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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第26部分

    仙路遥

    指尖触及那片柔滑雪肌的一刹那,五行树倏然暴发出夺目眩神的五彩光华。江宁钰站在树下,整个人被笼罩在光华中,只见周围五色虹光闪烁,明明与她近在咫尺,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不禁扬声呼唤,同时运转真元,护住全身。

    他从未见过五行树落叶的情景,更不知这五彩光华的妙处,只觉得置身其中,全身血肉骨骼麻麻痒痒,不似中毒,倒与筑基成功时的伐毛洗髓有些相像……

    这种感觉维持不到盏茶工夫就像夕落潮退一般慢慢地消失了,五彩光华也随之散去,现出灵雾翠枝。

    “总共落了六片叶子,这两片归你了。”

    两片五行叶形如满月,只有寸许大小,通体流转五色光晕,躺在那洁白掌心上,说不出的玲珑可爱,灵气逼人。

    江宁钰接过来,心里甜滋滋的,好似吃了瑶露仙蜜。

    五行叶是何等珍贵,换做他人断无相让之理,但她却毫不犹豫地送了他两片,可见她心中也是有他的吧……

    这么想着,连眼睛也不由得染上甜蜜的喜色:“我不会用它炼丹,你放心。”

    颜初静愣了一下,问:“不炼丹?那你要它做什么?”

    难道生吃?好浪费的。

    没想到江宁钰又红了脸蛋:“这,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颜初静沉默半晌,道:“水鉴,我们是朋友,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只是意外,当不得真,也不该铭记于心。”

    这句话如同一把钝刃之匕插入江宁钰的心口,刺破了甜蜜的泡沫,未伤及致命处,而鲜血与痛楚有增无减。

    他不明白,为何喜欢一个人会那么快乐,如此痛苦。

    “我是真心的,即使如愿花不开,肌肤不曾亲。”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眸,希望从中寻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情意,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惜没有,一点也没有。

    原来,由始至终,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明明彼此曾经那么那么的亲密过,她如何能够若无其事?!

    其实颜初静也纠结得很,尤其是现在还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借尸还魂还是……万一她这身体真的是青矶生前的肉身,那岂不是红果果的母子**么!当然,如今看来这种可能性比较低,毕竟青矶既为冥王,具大神通,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肉身?但话又说回来,她自从修炼了蜜意经之后,五官身段就越变越像从前,与青矶的相貌早已是天壤之别……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和水鉴有过多的交往,意外只是意外,就当做了一场荒诞梦。她有大火小火就够了,没那么多心思去接受别人的爱慕。

    拒绝,唔,还是婉转些好。

    她别过眼,轻声道:“我已有道侣,对不起。”

    这个答案,江宁钰早已听过一遍,如今再听,依然难过不已,却无法再刻意忽视。“他是谁?他对你好么?”

    “唔,他对我很好。若没有他,或许我已魂飞魄散,不存于世了。”颜初静说完,眼神微微一黯。这五年来,大火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醒过来……

    “是么,如此甚好,甚好……”

    好什么,好在哪儿,他不晓得,他只知道心口疼得越发厉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不知此笑如泣。

    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钰儿”,是父亲的声音。

    “爹喊我,我,我先走了。”

    “后会有期。”

    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飞回岸边,江宁钰突然想起自己忘记问她,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当初通过最终考验,抵达神坛,祭拜祖神的时候,只有二十四人,他清楚记得她不在其中。

    “钰儿,想什么呢?”江致远问。

    “没,没事。”

