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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第42部分阅读

他那新《百兵》当真厉害,里头神枪神剑的,要是永远藏在山上那多可惜。我倒是希望外公能在海来定居下来,三天两头和我爹爹研究研究,剑王脑袋里的绝妙点子辅以卫家精炼铸工,集两家之大成,截长补短,这造出的兵器可多么厉害啊!”卫靖天花乱坠地说。

    “卫公子,你说的挺有道理,杨老先生本人又是怎么想?剑王一向独来独往,他怎么会愿意在海来定居,和你爹爹讨论铸兵呢?”一个长老插口问著,似乎对卫靖一言颇感兴趣。

    卫靖嘿嘿一笑说:“我外公只是脾气倔强,可不是铁石心肠,以前他独身一人,现下有了我这外孙,他总不能将我一辈子锁在山上,我也不愿和他分别,但也想念我爹爹,最好的办法便是他们住得近些,他现下不像以前那么精明,这英雄会上让他见见老朋友,多哄哄他,说不定他便愿意留下。”

    “你那袋东西里便是你口中的‘新百兵’?”其中一个长老问。

    “这倒不是……”卫靖摇摇头,将他那大袋中的一十二样兵刃都取出,一一介绍,大半是刀和剑,也有短叉、短戟、弓弩、圆盾等攻防兵器。他解释说:“这些东西是我自个儿打造的,是我自己的作品,带给爹爹看的。”

    八长老也稍稍检视了那些兵刃,不时提了些问题,卫靖也一一回答,多半是些铸工、材质之类的问题。

    最后,八长老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卫公子,你去见你爹爹吧,你爹爹正忙著铸造英雄会上神兵大赛时,帮主的专用武器,他只一人,没有帮手,你便去帮帮他。至于杨老先生的事,咱们再行商量,看要如何恭迎他老人家。”

    卫靖赶紧问:“我不需要向帮主亲自赔罪吗?三年前我当真太不知分寸,结识了些坏朋友……”

    一个长老说:“帮主大人大量,你爹爹到来时便将误会讲清楚了,现下你爹爹是帮主专属铸剑师,帮主又如何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你去吧。”

    “谢谢长老爷爷。”卫靖拱了拱手,将兵器收拾妥当,领著猴儿下楼。

    月临堂的人早已经离去,只有曲子燕独自一人在八楼等著,她见卫靖安然下来,也松了口气,领著他出了这总坛巨楼,转往广场一侧的别馆。

    “卫公子,里头便是铸剑阁,你爹爹就在里头,你进去就能够找著他了”曲子燕指著那门上立著“剑堂”的楼房说,由于广场辽阔,卫靖远远便听见那剑堂中发出的敲击声响,他心中有些激动,反覆吸吐了气息,这才要抬脚走去。

    “等……等等!”曲子燕突然又叫住了卫靖,犹豫半晌,这才开口:“卫公子,你和樊大哥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对吧。”

    “不是十分要好,是百分要好的朋友,要不是他,我不知死几次了。”

    “那么……樊大哥心中是否有喜欢的女子?”曲子燕右手捏著左手,总算将深藏心中的问题向人问了。

    “呃?”卫靖怔了怔说:“我倒以为你俩是一对呀!”

    “不!还不算是一对……”曲子燕连忙摇手,说:“我和樊大哥也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是吗?有比我和樊军更要好吗?”卫靖见曲子燕拐弯抹角,便起了捉弄之心,他说:“我和樊军曾经打过架,也曾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一同睡觉、一同撒尿、一同烤鳄鱼肉吃,还喜欢上同一个姐姐呢。我想你应当没有和樊军一同睡过觉、一同撒尿……”

    “当然没有!你和他同是男子,与我的情形大不相同!”曲子燕听得卫靖说“喜欢上同一个姐姐”时,一颗心登时揪了一下,接著又听他胡言些难以入耳的话,赶紧大声驳斥,但她仍想知道那“姐姐”的事,便追著问:“你方才说和樊军喜欢上同一个姐姐,那姐姐……是谁啊?”

