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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我的战争回忆第6部分阅读

    诧中苏醒过来,我的哭声一定响极了,以致于盖过了病房里的所有声音。母亲一遍遍抚摸我的脸庞,她的嘴一直没出息闲着,没人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但没人会怀疑她在说着这世上最亲切最深情的话语!父亲则一直站在我的身边,他的神情象是在守护着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我熟悉这副神情,正是它陪伴我走过了十八年的生命;还有妹妹,这个在家老爱与我做对的小精灵,现在竟是如此的乖巧如此的温顺,我都能读到她眼睛里那层深深的关爱。

    我太幸福了,幸福极了!我快被幸福烧晕了!

    父母小妹一直陪我到出院,而王颖却一直没有出现,连信也没有。病房的门整天有人进出:医生/护士/战友/领导/家属/清洁工,我始终没能等来我想望的那个人儿。人的记忆会在某一个时间突然失灵吗,我总是告诫自已不要相信忘记这回事,我相信总会有奇迹发生在自已身上,就象四二八那天落在身边的炮弹一样,危险但不致命。可我最终没能

    等来奇迹,我记得出院的那天我的心被一把无形的利刃整个割碎捅破了。

    再次找到她是在二年后的事了,收到信的时候我已乎不敢相信!信里她告诉我:战后她就退伍了,她曾试图找到我,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找到我,她不能告诉我理由,因为她也找不到给自已的理由,她问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够格提到爱字上来,她还问我,如果爱情应该是天长地久的,那么象我们这样匆匆产生的感情会天长地久吗?她给了我一个约定,如果三年后我们还是无法忘记对方的话那么就让我们正正式式的开始吧。

    我没给她三年的时间,甚至连三个月也没干,收到信的第二个月我就无法抑制地去找她了。

    北京,按着她给我的模糊地址我在北京整整找了二天。她上大学了,我就在她们学校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找,我真的没有办法形容找到她时的那种感受,就象疯了似的!那么多的人,我象一颗炮弹硬是砸开了人群,她还是那个悄生生地立在野战医院里的小王颖,她还是那个我日思夜想的可人儿!我是怎样的抱住她的,又或许是她先抱住我的,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一场决堤洪水般的痛哭,打湿了我的肩膀打湿了我的心。

    我和她的爱情是真的开始了,我也保证这份爱情的真实性,可我就是没能预料到以后发生的那么多波波折折。我不能谈我们的爱情经历,因为经历会狠狠地伤害许多人,所幸的是我写这些文字目的还是为了那场过去的战争为了那些曾经的两山战士,而王颖与我则是那场战争的一对微小人物,感情生活更不值在此一提,也许所以看官多多原谅吧。

    笔到此,《一九八四,我的战争回忆》自叙篇已经全部写完了,真的希望它能给大家带来一点启示,带来一点帮助。愿和平与我们同在,也愿幸福与我们同在!请记住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话:忘记历史就等于对自已的背判!

    第二部 一营篇

    第一章:崩溃

    在118团序列里步兵一营的战斗力应该是属于甲等,在血与火的一九八四,他们担当的任务也是各参战部队中最为艰苦卓绝的,他们的伤亡也是我团中最为惨重的的一个营;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环境,这支部队从上至下充分体现了大无畏的作战精神,也赢得了广大指战员们的尊敬!以下文字素材来源于当年的一营参战者们的口诉,我仍将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写作,由于时隔太久,有些高地编号和作战细节或会有些模糊,在此先向曾参加那场血战的一营勇士们致歉,如果有写的不当的地方,也请大家给以谅解和支持。

    如果说每场战争都有一支部队是用来填枪眼堵炮口的话,那么我们营就是这样的一支部队。四月二十八于每支参战部队都是一场真正的恶梦,而我们一营更是这场恶梦的中心,更处在地狱的核心!