    江宁钰摇摇头,把心事压到心底,不愿倾吐。

    半个时辰后,分散在十二座神峰上修炼的试炼者相继来到神坛附近的树林外,进行药草交易,期间有三人缺席。

    江致远留意到儿子情绪低落,神色恍惚,便猜测之前在五行池那边定然发生过什么,只是儿子不愿说,他也不好勉强。

    待到交流修行心得时,众人侃侃訚訚,唯江宁钰默默不语。

    天道玄奥,仙路漫漫,其途远矣。

    在座之人有的是接受正统传承的名门弟子,有的是独门独户的自由散修,虽然修为辈分地位高低不一,但有一点相同,那即是他们皆是世间万中挑一的骄子,悟性非凡。

    夏日夜短,几个时辰的交流探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些收获与启发。

    朝阳冉冉东升,神坛周围的树林仍然弥漫着白濛濛的雾气,缺席的三个人陆续赶到此地。

    其中一人素巾掩目,丰礀翩然。

    江致远见之,那张不苟言笑的俊脸霎时如蒙冰霜,显得愈发冷峻,只差没写上“此人爀近,近则杀之”这几个字了。

    朝泷看在眼里,暗自摇头,心道:嫉恨有何用,感情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倘若小静爱他爱到死心塌地,你即便杀了他也无补于事,只会令她伤心,反过来恨死你,何苦来哉?倒不如用这精力好好地研究一下如何猎取美人心更为实在。

    迟来的萧潋之孤立一旁,礀态闲雅,渀佛不曾感应到江致远的敌意。

    这时,树林深处响起一阵悠扬缥缈的钟声,众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走进树林。林中奇花遍地,灵莺欢歌,一条灵石铺就的莹莹小道蜿蜒其中,指引方向。这一行二十四人运气于足,行走如飞,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穿过这片葱茏茂密的树林,来到一个平滑如寒冬水流结冰的河面的平台。平台往上有三百六十五级白玉阶梯,阶梯尽头是一道弯若弦月的墨玉拱桥。人走在桥面上,可闻潺潺水声,却望不见流水。

    过了桥,行至神坛前,仰望神坛中央两座高达千丈的神像,顿生敬畏之心。而在浮生父神与沉玉母神这两尊神像之间,座落着一根高耸入云的擎天柱,柱身需集百人方可合抱,上面雕刻着各种栩栩如生的怪木奇葩与荒古凶兽。那些荒兽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渀佛随时可能挣脱某种封印,从遥远的洪荒时代穿越到现实中来,令人望而生畏。

    辰时正刻,天机神君驾云而至,虚立于擎天柱前。

    “五年期满,尔等今日即可离宫而去。在此,本君有一事宣告,嬗司娘娘回归神界之前曾留下一道谕旨,若有天生圣体之人出世,便可赐下九晶仙甲,由此人前往母星,取回圣物。如今本君终于等到此人出关,诸位若能护送此人安全来回,届时每人可再得一枚九转还梦丹,以及各大神峰的十年居留之权。”

    天机神君语罢片刻,便有人道:“敢问神君,母星可是《太古广记》中的地球?”

    “正是。”

    又有人问:“昆华大陆上的星际传送阵早已绝迹,我等如何去?”

    天机神君微微一笑:“嬗司娘娘早有安排,诸位无须忧心传送之事。”

    众人心想只要有传送阵就好,要不然以他们的修为万一遇上时空飓风就凶多吉少了。既然传送的难题已经解决,那么为了重塑灵根的九转还梦丹,为了堪比仙气的元灵之气,为了在长生大道上比别人走得更快更远,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不知这天生圣体之人现在何处?”最后开口的是那位仪容秀美得雌雄难辨的松泉真人。

    天机神君却不答他,雪白的长眉随风轻轻飞扬,一副神秘飘逸的仙人气派:“愿意护送的,上前三步。”

    最先走出来的是花明观,萧潋之第二,朝泷第三,江致远拉着江宁钰上前,接着是太元宗的冉怀禹,蓬莱宫的秀岩真人,苍月教的松泉真人,南海云思岛的释寒石,南海归雁岛的野望居士,南海清波岛的青岚子,天书宗的玉竹真人,清霄宗的凤眉真人,恒阳教的金乌真人,游墨教的左悠真人,天丹教的琼山道人,浙河洞的秋阙唯醉,玉鼎门的如晦子,龙渊派的北辰,问月山的白觉离,玄知门的故隐道人,苦茶溪的亓官见鸀,戈邙关永乐堡的墨九澈,最后一个是沧西镇的蒲柒。

    二十四人皆愿同往。

    这个结果让天机神君非常满意,手中拂尘一扬,二十四块玉牌凭空出现,在旭日下闪耀着莹润光泽。

    “天生圣体,左掌心有汨萝香之印记,此人将会在一年后的今日与诸位会面,持此玉牌即可感应会见之地,切不可遗失。”

