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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127部分阅读

    跟太子爷久了,宫人们自然也有了些鉴赏水平,却不想太子爷只是欲扬先抑,又接着吟道:

    “自怜孤生竹,出土便有节。每听浮竞言。喉中似无舌。

    忽然风雷至,惊起池中物。拔上青云巅,轻如一毫发。“

    最后长啸一声,便将那心中的委屈愤懑一吐而净,灿烂笑道:“笑到最后才是笑、赢到末了才算赢!”宫人们这才知道,太子爷地心情确实阴转晴了。

    虽不知道原因,可他们发自内心的高兴,‘应该不用每天都挨打了吧……’宫人们心中盼望道。

    ……

    但世上不止他秦霆一人。别人一样要谋划,至于到时候地谁能如愿,就要看谁的棋高一着,谁的鸿运当头了。

    这几日五殿下监考,自身也仿佛被关进黑屋子一般,无法对外面保持关注。那些被他害惨了、玩怕了的人。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好生勾连布局一番。

    虽然他的鹰犬还在,但他本人不在。这便没了原本那种令人胆颤的威慑力……毕竟火烧太尉府、直闯丞相府这种疯狂的决定,不是谁都可以做出地。

    ……

    一顶青呢小轿停在了太尉府门口,守门的兵丁上前驱逐道:“太尉府门前,不许滞留。”

    轿边的伴当面色一紧,却知道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轻叹一声,从袖中掏出拜帖,对那凶神恶煞的军士道:“这位军爷。还请通报一下。就说……”

    哪知那军士并不与他聒噪,粗暴的伸手推搡道:“听不懂人话吗?再不走便把你们抓去巡城司。吃几天朝廷饭去。”

    伴当跟随自家老爷多年,到哪里不是趾高气昂、挺胸腆腹的?却没有遭过这般待遇,不由恼火道:“相府的人你也敢抓吗?”他以为亮出身份后,这不知天高地厚地军士应该立马磕头谢罪,却不想那军士只是愣了愣,便毫不在意道:“不管你是哪个府里的,就是从皇宫里来的,没有‘人事’也不得通传。”

    伴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钱啊!他多年不递只收,早就淡忘了这一茬,此时恍然大悟,不由无比恼火道:“你……你敢向相爷所要人事?”在他二三十年的管家生涯中,似乎还没有碰到这种情况。

    那兵士并不怕他,朝他挤挤眼,一脸无所谓道:“不好坏了规矩。”

    伴当又要发作,却听轿中一声低喝道:“休得争执,给他就是。”伴当这才不情不愿地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看也不看地递到那军士手中,面无表情道:“麻烦通禀一下,就说相爷前来拜访太尉大人。”

    兵士接过银子,一一放在口中咬过,面上这才有了笑容,伸手道:“拿来吧!”

    伴当以为他还要银子,不由面色难看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帖子呀!夯货。”兵士一脸嘲讽道。

    伴当老脸涨地通红,将手中的拜帖一递,再也不说一句话。

    “在这等着。”兵士单手接了拜帖,便不紧不慢的进府通禀去了。

    这一幕都被轿中的文丞相看到听到了,待那脚步声走远,不由萧索叹息一声。虽不说话,心中却免不了一番‘龙困浅滩遭虾戏’之类的感慨。

    且说那拜帖经过层层传递。终于到了李浑手中。翻开一看,老太尉呲牙笑道:“真是稀客啊!二十年没上门地丞相大人,居然规规矩矩登门求见了。”

    边上踞坐的阴先生面色有些发紧,毕竟是他设计的机关被破,这才引出了文家的崩溃,一想到要面对苦主。屁股不由有些坐不住。

    李浑却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反而十分认真问道:“先生说老夫是见还是不见?”

