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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60部分阅读

王太傅的旧属?”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自打王太傅逝世于甘州,部属一一散去,我一个区区百户算得了什么,便索性告病暂解军职,自己拿着当年同僚凑钱印的二十套襄敏集,到这宁夏城里开了一家旧书肆。这么多年了,也就是卖了十几套而已,还剩下这么多无人问津。”

    老掌柜摇了摇头便黯然回到了刚刚的位子坐下,喃喃自语了几句,他方才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公子既说家里有王太傅的书,还印了两套送人,想来必然是世家贵介子弟,何必戏耍我一个风烛残年的废人?只是我有言在先,那河朔雄风的四个字牌匾,纵使天皇老子来,我也绝不相让,倘若你打这个主意,那就是找错人了!”

    “你人既然在此,我要牌匾何用,那岂不是买椟还珠?你刚刚既然提到镇远关,我不日便要去那儿探查,你可愿同行?”

    “镇远关!”老掌柜闻言一愣,一字一句地重复了这三个字,紧跟着才站起身抬起头来,神情凝重地问道,“敢问公子究竟是何人?”

    “至少不是会为了区区调拨转运的缘故,就打算把一座雄关弃之不顾的人!”徐勋微微一笑,这才又添了一句,“想来倘若王太傅在世,还会多问你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自然能!”

    那老掌柜终于一把揪下了头上的毡帽,恶狠狠地答了一句,旋即竟是转身径直往里间而去。曹谧愣了一愣便要追,却被徐勋一把伸手拦住了。

    “大人,他不会是虚言应付你两句然后跑了?”

    “不会,他既然跟过王襄敏那样的一世豪杰,就断然不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只要答应了,待会必然就会出来,耐心等一等,我应该不会看错人。”

    主从两人在旧书肆中等了好一会儿,里头终于出来了一个人。乍一看,曹谧几乎认不出那人便是之前胡子花白的老掌柜,却只见其那一身羊皮袄换成了一身已经洗得发白的黑色军袍,下头穿着厚实的乌皮靴,腰上挎着一口绣春刀。看到这样一把等闲只赐锦衣卫的佩刀居然出现在一个外人身上,徐勋便知道自己今天的收获异常丰厚。

    “卑职宁夏前卫百户莫峰,敢问大人名姓!”

    见对方行了军礼之后便直截了当地如此相问,徐勋这才含笑答道:“奉旨巡阅西北诸边,平北伯徐勋。”

    直到跟着徐勋一路回到了关帝庙,莫峰仍是觉得脑袋迷迷糊糊,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看着众多军将在偌大的关帝庙中进进出出,秩序井然,就连一个高声咳嗽的都没有,他便渐渐相信了事实。因而,等到徐勋唤了他进一间屋子,他便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你从前在王太傅麾下是做什么的?”

    “卑职专司哨探。”莫峰直言答了一句,见徐勋似有踌躇,他便开口说道,“王太傅昔日最重哨探,常言如果哨探不利,一易遇伏折兵,二易劳师无功,三易费大师而得小利,所以,王太傅最重哨探和间者。当年我一次风雪夜哨探回来,正值王太傅围炉饮酒,众妓环列在前弹奏琵琶,陈明敌情之后,王太傅不但以金卮赐酒,随即更是赏之以金卮,又赐了一名美貌姬人给我。而且当年王太傅麾下,不止我一人得有如此恩遇。所以,哨探虽是最危险的事,但从上至下无人不效死命!”

    这简直是古人豪杰之士笼络人心的手段,如此做派,怪不得功高赏薄,士林轻之,并不单单因为王越先后和汪直李广等人相交——试问倘若朝中用人赏功能够公道一些,王越一个正经进士出身的文官,何至于去和两个权阉眉来眼去?

    可惜了……复河套,置哈密,原本已经几乎做成的事,结果一二十年之后,边关情形却更加糜烂了!

    “我不敢和王太傅相提并论,但在用人上头,我却自信还能够不拘一格。我明日便去镇远关,你且留下我帐下听用,我拨十个小校给你。你不要小看了他们,此前虞台岭大败后的那连场大捷,便是他们跟着泾阳伯和我一路拼杀出来的。曹谧,你先带他下去休息,然后去传宁夏游击将军仇钺!”