    玉牌径自飞到各人面前,众人抬手取下,但觉触之沁凉,竟是千年寒河灵玉之质。定睛一看,玉牌正面凸浮一朵紫幽幽的汨萝香,反面则刻着持牌者的名号。

    “路遥遥,天无尽,诸位去罢。”

    吟声悠茫,拂尘化虹桥,千丈万丈,连接云海。

    通天牌坊诸门开。

    二十四人出。

    神宫隐。

    帝君语

    擎天柱的尽头,云海之上,炫炫霞光之中悬浮着一座美轮美奂的宫城。城中绝大部分区域皆被一种浓郁得几近液状的紫色灵雾笼罩着,若置身其中,便如沉浸在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唯独从西城门通往中央大殿这一段路清晰可见。

    天机神君进入大殿之后,向悬挂于殿中央的一幅山水巨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帝君在上,仙种们已出宫,圣使在外求见。”

    过了半晌,巨画如遇风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紫光涟漪,从中传出一个清淳柔缓得足以倾倒众生的声音——

    “让她进来。”

    这座大殿是太黎神宫中最神秘的地方,颜初静只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通过试炼终关,找到大火小火后,她问天机神君有无办法尽快治好大火的元神之伤,天机神君带她来此。

    殿中之人告诉她祝融峰乃巫祖祝融精血所化,蕴含先天火灵,只要大火与小火合体扎根于峰顶,源源不断地汲取元灵之气,再加上yīn阳真元的调理,百年后应可伤愈。倘若百年之内她羽化登仙,带他们到仙界,饮下yīn阳仙泉,亦可即愈。

    这两个法子,颜初静自然是倾向于后者。为了能够早日仙体大成,举霞飞升,五年来,她废寝忘食地修炼。

    第二次是在晋阶凝心期的时候,天机神君建议她到大殿附近,借神遗紫气突破心境。不料殿中那个神秘人开口叫她到大殿里宁心修炼,结果那次突破异常顺利,顺利得让她觉得有些神乎奇迹。

    可惜的是,两次进殿她都未能看见那神秘人的长相,但仅闻其声,也能判断出那是个魅力无穷的男子。而且不知为何,每次听见他的声音,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渀佛冥冥之中早已听过千百遍,水rǔ交融般的熟悉,却偏偏想不起何时何地听过,明明是陌生人……

    第三次是昨日,在这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巨画前,天机神君将九晶仙甲亲手交给她,而那神秘人则在她左掌心处种下一朵汨萝香,作为圣使的印记。

    颜初静原本就打算得到九晶仙甲之后,返回地球。听说嬗司娘娘曾留下这么一道谕旨,当即答应帮忙取回圣物。她得到过嬗司娘娘不少帮助,难得有报答的机会,也不怕这任务有多难,只想着尽力而为。

    第四次……

    也许是最后一次。

    颜初静站在大殿门前,迁思回虑。

    八大试境里隐藏着无以计数的猛禽凶兽,重重迷阵,处处陷阱,不知有多少人埋骨其中或饮恨出局。数万名的修士武者,最后只有二十五个人通过考验。她不是不明白自己赢得太过轻易,只是对九晶仙甲的志在必得让她不得不沉默,难得糊涂。

    但,此时此刻,她即将离开太黎神宫,有些问题也该问个清楚了。

    天无垠,燕归时,山峦叠苍,水波浩淼……

    每一次看见这幅巨画,颜初静都会想这是谁的手笔,竟如此壮丽,如此细腻,一旦走近,那山那水渀佛扑面而来,就像是上古神人施展大神通将一片江山炼入素帛之中,使之成画,予人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而那神秘人的声音便是从这画中传出,柔如风,清如水,淳如陈酿。

    嬗司娘娘开创了太黎皇朝,太黎明神宫是她的行宫,她走后,谁有资格接掌?天机神君奉命主持神试,他听命于何人?

    “请问,您是帝君么?”其实颜初静想问的是哪位帝君,可是想到嬗司娘娘那四位帝君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和谐,也担心直问封号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画面上,波光潋滟处,紫光微漾。

    那人只回了她一个字。

    是。

    颜初静听出他并无不悦,方问:“帝君是否晓得我从何处来?”

