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人?谁?”蒋盟阳一下蹦起来。一掌劈了鸡翅木香几连带纪闵送过来的那个匣子,霎时木屑珠宝翡翠四散。
穆青衣又往书架边退了几分。也许这个舅舅真是听了流言蜚语来给她撑腰的,但离脾气火爆武功高强的舅舅太近真心有生命危险,她惜命,不想找死。
不过,前一世这个舅舅在干什么?有没有来?如果来了她为什么没有印象?
忽然又有些伤感,倘若前世有这么个有实力又强横的舅舅撑腰。她是不是也不用走到那一步?
两人又争执了好一会儿。书房里砰砰直响,守在外头的护卫实在没忍住拔刀冲了进来,一场风波这才算暂歇下来。
“爹爹。舅舅,表哥,你们先聊,我有些困倦。失陪了。”想着心事,穆青衣也不想久待。当即就抽身离开。
“……也好,你今天便休息一日。”定国公看了眼蒋盟阳和蒋泽,一个头两个大,关于夏仪征那事也只能再找时间问。
而蒋盟阳也神奇地没有纠缠穆青衣。只是表示自己对定国公以及定国公的府邸极度不信任,因此:“让你蒋表哥送你回去吧!”
定国公愣了愣,皱着眉头打量蒋盟阳。见蒋盟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直觉不妙。下意识就要拒绝。扭头又看了眼蒋泽,十六七岁的少年自幼习武,身姿挺拔如同青竹,容貌亦如青竹疏朗俊秀。
拒绝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穆青衣就奇怪的瞥了定国公一眼。
“咳咳,多年不见,正巧和你舅舅叙叙旧……”
这是同意了。穆青衣瞥了他一眼,扭头就走。蒋泽看了看两个老的,摸了摸鼻子,慢条斯理的跟了出去。
“这才是你真正的打算吧?”待两人走远,定国公歪在椅子上,低声道。
“如何?蒋家的儿子不比那什么威远候世子差吧?”脾气火爆的蒋盟阳也坐下来,语气虽不怎么温和,但也绝非先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哼,若非郭氏,你蒋盟阳能教出来?”
“媳妇娶的好,不也是我蒋某人的功劳?”
冷哼一声,定国公眯了眼,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不过,感情上的事……难说啊。”
他是过来人,在夏仪征的事上,穆青衣的表现实在太反常,更何况还有七皇子、纪闵……方程。哦,七皇子大约排除了,李明珠那事,他八成是认真的。
纪闵他是满意的,怕就怕方程……
一看就是个有城府有手段的,青衣若是遇到他,全身而退那是想都不用想。
哎,真烦,光想想就头疼!
两个老的在书房里心平气和的喝茶聊天,穆青衣和蒋泽一前一后不快不慢的走着。
到二门时,蒋泽被拦了下来。
“放肆,这是蒋家大少爷,大小姐外家的表哥!”不等穆青衣出口,跟在后边的小厮就已经喝道。
守门的婆子瞅着蒋泽,一脸的不信:“这内外有别……”再说,大小姐的外家,从来都没听过!而夫人的外家,虽也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哥儿,却也用不着和大小姐一起。
谁知道哪来儿的人!要是随随便便放进去,她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穆青衣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冷也不凌厉,婆子却无端打了个寒颤,但还是没让开。穆青衣移开目光,对落后一步半的蒋泽道:“你能进来吧?”
蒋泽微愣,旋即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完,穆青衣就绕开婆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而婆子也听的一清二楚。
婆子脸色很难看,心中骂了几句,头高高昂起盯着蒋泽,脚下却是半步也没让。
她倒要看看,这个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娇少爷怎么从她老婆子的眼皮子底下钻过去!
念头还没闪过,她就觉得眼前一花肩上一重,再一晃眼,什么都没了。婆子怔愣了半晌,喃喃道:“人……人呢?”
后头的小厮也被蒋泽弄的一愣一愣的,但他好歹见识过蒋家父子大闹书房的情形,比婆子先醒悟过来。
“你这老婆子,真不知该说你是猪油蒙了心呢还是该骂声活该!也不想想,外院的护卫岂是瞎子,那么个大活人全都没瞧见不成!一大把年纪了,长点心吧您老!”
