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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第3部分阅读

后,轻声说:“凯文,我觉得你是一个好老师。”

    德兰的这句话,让林凯很感动,一下子也给他增添了信心。

    这句话出自曾经是自己学生的德兰之口。看着德兰几年来的变化和今天的样子,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呢?德兰的话使他决定继续在学术界奋斗下去了。

    “是的,德兰,我也相信,因为我有你这么一个好学生。”这时,林凯的口气里已经没有了那种消沉。他接着自信地说:“我会成为一个老师的。”

    德兰笑了。

    (35)

    在前往蒙大拿的路上,她驱车来到了那块曾经是集中营的地方。

    作为历史遗迹,这里部分保留着当年的铁丝网。寒风吹过雪野,更加显得这里凄凉。伫立在铁丝网前,她试图想象着当年的情形。她能够想象得出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铁丝网的那面生活,但她无法体会到他们的心境。

    在雪野上,德兰惊奇地发现了两对脚印伸向前方。沿着脚印望去,远处两个矮小的身影站立在寒风中。在这样的季节,还有谁来这里呢?

    踏着这串脚印走过去,她慢慢地看清了两头花白的头发。

    听见德兰的脚步,其中一位转过身来。

    “对不起,打搅您了。”德兰抱歉着。她看清这是一位东方老妇人。

    “没关系。”老妇慈祥地说。然后她问德兰:“年青人,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的朋友滨凇先生临终时托我有机会时来凭吊一下他逝去的父母。”德兰答道。滨凇先生没有正式托嘱过她,但她的心里早就把滨凇先生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他说的话她也就当成了托嘱。

    另一位老人也转过身来,这也是一位老妇人。通过刚才那句话,两位老妇一下就把这位善良的姑娘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

    德兰听着两位这里五十年前的居民讲了许多许多。

    望着这两位远道而来的老妇姗姗而去,德兰开始体会到那种心情。经历了国家对自己的背叛与伤害,他们不愿再让自己的后代成为“尼基”。德兰仿佛又看见了滨凇老人痛苦的脸。想着这两位也是一生没有结婚,彼此相依为命的姐妹,德兰明白这集中营对人们心灵的伤害,对她们一生的影响。这些难道是二十多年后的两万美元能补偿的吗?

    两位老妇千里迢迢来寻找的正是她们的青春。

    (36)

    在这个蒙大拿的医院,德兰又遇到一位合同医生。他的名字叫拉迪西。他一见到德兰,就滔滔不绝地告诉她:他是印度人,从孟买医学院毕业。到美国后,他虽然通过了行医资格考试,但找不到任何一个医院接收他。他认为,不接受的原因就仅仅是因为他是外国医学院毕业的。他来边远地区当合同医生就是为了积累一些在美国行医的经历,以利于自己将来的发展。

    介绍完了自己,拉迪西问德兰是那个医学院毕业的。他原以为德兰也是外国医学院的毕业生。当他得知德兰是赫赫有名的哈利医学院毕业时,他万分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德兰只是说她喜欢乡村。

    德兰没有解释。这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释得清楚的。这里面德兰的所有心路过程,是她自己最珍贵的回忆,只有林凯能够理解,也只有林凯有资格同她共享。

    她祝愿着拉迪西好运。

    (37)

    林凯依然做着博士后。在德兰的鼓励下他继续不懈地申请着教职。

    通过德兰给他的描述,使他认识到了美国许多地区的落后。经过一段留心之后,他参加了一个叫作“通过信件学科学”的活动。这个活动的组织者来这些著名的高校找一些有高级学位的志愿者,让他们同一些边远地区没有条件学习科学的学生们建立联系。通过这些“科学家”教给这些学生科学知识并提高他们对科学的兴趣。组织者定期给老师和学生同时寄一些小科学实验的装置。到了一定时间,学生把完成的实验报告寄给老师。老师自己也要用同一装置完成后,评判学生们的实验完成情况。然后给学生回信,鼓励他们,并向他们更进一步地解释道理,告诉他们实验中能够有创造性的地方。林凯觉得这个活动的组织者想得十分周到,教学方法也很巧妙和有启发性,他就签名参加了这个活动。