    作为唯一一支穿插堵援分队,受领作战任务时每个参战官兵都被这充满挑战的名词激起了万千豪情。

    我们营的主要任务,是在战斗打响前越过国境线沿46号、47号、48号、76号高地,秘密穿插到越军防御阵地后方的纵深地带;首先攻击76号高地、77号高地一线,并努力打掉越军营基本指挥所,断其首,使其一线部队失去有效指挥;尔后,攻击1072高地,截断越军的退路,阻击越军第二梯队对老山主峰的增援,配合二营、三营形成对老山守敌的围歼态势。

    受领作战任务后,我营于四月二十七日向预定待机地域前进,并于四月二十八日二时许穿插至78号高地南侧,我营按序列继续向越军纵深穿插。山路太难走了,长时间的拔涉早已将士兵们的体力消耗殆尽,我的腿就象灌满了铅水,每迈一步都要用尽吃奶的力气,时间于我们太珍贵了,那简直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前窜,顾不得脚下的坑洼蔓藤了,更顾不得四处可能存在的雷场陷坑了,一切都以五时五十六分的炮火急袭时间为准,只要按时插到位就是胜利!

    五十四十分,我随二连终于穿插到越军48号高地地区,还没等我们缓口气,我军的炮火急袭就开始了,先是老山主峰方向传来零星的爆炸声,倾刻,来自北方的大批炮弹将整个老山地区植变了火树银花,排山倒海似的爆炸声强烈地刺激着人们的身心,我的手不停的颤抖,我的心呢,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已经怦然跃出了胸腔,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火光,硝烟,碎石,残桩,这就是战场!而我,就即将投入战场,投入死亡!炮击仍在继续,连队开始散开战斗队形了,攻击就要开始了,48号高地仍然在炮击中保持中沉寂,这让我们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三连在47号高地的攻击行动已经展开了,刹那间各种轻武器的射击声充斥了整个空宇,而我们面前的48号居然仍如此沉寂安静,我们甚至直起身子开始大步跃进了!越军呢?为什么还是没有子弹迎接我们,一切都象是一场实弹演习,太不正常了!我紧随着丛副连长,他的手一直不停的挥动着,冲锋,前进,我们就在他的身后。枪声终于响起来了,先是一挺轻机枪,紧接着另一挺重机枪也加入了射击的行列,越军的火力组织的捧极了,漫波而至的弹雨几乎涵盖了整个攻击地域,冲在前头的几个兵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我的手心里全是汗,第一片弹幕打来的时候我就趴倒在地了,到处是子弹的啸叫声,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我不敢抬头,初入战阵的豪情早已被揪心撕肺的惊恐粉碎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我就那么低着头往越军阵地蠕动,不时有子弹打入身边的大地里,更多的惨叫源自身后左右,那是战友们临死前的嚎啸,我爬过的何止是大地,还有最先被打倒的弟兄身边;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山野,他们的身子布满了血孔,这就是我的战友吗,也许上一个小时我们还在一起互相搀扶着摸爬前进呢!都说士兵见不得鲜血,见了血就得疯就得狂,而我呢?我不知道我的第一梭子弹是怎样射击出去的,我只知道丛副连长也被打到了,数枚重机枪子弹将他刚直起来的身子掀翻了个,我就在他的左侧,他的死亡是瞬间即至的,巨大的伤口洞穿了他的前胸和上腹,一个兵连滚带爬的向他扑过来,他一定还想救他,我也想扑过去!越军的子弹却将我死死的控制在原地!我想哭,那个兵还没有接触到副连长的遗体就被一枚近距离爆炸的手榴弹结束了生命,我的大脑简直要被血腥搅沸烧熟了!

