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窗,凉爽的飘进屋内,拂动着窗帘,飞扬如舞。
罗水绢环顾了房内一阵,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依依不舍。她低头看看手上的背包,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她怎么到这里,也该怎么离开,不带走一分一毫,也不留下任何痕迹。
斐火祺和他的未婚妻斜倚在门旁,盯视着她收拾行李。在接触到罗水绢望向他们的目光时,梁蕙兰略带示威,存心挑惹似的挽住斐火祺的手肘,倚进他怀中,投给她胜利的一笑。
美丽的女人,若是善良,就会被称作“天使”;若是邪恶呢?就该称为“蛇蝎”。套在这女人的身上,似乎再适合不过了。
不知为何罗水绢突然有了想笑的念头,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感到好笑。那一段日子相处的时光彷佛是绚烂的五彩泡泡,被刺破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嘿!好了吗?”宇野万里探进头,朗声地问着。罗水绢平静地扬扬手上的背包,回他一抹感激和灿烂的笑靥。他比斐火祺有情多了,至少会请假过来接她离开这个家,不像斐火祺——
“家”?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开始用“家”这个字称呼这里了?
“我们可以动身了吗?我晚上还得赶三台手术呢!”
“可以了。”
她小心翼翼地不去接触到斐火祺的目光,深怕自己再看他一眼后,好不容易才强装起的平静,会在一瞬间崩塌。在她被他伤的这么深、这么重之后,她的确需要一个地方疗伤,所以,她不能再看他,否则……她会走不了的。
“谢谢!”
“哪里!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宇野万里懒洋洋地丢出一抹别具深意的笑,眸光投向斐火祺,有几许试探的意味。
斐火祺冷冷地别开脸,看了spy 一眼,它正尾随着罗水绢,准备和她一起走出大门。
“spy ?”
罗水绢惊喜地看着向她摇尾巴的spy ,她蹲下身来,抚摸着它,笑着向它道别:“spy !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spy 竖起耳朵,两眼晶亮地望住她,没有任何表示,尾巴仍不停地摇啊摇的,和它的主人一样,令人难以理解。
“要当只乖狗狗哟!”
罗水绢站起来,向它挥了挥手:“拜拜……噢!”
spy 咬一下她的牛仔裤管,汪汪叫了二声,摇着尾巴,走出大门。
“咦!”罗水绢呆住了,搞不懂这只狗到底怎么了。
“它该不会想和你一起走吧!”
宇野万里“顺水推舟”地说着,他故意回过看了仍旧面无表情的斐火祺一眼。斐火祺不着痕迹地扯开梁蕙兰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扭开电视,看着nba篮赛,无视于宇野万里的试探。
“跟我走?不会吧!”
没注意到二人眼波交流的罗水绢,一个劲地对spy 解释:“不对呀!spy !我是要离开这里!听清楚!是离开哟!我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你不能和我一起走!你的主人还在这……”
“汪汪!”
没想到它回她二声肯定的狗吠,直摇尾巴,严肃的态度不像是闹着玩的。
“spy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会——不会再回来了。”
是呀,她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滴下泪,抱住spy
“所以……你要留下……啊!spy !”
spy 咬走她的背包,往电梯奔去,罗水绢也追了过去;spy 把背包放在电梯口,又回头向她汪汪叫了二声。
“你真的要跟我走?这……”
她别无选择,回头想叫斐火祺,但才半转,就倏地止住了动作;因为宇野万里已经上前来搭住她的肩,转身朗声地对斐火祺笑道:“你的spy 要弃你而去罗!”
斐火祺瘫坐在沙发椅上,感到伤口和心都隐隐发疼,但他还是一派完全不在乎的冷漠神色,好像事不干己似的,漫不经心地用遥控器转着台,nba恰好播完。
“随便它!”
听到这么冷酷无情的三个字,罗水绢也生气了,正想好好地痛骂他一顿时,已经有人早一步发声了。
“你要把spy 让给她?”
斐火祺维持原来的死样子,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混蛋模样,语调无波的道:“不是我要给的,你也看到了,是它自己要跟的,我只是尊重spy 的选择而已。”
梁蕙兰气愤地瞪向罗水绢,似乎在责怪她不该得到spy 的青睐。spy 不喜欢她,这只可恶的臭狗,连她喂的东西也不吃;要不是因为它是斐火祺养的狗,她早把它煮成红烧spy 头了,哪还会任它在那里‘狗眼看人低’!
