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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60部分阅读

    激起了其他诸王的好奇之心,见众人纷纷出言附和,他这才笑眯眯地说,“庆王让大家瞧一瞧也好,否则大家就是回去了,这心里也不踏实不是?”

    眼见得这是挨不过去了,朱台浤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打开了盖子。他本做好了看到一条劣质玩意的准备,可发觉这一副赫然是二十块玉带板的标准玉带,用的是和田玉,那两片圭形玉带板都是镂雕着骏马图腾,一看便是精雕细琢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他刚刚已经到了地下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许多,甚至大大方方地递给了几位郡王传看。

    这可是如今那位天子心腹送的寿礼,这样沉甸甸的一份大礼,多有面子!

    朱寘鐇原本还以为徐勋被撂在宁夏镇总兵府,必然为此气怒难消,仇钺此来不是自作主张,就是徐勋让他送什么敷衍了事的寿礼,以此削朱台浤的面子,谁料竟真的是一份厚礼。此时此刻,心里异常不舒服的他接过那传到自己手里的匣子,甚至懒得看一眼,就径直递给了庆王朱台浤,干笑了两声。

    “没想到平北伯对庆王竟然如此有礼,如此有礼的少年新贵,却是少见得很!倒是他如此厚意,庆王应该备一份帖子请他一请才合情理。”

    出了庆王府,苗逵总觉仇钺来得蹊跷,也懒得和宁夏镇这些军将多啰嗦,叫上陈雄便先行赶了回去。弘治年中他和保国公朱晖率兵出征的那一次,陕西三镇的军将对京军很是疏远,他对于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感,此时一上马就须臾走得没了影。见他这幅架势,总兵府的那些军官难免心里都有些不踏实,一时都围在了总兵姜汉身边,而姜汉则是紧盯着仇钺。

    “仇钺,刚刚那东西不会是你假借平北伯的名义送的吧?”

    “总戎大人,我哪能这般自作主张?”仇钺见其他人也有些不信地看着自己,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道,“我是真的正好赶回了总兵府,那一位原本火气大得很,可后来张公公说到镇守太监府也没找到人,而苗公公和陈将军则是到这庆王府来了,那一位反而渐渐消了火气,听我自告奋勇说要再到这儿来一趟,便让我捎带了一份寿礼。”

    仇钺绝口不提自己曾经提醒过徐勋的那话,见上上下下都有几分踌躇,他便对总兵姜汉说道:“总戎大人,事到如今,还是赶回去的要紧,总不能还冷落着平北伯吧?”

    姜汉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惴惴然的众将,他便沉声说道:“也罢,回总兵府!不论是好是坏,总是我这个总兵首先担责,你们不用太过慌张!”

    法不责众这四个字,自古以来都是至理名言。纵使苗逵和张永都是一肚子气,当总兵姜汉带着林林总总十几个高级军官前来参见的时候,他们又瞥了一眼因为站不下而都在外头院子里的那些军官,暗想今次这事情恐怕只能就这么算了。就是徐勋,此前曾经存过杀一儆百的心思,可在仇钺的提醒下,再想一想从延绥镇锦衣卫分所那儿探知的消息,他也就明白了,眼下远远不是雷厉风行的时候。

    “姜总兵,靖虏卫被破的消息,想来你应该知情了吧?”

    这一句话直接问到了点子上,纵使姜汉脸皮再厚,也不能硬着头皮说不知情,只能赧颜答道:“回禀平北伯,消息已经传过来了。据说杨总制带兵数千抵达了固原,如今虏寇攻势已经遏制,本企图犯隆德,可也被惊退了。”

    “靖虏卫就在宁夏镇和固原镇地交界处,如今要走,万一从河套杀个回马枪往宁夏镇来呢?”徐勋目光炯炯地看着姜汉,见其脸色不那么好看,他便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当即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和苗公公张公公陈将军在宁夏镇还要停留几天,还打算去镇远关和宁夏平虏所看看,倘若仇将军抽得出空,我在宁夏镇这几天,便陪我一程吧!”