    48号高地依然屹立在我们面前,突击排的士兵继副连长牺牲后发起了一次次决死的攻击 ,那么多战友被打死在这片漫坡上,那么多的躯体被撕裂在这片山野中。我都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否还真实的危胁着我,连长已经带剩余的班排开始正面仰攻了,我仍然被越军的火力死死地压制在土坎底下,我不敢抬头,也无法抬头,子弹钻入土坎,子弹激起扬尘,还有手榴弹,这些就是我不能动的理由吗?其实我的心里溢满了愧疚,子弹是不认人的,它给士兵的危胁是公平实在的,我被它压制,其他弟兄其他战友们不也一样吗!可我真的非常害怕,因为死亡已经把我一半以上的斗志掏空摧垮了!“起来,继续冲!!!胆小鬼!!!”是谁在踢我!是谁在拎我的脖领!我没有害怕呀,只是敌人的火力太猛了呀!那人没有容我回答,我已经被他用最大的力推出了土坎。离开那道保命的土坎,我就象一个没穿衣服的大姑娘突然被人扔到大街上一样,我感到羞耻!我感到无地自容!那一刻我竟忘了原始意识中的惊恐和害怕;那一刻我竟然被极大的屈辱感激起了尚埋在心底深处的坚勇,一个士兵的坚勇!身边的人一直在大叫着,此时他是冲着身后更多象我一样的仍趴在地上的士兵们,我得冲锋,不就是死亡吗,我已经被推到死亡的最前端了,没有退路,没有余地!

    冲锋枪的长点射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是指导员,刚才踢我拉我的是指导员!我的血涌到了脑门上,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我竟是被连队最高政治指挥亲自踢想拎起的胆小鬼!!!“啊!”我一定象一只类人猿,至少我的叫声象;不止一个人在叫,居然还有身后的指导员,他的叫声更令人恐惧,还有别的声音,我没有来的及分辩,一阵劲风夹杂着数不清的碎石烂木劈头盖脑地冲我砸了过来,是炮击!越军的或者是我军的,整个高地整个山野从林几乎是一瞬间被排山倒海的爆炸所笼罩。火光,硝烟:不对看不到火光,因为满世界都是同一种桔红的色彩;看不到硝烟,因为天和地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灰色的空潆,只有黑色的浓彩!我被气浪包裹着,被各种爆炸激起的碎屑冲荡着,我压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一个人,他几乎承受了我的所有重力,还没等我转身,他的手已经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我挣不开这双手,猛烈的爆炸就在我的前后左右发生,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指导员,他仍然半撑着身子,他的手还在不停的挥动,还有他的腿,他一定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呢?他的左腿不见了,从没见过如此真实的人体分离,可这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我的脸上全是血,那不是我自已的,那一定是指导员或者其他一些什么人的。又一群炮弹狠狠地砸在不远处的高地主峰上,剧烈的冲击波把整座山整个大地都撼动搅松了,身后那股巨大的坚决的拼命的攥着我的力量突然不见了,它不存在了,我被惯性狠狠地摔倒在地,冲锋枪也被甩飞了!我回头,这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惨的景象,身后战友的面部被弹片整削平了,象削苹果!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根本无法查证他是谁了,血还有汩汩地流着,他的肢体在遭受巨大摧残后仍然还在抽搐;抖动的手,抖动的脚。我拼命的爬着,拼命的滚着,我想躲避什么,除了无处不在的爆炸肯定还有无处不在的残尸,我不想看到这一切,这一切就是地狱也不复比此残酷的。可无论到哪我见到的摸到的还是这些人世间最为血腥最为恐怖的场影:有的尸体被弹片削去头颅,头断之处在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有的尸体被炸成几截,五脏六腑被高挂在枝头上;有的则干脆化作了无数肉块,或成堆或分散挡着人们妄图逃离的去路;这岂是一句惨不忍睹可以形容的…… !