    几天以后,林凯收到了“通过信件学科学”组织颁发的聘书。从此,他就正式开始了当“科学教师”的生涯。

    又是几天以后,他收到了他的学生的来信。

    林凯看着信封上稚气的笔迹,急不可待地拆开了信。他那样地急于想了解自己的这些学生。

    “亲爱的林博士:”

    “我叫乔治,我今年十岁。我们家住在格兰阿,北卡罗林纳州,也就是北纬353度,西经821度。”

    看到这里,他被这个学生故作老成的科学精神引笑了。他接着看:

    “我家除了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和弟弟,外加上罗力和尼皮。妹妹南希七岁,弟弟格力五岁,小弟弟汤米两岁。罗力是条狗,尼皮是猫。我喜欢罗力,南希喜欢尼皮。”

    读着他介绍着他自己的大家庭,林凯感到一阵亲切感。

    “我们家在山里,学校太远,我和妹妹不能去上学。我妈妈在家教我们认字、算术。我们希望也能够学习到科学知识。

    所以我和南希都参加了这个活动。我们很高兴能跟你学科学。“

    “你忠实的”

    “乔治·克莱德曼”

    下面是一幅儿童画,画着两个大人,四个小孩,一条狗,一只猫。每个人和猫狗身上都写着名字。

    望着这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林凯再一次地被感染。

    同一信封里的另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林博士:

    “我叫南希,我也参加了‘通过信件学科学’的活动。我妈妈说科学很神奇,所以我想学。

    “你的

    “南希·克莱德曼”

    林凯想,小女孩比男孩的理由更富有浪漫色彩。

    林凯给他们两人各自写了回信。

    过了两天,林凯又接到了另外一个学生的来信。他是九岁的一个密西西比州男孩。他们学校的科学教师辞职走了。他实在是热爱科学。他想通过这个活动实现他成为科学家的梦想。

    林凯的另一个学生是肯塔基州的。情况与前一位类似,有学校,没科学教师。

    面对着这些认真的孩子,林凯觉得担子不轻。

    一个星期后,他收到了第一包实验材料。实验目的是要证明(1)有空气。

    (2)空气有压力。(3)测气压的方法。

    林凯自己认真地用邮包里所提供的材料完成了实验。

    半个月后,学生的作业通过邮件交来了。

    林凯看着一个个认真的笔迹、充满想象的回答、天真的问题,他自己感到了一种g情。

    他给他们一个个地回信,表扬他们的成绩,回答他们的问题,指出他们的错误并给以解释。同时,他也给他们介绍当今精密的气压测量技术。这些高精尖的东西能提高他们对科学的兴趣。

    以后,随着一个个邮件定期而来,林凯带着这些儿童神游着科学的殿堂。他感到了充实,也体会到了神圣。

    (38)

    在德兰行医的这个医院附近也有一个印第安人保留地。

    这个保留地里的印第安人可以说是美国印第安人里面最强悍的一支。他们祖居南方,在白人的一次次扩张中,他们不愿被圈入保留地。他们一次次地战斗,一次次地北上,一次次地再次寻找自由的土地,直到最后被顶到了这皑皑雪山脚下,他们才被安排入了保留地。

    这是一个很富有传奇色彩的部落。在多年战斗中,他们部落出了很多英勇善战的英雄。黑马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

