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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59部分阅读

    得徐勋这反客为主有什么不对,讷讷坐下来之后,却是心里一团乱麻似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而这时候,徐勋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记得你之前因长公主所请,授了锦衣卫百户,没错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

    齐济良被徐勋前后两番话揉搓得整个人稀里糊涂,此刻只本能地点了点头。然而,当听到徐勋的下一句话,他就一下子失态到站起身来。

    “今日内校场校阅之后,皇上授了我府军前卫掌印,让我从锦衣卫里头挑些军官出来。你既然是锦衣卫百户,可愿意转调府军前卫麾下么?”

    不但是齐济良,就连内中的仁和长公主,听到这话也是大为意外。她虽说是女流,可好歹宫里宫外看得多些,此刻她生怕儿子贸贸然开口答错了话,竟是咬咬牙就这么快步走了出去。当她掀起帘子时,见徐勋扭头一看就施施然起身行礼,她情知自己在后头多半是被人料准了,可竟也顾不得这么多,看了看惊愕的齐济良就强笑着点点头道:“世子不必多礼,原是我孟浪了。”

    等见到徐勋回身落座,她这才说道:“世子刚刚所言可是当真?”

    徐勋却不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怎么,长公主不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世子深得圣恩,自然是一言九鼎的。”仁和长公主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挤对了一句,见徐勋并未因此着恼,她心中暗松,连忙笑道,“良儿从小在家被我宠坏纵坏了,我一直就担心他不学好,所以才会托付兴安伯多多管教。如今世子既然愿意收了他在麾下,我自然是欢喜都来不及!”

    听到仁和长公主这话,徐勋微微一笑,又斜睨了齐济良一眼。只要这小家伙到了他的麾下,那就休想再玩什么小花招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招兵买马(下)

    江米巷和锦衣卫后街拐角处的那一座北镇抚司衙门,这些天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弘治年间诏狱开得少,厂卫行事低调,这也向来被视作为弘治中兴的一大标志之一。但安静归安静了,官员们却仍多半绕开这地方走。尤其是锦衣卫衙门北边的太常寺后军都督府和通政使司,官员们往往是多走几步路往西长安街绕,也不愿意走这条锦衣卫后街。这天掌刑千户李逸风在门口这么一站,懒洋洋伸了个大懒腰,又看着那门可罗雀的巷子打了个呵欠。

    “无聊啊无聊……连一桩案子都没有,真是闲得骨头都发霉了!”

    “这不都是大人和李爷向来英明,宵小之辈都吓得不敢妄动了么?”

    听到背后传来了这么一个阿谀的声音,李逸风顿时嘿嘿一笑,旋即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再说好话也没用!虽说你是钱公公的养子,可这北镇抚司补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大人那德行,一个校尉就得考察一年,小旗总旗更是年,老子用了十六年才熬到现如今的秩位,除非你这百户不想当了,进来从校尉扎扎实实干起,否则你还是好好地吃着你那份俸禄吧!”

    站在李逸风背后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壮汉。其人生得虎背熊腰仪表堂堂,只这会儿却一副点头哈腰的架势。他丝毫不以李逸风这番话为忤,却是又赔笑道:“李爷,若真是有叶大人一句准话,这区区一个百户算得了什么,卑职自然是说舍弃就舍弃了!卑职这百户本就来得侥幸,只希望能跟着叶大人左右好好学学,这比如今这空头百户可是光宗耀祖多了。”

    “你小子倒是想得美!”李逸风这才转过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壮汉一番,突然骤然右手捏紧,竟是重重一拳打在了这壮汉的肩膀上。见其只是身子微微一晃,脚下连个踉跄都没有,他这才放下手微微点了点头道,“钱宁,你这身板是不消说的,而且也有真本事,可北镇抚司这地方,管的是侦缉不是拼杀,要的是机灵不是身板,你要真想留下,我可以去对叶大人说说,不过要说什么光宗耀祖却是未必。”

    “不不不,李爷若真肯出面说和,卑职就是做牛做马也难报您的恩德!”