“也好,反正spy 跟你这种冷血动物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罗水绢气愤地大叫。
她猛地回过头去,走向spy ,真不敢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连自己养了好一段时间的宠物要和别人走了,还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宇野万里又笑了笑,微微一颌首,也走向她们,按下电梯的下楼键;斐火祺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到自家门口,朝着站在电梯口的二人一狗丢下一句话。
“替我照顾她!”说完就走回屋内,梁蕙兰狠瞪了他们一眼,用力地甩上门,似乎仍不甘心斐火祺把spy 送给她。除了宇野万里和spy 以外,没人知道那个“ㄊㄚ”是“女”字旁的“她”。罗水绢和梁蕙兰都以为,他指的是“狗”,而不是“人”。
算他还有点良心,宇野万里会心地笑了。
第7章(1)
“火祺的家庭背景比较特殊……”
宇野万里稳健地操着方向盘,对不发一语,沉默地望着窗外的罗水绢说:“他父亲入赘斐家,而母亲则是斐家排行最小,却坐上总裁之位的女强人;他母亲就是为了总裁这个位置,才失去了丈夫。”
“为什么?”罗水绢回过头来,莫名所以的看着他。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老婆老是不在家,又不打理家务的。其实那个总裁之位,本来该是火祺的大舅舅——也就是斐夫人的大哥的,压根轮不到她来坐。但斐夫人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不惜用尽一切手段来得到它。因为有那种母亲,所以火祺讨厌女人;他甚至可以说是恨他们。斐夫人没给过他一丝一毫的爱,气走了他父亲,又不准他去看他,同时火祺也气父亲太过无能。从很小开始,火祺就有种他是为了母亲而活的感觉,斐夫人对他要求很高,而火祺也以为,他只要成绩好,表现得比人家强,母亲而就会因此多重视他,多爱他一点,可是……”
“他失望了!”罗水绢彷佛能明白他的冷漠与疏离从何而来了,原先对他的恨意及不谅解,渐渐有些释怀。原来他的背景竟和自己如此地相似。
“不只如此,在他十八岁时,他母亲不顾他的反对,拆散了他和一个女孩子,硬塞了梁蕙兰给他。因为她认为那个女孩只是个贫困人家出身的卑微女子,配不上火祺。而且不准他们交往还不够,还利用关系把女孩子一家人逼得搬到别的城市去住。不久,因为一场暴风雪,那一家人全都死了。”
“雪?”
“他没告诉你吗?他二十岁以前都住在美国。”
宇野万里笑着对她眨眨眼。
“当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把他们赶走时,非常的生气,甚至以离家出走来报复他母亲。就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我表哥,我也因此而认识了他。后来他坚持要找出那个女孩一家人的下落,向他们道歉。却没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罗水绢为斐火祺的无可奈何流下悲怆的泪水。
原来,他并非无情,而是不敢再去爱了。在他的生命中,唯一的爱被自己最重视的人给剥夺了,所以,他害怕……
原来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他所深爱的人了。
“从那时起,斐‘火’祺就成了斐‘冷’祺,甚至不愿住在和母亲相同的城市。这也是他为何来到台湾的真正原因。”
宇野万里耸耸肩,唇角攀上一抹无奈的笑。
“所以,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论他说了些什么,其实都是有口无心的。”
“嗯?”罗水绢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宇野万里停下朋驰车,把钥匙和名片递给她。
“就在单号的七楼,我不陪你上去了,医院里还有事,你自己多保重。名片后面有我住所的电话,有事可以找我。好!拜!”
说完后,车子就开走了。当医生很忙的吧!她思忖。
“走吧!spy !来看看我们的新家!走!”
罗水绢领着spy ,进了新“家”。
罗水绢四处环顾了一下。
不愧是女孩子住的地方,果然比较清幽雅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八岁的日本女孩住的地方。从这些家俱到屋内的布置看来,这女孩的眼光的确很独特。
真?羡?慕!
她的眸光才转半圈,突然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呆了。
天啊!她看到什么了呀!spy 竟然……竟然……在打电话!
这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不久,电话拨通了,响了几声之后,是电话答录机的木然回话声;但在spy 汪汪地“留话”之后,斐火祺接起了电话。
“乖狗狗!你好吗?”
是他!是他的声音……
罗水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她的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沿面滑落。他的声音,是这么地温柔悦耳,但他却从不曾用这样的口吻来对她说过话。
“别再自作多情了,我不会爱上你的。”
她彷佛看见他冰冷无情的眸光,无声地释放出这样的信息,绞碎她的心。
她从来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自从遇见了他之后,她就愈来愈不像自己了。难道爱一个人,会使人失去自我吗?
可是……他也实在是——太绝情了。在她那么一心一意,甚至不惜赌上自己性命去维护他之后,他为什么还能无动于衷?
“你没事吧?”
罗水绢忆起在斐火祺睁开眼睛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过来……这是你欠我的……”
还有,想起了他炙热的吻……
难道他只是在玩弄她吗?
“她只是我找来发泄欲望的……”
想到他在梁蕙兰面前所说的话,她就忍不住地感到怨恨气愤。他真的是一个虚伪可恨的大骗子!
spy 打完了电话,走向泪流不止的罗水绢,轻声地低呜了一声,伸出舌头来,温柔地舔去她的泪;但罗水绢却愤怒地一挥手,把它打走。
“别碰我!你是他养的,一定也和他一样忘恩负义,差劲混帐,可恨可恶!”