    卫靖默然,他倒不想提起温于雪的事,但随口说溜了嘴,便不知该如何转开话题,便只好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是我的青梅竹马,比我大了几岁,你还是别问了,那姐姐已不在人世了。”

    曲子燕心中凛然,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有些松了口气,她说:“樊大哥有时看来无精打采,像是想著人一样……”

    “说不定他在想你啊。”

    “你别胡说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是吗?可是这两天有一晚上,我和巡捕房那些家伙喝酒聊天,樊军大概喝得多了,便一直喊:”曲姑娘呢,曲姑娘在哪儿?‘大伙儿说你已回月临堂了,樊军便不甘,直嚷著要找你说话,我们都觉得奇怪呐,怎地白天还看你们出双入对,却没说几句话,到了晚上他又想你啦,我们便这么问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卫靖神秘兮兮地问。

    曲子燕摇了摇头,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问:“樊大哥他怎么说?”

    “他说:”我想和曲姑娘说话,不想和曲副堂主说话!‘曲姑娘,樊军他对闯天门没有太大好感,你应该也清楚,你每日配著剑找他,便好像是去巡视下属一般,他当然郁郁不乐了。“卫靖摊著手说。

    “这……可是我……”曲子燕感到有些委屈。

    “我教你好了,你找一天黄昏,将樊军带到通天河畔,顺便买点酒菜,酒是越烈越好,你先大口喝下几杯吓吓他,他便会开始抢著替你喝,然后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再将你满肚子的话都对他说出来,他听了应该就会想要搂搂你的肩了。”卫靖胸有成竹地说。

    “我才不信。”曲子燕哼哼地说,但倒是暗暗记下卫靖这番建议。

    卫靖又补充:“不过你得先找巡捕房中的张大妈帮忙,只有她能帮你,其他人都靠不住。你让张大妈替你看著其他人,不准他们踏出巡捕房一步,否则那些讨厌鬼若是好奇,一路跟到通天河,偷听你们讲话、偷看你们搂搂抱抱,再回巡捕房一传十十传百,那多讨人厌啊!”

    “这倒挺有道理的,那样的确很讨人厌。”曲子燕又确认了一遍:“找张大妈,而不是其他人。”

    “是,只能请张大妈帮忙,若是和其他人说,那肯定完蛋,那些家伙会在英雄会上到处逢人就说。”卫靖信誓旦旦地说。

    曲子燕也打了个颤,心想那还得了,她若有所思,匆匆和卫靖告别,独自离去。

    卫靖看著曲子燕的背影,心中倒是替樊军高兴。樊军个性外冷内热,顶著硬汉形象,许多事都憋在心中不和人说,卫靖看在眼里,倒也瞧得清楚,他心知樊军酒量极佳,即便是醉了也不可能说出“想和曲姑娘说话,不想和曲副堂主说话!”这些东西。但既然曲子燕如此揪心挂念,他便自作主张瞎吹鬼扯一番,再将当年李岳替伶儿挡烈酒不过三的那段过往经历移花接木,要曲子燕照著做,心想说不定这么暗中推上一把,便能在星夜河畔推出对佳偶来。

    “嘿嘿……”卫靖倚靠在门边,假想著平时自信干练的曲子燕红著眼睛灌喝烈酒,一旁的樊军一把抢下酒瓶大口喝干,两人于是开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一想至此,卫靖不禁笑了起来,心想他虽然建议曲子燕去找张大妈帮忙守著水半天那干好事之徒,但自己若逮著机会,非得要上河堤偷听一番,若能瞧见那硬汉捕头与月临堂副堂主醺醉动情的模样,以后朋友聚会便不愁没有压箱笑话了。

    便在卫靖看著天空贼贼窃笑之际,背后让人给拍了一把,他回头,尖叫出声:“爹爹──”

    “阿靖!”卫文一身素装,模样看来比三年前老上许多,满头大汗,手上还抓著一只布在脸上擦,他也瞪大眼睛看著卫靖,喃喃地说:“你长成大人了。”

    卫靖一阵惊喜,便要转身扑抱卫文,但他现下身形精壮,比卫文还高了几吋,一扑一撞,将卫文撞得后退了几步。

    “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卫文笑骂著,捏了捏卫靖的胳臂,又拍了拍他的肩,连连点头,心思潮涌,说不上话。

    “爹爹,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也想听你说说话,你现下在忙吗?”卫靖急急讲著。

    卫文呼了口气,擦擦汗说:“我是在忙,几把家伙还得继续加工,英雄会上等著用呢。”