    听到两人这般说话,院子里几个北镇抚司的校尉不时交头接耳,却是谁都没吭声。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刚刚转过身正背对着门口的李逸风听一个校尉叫嚷有人来了,他顿时心中一动,扭头一瞧更是眼睛一亮,竟笑嘻嘻地迎了出去。

    “哎,我还想是谁造访咱们这破衙门,原来是昨儿个在西苑大展雄风舌战一群老大人的徐世子啊!你如今可是贵人,到这儿是有什么好事来带挈带挈咱们的?”

    徐勋一个纵身利落地跳下马来,三个月苦练马术的成果显露无遗。见门里一个壮汉飞奔上来帮忙牵马,他也没在意,一点头把缰绳递了过去,这才看着李逸风道:“李千户你可别寒碜我,我离贵人这俩字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一趟上门,当然是有事相求的!”

    这天子脚下,什么好事坏事都传得快,因而昨儿个西苑那番唇枪舌剑早就传开了,更何况消息灵通的北镇抚司。李逸风这一大早无所事事状到门口张望,其实就是因为和叶广连夜商量了一回,想着这会儿徐勋会不会直奔这里来。此时此刻人真的来了,而且也不拐弯抹角,他顿时觉得心里异常舒服,脸上更是笑眯眯的。

    “好好好,咱们大人果然没看错你!跟我来吧,大人正在签押房里。”

    尽管李逸风年纪比徐勋大着一倍有余,但这会儿和徐勋一路说说笑笑往里走,却如同多年老友一般亲近。见此情景,那些跟着李逸风上过徐家的,亦或是曾经见徐勋来过一回的,自然都没什么奇怪的,只有刚刚那主动去牵马的钱宁收拾好了马匹转回来,就立时抓着一个校尉打听道:“这位老哥,刚刚进去的这位徐世子,是不是就是昨儿个在西苑大大出彩的兴安伯世子,今后要掌府军前卫的那位?”

    那校尉斜睨了钱宁一眼,便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钱百户你倒是消息挺灵通的嘛!”

    “一时听到,哪里能说是消息灵通。”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钱宁顿时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暗自定了定神就赔笑又试探道,“到底是李爷厉害,据说这位徐世子是太子殿下的亲近人,居然能这么亲近,看那样子,莫非从前就是相识的?”

    那校尉虽知道钱宁是探听消息,但北镇抚司这些年并不算十分风光,因此也乐得炫耀,轻哼了一声就说道:“何止李爷,叶大人和徐世子也是相识的,而且颇有些香火缘分。所以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咱们大人掌管北镇抚司多年,却在文官当中也好评多多,言官弹劾更极少,就是因为如此了。”

    被下属称作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叶广这会儿和徐勋相见之后,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当初他南下金陵处置赵钦之案,原本是存着向萧敬卖个好的初衷,只因徐勋那一番空手套白狼的谋划实在是让他惊奇,兼且见人年少起了栽培之心,这才不吝给了一个总旗的牌子。如今他最庆幸的就是那会儿徐勋拒绝之后,他觉得这少年郎应该会有出息,送出去的腰牌没收回来,于是前次那么大的事他只挨了一顿训斥算完,今次好处又送了上门!

    两相厮见落座,李逸风便把服侍的皂隶遣退了下去,自己亲自笑眯眯地端茶递水。而徐勋也同样开门见山地说:“叶大人,当初在金陵承蒙照拂,我徐勋一直感念在心。如今我既掌府军前卫,又在御前敢开口说一应军官均从锦衣卫世袭军官当中征调,说到底,也是相信叶大人一定会鼎力相助。毕竟,您如今奉旨管卫事,这一应人等的名单想来一定在心里记着。”

    叶广这一辈子都浸滛在锦衣卫中,看朝廷中一位位官员起起落落,却一直都是用一颗旁观者的心冷眼旁观淡然度日。也就是在他手上,锦衣卫臭名昭著的那些酷厉刑法很少有使用的机会,等闲只是恐吓加杖讯便足以取得满意的效果。所以,他倒是无意再求取什么上进的地步,只这么多年用过的手下免不了生老病死,他这北镇抚司总不可能只看人情补进人来,因而更多旧日同僚下属的儿孙只是白吃一份俸禄罢了。

    “世子既然这么开门见山,我要是说我年已老朽一概不知,岂不是对不起你这番诚心?”