“你……”婆子气的面色发紫,却也无话可说!谁知道突然冒出来的“大小姐外家表哥”呀!想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看向小厮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小哥,你说大小姐外家……”
“……你们一路过来是坐车还是乘船?”穆青衣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还是挺有好感的,就冲书房前的援手她就讨厌不起来。只是,她搭讪向来拙劣,憋了好久也只憋出这一句来。
亲娘是余杭人氏她还是知道的,从余杭到京城,可走水路也可走陆路。
“都坐。”
“……”穆青衣深吸一口气,轻言放弃不是她的风格,“那是几日水路几日陆路?”
“十日水路八日陆路。”蒋泽的回答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好远。”穆青衣低叹了一句。十日水路八日陆路,是蒋家舅舅和蒋泽的速度,他们武功高强又无女眷拖累都走了大半个月,倘若是她……八成得一个月吧?
蒋泽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蒋表哥舟车劳顿,若不介意请到小苑暂歇。”
“不必。”蒋泽见穆青衣到了,便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好古怪的性子!”海棠轻声嘀咕了一句。
“好了!”穆青衣瞪了海棠一眼,人还没走远就开始议论,这丫头愈发没规矩了!再说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要是给听见可就囧了。“我累了,要歇一歇。”
明明没做什么,就觉得困倦难忍,不会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
“夏日多倦,奴婢吩咐厨房给姑娘做了道祛暑气的药膳,姑娘可要尝一尝?”牡丹一边抚穆青衣,一边道。
“不用了,歪歪就好了。”自家事自家清楚,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药膳喝再多也是不顶事的。
许是昨夜不曾睡好,她一觉睡到了日暮时分。醒来就看见夕阳昏黄的光透进来,映的满室生辉。
真美。
真适合一直睡下去。
静谧中,忽然听见隐约的人声。
男人的声音,还不止一个。
穆青衣眉头大皱,旋即想起向定国公要的护卫,于是问守在几步之外的盛夏:“可是外院的护卫?”
盛夏方才走神,听见穆青衣的问话才发现她已经醒了,略有些慌张:“不是不是,是蒋家老爷和蒋家少爷!”
啥?
穆青衣呆了,盛夏又接着说:“蒋家老爷和少爷暂住府上,国公爷本来想安排在水榭的,水榭这时候住起来最是舒适,可蒋家老爷说想看看……蒋夫人生前住的地方,所以就……”
倒勉强说的通,可……到底不合适吧?
“因为时间紧,海棠姐姐和牡丹姐姐都去帮忙了,姑娘,您现在是再歪歪还是起来?厨房做了消暑开胃的……”
“马上就用晚膳了,不必再吃什么。”
“可您今儿就喝了半碗粥……”盛夏瞥见穆青衣的眼神,忙给她更衣,劝的话不敢再说下去。
晚膳在福苑用,临仙楼的席面,算是给蒋盟阳和蒋泽接风洗尘。说是接风洗尘,阖府上下究竟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就不得而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穆青祺
定国公府人不多,就算加上蒋盟阳蒋泽,一张桌子也坐的下,不过还是设了两桌,只是中间并未用屏风隔开。
不知道老一辈如何,但小一辈的,如穆青灵穆青娴对穆青衣突然出现的舅舅和表哥都很好奇。
“喂,你什么时候冒出来个表哥啊?!”和穆青衣坐在一起的穆青灵悄悄踢了踢她的脚,压低了声音问,眼中掩饰不住惊艳和好奇。
“今日上午。”穆青衣答,“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冒出五六七八个来。”完了又补刀,“不像你,想要也没。”
这是说程姨娘只是个姨娘,便是家中有兄弟姐妹也不算亲戚,所以穆青灵再羡慕她也没办法给自己找几个娘家表哥来。
“你——”穆青灵不甘的瞪了她好几眼。