    “我来帮你!”卫靖二话不说,卷起袖子,背著那只大袋步入剑堂,四只猴儿便留在门外嬉戏玩耍。

    “爹爹,你瞧瞧我打造的这些家伙,也让我瞧瞧你打造的家伙。”卫靖进入剑堂,里头十几只木柜、架子上满是刀剑兵刃,跟著进入后头铸剑工房,见到工房中陈设与昔日小原村自家工房有些相似,心中激动,迫不及待地将背上那大袋卸下,取出所有兵刃摊放,跟著又四处摸索,看著父亲所铸兵刃。他见到木桌上摆放著几柄尚未完工的刀剑,他见那几柄兵刃模样有些熟悉,心想定是李靡要卫文按照《百兵》铸造兵刃,为的是在英雄会神兵赛上风光得意。

    “这几把还没打好,你去瞧瞧其他的。”卫文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摆放著的几柄兵刃。

    卫靖上前举起一把,那剑样貌特异,剑身前头五分之一,尖锐锋利,后五分之四,却包覆著粗糙厚实的夹层钢铁,这夹层钢铁由数片互异钢铁夹打而成,表面粗糙且还带有尖粗锯齿,这两段式设计,前五分之一作为刺击之用,后五分之四便用来对付敌手刀剑,不论对手持使软剑硬剑,若是与这怪剑挡格互架,必然伤痕累累。

    一旁还有一柄模样张狂的重刀,那重刀形状如同五爪恶龙,弯曲庞大的刀身还张扬出数只狞曲弯刃,那些弯刃有些锋锐,有些嶙峋,不论是对人或是对兵刃,都有强大的破坏力。

    “瞧来瞧去,还是咱卫家的刀剑漂亮。”卫靖又翻看了几把完工兵刃,各有各的独特之处,虽说都是从《百兵》中改良出来的兵刃,但样貌上便硬是好看了一大截。

    “剑王武功超绝,智慧过人,然则剑王铸兵之道,也深受其本身武者气息影响,一心造出天下最实用的玩意儿,在这一点上,便与我卫家铸剑之道有了分歧。”卫文凝神看著手上那柄闪耀发亮的锋锐长剑,轻轻转动手腕,仔细观察那锐剑各个角度闪现的反光,和闪光之后浮现的文字,他说:“一柄打不断、折不弯、斩铁如泥的兵刃,自然是绝世神兵,但却不是卫家铸剑技艺首要追寻的目标,因此咱们也未耗太多心思在其之上,我们追寻的是在那千锤百炼之后的心血艺品,而非能杀最多人、砍断最多兵刃的工具。”

    卫靖反覆咀嚼父亲所说的这段话,明白父亲与外公两者对于兵刃执著的不同之处,他呵呵一笑,说:“爹爹……你在小原村打造锄头菜刀这么些年,今天我第一次听你讲话像个铸剑宗师,闯天门可将你藏在骨子里的豪气给逼出来啦!”

    卫文哈哈一笑,也瞧瞧卫靖带来的那些兵刃,对于其中精巧之处,也颇为折服,父子俩讨论了一会儿,手便开始痒了,卫靖开始翻找这儿最重的锤子,敲敲打打起来,卫文也兴致盎然地研究起卫靖带来的数种奇异铸材配方。

    时间像是风一样地吹过了。

    “啊、啊!”卫靖指著那三个提著餐盒前来送饭的男人,欣喜嚷嚷著。

    牛大看看卫靖的头,又看看卫靖的脚,说:“你长大了。”

    “小卫,咱们知道你来,特地来看你的,平常咱们就窝在斜对面那座楼中,你如果无聊,来找咱们闲话家常。”牛贰拉起卫靖右手,拍拍捏捏。

    牛参指著卫靖呵呵地笑,嘟嘟囔囔也不知讲些什么。

    现下牛家三兄弟同为闯天门食胜天堂中的帮众,在八长老的指点下,李靡并未深究牛家三兄弟当年擅自解散铁角堂的罪责,只是将他们安排在食胜天堂里作为一般帮众,那食胜天堂的堂主,自然就是胡白了,胡白手下一干武厨子,有三分之一被分派在总坛之中专责烧菜,胡白每月也总会来到总坛一两次,亲手替李靡烧些他四处寻访学来的新菜色。

    这晚,卫靖与卫文彻夜长聊,将他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都说给了卫文听。

    隔天卫靖便在剑堂工房中厮混了一天,再隔天亦然,卫靖开始有些不耐,他问卫文:“爹爹,李帮主很少下来吗?怎地我都没见过他?”

    “你想见他?”卫文随口应答:“你不怕他责怪你以前放火烧了他的大扬府?”