    连长牺牲了!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正瞅着卫生员趴跪着为断了腿的指导员缠绑带,那血丝毫不为绑带所控制,依然自顾自的流着/淌着,他会死的!人的血哪能经得起如此流淌啊!我连滚带爬的往他们那儿扑,可是居然被指导员剩下的那条腿狠狠地踹翻了,“你给我继续冲!给我找连长!”他是在说胡话吗?我又扑上去,又被踹倒;再扑再踹;我忽然明白了:这就是军人的命,作为指导员,临死他想的还是那个看上去几乎已不可能成功的作战任务!而我呢,我是士兵,在他的眼里自然没死就还得去完成这个任务!当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与卫生员终于在他最后一次绝望的命令中继续向头顶上的48号高地蠕动了。“连长牺牲了!连长让继续攻击!”通讯员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带来了这个连队土崩瓦解前的最后一个行动命令,我和身边的卫生员几乎要崩溃了,没有了连长,没有了指导员,没有了所有的战场指挥,我们还怎么打!我们还怎么冲!指导员掐着小通讯员的脖子,这可是他一惯喜爱的小家伙呀,他在叫什么!还用他秃树枝似的手不停地捶打着通讯员的背,有哭声!这是通讯员的声音,他在哭,还没容我们回过神来,他就直起了身子,在炮弹缝里直起了身子!真是英雄的行为,他也许想继续冲锋,也许想把滨死的指导员最后的命令传达出去,可一切都被炮弹粉碎了!他的身躯随着青烟被抛上半空随之分解随之四散,象一场雨,和着血夹着肉,洒向这个世界,洒向我们的心里。

    呛人的火药味、刺鼻的尸体焦糊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相互交织到一起,整个高地上下被一种令人痉挛的窒息感塞满了。

    高地上还有枪声,子弹时断续,硝烟里卫生员早已不知去向了,也许牺牲了,也许负伤了,鬼才知道他在哪里,炮击开始明显减弱了,可我依然没有看到那些还活着的人,哪怕是一个并不完整的人,满地都是鲜血;土坎上,石堆中,树枝上、竹林里、草堆里、灌木丛中到处是横飞的血肉和断肢残臂。我被一种深深地孤独紧紧地抓住了心肺,我不敢面对这一切,整整一个连的士兵啊,还有高地上不知数量的越军,这么多人居然都被刚才这阵钢雨铁火完全粉碎完全撕裂了吗?

    终于攻上48号高地了,终于登上越军阵地了,我没有等来本应该存在的火力扫射,也没有等来本应该存在的越军残兵。阵地上一片狼籍,没有一处完整的工事更没有一处完整的掩体,甚至连越南人臭名昭著的坑道暗洞也不见,除了敌我双方不同姿势不同完整的尸体和断枪破帽。看来,高地已被我们拿下来了,可是我的战友们呢,我的那些活着的弟兄们呢?我不敢回头,因为身后的大地盖满了不成丨人形的战友!我也不敢往前看,因为我的前面依然是深不可测厚重如幕的死亡气息。

    连队不存在了,其实从双方炮袭一开始,作为成建制的步兵二连已经被完全打散摧垮了,可我们的士兵,依然凭着强烈的战斗欲望,坚定的作战决心,攻下了48号高地!也许剩下的人们已经冲向更高更远更难的1072高地,又或许他们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凹里喘息休整;但不管如何,此时的48号高地真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不!确切的说就剩下一个活着的我了。我该去哪里,没人能够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但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不管走向那里都必须继续战斗!都必须继续冲锋!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因为我还没有被死神真正带走!

    47号高地的枪炮声已经完全沉寂了,那里的战斗一定结束了,三连肯定去攻击别的什么高地了;我象一只没头的苍蝇,在高地上窜来窜去,除了重新找到枪支弹药武装自已外并没有找到一个自已该去冲锋该去战斗的方向。47号没枪声,76号呢,一连自打战斗一开始就没有太大的响动,到现在更是悄无声息。只有1072,只有老山主峰方向还在响着激烈的枪炮声!就往1072冲吧,那地本身就是全营的最终攻击目标,我的耳畔又响起了出发前连长的动员:“如果战斗中我们被打散了,那么就往1072往老山主峰方向冲,一定要坚持战斗直至最后一息!”冲吧,我还没有死,没有死我就还是二连的兵,我就得继续战斗!当我摸索着下到高地反斜面的时候,一片尖锐的啸音划过头顶直直地往1072高地砸了下去,那是越军的炮火,我的眼里满是不久前的火光血影,我知道这是幻觉,更知道经过48号高地的惨烈,我已不折不扣地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了!在此时我更渴望投入战阵,并强烈地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