    于是,徐勋摆明车马,他笑语了一句之后,两人就隔着高几商量了起来。叶广本以为徐勋分润几个名额给他就已经是万千之喜,孰料徐勋竟是一开口就给了他十个百户,饶是以他的城府,亦是一时间面色微微一红。

    “世子就不多留几个?毕竟,今后的府军前卫,必然会炙手可热。”

    “实话对叶大人说,我已经许出去三个百户,还剩下两个百户看看情形再说,至于千户,贸贸然定下反而麻烦。叶大人想来听说过这三个月我是如何操练兵马的,若是单纯靠人情进来的,未必一定能够呆的下去。而且,府军前卫区区两千人,如今够了,将来却未必就够用,少不得要继续补人的。”

    别说叶广,就连李逸风也听出了徐勋这番话里强大的信心,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又若无其事地各自收回目光沉吟了起来。良久,叶广才开口说道:“锦衣卫素来是父子相袭,但北镇抚司却是能者为上,所以我从前用过的那些人,如今家里儿孙承袭了百户的,大约也有一二十个,都是在家闲着吃一份俸禄。既然世子你瞧得起我,我就一句话,我把人招了来,你亲自挑!若是这回挑不出十个人,剩余的我回头再给你去翻军籍名册,绝不滥竽充数。”

    “好!”

    徐勋就是因为相信叶广为人,这才这一大早就找到这来。如今听叶广放话说任他挑,他的心立时放回了肚子里,暗想自己也算是好人有好报。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正事办完,接下来两人便只说道些题外闲话,徐勋顺势又拜托叶广,暗示自己不想看到徐毅这么一个碍眼的人在京师蹦跶,叶广立时心领神会地揽在了身上,再加上李逸风插科打诨说了昨儿个好几位老大人回家之后的反应,自是让徐勋和叶广尽皆哈哈大笑。盘桓够了说笑够了,约好了到时候挑人的时间,徐勋方才起身告辞。

    外头院子里的校尉早就散了,只钱宁眼巴巴在那等着,当瞧见叶广和李逸风一前一后亲自送了徐勋出来,他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盘算就一溜小跑上了前去。

    “世子爷这是要走?可要我去牵了马来?”

    徐勋认出这是先头那个给自己牵马的人,正要点头,一旁的李逸风就没好气地喝骂道:“钱宁,你居然还赖着不走!都说了回头给你说项,你还想怎的!”

    徐勋一听这钱宁二字,打量着这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再一想那史书上小意媚上自称皇庶子的名人,他不觉就愣住了,继而就笑眯眯地问道:“你叫钱宁?”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好一条汉子,我要了!

    钱宁担着会恶了叶广和李逸风的风险自己凑上来,便是为了徐勋这一问。此时此刻,他慌忙低头叉手行礼,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又鼓足劲想让自己看上去更结实壮硕一些。

    李逸风见徐勋上上下下打量着钱宁,想起刚刚里头那番商量,他免不了又瞥了这个牛皮糖似的家伙一眼,微一沉吟就知道徐勋不可能认得这家伙。

    念及此人着实缠人得很,他便看着叶广和徐勋道:“世子爷,这是已故南京守备太监钱能的养子钱宁,当今万岁爷即位之初推恩袭封锦衣卫百户,闲着没事,于是一再来北镇抚司央着想求一份差事。只大人的个性世子你是知道的,当年对你也就只许出去一个总旗,哪里会轻易进人。这钱宁刚刚还说,做个校尉也使得。”

    叶广最是不喜上下钻营,随眼一瞟便淡淡地说道:“北镇抚司的校尉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看你人还健硕,你都会什么?”

    钱宁前前后后来了北镇抚司三四次,虽是花言巧语哄了李逸风开心,但叶广却一次都没见着。这一次好容易守株待兔等到了人,哪怕他心中更盼望另一个可能性,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冲着叶广深深行礼道:“回禀大人,卑职善射,能左右开弓。”

    左右开弓!