    德兰上中学时就知道黑马的故事,因为美国历史上的一位将军曾命丧于黑马手下,这使得黑马在正统美国历史书里也占了一席。

    德兰来这里后不久,医院里就收进来了一个印第安小男孩。

    他的印第安名字叫鸣鹿,即会唱歌的鹿。他十三岁,刚上中学。他是那个部落在保留地外面上学的学生,能讲着比较流利的英语。

    鸣鹿晕倒入院后,经检查,被诊断为白血病。在这充满活力的年华,白血病患者的病情发展也最快。白血病患者只有通过换骨髓才能医治。而骨髓又必须要合适的才能换。医院通过全国的数据库查找着合适的骨髓。德兰也通过自己的个人关系寻找着。她自己的骨髓数据早就在数据库里了。德兰让她家所有的医生帮忙查找。她找多西,让她在南边的印第安保留地地区查找。最后都没有结果。这是一个印第安男孩,他们又是印第安人里最强悍的血族,当在他的亲友中都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时,其它的途径的可能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小男孩越来越弱下去了。

    鸣鹿很喜欢跟德兰交谈。一天又一天,他向德兰讲着他们祖先的历史,讲着他们部落从南向北迁移的一站又一站,讲着一场场惨烈的战斗,讲着他们民族的一个个英雄。

    德兰听着,想着。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他能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血脉,能如此地熟悉自己民族的历史,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强悍的血性能世代相传。

    一天,鸣鹿向德兰讲着黑马的传奇。他叙述得很激动,很投入,仿佛就是他自己在驰骋着,在拼杀着。随着他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去,他说他将来要把这一个个传奇,一段段历史写下来,留给后人,使之不至于失传。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外面上学,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学好语言。

    说完,鸣鹿开始用他们本民族的语言唱起了歌。歌声很美,很有韵律,一段一段又一段。德兰觉着这就是他们部落里世代留传的史诗,这也就是鸣鹿带着的遗憾。

    鸣鹿随着歌声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回到了传说中富饶的祖地。在那里,黑马和历代的英雄们在迎接着他的来到,他们一同和唱着这首悲壮的诗篇。

    鸣鹿看见了自己的妈妈,那个从小就不曾见过的妈妈。她是这样的美丽。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睛。妈妈轻轻地握着他的手。

    德兰轻轻地握着鸣鹿的手。

    他的歌声嘎然停止。他再次昏迷过去,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只会唱歌的鹿,随着母亲唱着歌来到人世,又随着母亲唱着歌离开了人间。

    德兰含泪送走了这只会唱歌的鹿,送走了自己在这里的六个月时间。

    她收拾着行装,把一页页自己写的稿纸仔细地珍藏。这是黑马部落的历史,这是印第安人的诗篇。尽管是那样残缺不全,这也能部分地弥补鸣鹿的遗憾。

    (39)

    德兰告诉着林凯鸣鹿的白血病。林凯想到了在那个地区存在的能源部工程实验室。

    德兰告诉林凯黑马的传奇。林凯想起了《格萨尔王》。

    德兰告诉林凯这次她从鸣鹿身上充分地感到了历史的力量。同滨凇先生正好截然相反,鸣鹿是这样的年轻,他又是这样熟悉自己的祖先。他的遗憾是无法为祖先树碑立传。

    德兰告诉林凯从鸣鹿那里她知道为什么印第安人喜欢马。马有马的威严,马有马的俊美,马有马的力量,马有马的迅疾,马有马的暴烈,马有马的韵律,马有马的和善。

    德兰告诉林凯彩色沙漠是因为天上的彩云落下将其染成。

    德兰告诉林凯彩色沙漠一共有十二个颜色。

    德兰告诉林凯……

    林凯告诉德兰他的那些可爱的小学生们。

    林凯告诉德兰他秋天就要去贝克大学当助理教授。

    (40)

    参加‘通过信件学科学’活动对林凯这次去贝克大学面试的成功有着极大的作用。

    三月份,林凯去贝克大学参加第二轮面试。尽管在专业上林凯很出类拔萃,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系里还希望新招的助理教授,除了能建立起出色的科研项目之外,对教学也要有经验和热情。林凯的母语是中文。虽然他在美国生活了快八年,但语言上多少有点口音。教学方面他除了当过一年助教以外可以说是空白。

