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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戏猫第9部分阅读

    成可以用笑声随便打发过去的笨女人。

    “我只是颗棋子啊。人家要我当戏子,我就得当戏子──努力爱上宣慈。人说戏子无情,我却太多情,这是我出任务以来最大的败笔。”

    他两手捧着亭兰细嫩的脸庞,深情切切的看着她令人心醉的娇美容颜。

    亭兰吓僵了身子。好象听得懂雍华话里的弦外之音,又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只好装傻。雍华对她绝没有意思,雍华只是随便打个比方而已……

    “逃吧,雍华。”

    亭兰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强烈的震撼着雍华的身子。他故作平静的看着亭兰,然而心底深藏多年的某个欲念硬生生被捞了出来,搅乱他早已死寂孤寒的一片心湖。

    “这个家太可怕了,就算你是庶出,好歹也是多罗郡王的亲生儿子。如此不顾你的好恶、你的尊严,实在太残酷。与其被这个家玷污了,还不如逃离这摊恶沼吧!”

    被知道了!他心底最不愿被人知道、最细密收藏的梦想被她揭发了!不可能,亭兰对世事了解多少,她对人性了解多少?她只不过是凭着单纯的想法,或一相情愿的立场胡乱猜测到的。

    只能说她运气好,随便蒙到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当宣慈的未婚妻,埋伏在他身边?”雍华阴冷地哼笑。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毁掉亭兰对人性的信赖与良善。她以为天下人都像她想的一样,全是好人?即使作恶,都是迫不得已?

    “你不是说只能奉命行事吗?”她这才起疑,是谁指使雍华这颗棋子执行任务的?

    “对。我奉命成为宣慈的未婚妻,探测他的一举一动。只要康亲王府的冤案被他查出了真相,就得立即取他的命──杀人灭口!”

    “是你暗算他?”亭兰浑身血液都冻结了。雍华不是单纯扮女装亲近宣慈而已,他潜伏的目的竟是伺机观察,动手湮灭一切证据?“你居然和康亲王府的冤案有关?”

    “不然我何必浪费这么多心思跟在那男人身旁?”雍华的笑容带着恶意的狰狞。看着亭兰情绪的崩溃和再也涌不出的善意劝言,他就有病态的得意与胜利感。

    亭兰痛苦的神情依旧带着难以置信,她的双手不自觉的往双耳上掩。她不要听、她不想听,康亲王府什么案子、什么埋伏,她统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必须很抱歉的告诉你。”他恶毒的开心笑着,抓下她捂住双耳的小手喃喃低语。“我的手下不是故意要伤元卿的双眼,可是不毁了他,他很有可能会发觉我的底细。你替我向他说声抱歉。”

    “你!”亭兰怒火中烧,眼眶浮着一汪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看我痛苦就这么有趣、这么得意?”

    “我只想看看你现在还善良不善良得起来。”由他邪恶的笑容看来,他显然得逞。

    不是每一个人都乐意让自己的心事被人挖掘出来。就算对方是基于无心、基于善意,都很可能引发人性中原始的自卫本能,施以残酷的反击。

    秘密就应该永远是秘密,不能容人侵犯或探取。

    “你不要碰我!卑鄙小人!你要堕落就堕落,算我鸡婆,还跟你废话连篇、多管闲事!放手!”亭兰根本扭不开被他箝住的双腕,手臂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痛楚。

    “是你逼我的,我原本并不想伤你。”他紧紧抓着她纤细的双腕,稍加用力,就可能被他折断。

    “放手!我叫你放手!”亭兰痛得眼睛都睁不开。她看不见雍华此刻双眼的诚恳与无奈。

    “如果我够狠,我就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为什么不逃,亭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雍华柔声低婉、神情哀叨。他曾经违背了自己的使命,冒险警告她离开宣慈,离开这件案子,为何冥冥之中总有无形的引力,硬是将她与这一切牵绊在一起?

    “我的手……”痛得快断了!“雍华……”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被无尽的哀戚与怜惜湮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大雪纷飞、车马狂奔,他不愿意亲手送亭兰入地狱,他极不愿意让她的生命结束在他手里!

