了顿,面色怪异道:“如果孤没有带你出来,你会不会一直逃避呢?”

    云裳抬手轻捋了下额前垂下地秀发,有些怀念道:“也许吧!云裳当时真的想窝在晴翠山庄。一辈子都不出去。”说着轻笑道:“要不奴家也不会求您换份舒服些的差事。”不知不觉间,自从江上见面起,她刻意敛去的光华,又重新出现在那绝美的面庞上。“若是没有见到,还可以自我欺骗。但是出来便是出来了,见到便是见到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那种坚定率真,是秦雷前所未见的。

    看到云裳气质上地变化,秦雷心中击节赞道:这才是占尽人间妩媚、独得天地青睐的人间精灵。原来的云裳,美则美矣,但是无神,仿佛世间最精致的瓷器,却没有传世的神韵点缀。现在她终于不再逃避现实、逃避过去的自己,那故意隐去的芳华也大大方方的展露在秦雷面前。

    秦雷品咂着世上仅有地美景,摩挲着下巴道:“孤王有些后悔把你带出来了。”

    云裳美目弯月般微眯。柔声道:“王爷正人君子。却总是口花花。”这意思是,你口花花可以。但不要辜负了‘正人君子’的美名。

    男人在美人面前都是要犯贱的,这种犯贱程度与美色程度是成正比的。秦雷看上去对那时还叫云依的云裳不理不睬、甚至是故意折辱,那也是一种犯贱,还是比较变态的犯贱——无非是怕自己陷入脂粉阵、中了美人计,误了大事不说,还对不起远在中都地诗韵,所以才对她敬谢不敏。但又心里发痒,忍不住要折腾下这倾国倾城的女孩,获得些另类的快感。

    当然,若是当时云裳没有收敛气质,而是以现在的样子面对秦雷,他九成九是下不去这个黑手的。

    秦雷望着越来越真实,却越来越遥远的女孩,刚想问问她将来的打算,外面却传来脚步声。云裳低下头,又把那种绝世的芳华收敛起来,重新变回了艳丽无双的小宫女。

    来的是沈冰,通禀之后,便进了大帐。秦雷挥手让云裳退出去,等她走远后,沈冰才低声道:“刚刚联系上,他们竟然成了南门地守将。”

    秦雷点点头,轻声问道:“他俩有多大把握控制南门?”

    沈冰道:“他们自加入弥勒教起,便被派到麦城传教。等造反后便顺理成章当上了南门地正副守将,属下派去支援的小队也被安排在南门守军中,应该问题不大。”

    秦雷低垂双目,寻思片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