    吃午饭时,无意闲谈之间,林凯谈到了他参加的“通过信件学科学”活动。

    他过具体的例子讲了那些小实验设计的巧妙和富于启发性。他讲了学生们的创造性,学生们的想象力和学生们的天真。他也讲了自己如何进一步提高他的几个学生对科学的兴趣。言语之间透露着他对学生的爱和对教学法的颇有研究的见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系主任本人也是这个活动的多年参与者。他对林凯所讲的体会都深有同感。林凯在教学方法上的见解之处他也颇受启发。

    午饭之后,大局就定了。

    (41)

    就在蒙大拿的雪山脚下刚刚有了些春意的六月,德兰离开了那里,来到了这贫穷的宾西法尼亚州的山区。

    这里居民们的祖先是早年荷兰的移民。他们在这里定居,开荒,挖矿,繁衍,几百年来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群落。他们就被外面人称作“宾西法尼亚荷兰人”。

    德兰从前就听说过这一群人。她听说他们与世事无争,有意地封闭着自己,听说他们信教非常地虔诚,听说他们过着相对集体化的生活。这些都使德兰感到神秘。

    当她沿着山路开进去的时候,她看见了葱葱的山林,清清的小溪,挂川的瀑布,她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世外桃源。

    这里的医院里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医生,名叫戴维。他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

    在近乎于苦行的生活方式下,他来到这里行医的动机完全是为了上帝。他说话不紧不慢,态度不骄不躁。他默默地替别人着想,尽自己的努力帮助一切的人。但从外表看来似乎他并不热情。一副圆形眼镜之后,目光永远带着平静的严肃。

    德兰刚来上班的第一天,他就搬着一个病案来找德兰讨论。

    这是一个两年前的骨折病人。从病历上来看他被送进医院之前似乎被耽误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记录下来的外部症状是局部淤紫呈黑色。拍片结果表明软组织已经附着生长在了折骨的截面上了。看着这片子,德兰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不敢想象在这段被耽误的时间里,病人会受多么大的痛苦。

    入院后的处理是戴维做的,他采取了保守的疗法。拆除了石膏以后,病人的这条腿就残废了。戴维觉得很内疚。德兰一来,他就把病历拿来给她看,问她有什么方法挽救这条已经残废了的腿。德兰安慰着戴维。从入院的情况来看,戴维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但她了解戴维的心情。如果不耽误,及时地接好打上石膏,这本来不是个重伤,这本来不致于残废。戴维心里因此压着重重的负担。

    德兰知道用精细的外科手术手段,这一条腿是可以挽回的。但是离开了这个县医院,有哪个先进的医疗中心会接收这个穷苦山区来的、没有医疗保险的人?

    这时德兰翻看着病人的年龄,今年才二十二岁。难道他就永远离不开双拐?

    难道他就再不能劳作于乡间?德兰为他难过,为自己无法利用已经存在的医疗技术来帮助他感到遗憾。他不能享用先进的技术,只是因为没有钱。

    德兰想着自己充分的医学训练在这巨大的金色杠杆之前是那样的无力。她想到她的全a,想着她的母校。

    当晚,她给哈利医学院院长写了封信,并付上了病历的复印件和照片。她恳求他能否想个办法让这位年轻人入院。

    (42)

    哈利医学院长罗森伯格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了这封秘书送来的邮件。

    他不会忘记德兰·于这个名字。那是前几年每次都在‘院长名单’上的学生。他又看了发信地址。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小县。怀着浓厚的兴趣与好奇,他读着信。他也极想知道这些高材生的近况。

    读完了信后,他起身踱到了窗前,望着窗外夏日里蓝蓝的湖水,他仍无法平静下来。他曾经倡导过医学面向普通病人多少年,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学生象德兰这样去实践。她又曾是他手下的高材生,这怎能不使他欣慰。

    过来好一?br />