    一股骤然停车的强烈冲劲,毁灭了雍华内心微弱的挣扎,他再也听不见心底无声的呐喊和抗拒。

    “来吧,亭兰格格。”他粗暴而冷酷的一手拖她下马车,力道之猛,害她差点整个人摔倒在雪地上。

    “康亲王府?”她一抬眼看到这四个斑驳大字匾额,脸上没了一点血色。

    雍华冷冷一笑,宛若寒梅绽放于严冬。大手一挥,八道黑影由上轻轻落下,候在雍华身侧,正与那天死在康亲王书斋内,打算搜寻密函的黑衣人同样打扮。其中一人手上拎着一具偏体鳞伤的躯体,正滴着鲜红的血液。

    “鄂伦岱!”亭兰失声大喊。

    雍华大手轻拦,阴狠笑道:“请吧,亭兰格格,替我把八卦镜阵中的密通镜门找出来吧!”

    亭兰浑身打颤,呼吸短促且困难,温热的泪一涌出即立刻寒凉,冻在脸上,带来无比的寒冽与刺痛。

    她恨,她好恨这个人!她今生今世第一次尝到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请吧!”

    雍华优雅的张手恭请她入府,敞开了他假扮贫寒的破烂外衣,里面的黑衣黑袍,如同他身旁的八名杀手一样。

    他的笑,像等候攫夺腐尸的饥饿秃鹰;他的手,彷佛在恭迎她进入地狱的关口。

    第十章

    “给我找!今晚要是找不到亭兰,统统领鞭四十!”宣慈冷冷怒斥着,吓得仆人们手脚发软。

    宣慈下午由宫中返回家中见亭兰不在,火气立即变狂,四处盘问竟没一个人知道她去哪里。入夜之后,整座豫亲王府都惨遭他的怒火延烧,所有侍卫、仆役全派出去找人。找不到亭兰,恐怕不只领鞭,连脑袋都会不见。

    负责看照亭兰的婢女早已被拖去刑房,打得皮开肉绽,半昏半死。其它的婢女连同家丁,也全冒着大风雪出外搜寻。

    突然,一名侍卫吐着白气急急前来禀报。

    “宣慈贝勒,惠大人府上的琉璃格格急来求见。”

    琉璃格格?这种天候、这种时刻,她会特地赶来做什么?

    宣慈点头应允后,便在大厅内接见。

    琉璃神色匆忙,见了宣慈,两人也不多行缀礼,她便急急发言。

    琉璃所言,荒诞怪异至极,宣慈本来无心多谈,但一听见她提及亭兰,全身精神立刻亢奋起来。

    “宣慈贝勒,你或许会觉得我说的话十分荒谬,但我妹妹确实有异能,能看见阴阳两界、凡人无法视见的景象。那日我们与往常一般,同亭兰格格比奕对诗,我妹妹却看见数十名冤魂跟在亭兰周围,似乎有重大危机要警告她,可是她听不见、也看不到。没想到他们竟然跟上了我妹妹,害得她连日重病,言语不清、昏迷不醒──”

    “你该请的是道士,不是来我这儿诉苦!”宣慈火大的一挥手,示意送客。

    “不是的,宣慈贝勒!”琉璃连忙比手画脚。“我妹妹她……她今天居然在昏迷中语调大转,以苍老的哑嗓高声大喝:‘格格危殆,速往镜门!’我们全都听不懂,是我阿玛听出来那声音彷佛是已故的康亲王──”

    “来人!备马!”寅慈立即狂暴怒喝,迅速奔出大厅。

    “宣慈贝勒?”琉璃被他突来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

    “琉璃,多谢你前来报信,我有急事在身,不奉陪了。”他一面调度人马,一面派人知会元卿。不等侍卫们护驾,直接飞身上马便狂奔而去。

    镜门、康亲王府、冤魂……破碎的讯息在他脑中组合出的事件,只有一个重点:亭兰有危险!

    一想到她可能有危险,宣慈几乎连血液也为之。狂暴的挥着马鞭,如疾风般奔雪而行。马儿吐出的白气与纷乱飞舞的白雪融为一体,马蹄扬起的雪花四散飞溅。

    他听不见身后仆人的叫喊,看不见家人惊慌的阻拦。

    亭兰!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意念:亭兰!