    徐勋不再拿之前他们齐齐上了庆王府的事情发作,姜汉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也觉得心中不安,这点小小要求自然满口答应——倘若徐勋不是特别指出只让仇钺陪在宁夏镇的这几天,他恨不得把这个素来精干的游击将军派去寸步不离地陪徐勋视察各个卫所,以免又捅出什么倒霉的篓子来。他连声答应之后,外头就又传来了一个小校的通传声。

    “镇守太监李公公邓公公求见。”

    刚刚苗逵陈雄去庆王府的时候,没注意李邓二人,但那两人却不敢认为这一遭真的无人知晓,因而从庆王府赶回镇守太监府换了身衣裳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此时此刻两人听到里头一声传字,见姜汉等人都是鱼贯而出,面色都不那么自然,两人不免存了几分小心。

    别看他们在甘肃镇颇有几分脸面,可真正在京城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面前,却什么都不是,光张永和苗逵这两个大珰就足够他们小心应付了,更不用说徐勋!那些军官往日看着粗鄙,但下头总养着一批忠心耿耿的亲信,不像他们,靠的是京里的靠山!

    因而,两人一进花厅,便先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头,等到张永皮笑肉不笑地吩咐他们起身,李增方才赔笑道:“实在是不知道苗公公张公公和平北伯这么快就来,此前才听说各位过了河去延绥镇,接下来战事一起,这消息就更加不畅了……”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张永没好气地打断了李增的话,随即一字一句地问道,“按理宗藩不得和文武百官交接,怎么放到这宁夏镇,反而就不管用了?”

    邓广见张永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想到徐勋还特意给庆王送了一条玉带,他忍不住偷觑了一眼,见人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只能讷讷解释道:“实在是这宁夏镇不同于别的地方。宁夏有庆王,大同有代王,可大同镇在山西,山西却比咱们陕西有钱得多。这陕西原本就穷,庆府诸王又从庆阳府迁到了这宁夏镇,所以每年的岁禄也好,庄田米粮也好,都得用边军各路转运上来,时间上头常常不能担保。而若是军中粮饷不足,有时候也得庆府粮仓倒腾出一批,到时候补上。所以,庆王寿辰,上上下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说到这里,李增也慌忙补充道:“庆府诸王比起分封在其他各地的亲藩郡王来说,因为地处边陲,素来较为慷慨大方。毕竟,就算东有黄河,西有贺兰山,宁夏卫城毕竟不如宣府大同这样的坚城,万一鞑子真的大举来袭,那是说不好的。”

    “除了这个,庆王还常常提供金银本钱给宁夏镇的高层将领,让他们经营某些特定生意,是也不是?”

    听到徐勋漫不经心似的这么一句话,李增和邓广同时呆若木鸡。

    第五百零一章 河朔雄风,双管齐下

    锦衣卫在宁夏延绥这样的边镇不受待见,但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尤其是那些根本没有办法严格隐瞒的消息。大明朝没有边军轮换的制度,不少军将都是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在这个地方过活,光靠朝廷那些死俸禄简直不够填牙缝的,打仗的时候杀牧民甚至本国百姓来冒功,承平年间将盐铁等战略物资以及丝绸首饰等等各种奢侈品输往塞外,这是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勾当。而叶广身为北镇抚司之主,也不敢贸贸然去触碰这个雷区,所以下头锦衣卫千户所和各家分所但使报上这种事情来,他能做的也就是暂且压下。

    水至清则无鱼,而水若是浑浊到了根本看不到鱼,是否要伸手就值得商榷了。

    “宁夏不比江南,甚至也比不上湖广巴蜀,陕西之地原本就贫瘠,庄田再多也抵不上江南和湖广等地一半庄田的出息,既然如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原本也无可厚非。”徐勋说到这里,便盯着李增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只问你,上头的军将多数会参与这些私下贸易,下头的兵卒平日里怎个过活?”