相对穆青灵的咄咄逼人,穆青娴就要柔和真诚多了:“真羡慕你,有个这样的表哥。”说完她叹了声气。
穆青娴也有表哥,数量还不少,可惜赵家本就是半个破落户,这几年越发颓败,以至于一大群表哥却没几个出彩的。
“她不是你表哥吗?”穆青衣反问道。正室继室,身份挺尴尬的,可正经论起来,穆青娴还真得叫声蒋泽表哥。
穆青灵也是,不过她就更不一样了。
她们声音很低,却也惹了老夫人和赵氏的注目,几人若无其事的夹菜的夹菜,扒米饭的扒米饭,倒是穆青娴甜甜一笑,给老夫人和赵氏分别夹了她们爱吃的菜。
另一桌人更少了,一个定国公。一个穆青祺,再加上蒋盟阳和蒋泽,也幸好人少,不然蒋盟阳那以一抵三的体积可挤不下。
本来穆青衣还担心蒋盟阳性子烈脾气暴,八成要闹个不像样,谁知人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是不怎么说话。而蒋泽。不多的几句话都是对他爹说的。其他人连一个正眼都没施舍。
场面就有些冷。
大热天的,消消暑正好。
穆青衣想着,心安理得的该吃吃该喝喝。
“蒋家舅舅车马劳顿风尘仆仆。小侄在这里敬舅舅一杯,权当为舅舅接风洗尘。”说着就脖子一仰一杯酒全干了。
人家小孩子都先干为敬了,蒋盟阳再不想搭理也得喝。
“蒋家表哥一路奔驰,表弟这里先干为敬……”又是仰头一杯。
蒋泽正和一块肘子斗的轰轰烈烈。突然听见穆青祺的话,愣了愣。不过他也是干脆人,二话不说举杯就干了。
穆青祺就朝他笑了笑,蒋泽弯了弯嘴角,低头继续和肘子战斗。
“舅舅……”
“表哥……”
一开始还加了个“蒋家”二字。到后头直接是舅舅表哥了。穆青衣愕然,穆青祺这是发的什么疯啊!
忽然觉察有一道恶狠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穆青衣抬头。和赵氏对了个正着。突然对上穆青衣的清澈无辜的眼睛,赵氏有一霎的心虚。旋即又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穆青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继续低头扒饭。
看见赵氏那饿狼般的眼神,老夫人黑沉沉的脸,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穆青祺为什么亲近蒋盟阳和蒋泽,在她们看来,不就因为她穆青衣吗!至于真相,她也没觉着有第二种情况,可是,但是,但可是,姐弟恋什么的,真的真的和她没有关系好吗?!真的真的只是穆青祺一厢情愿好吗?!与其在她这里射眼刀,不如从自己儿子身上下手,那才是釜底抽薪啊!
不过这话她也只能想想,倘若说出去,估计射自己身上的就不是眼刀而是真刀了。
十来杯酒下肚,穆青祺红了脸。
“祺哥儿,不可贪杯。”定国公道,转头对蒋盟阳解释,“小儿顽劣,贪酒,素日里不许喝,今儿好容易逮着机会……”
“这才是真汉子真角色!”蒋盟阳哈哈大笑,眼底却有流光一闪而过。
晓得惹了父亲,穆青祺这才收敛了些,却没奈何前头喝的太急,到底有了七分醉意。
赵氏见他醉了,又怕他“酒后吐真言”,忙让丫鬟端了醒酒汤过来。
“祺哥儿既醉了便好生歇息,明日先生还要考较功课呢!”老夫人喝了口鱼头汤,慢悠悠的道。
“……是。”
穆青祺不情不愿的走了,后面的气氛就更是诡异。
好容易熬完了,净手的时候穆青衣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
回到梨苑,穆青衣被蒋盟阳叫住:“先别急着走,跟舅舅来一趟。”
他笑的谄媚又小心翼翼,穆青衣实在不忍拒绝。
“你们先在外头呆一会儿,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说完也不管海棠牡丹愿不愿意,啪的一声关上门。
这是梨苑正房的堂屋,先前被火烧过,现在又建了起来,但也只是将将建好,屋里的摆设都还没来得及安放。于是三人只好站着。
蒋盟阳是凭记忆过来的,外头看上去端庄华丽,里头却空荡荡的让人心酸。他想起传言中的那一场火,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需要仰头才能看见脸的高大汉子红着眼眶,哽咽着说出那么一句话,明明轻飘飘的像风里的尘埃,穆青衣心头却莫名一酸,这些年来的伤痛委屈一齐翻涌而来,胸口难受的快要炸开。
她想大哭一场。
可她没有哭,有什么好哭的呢?