    阴先生只好按下心情。勉强笑道:“文彦博此次放低姿态前来,一方面是需要东主的庇护,另一方面,定然有拿得出手地东西,所以还是见见地好。”

    经过上次地教训,李浑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闻言笑道:“那好。咱们就见见这位大秦第一聪明人儿。”

    阴先生干笑一声道:“所谓法不传六耳,若是学生在,怕文相会有顾忌,我还是在帷幕之后倾听得好。”

    李浑笑道:“也好,就委屈先生在后面蹲着了。”阴先生心中翻个白眼,起身往后面走去。李浑便吩咐道:“传……”

    而此时,文彦博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面色也越来越难看。心道:‘看来我今日算是来错了,这世上人本是最贱,越是送到嘴边地肥肉,越要百般作弄;越是吃不着,反而越要恭着敬着。’想到这,便要吩咐轿夫起轿。

    却听外面一声道:“我家太尉大人有请。”文彦博闷哼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吱声。

    轿子径直抬进府中,到了正堂前才落下。李浑这才出来,笑眯眯地将文丞相迎进厅中,一阵假模假样的嘘寒问暖后,这才干笑道:“文老弟可是有些年头没有登我这破门了。”

    文彦博心道:‘没听说还有破门的。’却无心与他分说应该是‘寒舍’或者‘草舍’更合适,只是淡淡道:“一十八年了。”

    李浑面色有些发紧,似笑非笑道:“记得可真清楚啊!”

    文彦博惨笑一声道:“刻骨铭心,没齿不忘。”

    李浑乃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被文彦博勾起回忆,不由叹息一声。使劲挠头道:“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怨老夫。谁让皇室凋零到只有一个适婚公主呢?”说着呲牙道:“再说了,若没有那老虔婆答应。那事儿也成不了。”

    文彦博无力的摆摆手道:“往事不要再提,且说目下吧!”

    李浑也知道事情过去多年,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还是难分对错。况且那事儿对他又没有伤害,自然乐得不提,遂笑眯眯道:“既然不是叙旧,那老弟来找哥哥我作甚啊?”

    “展望。”文彦博面无表情道:“在下是来找太尉大人展望未来的。”

    李浑也不着急,颔首笑道:“不错,是该捋捋了。”

    文彦博点点头,沉声道:“我说五年之内,李家将成为历史。”

    “哦!哦……”李浑不禁一愣,顿一下才森然笑道:“文老弟跑来这里危言耸听,莫非是要消遣老夫不成?”说着揪着钢针似地胡子大笑道:“我看你说的是自个家吧!”

    文彦博苍白的眉毛一挑,近乎冷酷道:“文家最多还有三年阳寿。”

    李浑不信道:“不可能,你那丈母娘会保住你的。”

    文彦博面色灰暗下来,涩声道:“上次皇帝设计害我时,我便看出来了,文庄太后虽然算无遗策,但毕竟老朽矣,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这下终于愣住了,咽口吐沫道:“不能吧……”

    文彦博嘴角轻轻扯动,语调丝毫不变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黄土埋到脖颈的老妪身上。”说着双目无神地望向李浑,平淡道:“当今之事,只要我在,你就占据主动。而我文家垮台的话,你就没了胜算。”

    李浑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家伙专爱说大话,我李家乃是武人世家,能有今天地位,那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我们靠得是军队,而不是您文丞相。”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七五章 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往年因为有我在,朝政才不能被皇帝独揽。皇权不张,自然没人将他当回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只听文彦博幽幽道:“在秦雨田的协助下,昭武皇帝用三年便可将大秦上下换一遍,再用两年时间重新掌握朝政。到时候皇家军政大权在握,便是与太尉大人您翻脸的时候了。”

    李浑干笑道:“打就打、怕个球?”

    文彦博哂笑一声道:“现在您与他平分秋色,自然不怕。但五年后呢?且不说秦雨田这个变数,就拿现在的军力说,您觉得有希望胜过皇家吗?”

    李浑心里清楚,但兀自嘴硬道:“没打过谁知道?”

    文彦博掸一下衣襟,冷笑道:“皇室式微时,自然无法赢得官兵的支持,所以您才有希望。但五年后,昭武帝脚踏河山、手掌乾坤,一副真命天子的派头。到时候,还有几个愿意跟您走的,恐怕还未可知吧!”

    这些话,阴先生其实已经讲与李浑,他却有些将信将疑……毕竟李家在军中上百年的经营、十几年的专权,难道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但从文彦博口中听到同样的说法后,他终于相信了,不由坐直身子肃声道:“那怎么办?”