    李增原本还以为徐勋不知道此中利害,刚刚特意剖明庆王和宁夏镇军将的关系,就是希望徐勋不要再追究之前的事,可没想到徐勋一转眼间反而揭出了更严重的问题来。可此时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偷觑了邓广一眼,见对方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宁夏镇的军将多数都有不少土地,虽说不如京畿和南方那些田土的出产,可也聊胜于无,大多数时候,底下的兵卒都在侍弄这些将主的土地。至于胆子更大脑子更活络些的……渡过黄河去东岸河套开垦荒地耕种的,也不是没有……”

    收复河套,屯田千里,这是徐勋和杨一清几个月书信往来中商讨的中心要旨。然而,此前知道不少边民都干过这事情的时候,他倒是颇为高兴,可知道不少军士都这么干,而起因是因为高层的将领们冒功糜饷不务正业,把他们当成佃农使唤,他就着实高兴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便缓缓站起身来,冲着张永和苗逵一点头道:“苗公公,张公公,这宁夏镇的情形,烦请二位再向他们问个仔细,我出去走走。对了,在宁夏镇期间,若是一直住在总兵府不免麻烦,之前进城的时候我瞧见帅府东边就是一座关帝庙,就征用关帝庙吧!”

    宁夏城并不算大,但林林总总却有庆王府、安化王府、寿阳王府、真宁王府、丰林王府、巩昌王府、弘农王府等等七八座王府,再加上从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到镇守太监府邸,竟是占去了整座宁夏城将近一半的面积。平日所说的总兵府俗称帅府,开府聚将议事就在这里,而总兵姜汉则在旁边建宅居住。徐勋所说的关帝庙就在更东边,宁夏城的东北隅,紧挨着北关德胜门,和镇守太监府只隔着两条街。

    徐勋吩咐了随从人等先行搬过去之后,由得下头人整理行装安顿,自己却换了一身便装,只带了曹谧一个,让叶全和两个延绥锦衣卫军卒带路,悄悄前往宁夏城的锦衣卫分所。然而,倘若说之前延绥镇锦衣卫分所的那种轻易不设防的状况就已经让他大为吃惊,当他站在一条污水横流的巷子之外时,实在难以相信在京城能挤进千步廊和五府六部并列的锦衣卫,到了这宁夏城中竟是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徐……徐爷。”叶全很不习惯这个称呼,好不容易叫出了口,他就低声下气地说道,“小的也好几年没来过这儿了,兴许记得不清楚,要不,小的进去给您先探探路瞧瞧?”

    见曹谧虽然黑了不少却依旧俊逸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警惕,徐勋便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轻轻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先进去看看,我们在对面的茶馆等你。”

    尽管叶广带来的祁老三和郑阿牛并不是宁夏人,可延绥口音在这宁夏也不算稀罕,在茶馆中一坐一说话,原本那些好奇的眼神就渐渐收了回去。徐勋知道自己说话必然露出不同的口音,因而只是静静地喝茶,并不说话,而被他强令在旁闲话家常的祁老三和郑阿牛那股难受劲就别提了。当着一位京城的超品权贵聊一些坊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得注意别让话题走样,那简直是和受刑差不多!

    好容易挨了一盏茶工夫,叶全终于匆匆跑了回来。进了茶馆之后,他一点头在对面欠着身子坐下,旋即就压低了嗓音说道:“徐爷,万流芳死了之后,下头部属递补百户不成,西安府的千户所又一直没个准信,人心都散了。如今管事的是总旗崔四,下头只有三个人。人如今都不在,听说……听说这几天是渡了黄河去东边种地了。”

    此时此刻,徐勋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往外走。见曹谧慌忙跟上,叶全赶紧掏出几个铜钱扔在了桌子上,这就带着祁老三和郑阿牛跟了上去。然而,心中惴惴然的他根本不敢开口劝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徐勋几乎在整个宁夏城里绕了小半圈,突然停下脚步进了一家旧书肆,曹谧也跟了进去,他一愣之后便在门前停住了。

    “头儿,咱们不跟……”

    “在外头看看情形,那位主儿心情不好,别进去触霉头!”