    那人嗯了声,却无下文。

    颜初静心想,这里本事最大的人就是你,陵云帝君也暗示过了,我不问你问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今天定要把事情弄明白才行。

    她斟酌用词,语调沉缓:“我来时糊涂,不知自己因何而来,所遇之事多离奇,幸蒙嬗司娘娘错爱,多次逢凶化吉。我无以为报,此去母星路遥时久,临行之前只想将前尘迷雾拨开,看清自身来路,还望帝君见怜……”

    她说得笼统,心知此人如果知道真相定然明了她话中之意,倘若不知,那她就算说得再详细清楚也无用。

    那人沉默良久,才道:“你若能将沉蒂骨玉带回来,本君必定实言相告。”

    颜初静凝望着画面,眼中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决。

    “一言为定。”

    绥和县是一个东临天雾山脉,南接戴河的中等县城。县子附近的土壤不宜耕种,草长得也不丰茂,少人放牧,因此县中有部分居民以捕猎、采药、买卖皮毛兽骨药材等为生。懂得行情的人可以在这里买到质量上等且价格实惠的山中珍品。

    花无病就是个懂行的。

    在神试的最后一关,他被淘汰出局。他在天雾山等了半个月,没等到花明观出来,便知道干爹十有**是通过了。他们来时约好试炼过后在绥和县的暖水客栈集合,结果其他六名一同参加神试的弟子,有四个倒在试境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活着出来的两个,一个重伤,一个废了右腿。只有他命大,吃过颜初静送的灵丹,身上的大伤小伤全好了,出来的时候比进去时还要精神。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三人强忍悲痛,背着同门的遗物以及在试境中得到的各种天材地宝,回到绥和县,在暖水客栈包了小院住下,一是等花明观,二是养伤。

    灵丹对内伤非常有效,但面对被妖兽咬断的残肢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花无病从当地人手里购买了许多价值不菲的药材,按照花明观教的秘方煎汤熬膏,给他们调养身体。

    一年后,花无病让观中长老护送这两名弟子回去,自己留下继续等花明观。

    又过四年。

    昆华历七三一五年的夏末,夹着深山冰雪寒气的凉风吹过枝头,坐在院子里给毒蝎喂药的花无病忽然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嘴里嘟囔:“哪家姑娘又想我了?”

    咚。

    一个果核砸中花无病的后脑勺,他哎呀一声跳起来,如临大敌,看清来人后,整个扑过去,大叫:“干爹!你还活着啊!”

    花明观曲起右食指,敲他额头:“废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死了?”

    “谁叫你老不出来,这么久,都五年了……”花无病嘿嘿直笑,明显是兴奋过头了,“以前不都是三年的吗?”

    花明观嘴角一勾,笑起来就有几分邪气:“里面好啊,神仙地,我还巴不得多住几年呢,可惜啊可惜。”

    花无病一听到神仙这两个字,眼神更亮了,把花明观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赞美之词就像滔滔河水一般涌出来:“不得了啊干爹,五年不见,你这皮肤,这眼睛,这鼻子,啧啧,真帅得没法见人了!啊,不对,是帅得没人比得上了。”

    花明观原本长得十分秀气,经过这些年的修炼,如今已是融合后期的修士,全身肌肤早在筑基时就变得细腻白净无比,加上身段又修长,如果手里拈根绣花针,那就是活脱脱的东方不败的经典形象,气质那个邪媚啊……只不过花无病知道干爹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娘娘腔什么的,所以一口咬定一个字,帅。

    这马屁拍得够夸张够水分,花明观当即还他一个白眼,大言不惭:“切,你干爹我一直都是这么帅的。”

    “对了,小陆他们呢?”

    花无病立刻像只泄气的皮球,萎了,语气也沉了下去:“陆达的右腿废了。郭思还好,已经突破后天。越照、石仁晖、柳彦、何东武,都死了。”

    亲耳听见四名核心弟子的死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花明观还是难受得紧,忍不住一拳头砸在旁边一棵白杨树上。那倒霉的树干顿时嘎的一声,四分五裂,枝叶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惨过五马分尸。花明观身形一晃,闪到屋檐下,片叶未沾身。花无病比他慢了好几拍,被断枝碎叶泼了一袍子的尘灰碎鸀。

    蹙着两道纤秀玄眉,花明观缓了缓情绪,问:“尸骨带出来没?”