    这三个月都在苦练弓马的徐勋一时来了兴趣。哪怕是他手上戴着铁扳指,但这些时日下来,手上也磨出了好几个茧子,这射术还只是刚刚摸到个门道。而即便王守仁这般号称善射的,也没说过能左右开弓。眼前这钱宁哪怕真是史书上那个,这会儿他也起了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因而,见叶广也有些意外,他就开口对叶广说道:“果然是锦衣卫人才济济。叶大人,既然碰上了就是有缘,何妨令他试一试?”

    尽管北镇抚司并不以武艺作为考核标准,但横竖这几天没什么案子,叶广想了想就点了点头,当即冲着钱宁道:“既如此,那你就射几箭看看。若是有真本事,本司少不得衡量衡量你的事;但你若是虚言打诳语……”

    “那就请大人下令把卑职打出去!”

    钱宁不等叶广说完就接上了话,偷眼瞥见叶广一愣之后倒是饶有兴趣地微微颔首,而徐勋则是更加兴致勃勃,李逸风也高声唤人去取弓箭和箭靶来,他只觉得满身是劲。待到弓箭送上来,他一把接过,也不搭箭,却是轻轻松松将那把弓拉了个满月,四下里试了一试手感就松开弦笑道:“这力道太轻了些,卑职平时都是用的一石强弓。”

    虽然史书上动辄说某某高人能拉两石三石的强弓,但徐勋这些天跟着王守仁恶补各种军事知识,也算是知道这拉力大小。除却岳飞韩世忠这等号称能开弓三百斤的猛人之外,一般人能拉出一百二十斤的力,也就是能开一石左右的弓,那便已经是高手了。再加上钱宁号称能左右开弓,这就更让他有兴趣。

    于是,他见箭靶已经安设妥当,当下笑着说道:“如今这大约是三十步,虽说距离不远,但也差不多能看出你的箭术如何,你且左右开弓我看。”

    钱宁也不啰嗦,行过礼后就佩了箭袋背着弓稳稳当当上去,到了近前竟反手先以右手按弓身,左手开弦,拉到满月之际抬手便射,旋即一放弓弦,连停顿都没有就弓交左手,须臾便又射第二箭。如是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不消一会儿工夫,一袋十支箭就消耗得干干净净,而等到那锦衣校尉将靶子捧了过来,徐勋叶广李逸风就只见箭靶中心附近扎着一簇箭,一一拔下来一数,恰恰好好就是十支。这时候,哪怕叶广最初不喜这钱宁的钻营,也忍不住又点了点头。

    “果然好箭法。你练多少年了?”

    “回禀大人,卑职自幼学射,至今已经有十余年了。”刚刚那一番献艺之后,钱宁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从容,只垂头之际,眼睛却不住往上头三个人瞟,此时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卑职最多可用一石半的强弓,射程可达百步。”

    听到这里,叶广更是捋须微笑了起来,却是看着徐勋说道:“世子,此人勇武,若是留在北镇抚司却是派不上多大用场。要是你那府军前卫有位子,把人调过去倒是好材料。至少论勇武,就是在京营之中,也难以找到多少个此等人才。”

    “卑职谢叶大人举荐!”

    见钱宁就这么冲着叶广磕头拜谢,徐勋对于此人的心性也是了然。本事不错,但为人却油滑钻营,对于他来说原本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然而,他若不要此人,这么一个有本事却不甘寂寞的,没有他也会到别的人那儿去钻营,到时候平白无故落下个仇人不说,而且把控不住。因而权衡一下利弊,他便爽快地说道:“好一条汉子,既然叶大人如此说,这钱宁我就要了!”

    李逸风见那钱宁大喜过望就去向徐勋磕头,一时也笑呵呵地说:“算是他运气好,成日里在这儿死缠烂打,居然撞上了一个贵人!也罢,我这耳朵边上终于能少个人聒噪了。”

    话音刚落,钱宁便又冲着李逸风深深长揖行礼:“若不是李千户,也不会有卑职的今天。”

    “算了算了,你跟着徐世子且好生做,这就算是还我情了!”

    一番玩笑之后,徐勋便带着钱宁出了北镇抚司。见钱宁热络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