    “火不是我放的,是贝小路那个小偷放的。”卫靖解释说:“我只是好奇李帮主这三年来改变多少,是瘦了还是胖了。”

    “那你今晚便可见到他了,晚上李帮主要验验货,想瞧瞧我所铸兵刃进度,因此有一场饭席,你可以同去,不过可别多话。”

    “是吗?那太好了。”卫靖眼睛闪闪发亮。

    这饭席于总坛巨楼中的三楼宴厅一间雅致小房中举行,同桌的还有八长老、卫文、卫靖等人。李靡则独自坐在一张大桌后,身后站著一个瘦小护卫,双眼青蓝,便是青眼儿,青眼儿的模样一点也没变,便像个少年似地,三年之前他模样看来比卫靖大些,此时模样却像是卫靖的弟弟一般了。

    “你别瞧人家模样年少,他比你大了十岁。”卫文悄声对卫靖说。卫靖吐吐舌头,偷偷又瞧了青眼儿几眼,脑子里思绪翻腾。

    李靡的模样也没太大变化,便仍是那副嚣张傻样,他将双腿放在桌上,把玩著卫文造给他的腰间配刀,直嚷著:“好顺手,好漂亮!”

    “唉呀!唉呀唉呀!”卫靖突然嚷嚷了起来,他叫著说:“猴壹,这儿你不能进来,快快出去!”

    这隔间小房不甚大,李靡、卫靖父子,再加上八长老、青眼儿,以及送菜的佣仆们,已显得有些拥挤,卫靖这么一喊,立时打断了所有人的交谈与用餐。

    “李帮主真对不起,我这顽劣猴儿嘴巴最馋,它见我吃东西便跑进来了,我将它赶出去,要它举著水杯罚站。”卫靖连连哈腰鞠躬,拿了一个八分满的茶杯,低声叱著那暂时化名为“猴壹”的猴樊军。

    猴壹此时还穿著孩童衣服,它让卫靖叱骂两句,竟呜呜地哭了,伸手拭泪,自卫靖手中接过茶杯,退到了小房门边,低垂著头,将水杯高举过顶。

    卫靖朝它挥著手说:“再退一点,再退一点!”

    猴壹便也缓缓地向后移动,眼睛却咕碌碌地转动,向每一个席上宾客眨起了汪汪泪眼。

    “咦──卫公子,你还养猴子啊!”李靡见那猴壹古怪滑稽,忍不住大笑著问。

    “是啊,李帮主,我长居山中,养了一百多只猴儿,闲来无事,便训练它们翻筋斗、耍杂技,这些猴儿机灵聪明,一教就会。”卫靖恭敬地说。

    “还会耍杂技?你让它耍两招瞧瞧。”李靡见到猴壹举著水杯朝他眨眼睛,十分好奇,向那猴儿招了招手。

    “帮主要你翻几个筋斗,你放下杯子,翻翻看。”卫靖一面说,一面对著猴壹比划圈圈。

    猴壹点点头,将杯中茶水喝了,将杯放下,一连翻跳十几个筋斗,还藉著门缘壁面反弹,翻了几个连环筋斗。

    “猴壹,你喝的不是茶,你喝的是酒,是酒,你醉了,你醉得快昏了。”卫靖比手划脚地对猴壹这么说,猴壹便不再翻筋斗,而是东倒西歪地走起路来,一手比著莲花指,一手拍著肚子,模样好似人类打嗝,一副晕醉模样。

    “哇哈哈……”李靡瞧得乐不可支,指著猴壹大笑。

    卫靖继续说:“你喝的不是酒,是毒药,你中毒了,是瞎眼药,你看不见,你看不见……”

    猴壹突然定住身子,伸出双手,翻白眼睛,眼皮还颤呀颤地,原地摸索,走了几步踩著茶杯,重重绊了一下却没跌倒,而是腾空翻了个筋斗,他继续摸索,不停踩著茶杯,不停翻筋斗。

    “好好玩,好好玩,哪有这种事,这哪里是猴子,是人假扮的吧。”李靡大声嚷嚷著。

    卫靖指著猴壹说:“帮主好眼力,识破了你,你这假猴子,别装了,还不乖乖地当人。”

    猴壹便不再装瞎,却是恭恭敬敬地将瓜皮帽子摘下,向李靡鞠了个躬,再戴上帽子,举著空杯向每个人做出敬酒动作,然后对著空杯子空饮,摇头晃脑便像是个傻子在自言自语。

    李靡笑著说:“卫公子,你那百来只猴儿都和这猴儿一样有趣吗?”

    “帮主,不是我吹嘘,这等杂耍伎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