    徐勋此前说要先在宁夏城中四下巡视一圈,接下来才会去镇远关等地,总兵府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大气,因而哪怕徐勋征用了关帝庙,而不是在总兵府中住,姜汉也没太在意。可这天傍晚,但仇钺匆匆来报徐勋次日就要去镇远关的时候,他就有些傻眼了。镇远关虽是宁夏北面第一关,可由于地势太过险要,又没有太多油水,素来是个苦差事,镇守其中的百户二十年都没换人了,所以如今守军人数越来越少,甚至没法勾补,黑山营中更有猫腻。徐勋若要去访查,还得立时安排弥补一下,可谁想这一位突然明日就要去!

    “廷威,镇远关的情形你是知道的,若是平北伯动怒,你千万规劝两句。”此时此刻,姜汉只能往这方面考虑,亲切地拍了拍仇钺的臂膀,随即便沉声说道,“我回头和庆王商量商量,等平北伯回来再看看如何弥补。”

    “是,末将先行告退了。”

    出了总兵官邸,仇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杨一清对他有知遇提拔之恩,因此及彼,也是徐勋变相提拔了他,而总兵府上下不少都是当年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总不能坐视这些人事发之后被一概撸下去——若平常的钦差自然不会如此激进,但问题在于,徐勋做事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竟不知道这几乎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少年权贵究竟在想什么。

    而让仇钺去转告总兵姜汉自己要去镇远城的事情之后,徐勋便又招来了叶全。见人脸上满是之前没做成事情的惴惴然,他便吩咐道:“叶全,你如今可有什么夙愿?”

    “夙愿?”

    “就是想做却又一直做不成的事。”

    叶全闻言一愣,犹犹豫豫老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卑职一直想让祁老三接了卑职的位子,调回西安府养老……卑职能耐低微,所以就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愿望,还请……”

    “好,此次的事情倘若能够办好,我就对锦衣卫叶都帅去说,不但调你回西安府,而且立时三刻升你一级,荫你一子入北镇抚司!”见叶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徐勋方才吩咐道,“这次你和你那几个部属全都留下来,就算挖地三尺,你也给我把宁夏锦衣卫分所的那几个人全都给找齐了,然后给我隐秘地查一查安化王。”

    见叶全一下子呆在了那儿,徐勋便指了指旁边侍立的曹谧道:“我把曹谧留下来,府军前卫军情局在甘肃镇也有一些人手,全都可以派上用场。但你记住,此事要是泄露了风声,那么我唯你是问!”

    从又惊又喜到又惊又惧,不过是倏忽间的工夫。虽说叶全素来是没有太大野心的人,可徐勋许诺的东西实在让人难以抵抗,而且他更是没有违逆的余地,因而他在反反复复斟酌了许久之后,最终单膝跪下低头答应道:“卑职领命!”

    “你去吧!”

    等叶全退下,徐勋方才唤了曹谧到跟前,按了按那如今已经异常坚实的肩膀,他才又低声吩咐道:“这件事情极其要紧,比清查宁夏的军备火药等等都更加要紧,你一定要全副精神,不可有半点马虎。但更重要的是,决不能打草惊蛇!但凡常常来往于安化王府的人,你都要全部记下来,然后让他们去打探根底。知道查安化王的人除了你和叶全,最多再加上当地那个一直没能接任百户的总旗。我没工夫再见他了,你许给他的东西不妨优厚一些,其他人也是,不要吝啬赏赐!事成之后,争取把这些人全都纳入你掌握!锦衣卫既然在这边行不通,你的军情局就动起来!”

    曹谧听着听着,只觉得心情异常激荡,最后便沉声应道:“大人放心,卑职必然不负所托!”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另外,我走之后,你再注意一下宁夏军将当中都有些什么流言。流言虽是无根之木,但说的人多了,便会三人成虎!”