    徐勋确实心情不好,见那家旧书肆门庭冷落,可牌匾上河朔雄风那四个字却苍劲雄浑,他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进去。他也没理会那个坐在柜台后头打瞌睡的老掌柜,自顾自地翻检起了那些旧书,突然却发现正中央一处柜子上摆着一套他有些熟悉的书。

    “襄敏集……”

    徐勋记得襄敏二字正是王越的谥号,更何况他家里还有这么一套书,愣了一愣就取下了其中一本翻了翻,果然发现是自己曾经看过的襄敏集上卷。再翻翻其他的,他赫然发现这一处架子上总共有七八套王越的《襄敏集》,不觉往那边打瞌睡的掌柜看了过去。踌躇片刻,他就走上前,正打算用手去敲旁边的书架,可还没等他敲下去,下一刻,那老掌柜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眼神中倏然闪过一丝犀利,但紧跟着就又恢复了老眼昏花的样子。

    “客人要买书?”

    “这儿怎么那么多王太傅的襄敏集?”

    “哦?”那老掌柜诧异地打量了徐勋一眼,随即干笑道,“想不到公子一个外乡人,居然还知道昔日王太傅。没什么其他缘由,当年王太傅在甘州去世的时候,随从军校收其遗作,凑份子出了这一套襄敏集,总共也就印了数百套,除了自家珍藏的,分送亲友的,剩下的便都拿到了书肆里头寄卖。只不过人走茶凉,还剩下这么多。”

    “人走茶凉……”

    徐勋叹了一口气,一旁的曹谧却突然忍不住开口说道:“倘若当年王太傅还在,这宁夏镇上上下下怎会是这样乌烟瘴气的情形!言官当年只知道弹劾王太傅冒功,可这些年走马灯似的换帅,哪个能有王太傅半分本事?别说开疆拓土,能守成的都少!”

    知道曹谧是此前窝了那一肚子火,徐勋也没去阻止小家伙发牢马蚤,而那老掌柜闻言愕然看了曹谧一眼,随即便摇摇头苦笑道:“守成,还守什么成……不说别的,距离宁夏东北二百四十里贺兰山西边的镇远关,总兵府都以守御人数不够,调运粮饷不易,准备把这地方弃了,将镇远关和黑山营一块南移……唉,想当初王太傅就说过,镇远关所在之地最是险要,而其黑山营在贺兰山东北尾,形如虎踞,下饮黄河,最是兵家险要之地,镇远关更是在北长城上。如今只因为调拨不继就要弃守南撤……唉!”

    这样的军情从这样一个旧书肆的老掌柜口中说出来,曹谧固然大为惊愕,徐勋也不禁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这个老掌柜。而破天荒说了这么一通话,那老掌柜也颇觉自己多嘴,旋即便换了一副笑容道:“客人既然通军务,若是要这套襄敏集自己看,随便给几个钱拿去就成了,也算是此书有了知音。当初书放到这儿寄卖的时候,别人就付过钱了。”

    “这书我家里就有一套,还印了几套送人,倒是不好意思占你这个便宜。”

    徐勋笑吟吟地说了一句,随即便看着那脸色有些变化的老掌柜说道:“我刚刚之所以进来,是见到门前那块招牌上的河朔雄风四个字,实在是非同一般的好,没想到进来之后就看到了王太傅的襄敏集。我只想问一句,那四个字可是王太傅亲笔?”

    曹谧见徐勋竟然这样联想,一时眼睛瞪得老大,而那老掌柜则是更加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便慌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是什么牌名上的人,怎可能会有王太傅亲笔题匾?”

    “哦?既然如此……曹谧!”徐勋突然开口叫了一声,见曹谧迅速快步走到自己眼前,深深躬下身去,他就淡淡地说道,“我记得我这一次带来了一幅王太傅亲手写的条卷,你去赶紧取了来,到这里比对比对!”

    眼见曹谧答应一声就要走,老掌柜这才一个闪身突然拦在了曹谧跟前,眼睛却死死盯着徐勋问道:“这位公子,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承认是王太傅的旧属,莫非你觉得这辱没了你?”

    “你……”那老掌柜陡然之间怒发冲冠,双目圆瞪,一时精光湛然,可见徐勋寸步不让与其对视,过了许久,他便颓然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不要开玩笑了,我如今风烛残年守着这一家旧书肆度日,若再说是王太傅的旧属,岂不是辱没了太傅一世英名?”

    徐勋不过是兴之所至诈一诈,此时见对方自己承认了,他不禁眉头一挑道:“这么说,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