    只听文彦博冷声道:“这盘棋咱们本来下得好好的,却冷不丁跳进一个乱子来,这才让昭武帝杀得在下方寸大乱。所以想拨乱反正,只有将那颗乱子剔除掉。”

    李浑深吸口气道:“打压、放逐。还是刺杀?”看来秦雨田这个新贵,已经将老鬼们挤兑的非要下黑手不可了。

    文彦博轻笑一声道:“杀,他眼看就要羽翼丰满,只有彻底清楚才能永绝后患。”

    李浑点点头,旋即又苦笑道:“那小子便如刺猬一般,就连老夫地血杀都被他除名,实在想不出如何才能杀掉他。”

    文彦博哂笑道:“事易时移了。当时选在军阵中刺杀秦雷,本就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李浑尴尬地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就算他现在京里,三百黑衣卫总是寸步不离,还不一样难对付?”

    文彦博冷笑一声道:“二月二十六那天,秦雨田仅带着十几名护卫,在铁狮子大街闲逛了半晌……而他的三百黑衣卫,却等在二里之外,若是有事根本救援不及。”

    李浑瞪大双眼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咋就错过了呢?”

    文彦博嘴角抽动一下,略略丧气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谁能想到这小子如此大胆呢?”

    李浑使劲揪着胡子,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半年多没遇刺,他麻痹了。”

    文彦博颔首笑道:“正是如此,人最容易在春天犯错,因为在屋里憋了一冬。总想着出来透透气,也不愿那么多人跟着,所以才会心存侥幸。”

    李浑咯咯笑道:“这么说你知道他下次出来透气的时间。”

    文彦博耷拉下眼皮道:“我又不是半仙,怎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李浑刚要瞪他,又听他继续道:“但春天桃红柳绿,最能勾人闲情……所以我猜。他会在大比结束后,再次出游。”

    李浑粗重的眉毛凝成一团,寻思了半晌,终于点头道:“不错,夏天太热、秋天太忙、冬天太冷。只有这个春天他有闲暇、也最宜出游。”

    刚说服自己,却又皱眉道:“但那小子比猴还精,怕是稍有风吹草动便被他察觉了。成不成功倒无所谓,只怕再让他反过来算计我们一把就不美了。”

    文彦博心中不屑道:‘看来这老家伙是被秦小五折腾草鸡了,竟然未谈胜先言败,实在是不吉。’他却是冤枉了李太尉。其实这只是文官武将思考问题地方式不同而已:文官喜欢唱高调、凡是总往好处想。武将多经过战阵厮杀。知道‘天不遂人愿’乃是至理,所以总是先把坏处想尽了。

    好在这次文彦博准备充分。倒也没被李浑问倒了:“这次用精兵,掩行迹,出其不意。”

    李浑‘哦’一声,斜眼瞄着文彦博道:“具体说说。”

    文彦博点头道:“我府中有两位供奉,乃是有功夫的,皆是以一第十地好手。”

    李浑不为所动道:“却不见得能敌过黑衣卫的连弩。”他对黑衣的忌惮多半来自那种强悍的制式武器。

    文彦博加码道:“他们已经答应回去纠集同门,凑出十几个是不成问题的。”大秦虽然尚武,但普通百姓只是粗通拳脚,军队也不过练些长拳之类的外门功夫,并不会练气吐纳,没有内功便不算真有功夫。

    只有极少人才能学到真正的内家功夫,但这样人极为少见。因为所谓高手无不敝帚自珍,哪肯轻易将自家套路交与别人。非得三叩九拜之,正式拜师之后,再观察打磨个年地,才能学上三招五式的,基本上还学不全乎。

    为什么学不全?因为大多师傅,是不愿意看着徒弟比自己强的,君不闻自古便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之说吗?所以师傅传徒弟的时候,便会将那拿手的、独门的,故意不传,为的就是能胜过徒弟一招半式。