    第五百零二章 不到长城非好汉

    黑山营,镇远关。

    处在贺兰山末梢和黄河交汇之地的镇远关,可说是山河相交之处,兵家必争之地。正统年间,因瓦剌鞑靼先后先后在这一带放牧,南下侵扰时时发生,为了守御方便,最后便在山口造了一段绵延三十余里的北长城,镇远关便设在这段长城之上。而关南五里,则是建黑山营,仓场兼备,这两处便成为了宁夏平虏所最重要的屏障。

    然而,当徐勋留下苗逵张永和一部分随从在宁夏卫城,大清早出发,二百余人风尘仆仆赶了两天的路,直到第三天傍晚方才抵达了镇远关时,却发现这里和居庸关那样的天下雄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景象。几十年的风雨侵蚀岁月侵袭下来,北长城早已是破旧不堪,长城隘口上的那座镇远关,看上去也显得孤寂寥落,甚至连那曾经必然是龙飞凤舞的镇远关三个字,亦显得字迹黯淡。

    镇远关属宁夏平虏千户所辖,得了消息的百户韦胜虽然知道徐勋要来,可人竟然来得这么快,他却很有些意外。历来总兵上任巡视宁夏各卫所,可镇远关却几乎每次都被忽视了过去。一来是辗转跋涉太远,山路亦是险峻,二来他们这里统共就两百多号人,多年下来病的病死的死,早已经没什么看头了。因而,当他迎着年少权重的徐勋时,和总兵府那些军将的惶恐不同,更多的是好奇。

    横竖这天底下没有比镇远关更艰险的地方了,他也不怕被人穿小鞋!

    因而,带徐勋进入关内,见其四下打量一直都没什么表情,韦胜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地方小,就这么几间屋子,平北伯这些从人只怕没地方安置。而且,咱们这儿的军户口粮都是定额,虽则之前总兵府派人来知会过,但黑山营仓场粮草有限,总兵府就算转运也得要数日,所以平北伯若是多停留,不是卑职说丧气话,只怕存粮难以支撑……”

    “我来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头,准备七日的干粮。”

    徐勋瞅了一眼背后满脸漠然的莫峰,暗想幸亏自己机缘巧合遇上了这么个人,否则没有他提醒,兴许听到黑山营仓场兼备,便自以为是地不带干粮,那就是麻烦了。此时,见韦胜长舒一口气,显见是欣喜于自己这些人不会抢夺镇远关军士的存粮,他便开口问道:“镇远关如今有多少驻军?”

    “在册五百二十人,实际二百五十三人。”韦胜很爽快地答了一句,随即便仿佛徐勋有疑问似的,便主动解释道,“卑职可以很实诚地说,从不吃空额。在这种地方吃空额,万一鞑子入寇那就是自己找死。缺额的这二百六十三人都是历年以来病死战死或者伤重而死的。镇远关这地方是整个宁夏镇最苦的地方,没人肯来,但凡递补勾选军户的时候,人人都会出银钱贿赂免勾,所以这缺额便越来越多了。”

    不吃空额这种话,也不是没将领敢说,但多半不尽不实,因而带兵多年的陈雄哂然一笑,后头的江彬亦嗤之以鼻。然而,侍立在徐勋身后的莫峰却突然开口说道:“平北伯,韦百户今年已经五十有八了,驻守镇远关应该有二十多年,他若吃空额拿钱去巴结上司,也不会二十多年就窝在镇远关这样的苦地方。”

    莫峰虽答应跟着徐勋来镇远关,但这还是他除了此前提醒带足干粮之外,第一次开口说话。此话一出,别人还好,韦胜却有些诧异地往他看了一眼,随即自嘲地笑道:“没想到我韦胜这么一丁点小名声,也会有人知道,我还当是没人记得我这个人了。”

    “当年王太傅一把火在红盐池烧了鞑子大汗众多辎重,并虏其老幼,那时候韦百户以一小卒当先杀入敌阵,这才因功升的百户吧?”