“青衣不苦,青衣在自个儿家里。”
是啊,在自个儿家里有什么苦的,有什么好哭的?危险的,永远都不是家里啊!
无论是老夫人还是赵氏,不管她们多么不喜欢她,不管她们给她添多少堵,总不能趁夜抓把刀把她咔嚓了吧?
蒋盟阳没料到她会那么说。愣了愣,忽而哈哈大笑:“不愧有我蒋家的血脉!有种!”
穆青衣:“……”
跟你没关系好么!
“爹!”蒋泽无奈的叫了一声。
穆青衣忽然有些可怜他。一看就是个冷清孤僻的性格,话都不愿多说一个字的主儿,偏偏摊上这么个活宝爹,人前人后得盯着不说,还得随时给他收拾烂摊子。
“说正事说正事,这就说正事。”蒋盟阳在儿子半无奈半警告的目光中收起嬉皮笑脸。眼睛也盯着穆青衣。“这次我们来,是因为听说了……那些你不用管,先头是你舅舅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可不会允许他们这么欺负你。那些以前欺负过你的,咱也得一个个揪出来,慢慢的清算清楚,新仇旧恨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要给她撑腰了?可是。她现在真的不需要人撑腰怎么办?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
“你先别说不。”蒋盟阳一挥手打断她。“我也想过了,这京城我跟你表哥都呆不了多久,我们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要护你一辈子。我思前想后,只有一种方法最可行——”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盯着穆青衣。穆青衣眨了眨眼,巴巴盯着他。虽说她前途一片黑暗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但倘若真有光明她也不能傻乎乎拒绝不是?重生这种事都发生了,指不定还有其他的奇迹呢!
蒋盟阳清了清嗓子:“摆脱这一切,平平安安一辈子最好最可行也最方便的法子是——”
蒋泽也看了过来,他爹现在说的跟商量出来的有些出入,看来是临时想的。不管是临时的还是深思熟虑的,只要能用得着就行,他也想听一听。
“——嫁给你泽表哥!”
穆青衣:“……”
为什么这辈子有那么多人惦记着娶她回家?
上辈子但凡有一个也不会那么悲惨啊!
“爹,你!!!”蒋泽跳了起来,“你在说什么?!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你说出来,我一定不打死他!”
“真是个好主意!”蒋盟阳果断忽视炸毛的儿子,美滋滋地给穆青衣分析,“你瞧,嫁到余杭,京城的这一大摊子跟你基本上就没关系了!再说嫁到余杭吧,公公是舅舅,婆婆是舅母,夫君是表哥,日子好过的不得了!而且你这身体一看就底子虚,余杭天气比京城暖和,吃的东西也多,方便调养……”巴拉巴拉……
“舅舅!”穆青衣厉声打断他。
“怎么了?你不愿意?”蒋盟阳瞅着穆青衣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虚。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啦!谁想嫁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啊!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她若敢以这个为借口拒绝,蒋盟阳就敢以日久生情为名赖在府里。
她揉了揉太阳|岤,直接抛出重磅:“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丢人就丢人吧,不守妇道就不守妇道吧,把这只打发了就行。
蒋盟阳“哦”了一声,看上去受了不小的打击,他扭头拍了拍震惊得目瞪口呆的儿子,遗憾道:“别看了,你没戏了,死心吧。”
蒋泽:“……”
我是因为这个看她的吗?!
突然好想骂人怎么办?!
“既然这样,那只能采用第二个办法了。”
呃,居然还有备份。穆青衣决定先听听。
蒋盟阳打了个响指,方才还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堂屋忽然拥挤起来!因为,屋子里站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