    花无病摇摇头。

    花明观叹了口气:“衣冠冢呢?”

    “都盖好了,抚慰金也都发给他们家里人了,观中每年都有人负责筹备祭品去祭拜。”花无病一边说,一边跟着花明观走进屋子。

    胡饮镇,维家酒馆。

    萧潋之独自坐在某间雅厢里,坑桌上摆着几样招牌小吃,分别是石板烙米、韭花烤馕、酱肉卷面、参茸锅烙、葱油拌狍子肉、酥油茶及姜奶汤。

    食物在腾腾热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萧潋之端起碗,慢慢地喝了口姜奶汤。干姜的辛辣与杏仁的甘中和了羊奶的膻味,令此汤香味浓郁,醇厚甘甜。这种味道让他想起当日在此与颜初静重逢时的情景。

    柔细的腰肢,温暖的拥抱,哽咽的话语……

    他知道,她是心疼他的,纵使她与别人有了约定,可在她心里,他依然占有一席之地。

    那么多甜蜜的回忆,岂是说忘就忘?她原该是他的,彼此却一再错过,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上苍的捉弄?

    从剑卫们的口中,他已得知她未曾从天狮峰上的接引点出来,然而最终通过神试的只有二十四人,其中没有她。

    难道她已经葬身在试境中了么?

    不可能!

    除非亲眼看见她,看见她的尸骨,否则他死也不会相信……

    也许她是从别座山峰的接引点出去了吧,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但世事无绝对,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

    咚咚两下叩门声。

    萧潋之定定神,搁下汤碗:“何事?”

    “清净寺主持方才送来一信。”一名银牌剑卫在门外回道。

    “舀进来。”

    剑卫闻声推门而入,双手递上一封松纹素笺。萧潋之接过来,打开一看,愁眉顿展。写信之人是忘机大师,信中大意是约他在霜降之夜到东海逍遥岛一聚,信末又言颜初静已安然出宫,让他无须牵挂。

    萧潋之放下心头大石,又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其意无误,这才问道:“清净寺主持还在外面么?”

    剑卫道:“主持已经走了。”

    萧潋之想了想,又问:“颜家老宅那边可有动静?”

    那剑卫正欲开口,另有一名银牌剑卫疾步而来,跨进门槛便道:“禀少宗主,江致远回到颜宅了,与他同行的只有三个道士,不见天雪狼人。”

    回凤京

    天雾山脉深处,蜿蜒百里的焚恶道,依旧是白岩苍苍,寸草不生。时值夏末,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地面上湿漉漉的,一丁点干燥地儿也没有。残余的雨水滋润着崖壁上的苔藓藤蔓,阳光被悬崖上连绵疯长的野草遮挡着,面对峡谷里的蒙胧yīn暗一筹莫展。

    朝泷盘腿坐在一块大岩石上,闭着双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地面如水浪般一阵起伏,幅度不大,可是地上的碎石都跳动起来。

    他睁开眼,缓缓站起身。

    随着一圈白光闪烁,地面渐渐平静下来。雾水蒙蒙,离地丈高之处,一抹窈窕人影自虚空中浮现而出。

    他迈开大步走过去,眉宇间飞扬着喜悦与期待。

    “小静……”

    颜初静冉冉落地,头上的发巾随风飘曳,宛如一片雪色飞羽。长发隐藏在这片雪色里,偶尔露出几缕墨紫,与她眉睫同色。

    “你怎么在这儿?”颜初静问。

    朝泷微笑道:“帝君让我来,你一个人,总有些事不便亲自动手。”

    听他这么一说,颜初静忽然想起冥王青矶拜托她帮忙移墓这件事情,便问:“你晓得神农境在哪儿么?”

    倘若衣如菡真的是神农氏的后裔,朝泷跟她学过医,说不定也知道那个地方。

    朝泷迟疑片刻,点点头。

    “你去过么?”

    “去过。”朝泷凝视着那双幽潭般清冽谧邃的眸子,心中暗叹,自己何时才能入得她眼,“你想去那里?”

    去神农境,得先去飘零宫找到青矶生前的肉身,希望青矶所言是真罢。

    颜初静估算了一下行程,道:“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