但spy 只是睁着一双平静的眸子,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她,眼底全是谅解。它明白主人所做的一切,所以她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而它来的目的,不正是为此吗?替主人守在她身边。
罗水绢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他掉半滴眼泪。但无奈地,耳边不断重复着他尖锐如刃的话语,泪水愈来愈不听控制,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她捂着胸口,俯趴在地上,告诉自己,就放纵自己这一次吧!痛痛快快、干干脆脆地哭完这一回,明天起,她就要做回原来的自己,绝对要!
“呜……”
spy 走过来,仍旧温柔地用舌头舔着她的泪,发出低泣的哀鸣,撼动了罗水绢的心;她抬起头来,看着它的眼睛,猛然坐起身;一把将它抱进怀里,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对不起!”
不是有人说,爱是不求回报,只求对方幸福,而牺牲自我的情感吗?
可是,谁都知道那是一种牵强的说法。当自己认真的付出感情之后,谁不希望对方能有所回应,因为人永远不会只甘于站在一个“付出”者的位置。期待对方能有所回应,而让自己成为“唯一”最特别的那个人,这是人之所以会去爱的原动力,不是吗?
什么时候起……她也成为这么现实,自私自利的人了?
“呜……”
罗水绢心灰意冷地流着泪,而spy 不断地舔她的泪,不时发出低呜声。
即使失恋了,这个世界仍然要继续运作,日子也依然要过下去。即使罗水绢的银行户头里,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但她本人则厌倦了这种游手好闲的日子。一大早,去便利商店买了热狗、包子和报纸,回到家就咬着包子,抓着红笔,仔细地看着报纸上的求职栏。
“征公关公主,月薪十万元起……不稀罕,钱,我家多的是。”
罗水绢在这一栏广告上画个“x”,连spy 也汪汪叫了两声!
言“征助理员,月薪二万二起,专上毕。嘻……这个工作我不够格!”
情 她又在这个工作上画个“x”,连spy 也叹了一声气。这年头找工作,学历真是他妈的重要。许多待遇较好的工作,学历都得大学、专上;而一些会计方面的工作却是她自觉做不来的,她可是个超级的数学兼电脑白痴。剩下来的就是一些公关、店员类的工作——这是她绝不能做的,若碰上父母的同事,那她就稳死无疑了。再说那种风月场所,她是不可能会去应征的。那么……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才好呢?
小“啊!真讨厌!”罗水绢一个后仰,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嗟叹着;而spy 一跃跳上沙发,卧在她身边,摇摇尾巴,推推她,似乎认为她放弃得太早了。
说“别催我嘛!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从来不知道找工作是这么累人的。”
独 她翻了个身,拨乱spy 的毛,笑得有些寂寞和苦涩,沮丧的看着spy
家“我是否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大小姐呢?什么都不会、也不能做。spy !我好像还不够独立呢!”
“汪汪!”
spy 不赞同地叫了二声,轻咬住她的袖子,要她坐起来,继续找工作。
“好啦!好啦!我起来就是了。真是的!连偷懒一下也不行。”
她做了个起身的假动作,结果是向另一边倒去;spy 去推她,她就往另一边翻;没多久,报纸散得满地都是;一人一狗在地毯上玩了起来。
此时,刚好滚翻到报纸旁的罗水绢,不经意地瞄了报纸一眼。乍然间,她精神为之一振,惊叫了一声,坐起身来:“啊!就是这个!”
spy 不明就里、迷惘地看着她兴奋雀跃的小脸,不知道为何她有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神情,纳闷地摇了摇尾巴,坐了下来。
“牙科助理,高上毕,地址是——”
罗水绢一口气念完,转过头去对spy 露出一抹傻气又天真的笑容:“如何?很棒吧!”
spy 汪汪叫了二声,绕着她打转,又坐了下来,仰头又叫了二声,似乎挺赞成的哩!
“什么!你在评估我有没有当白衣天使的资格呀!”
罗水绢哈哈大笑地拨拨spy 的狗毛,spy 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又汪汪地吠着,逗得她又笑开了脸,一举臂抱紧了它,明亮快活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哽咽。
“谢谢你……”
有spy 的陪伴,大概是这整个事件中,让她最觉得安慰的事了吧!虽然,她有心理准备,或许有一天spy 仍会选择回到它主人的身边。但至少在这个她最需要鼓励和安慰的时候,它仍愿意陪在她身边,这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她再也不奢求能长久拥有某样东西了,那种必须在心里准备随时会失去的感觉,她实在无法忍受,趁她现在还拥有它的时候,她只想好好珍惜,不然就会像她对斐火祺的感情一样——
斐火祺——
想起他,她还是感到一阵心酸袭上心头,心仍会隐隐作疼。她下意识地拥紧了spy ,希望能藉此将spy 身上温度,传递一些到她心灰意冷的心上,使自己感到温暖。
“spy !我不会再软弱了,我一定要振作起来,找回以前的那个我。”
她抬起头,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不料,一滴泪珠悄然地滑落,在报纸上晕了开来,像一朵灰色的花,绽放出她内心的颜色。
啊……她说过要坚强的……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眨眨眼。
“不哭不哭!这没什么好哭的,对不对?一切都过去了!是不是?”
是呵……一切都过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