    “我说过我不知道镜门在哪里!”亭兰站在镜厅里对着雍华及其身后一票彪形大汉咆哮。

    “我也说过,别让我不得不对你动粗,亭兰格格。”雍华冷颜笑道。

    “我早就不是格格了,我已经是宣慈的福晋。”

    雍华的面容霎时抽动一下,似怒似怨。

    “你似乎总有本事逼我发火。”雍华冷冷笑着,在点满烛火、金碧辉煌的镜厅中,他的脸色却依旧青白阴沉,毫无人气与血色。“来人,上礼伺候。”

    他弹了一下手,身形文风不动,连眼也不眨。

    亭兰一看确华身后一名杀手亮出的乌黑利刃,吓白了一张脸。那把刀不知吃了多少人血,才有如此乌重黑暗的骇人色渍。

    任她再怎么佯装坚强,也不可能在这时候面不改色。

    “快点动手吧,亭兰格格。我的手下们早就暗中监视你和宣慈这票人许久,我不知道为何上回你和鄂伦岱前来,居然查不出镜门在哪儿,但我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你身上。”

    “我……我真的是头一回来时随便乱摸,碰巧摸到镜门的。”她很想理直气壮,至少输人不输阵。可是雍华的气势实在太骇人,她从未见过一双缥缈俊秀的眼眸,会散发出蚀人心魄的恐怖压迫感。

    “一次拒绝,一根手指。”雍华轻轻一挥手,身后杀手那把利刃立即飞过亭兰右手,将她右手小指上戴的精致华贵的珍珠镂金长指套叨走,钉入墙版中。

    亭兰两手紧紧握按在胸口,小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如果她没戴着指套,被钉在墙上的就会是她被飞刀切下的手指。

    “你威胁我?”她从没如此被人威胁过,也从未面临如此切身的恐惧过,她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人对她做出这种事。

    “快点,我没什么耐性。”雍华打个暗号,又一把利刃由另一名杀手腰际亮出。

    “好,你要比谁没耐性是不是?”反正形势上她已经输人了,就算妥协,横竖还是得死。亭兰火大的拔下发髻上的嵌玉银钗,双手紧握着朝自己喉头指着。“咱们来试试,是你先切完我的手指,还是我先刺破自己的颈子!”

    不行!雍华一动也不动,但眼眸中闪出另一道光。她一旦死了,要找镜门密道会更费事。看来对亭兰来硬的根本不行,何妨来软的试试。

    “亭兰格格,你是我认识的人之中,唯一能让我手下留情的一个。”他无奈的笑着,微微偏头。

    亭兰十分戒慎的盯着他温和的笑容,丝毫不放松。

    当她被雍华手下丢在眼前的重物吓到时,才花容失色的哇哇大叫。

    “鄂伦岱?!雍华,你怎么可以把他的尸首这样……”她还来不及控诉完毕,就被鄂伦岱微微颤动的身躯吓得魂飞魄散。“他……鄂伦岱他没死?”

    “快了。”雍华和煦的青白面容宛若地狱使者。“如果你再不赶紧替我找出镜门,我会让他更快‘上路’!”

    “你!”亭兰恶狠狠的怒视雍华。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到底有没有心?

    鄂伦岱气息微弱,不时呛咳着,每一挣扎,身上的伤就多流出一摊血,亭兰赶紧蹲下抚着他趴伏在地的身子。

    “鄂伦岱!你还好吧?你还撑得下去吗?”她只关切他痛苦而动弹不得的状况,没注意自己衣抱上沾满了一片片骇人的血渍。

    “格格……”他的喉间满是血水,每出一声就失血更多。

    “亭兰格格,你到底动不动手?”

    亭兰僵在那里,她知道自己再不动手找出镜门,雍华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宰了鄂伦岱。鄂伦岱不能死,他在康亲王其它遗孤尚未被找到前,可说是康亲王唯一残留的血脉。可是镜门在哪里?她真的不知道啊!

    “不要说……格格……”

    “你不要再动了!你乖乖躺着,我拜托你!”她看见鄂伦岱身上的伤势和止不住的鲜血,都快吓昏过去了。

    “逃……格格,逃……”

    鄂伦岱奄奄一息的低语,撼动了她慌乱恐惧的心。

    眼前浑身是血、命在旦夕的鄂伦岱,拚着仅存的气息吐出来的字句,竟是要她逃命!一个濒临死亡、家仇未报的人,努力挣扎出的话语,竟是在为她的安危忧虑!她在做什么?身上没伤没痛、四肢健全的她还故作无能的在这里做什么?