    徐勋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见韦胜一下子呆若木鸡,就连莫峰亦挑了挑眉,他暗想自己让曹谧在诸边经营了一年多,建立上下军官档案,虽不如兵部武选司详尽,可总算还是有些进展。此时此刻,他便回望了一眼莫峰道:“看来我这次运气好得很,竟然能遇着两位当年勇士。”

    眼见徐勋带着众人大步往前走,而莫峰却留在原地没动,韦胜不禁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迟疑地说道:“敢问这位是……”

    “我虽然跟着王太傅时间长些,但比起韦百户来却远远不如,从征甘州之后,我就卸甲回家了,不像韦百户居然就因为王太傅当年一句话,一直守着镇远关这地方。”

    “没人肯守,我要是撂挑子,这地方恐怕就得丢下了。”韦胜苦笑一声,随即一摊手道,“好在还有这些傻瓜跟我一起守在这儿,否则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撑不了这么多年。只可惜抗不过这生老病死,那么多当年好汉,如今也只剩下了一小半,其他的都已经到地下去追随王太傅了……对了,你还没说自个是谁呢?”

    “韦大哥……我是莫峰。”

    见韦胜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莫峰方才苦笑道:“老兄弟们都已经四散了,这些年来我心灰意冷,如今看来,真的对不住还一门心思在镇远关吃沙子的你!”

    “哈……哈哈!”

    韦胜完全忘记了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徐勋,重重拍了拍莫峰的肩膀道:“想不到当年最年轻的你,如今竟然也是这么一副头发胡子花白的样子!别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要是朝廷还要复河套,你却还窝在家里,那我得当头啐你,可现在……上次黑山营运粮过来的时候,那几个狗东西说是镇远关要南移,连我都心灰意冷了!”

    老哥俩在那闲话之际,徐勋终于来到了东北面的城墙上。镇远关的北侧利用的便是正统年间修建的那一段长城,黄土夯筑墙体高四米有余,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修补的痕迹,而城墙宽三米多,一个个箭垛口子在多年的风沙侵袭下,只剩下了一片黄铯。由于镇远关正处山口,此刻居高临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山下那一条通路,东边则是那一条奔腾的大河。而遥遥更远处,清晰可见另一条绵延起伏的长城。

    那分明是秦汉时期留下的另一段长城!

    “镇远关西边靠近贺兰山那儿,是石质的城墙,这边一段却是黄土所筑,一共三十余里到黄河西岸为止。”韦胜直到这时候才赶了过来,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说,“听说原本修的时候,本打算全都用石质城墙,可终究耗费太大,所以到这里就是黄土夯筑了。倘若都是石墙,鞑子要毁墙攻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有,这整整三十余里的城墙,却只有镇远关这一处守御,就是那一段石质城墙鞑子的战马不好爬,其他的地方风吹日晒雨淋,要进来容易得很。”

    听韦胜抱怨到这儿,徐勋突然指着那边河边一片绿油油的田地开口问道:“那是谁的地?”

    “那个?是下头一些军卒开垦的地。”韦胜很自然地答道,“黄河泛滥的时候虽说兴许可能全都淹了,鞑子来的时候兴许全都没了,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大丰收。横竖就是费些种子和力气,否则光靠黑山营转运的粮草,怎么都是不够用的。”

    徐勋从延绥镇到宁夏镇,已经是连着听好些人说在河套内种地了,但这会儿真正看见,那种悸动却非同小可。良久,他才开口说道:“鞑子春暖花开和秋高马肥的时候常常进犯,你们就不曾趁着他们牧民前来放牧的时候出击?”

    “怎么没有?”韦胜挑了挑眉,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否则朝廷从前怎会有律令,若是从虏中夺回牛羊马匹,四成归自己,六成交上去可以换军功?只不过,那些牧民也不是吃素的,敢下来放牧,多半是一整个部落下来,彼此呼应,要捞一票大的不容易。要干这样的勾当,得那些将主们调集大军,如此既能够换首功,那些牛羊也能换一大批钱。”

    这才是正理!没道理只有鞑子入寇进犯掠夺诸边人口钱粮玉帛,而边将却不知道反其道而行之。记得从前还有边将诱骗某部首领互市,进而杀人冒功,相形之下,屡次被人弹劾冒功的王越,就算真有冒功之事,可怎么说也是有真金白银战功的。

    天色暗得极快,徐勋在关口伫立了不过一刻钟工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