    这样一代传一代,每代师傅都昧下个三两招、等传到现在这会儿,就基本上不剩下啥了。甚至练了也是白练,还不如那些苦熬筋骨、靠力气制胜的外门高手呢。

    也有些特别地,比如上一辈悟性特好,自己琢磨出一套完整功夫来。亲自传承一代,自然可以教出些高手来。只是这样的高手着实稀缺,一旦出现,便会被各大门阀争相延揽,好吃好喝供奉在家中,平时养尊处优,仅关键时刻当当打手便可。

    所以这世上有习武之人。没有江湖。

    ……

    文彦博一下子能请出十几个高手,怕不仅是二十年来地积累。应该还有别的门阀暗中襄助……当然,也不排除只是些半吊子高手的可能。

    听他这样说,李浑才挠头笑道:“老夫这边稍多些,能有二十多个。将这些人加起来,应该可以冲开黑衣卫的防线。只是那秦小五地功夫也不弱,且有黑衣卫阻挡一阵,咱们不一定能留下他。”

    “有一张弓名叫射日。”文彦博淡淡道:“百步之内必杀!只要扯出射一箭的空当。秦雨田必死疑。”

    李浑稍一寻思,沉吟道:“百步之内必杀,怕是要四石弓才能做到,”说着挠挠腮帮子,无奈道:“老夫活了这么把年纪,除了早死四十年的神箭无敌许破天,还从没听说过谁能用四石硬弓呢。”

    文彦博放声笑道:“许破天地孙子,一个叫许由的年青人。他可以。”

    李浑双目顿时异彩连连,惊喜道:“大事可成矣,他在何处?”四石硬弓配以特制地玄铁狼牙箭,可在百步以内洞穿明光铠最厚的部位……即使偶有神奇宝甲真格能当一当,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可以震碎人的五脏,依然无解。

    所以能用四石弓的高手。乃是所有贵人地噩梦,所以当年地神箭无敌被杀了,只是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又冒出个孙子来。

    文彦博得意笑道:“此人原本在东宫,可笑那秦霆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但凡修行射日弓地,需得用自身精血养箭,所以经常咳血。还只道他是痨病鬼,非但不重视,还深为厌弃,被老夫轻轻松松讨了过来。”

    李浑咽口吐沫道:“你可沾了大便宜了。”心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如何在利用完之后。将那叫什么许由地除之后快,以免后患。

    文彦博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哪里不知他想什么,轻声一笑道:“太尉大人莫担心,只要杀了秦雨田,一切随你处置。”

    李浑不由高兴道:“老弟真是个妙人啊!”说完面色一边,咯咯笑道:“你既然筹划完毕,为何不自己动手呢?”

    文彦博双手一摊,坦然道:“除了这些之外,我文家并没有自保的实力,无法承受将来可能遭受的报复,所以还需太尉大人庇护。”

    李浑捻着胡子笑道:“明白了,”说着指指文彦博,又指指自己道:“就是说敲闷棍你来……背黑锅我来,对不对?”

    文彦博苦笑一声道:“虽然有些偏颇,却也可以这么说。”

    “相爷打得好算盘啊……”李浑仰天长笑起来,文彦博见他阴阳怪气的模样,便知道戏肉来了。

    果然,待李浑笑过一阵,便听他悠悠道:“这样做对我有好处呢?”

    “您可除掉心头大患。”文彦博淡淡道,他知道这是讨价还价的开始。

    “这个无需操心,老夫已经有了周详的计划,区区一个秦雨田,难道会比皇甫旦还难对付吗?”李浑嘎嘎笑道,虽然他也知道,三个皇甫旦绑一块,也不一定比得过一个秦雨田难搞。但讲价吗,不就是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过程么。

    “哦!是吗?”虽然他这套并不高明,但谁让现在是文家有求于人呢?文彦博只好让步道:“若是您击败秦家,在下便会率百官为您加九锡,如何?”

    听到如此直白地诛心之言,饶是李浑有司马昭之心,也不得不假作谦虚道‘不可能’、‘怎能够’之类的。

    文彦博也不说话,只是一脸淡淡冷笑得盯着他,把个李太尉盯得浑身发毛。寻思一会儿,李浑咯咯笑道:“你等会儿,我尿急。”说完。也不理文彦博怪异的眼神,大笑着去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