    “我找!”她倏地起身怒吼,威严而冷酷的逼视着雍华的鹰眼。“你要康亲王这镜厅内的镜门密道,我找给你!”

    她根本忘记了镜门在哪里,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但心里头就是有股坚决而不容迟疑的强烈意念。为了鄂伦岱,她非找到不可!她一定要找出来!

    一阵如电击般的感觉渐入她的头顶,贯穿她的全身直震入脚底。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浑身动弹不得,背脊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流窜着一股诡异而阴冷的压力。

    她的四肢动弹不得,喉头也无法发声,可是她的脚竟不由自主的直直走向一大片铜镜前,双手也彷佛有独立意志似的灵巧移动镜面。

    一阵由镜厅内莫名发起的狂猛阴风,轰然一声熄灭了屋内所有烛火。雍华身后的八名杀手各个惊惶失措,被屋内怪风引起的巨大呜咽共鸣和乒乓大响的窗棂吓慌了手脚,惊恐得往四面八方拚命张望,彷佛被不知名的匿臧者团团围困着。

    “开大门!”雍华一声稳定而扎实的怒喝,镇住了他们差点飞散的魂魄,立即依令打开镜厅的大门。

    门外风雪骤然涌入,八名大汉的身形不禁微微摇撼。但入夜后的雪地比黑暗的室内更亮,打开大门反而更能看清屋内动静。

    “点上烛火!”雍华镇定自若的冷然命令,再次制住了所有人失控的情绪,马上恢复应有的矫健身手,打亮所有烛火,再度合上门掩住风雪。

    亭兰十分熟练而轻巧的移动镜面,每个不同镜面的不同角度移动、左拉右提,竟然慢慢形成一道八卦阵。

    她的手脚完全不由她的意志控制,她实在吓得很想失声大叫,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第一个察觉她有异的便是雍华。

    亭兰为何对如此复杂的机关如此熟稔?在他暗中观察之下的亭兰,每次观察结果都显示,她根本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蒙到机关的。那这次的俐落手法又该如何解释?她的脸色又为何如此难看、冷汗满面?

    他知道她是担忧鄂伦岱,但神色不对。她好象在怕,想呼救,但开不了口,只能由张得大大的双眼流露怪异的惊恐。

    “镜门开了!”其中一名杀手兴奋的宣告,同时亭兰像顿失重心一般,两腿一软地跌坐在地,浑身颤抖。

    “给我搜!”雍华一声令下,四名杀手立即没了踪影。

    然而在雍华来不及一刀扎进鄂伦岱背部时,大门突然被踢开,狂暴风雪狂涌进屋。

    “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宣慈一破门而入,大刀横扫,凌厉挥舞,两名黑衣杀手立即断手断头,根本来不及反击。

    雍华重重一刀疾速砍去,被宣慈反手一抵,两人抵刀对拚,双刃上冲击迸发的刀劲在摩擦之时闪出骇人火光。

    “是你?杀康亲王一家的原来是多罗郡王的班底?”宣慈对雍华投以冷眼睥睨,内劲一发,两人各自向后弹开五步之遥。

    “现在给你知道了也无妨,因为死人是无法向皇上告状的。”在雍华咯咯狠笑之时,一排银针自他手中挥向宣慈。

    宣慈快脚一踢,以地上躺的杀手尸体挡掉了一排银针,然后快刀杀向雍华,中途却被雍华在镜厅内尚存的两名杀手挥刀阻挡,不过在瞬间就被他砍成残废,根本构不成威胁。

    不行!宣慈太强,正面开打,无论多少人都赢不了他。雍华随即由怀中抽出一把短刀执于右掌,猛一使劲,就往瘫坐在地上的亭兰插去。

    “亭兰!”宣慈一声狂喊,飞身挡在亭兰与短刀之间,刹那间,整把短刀插入宣慈右腹侧。

    “我就知道,你真正的弱点在亭兰。”雍华手仍执着刀柄,阴冷的扬起得意的嘴角讪笑。与其攻击宣慈,不如攻击亭兰还比较有效。

    “宣慈!”亭兰没命的抱着宣慈跪倒在她身前的身躯。

    这一刀不是什么致命伤,但可怕的是雍华这把不知名的暗器。

    雍华轻轻一旋刀柄,笔直抽离。宣慈猛地咬牙闷声,痛苦得连握刀的力气也没了,任武器掉落在地上,双手按住雍华抽走刀身后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